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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环by倦倚西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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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钟馗。我爷爷跟我说,你出身的日子很奇怪,是七月十五,那一天,鬼门大开,百鬼横行。按常理,钟馗是不应该出现的,你也许是赶着投胎吧,但是钟馗却在找你回去。很巧合的就是,那个戏台上就有一座钟馗庙,在你出生的前一天晚上,被雷打塌了。所以,自从你的命格发生变化之后,爷爷就带着我去了一趟你的出生地,希望在那里找到答案。”答案自然是没有的,决定人的命运的有很多种的因素,单是先天的就有八字、面相、风水等等一系列的东西,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发生逆转。而故事的主角,戚少商还实在太年幼,爷爷能得到的线素实在太少。
“我只能希望你尽量不要去那里。前世的事再怎么纠葛,掺合到今生来,总归是一场劫。我不希望你——”说这里,雷卷又像是有所醒悟地突然住了口,默然地望向戚少商,而后者,眼光没有任何视线的盯着面前的茶水,压根没有注意他差点说漏了什么。
雷卷也不在说话了,两个都静默无声,戚少商需要时间来消化他今天晚上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他无力再问,茶水早就凉透了,没有一丝热气,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宁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什么东西铺天盖地而来,却抓不住,也不躲不掉。第一次知道原来宁河跟他是有渊源的,他跟传说里的钟馗也不是陌路。而且在他的心里,他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这座戏台,无论是前世的羁绊还是今生的故园,对他来说,都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对雷卷而言,这本传奇的主角是戚少商,他知道他的一番告诫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叹息一声,从衣领里翻出一块贴身吊着的银坠,塞到戚少商手里道:“这个,你戴上吧。”戚少商已经闯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命运的兜转让他触摸到了前世。而他却做不到静坐壁上观。
戚少商刚要推辞,被雷卷挡住了:“这是我们祖上传来的。能避邪。很灵的。你要去那里,我也拦不住你。戴上这个,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银坠呈小小的葫芦状,两面刻着古怪的花纹,虽然雷家世代相传,依然镫亮如新,还带着雷卷暖暖的体味,搁在戚少商的手掌心,那股暖意一点点的沿着血脉渗透开来。
含泪望苍天:就算人家没有修改,至少人家有改错别字的。怎么就是骗元宝了。再说,我有叫小悠删旧章的。
玉指环
冬天的宁河水看起来很清,也很浅,很多地方都看到河底墨绿的水草。河岸上裸露着大块大块的巨石,白花花的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河两岸还堆着没来得及化掉的积雪,那些枯萎的芦苇杆歪斜斜地竖在残雪里,无风也自动。
戚少商想像不出二十多年前的客轮是怎么样行走在这样的宁河里,到底是船太小,还是宁河已不是从前的宁河,又是一种什么力量让他急不待可地出生在与这戏台近在呎尺的宁河?宁河的记忆里,属于他戚少商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雷卷吩咐过的,不要一个人来这里,而他还是敌不过心底对这条河,这个戏台的牵绊,再一次一个人来了这里。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咯吱咯吱直响,听着耳里,便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连牙关都冷了起来。戏台越来越近,寒气也越来越浓,反而感受不到那种飘忽的疼痛了。
走得近了,戏台上的风景尽收眼底。最动人的风景自然是那个走来走去的大红的人影——那夜的判官。只看清了人的轮廓,还看不清脸,因为一直在动,人影越发的模糊起来,戚少商还是知道了那是顾惜朝,不是猜的,是一眼看过去,就明了的那种。那种熟悉的感觉与生俱来。
顾惜朝背上没有扎判,大红的衣袍半敞,系了根黑色的绸带的细腰,时隐时现,越发的英气过勃勃。有些偏西的太阳,苍白地照在戏台边上的长草里,牵绊出几分阴森森的期待。
顾惜朝跟那夜的判官打扮有些不同,他没有勾脸,脚底是一双白厚底黑方靴,大红长裤,裙摆深绿,时而疾步飞尘,如千里奔攒,时而用手里白底素描的扇子舞出媚惑,愤怨的歌吟一字一句,声声传入他的耳里:趁着这月色清莹,曲曲弯弯绕遍荒芜径。又只见门庭冷落倍伤情。手足情契阔,迳殉鬼门关……
夜色仿佛就真的降临了,恍惚间,戏台上又幻化出另一个顾惜朝,在那里旋身而起,没有了大红的戏服,也没有扇子,而唱的也还是这一出死生契阔,人鬼暌隔的《钟馗嫁妹》,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幻,还是两个都是幻觉。
他听见有低沉的曲调在一点点的推进了四周的苍凉,“夜色净,寂无声,故园热土一望中,物是人非倍伤情……”他不知道是哪个顾惜朝在唱的,也不知道另一个顾惜朝是不是他看花了眼。只是明显得觉得两个顾惜朝是不一样的。
他还听到有人在叫好,是不是排山倒海,而是只一个人,只一声喝彩,却也是气势如虹。那一声好,倒像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蓦然回过神里,模糊的背景虚幻到消失,他就站在衰草无边的戏台上,两个顾惜朝已重叠在一起,还是穿着大红戏服的顾惜朝。顾惜朝霍然地从唱念作打中惊醒过来,神色是十二份的不悦:“你怎么又来了!?”
戚少商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顾惜朝的身后,戏台,一如既往的空着,却难保没有他肉眼看不见的孤魂野鬼,不是说有钟馗庙吗,庙倒了,仙气应该还有点残留吧,怎么能容许那个女人跟着这个“钟馗”。
“看什么呢你!?” 顾惜朝更不悦了,一声暴喝,有了几分钟馗的味道,只是那张脸,委实生得太俊了,再怎么凶巴巴,力度有限。
戚少商暗叹一声,也上了戏台,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块银坠贴身带着,心里的底气就有些足了。雷卷说有了这块银牌,任何魑魅魍魉都不能靠近的,更何况是一个游魂而已,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没有看你,在我看这戏台。”
顾惜朝凛洌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不怒自威,戚少商心虚的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见顾惜朝不再看他,又搭讪着道:“这戏台有些年头了吧。”
顾惜朝本来不想理会他的,只是戚少商来来去去都不离他三尺之内,实在让他无法视如无睹,便冷冷的说地道:“年代久不久,跟你有关吗?”
见他肯搭理自己,戚少商咧嘴一笑:“我总觉得我跟这个戏台有很重要的联系。我就在这个戏台边上的宁河出生的。 ”
顾惜朝不屑地一撇嘴:“你少唬人了,我还是在这个戏台子上出生的呢。 ”
头哄一声,快要炸开了,戚少商难以自信地看着顾惜朝,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纷繁而且无秩得抓不住一点点头绪。顾惜朝也有些自悔失言,不再搭理戚少商,单手把个扇子舞得如风火轮般。
戚少商便觉得有些委屈了:“我真的没有骗你。”戚少商艰难地把自己出生历程说了一遍,雷卷跟他说的时候,他是信的,跟别人说起来,自己却觉得别别扭扭地,总是透着一股假。 说完之后,他才惊觉,这一次,他提及戏台,没有了那种痛入心扉的痛楚,是因为他站到了这个戏台上,还是因为对方是顾惜朝?
顾惜朝自然是一脸的不信,嘲讽般地说道:“老人们传说,但凡帝王将相出身的,都会有异相,你该不是说你将来有做主席的吧。”
“我已经是主席了,江城市摄影协会的主席。”戚少商一本正经地说道。
因为这句话,顾惜朝紧绷着的一张俏脸再也板不下去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暖色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洁白牙齿分外的耀眼,晃得戚少商睁不开眼。
在这台上练了近两个小时了,顾惜朝光洁的额上布满了密集的细汗,他一面笑着,从怀里翻出块洁白的方巾擦了擦汗,旁边的地上还搁了瓶矿泉水,矿泉水已经空了,他略带孩子气的不甘心地摇了摇,确定没了,英挺的眉毛微蹙起来,嘴也噘了起来,虽然只是稍逝即纵,也没有逃出戚少商的眼睛,带着寒湿的水气的北风好像在这一瞬间成了阳春三月里和暖的春风,厚厚的呢大衣有些穿不住了。
戚少商忙从把自己的矿泉水替了过去。顾惜朝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接了过来。仰头喝了几口,突起的喉结一下一下的蠕动。
戚少商解下围巾,才觉得燥热稍稍减轻了,这江边居然比车里的温度还高哦。
顾惜朝哪里顾得到戚少商的想法,他自顾自解下红袍,道:“我要回家了,天快黑了,你别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哦。”戚少商不置可否的应着。
“听说,这里以前死过好人的。”顾惜朝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出来的却是戏谑,像调皮的孩子存心想吓唬小伙伴。
“都死过什么人啊?”
“听说二十多年前,死过两个知青,在宁河防汛的时候死的,还有一个女知青,在这戏台上雷被劈死的。”
戚少商头皮一炸,心如电转,女知青,照片上那个女人,那一装束,真的像极了七十年未的女知青。
那天,那声突如其来的“戚少商”是这个女知青在叫吗?为什么她在叫了他之后,又跟着顾惜朝?还是说他们都是旧友。
忽地一阵风吹过,长草依次弯下腰,如是迎接十殿阎罗的小鬼们,那个女知青又来了吗?来找他们中的哪一个的?
戚少商激冽着打了个冷噤,他突然攥过顾惜朝的手,急急地道:“回去,你也不要呆在这里了,跟我回去。”
顾惜朝吓了大跳,连着挣了几下,也没有挣脱戚少商铁钳般的手,脸涨得通红,道“你放手,放手!你做做什么?”
戚少商顾不得失礼,手底丝毫不肯放松,“你知道这里死过人,是凶地,还呆在这里?天要黑了,快点回去吧。”
“你怕了?”顾惜朝一声冷笑,虽是冷如冰霜,却也黯淡了天边的残阳。
“也不是怕,总之,你信我总没有错的。这地方,大白天呆着都碜得很。”
戚少商一再坚持,顾惜朝也挣不开来,只得说道:“要回去也得让我拿东西。我还的包还没拿。”
顾惜朝的包搁在乱石堆里。戚少商这才松开了,放他过去拿。他有些紧张的环视这戏台,宁河无声,衰草寂寂,静成一场无声无色地梦魅,空空洞洞地扑了过来。
“啊。”那边,顾惜朝一声惊叫,戚少商英雄救美的飞奔过去,只可惜,顾惜朝并没有像肥皂剧里女人们那样直扑他怀里,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指着草丛说不出话来。
乱石堆的草丛有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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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环
5
戚少商到底胆大些,多看了两眼,就认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人的手,是石头雕出来的,无论粗细还是大小都跟人手差不多,乍一看,真的很吓人。
他长吁一口气,拍了拍顾惜朝的肩道:“没事,是假的。”
顾惜朝强作镇定地站在那里,而一双绝美的眼晴里却难掩内心突然被惊吓到了恐惧。
戚少商忍不住就起了护花之心,道:“可能是以前的钟馗庙里神像的残肢断臂,掉要深草里没人看见,就没被清走。”隔了一会儿又道:“你以后也不要在这里练功了,唱戏也不要了。这次是自己吓自己,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没有多少个下一次了。”顾惜朝的脸上已经慢慢地恢复了血色,道:“我很快要离开了。”
蓦然间想起刘独峰说的,他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肯定不会长留在这个小镇里。戚少商叹道:“那也不要来了。你也知道这是死过人,而且还是横死的,总归有些邪的,还是离远一些好些。”
顾惜朝摇摇头道:“我在戏台子上出生的,再怎么邪,我也无所谓。我常常想,如果我一个人在这里唱戏,我爸妈会不会过来看看我。”
戚少商随口问道:“你爸妈在哪里?”
顾惜朝顿了一下,才道“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戚少商又是一阵发悚,怕勾起顾惜朝的伤心往事,忙赔着不是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顾惜朝笑了笑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抬头望戏台,隔了好一阵子,脸上现出一挂一漏万凄楚的神情来,“我呆不了很久了,来一次,就少一次,我爸妈就不能再看到我了。”
戚少商听他这意思,是还会再来的,那么这只断臂搁在这里,冷不丁的,还会吓到他。想到这里,他拔开草丛,把那只断臂全露了出来,这只断臂想必是一直躺在那里的,日晒雨露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顾惜朝的包压断了旁边的草,就把它露出来了,那只手,姿势也很怪异,手腕微扬,掌心向下,五指微屈,像是要来抓什么东西的。上面还沾了些不知是烂纸还是破布的东西。戚少商也不嫌脏,抬起那只断臂,走到戏台边,居高临下的扔了出去。“扑通”一声,断臂砸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很快地宁河水打了一个漩,就又恢复了平静。
风吹过来,被断臂压久了一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破布,从地上剥离开,飘到顾惜朝的脚面上。
顾惜朝厌恶的跺了跺脚,也没能挣开,戚少商忙替他踩住了,才算是摆脱了。
经此一番,两人算是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意思,顾惜朝拎了包,看了看戚少商道:“你这次是路过,还是有事?”
听他这话里有几分挽留的意思了,戚少商连忙答道:“不是路过,我是专门来这里的。”
“回镇上吗?”
“回,我有车,我们一起走。”
两人走下戏台,走了一程之后,戚少商忍不住又回过头,又看了几眼那个戏台,褐黄的土堆,带着深远的空落,在暮色的黄昏渐渐远去,这一次,却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不舍。
顾惜朝的家是尚书街上一座着斗拱飞檐的老屋。 传说这里在明朝的时候出过一个尚书,整条街古色古香,脚下是青石板,白石板的路,两边是木格子的窗户,高大的青砖贯斗的房子,屋顶还有几蓬瓦松。屋子里干净整洁,只有几件旧家具。
顾惜朝给戚少商沏了一杯茶,两个人坐在灯下聊天,顾惜朝便说了自己出生在戏台的往事。其实这在太和镇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年代久了,就没有什么人提起来了。
“我妈是以前剧团的台柱子,我爸也是剧团里的,会写剧本呢。那年他们去走亲戚了回来,我还在我妈妈肚子里勉强七个月,那天下着大雨,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妈走到这戏台子跟前,就要生了,我爸又不敢扔了我妈一个人去叫人,就在这里帮我妈接生。本来戏台上还有个钟馗庙的,头天晚上也让雷给震塌了,戏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我爸爸就抱着我妈在背风的那边,用自己的衣服给我妈遮雨。”
“你哪天出生的?”戚少商的心呯呯直跳,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同一天,他匆匆忙忙地在戏台边上的宁河里出生,而顾惜朝戏台上第一次向世间亮出他的嗓音。
“一九八一年,农历七月十五。 ”
戚少商艰难地咽下口水,才涩声道:“我也是。”
顾惜朝挑了挑眉,目光在他的脸上,忽又一笑,“天底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多得去了,不差我们两个。”
犹豫了一会,戚少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顾惜朝笑道:“我不信。”
“那天,你跟我说,你一回了这里,就觉得有人在盯着你看。是真的吗?”
夜已经完全黑了,在这样的老宅子里讨论这样的话题,就算是铁胆,也有些心虚了,顾惜朝又忍不住拉下脸:“你问这些做什么?天都黑了,你呆会儿不是一个人要去旅馆的吗?也不怕鬼跟着你。”
戚少商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是很怕,你这屋子这么多地方,不在乎多我一个人吧。”见顾惜朝没有马上拒绝,马上来了精神,又恳求了几句。
顾惜朝心底也是有些害怕的,乌黑的眼睛不安的闪了闪,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戚少商到底还是没忍住刚才的话题,“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有人在盯着你?”
顾惜朝警惕地四下了看了看,心里被戚少商说得有些发毛,若说是看到了什么,灯火通明,什么都没有,如说是没看到,却又分明感受了一点点……怪异。
他是一个从不轻易所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人,而今天三番两次的在戚少商显得胆怯,有些恼羞成怒:“不许再说了这个了,再说我撵你走!”
“那说什么?” 戚少商无辜地看着顾惜朝,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毛了他。
顾惜朝命令般的说道:“天南地北的,随便什么都行,你不是给国家地理供过稿吗,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随便说这什么!”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戚少商只得把头点得像啄米的小公鸡。
这一夜,两人聊得很起劲,夜深以后,顾惜朝把他安置自己的卧室里,而他在旁边房里睡下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到有人敲他的窗户,“戚少商、戚少商”一声接一声地叫着。 仔细一分辨,分明是顾惜朝的声音。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原来天已经亮了吗?戚少商有些疑惑,好像才刚刚睡下的。
顾惜朝站在院子里,半垂了头,看起来跟刚才有些不一样,穿了件灰色的大棉袄,扣着大黑扣子的那种,戚少商依稀记得是在电视里见过那种样子。 也不知道顾惜朝从哪口旧箱子里扒出来了。
昨天进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戚少商没有仔细地看院子里是什么样子,这会才看清了,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檐下吊几个老玉米。几吊红尖椒。最滑稽的是,院子里居然还有一垛柴。现在镇上还有烧柴的吗?还好晚饭是两个人打电话叫来的,用不着在灶门口烟熏火燎的。戚少商有些疑惑,随即又有些羡慕起顾惜朝来,好大的院子哦,足有一百平米,啧啧,光是这块地就得值多少钱啊。
顾惜朝半垂了头,也不说话,半晌,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向戚少商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他的手上肌肤远不如脸上还有脖子上露出来的那部分那么细腻,有些扎手。“给你。 ”
“什么啊?”戚少商摊开手,顾惜朝塞过来的是一枚柔和如脂的白玉指环,通体光洁滋润,还有淡淡的花纹,对着阳光一看,那花纹竟是一条天然沁色而成龙的形状。
戚少商连忙要把这指环还回去:“这东西很值钱的,我不能要。”
顾惜朝有些不悦:“什么值钱不值钱不的,这年头,什么东西也变不出钱来。”
莫明其妙的戚少商就有些怕他,他一蹙眉,戚少商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手僵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顾惜朝压低了声音道:“别让人看见了。这指环,我奶奶藏了好久了。”
戚少商糊里糊涂的,明明心底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也分辨不清楚:“为什么要送我?”
顾惜朝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吱吱唔唔地道:“呃……那个……就算……呃……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大家认识一场。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你什么时候救过你?”戚少商越发迷糊了。
“你烧还没退吧。”顾惜朝伸手在他额头上按了按,嗯了一声,“果然还有些热的。”
戚少商暗自庆幸顾惜朝及早抽回了手,体热并不一定是因为发烧的,原来这个人居然不懂的。
“玉能辟邪的,还是你自己戴着吧。”
“我还有一只。”顾惜朝摊开手来,他的手里果然还有一只,色泽,样式都是一模一样,顾惜朝对着太阳举起那枚玉指环,把里面的沁色指给他看,“这里的这条龙是龙回头的样子。跟你那只不一样的。”
一人一只?像定情物吗?
戚少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偷偷瞄了一眼顾惜朝,他还在看那只玉指环,一天一地的阳光里,他的手像那枚玉指环一般透出几份晶莹剔透来,戚少商看得痴了。
顾惜朝很快就察觉了,忙缩回手,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我要做事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戚少商心里十二万分的舍不得,拉住他道:“你也别去了,休息一天吧。”
“不行。再休息,他们今年连假都不会给我批了。”
顾惜朝生怕有人撞进来看见了,又传出些闲话,急着抽手,挣扎着要走,戚少商拉着不放,心里不知怎么尽想着他身体虚弱,应该好好休息的。
两个人正纠缠之间,戚少商突觉腿上被人踹了一脚,火辣辣的一阵生疼,整个人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他攥着的果然是顾惜朝的手;不过是不是刚才的顾惜朝;而是下午见到的顾惜朝。身上穿的是件浅青色的睡袍,也不是那种土掉牙的棉袄。
两枚玉指环也只是南柯一梦,手掌心那份温润的质感不知道来自梦里的玉指环,还是来自被他攥着的顾惜朝?
6
顾惜朝俏脸生寒,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声暴喝:“放手!”这人哪里像摄像师了,分明就是一土匪,这么大力气,他这唱武生出生的人,都奈何不了。刚才在睡梦中,听见戚少商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忙过来看,就被他抓住了手,动弹不得,还好他还有脚,自小练功,这腿功可不是小觑,还只踢了一下,这混蛋就醒过来了。
待眼睛完全适应了灯光,戚少商才发现,这亮堂堂的不是日头,而人也还是在卧室里,忙松开手,呐呐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做梦了。”
顾惜朝怒道:“你多大的人,还说梦话!”
戚少商委屈地辩解着:“会做梦就会说梦话,而且做梦,跟年纪大小没关系的。”
“你还狡辩!”顾惜朝瞪了他一眼,揉着发红的手腕,恨恨地道:“你说,你是不是会还梦游?”那架式,大有戚少商要说声是,马上就把人撵出去睡大街的架式。
戚少商恨不得指天划地的赌咒:“不会,不会,我从来也不会梦游。”
顾惜朝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副姑妄听之的样子。
小镇很静,到了半夜三晚,更是听不到一点声音,连狗声都没有。戚少商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他不是不做梦的,却很少做过这么清晰得近于真实的梦,第一次是在戏台边上做的白日梦,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灭顶的死亡一步一步逼近却又无力挣扎地痛苦与恐惧,还历历在目。而这一次,梦里的玉指环的质感、沁色、形状,此刻还牢记于心,仿佛这玉指环已陪了他一生一世了,梦里的人现在正与另外一种姿态,带着迫人气势就站在他的面前。
然而他敢发誓,他从来没有就没过那种东西,他见过玉佩,玉镯,玉佛、玉观音,唯独从没有见过那种玉指环,但那份真实,却是实实在在的。而这份真实却如同的他的出身一样,说出来,就又像假的了。见顾惜朝要走,戚少商连忙叫道:“顾惜朝。”
顾惜朝回过头不耐烦的问道:“又什么事?”
嚅喃了一会儿,戚少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家里有玉指环吗?”
“什么玉指环?”
戚少商便把梦里的那两只玉指环形容给他听了。
顾惜朝耐着性子听完了,道:“没有!听你形容的这么好听,要是真有,说不定可以在江城换幢房子回来。”
“那有没有一种黑色的,很土气的,钉着大黑扣子的那种棉袄。是厚布做的面子,里面的铺的也是棉花。”
“你是不是《银杏飘落》这样的电视剧看多了。那种棉袄现在农村人只怕都不穿了!”
《银杏飘落》是这两天正在热播的一部描写的知青生活的电视剧,知青?是的知青!那样的一身装束的顾惜朝,活脱脱就是《银杏飘落》里走出来的男知青!
“二十多年前死过两个知青。”知青,又是知青,那个女的是知青,戚少商梦的到顾惜朝似乎也是知青,任是半夜寒气沁骨,戚少商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而下,眼见顾惜朝又要走了,连忙用几乎变了调的腔调喊道:“顾惜朝。”
顾惜朝气得快要快狂了,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脾气还是很好的了,不如别人传说的那么糟:“你又怎么了?”
“我怕。”为什么会做这些怪梦,那个女知青是不是还跟着顾惜朝?
“你怕什么?”
“我就很怕,呃……陌生的地方,我就很害怕,从小,我就胆小的很。”其实,我最怕的是那个女知青一直会跟着你。
“你到底想到怎么样!”
“我们可不可以睡在一间屋子里?”
“不行!”顾惜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可是我真的很怕。”你的前世是不是也是知青?是不是死在戏台上的知青?可是为什么总是我在做梦里出现,那一定是冥冥中有神在让我保护你。
顾惜朝脸色铁青,阴冷的眼色注视了戚少商良久,终于,一言不发地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出去了。
戚少商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不一会儿顾惜朝又返回来了,腋下多了一床被子。戚少商大喜,忙跳下床,接了被子,替他铺好,才对顾惜朝说道:“你睡里面吧。”
忍着气,顾惜朝上了床,穿到被子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端地对着这个人,居然多了几份迁就。
戚少商躺到他身边,说道:“等天亮了,我想去找刘独峰。”
“找他做什么?”顾惜朝还有些余怒未消,不过,话说回来,这几日来,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这会却觉得好了许多,好像……好像……跟这个呆头呆脑的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是第一次了
。
“我想去找他问问关于戏台的事。顾惜朝,说真的,我越来越觉得,我的前生跟这个戏台有莫大的关系,还有你说的那两个知青。”最最重要的是那个女知青,她的姓名,她的原籍,她的死因,二十多年过去了,能查出来的,应该只有这些了,当然,这些也够,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给她多烧几张冥钞,让她重回冥界吧,不要再跟着顾惜朝了。
顾惜朝冷嗤一声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前生后世,今生能抓得住的,今生就一定要抓住,别许什么来世,今生得不到的,就算来生得到了又能怎么样,人已不是那个人,感情还能是从前的那段感情吗?”
话刚说完,顾惜朝心里一惊,大半夜地跟人讨论前生后世就够碜人了,还自然而然的就扯到了感情。
“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是真的拿出照片来给顾惜朝看,他肯定要吓到的,“算了,不说了,早点睡吧。”翻了一身,戚少商闭上眼,只是怎么睡得着?倒是旁边的顾惜朝的很快就睡着了,哪里想得到戚少商的心惊肉跳。
戚少商记着雷卷说过的话,那个女人是不能靠近他了,黑暗中,戚少商左手悄悄的拉过顾惜朝的手,握在掌中,而右手握在胸前攥住那块银坠。现在他们两个靠得这么近,那个女知青应该是不能接近顾惜朝了。
半夜无眠,自然无法入梦。第二天一大清早,戚少商就强拉了顾惜朝去找刘独峰。
档案馆就在镇文化馆的隔壁,刘独峰熟门熟路的,不费任何周折就把他们带到了满脸橘子皮的老馆员跟前,让他给查查戏台的历史。
老馆员笑了笑道:“那种年月怎么能有历史,人能记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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