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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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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当他的宝贝相机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开心的笑声,“哈哈,幸好没摔坏!”
“呵呵!”我也笑,“你的相机,跟你一样生命力顽强!可以走了吧?戚大侠!”
他乐呵呵的跟上来,用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和小孩都护在了怀里。
“喂,你干什么?”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看紧你啊!”他一脸理所当然,“免得你又乱跑,炮弹来了都不知道躲!”
“那是我没经验!你别总是倚老卖老的好不好?戚大叔!!!”最后三个字我故意加了重音。
他马上瞪起眼睛抗议,“我有老到那种地步吗?”
我们跟着人流一起撤,边走边扯皮,那好半天不说话的小男孩突然开口了,他指着戚少商的胳膊,“叔叔,你的手也受伤啦,痛不痛啊?”
戚少商赶紧露出两个酒窝,摇摇头。
小孩转而看向我,“哥哥,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噗——哈哈——”我真的不想笑的,我不想在他备受打击的时候还火上浇油,但是看到他瞬间抽搐的脸,我实在忍不住。
“小朋友!”他皱着眉头做苦大仇深状,“为什么你叫他哥哥,叫我就是叔叔?我们差那么多吗?”
我抢着说道,“这就叫做事实胜于雄辩!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童言无忌!”他受打击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但很快,那家伙就从郁闷中恢复过来,揽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他狡猾的笑着问我,“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这混账!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帅哥!我瞪他一眼,说,“像!——祖孙三代!”
他的脸又抽了,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这时那小孩又说话了,“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如嫁给叔叔做媳妇吧,你们好般配的!”
我吐血三升,这什么跟什么呀!
“哈哈哈——”这回换戚少商狂笑了,他无限扬眉吐气的笑得不怀好意,“哈哈——看见了吧?事实胜于雄辩!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童言无忌!不如,你考虑一下?嗯?”
“你闭嘴!”我一吼,脸上一冷,吓得一大一小脸上都没了笑容。
他看看我,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硝烟弥漫,嘴里轻轻念道,“落花飘零烟霞处,烽烟逐云烈火中。”
“你说什么?”我纳闷,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吟诗作赋。
“你的脸啊,”他认真的看着我,“烟霞烈火,真好看!”
我……我……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走了一段,终于离开轰炸中心,我们在一个巷口遇上了赶来救援的医疗队。
遇到我们这群“难民”,医疗队兵分两路,大部队赶去现场救人,一部人留在巷口边一所空弃的民房里,救治我们中间的伤患。
“现在才来?你们的反应还真是迅速啊!”医护人员忙着给小孩和戚少商包扎伤口,我站在一边打个下手,嘴里忍不住的埋怨。
戚少商马上冲我挤了挤眼,示意我说话别那么刻薄,我懒得理他。
一位看上去资格比较老的军医看了看我,却没有生气,反而很无奈的叹道,“我们也很想早点去救人,可是日本鬼子的炮火太密集了,我们就是去了,也救不到人,反而白白送死。现在你听听,”他指了指窗外,“炮声的间隔很长,我们一发觉敌人的轰炸弱了,就立刻赶来了,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好吧,他的解释我可以接受,可是,“我们的部队呢?日本鬼子这么嚣张的狂轰滥炸,怎么都没见我们的部队反击?”
老军医又说道,“我军的一个团在宝山路遇到鬼子的陆军,打起来了,听说在横浜路、八字桥好多地方也有部队和鬼子交上火了。”
“一个团?这么说我军现在还只是小规模的还击,没有全面进攻了?”我简直不能理解,日本人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起战端,闸北被炸得残破不堪,平民百姓伤亡惨重,究竟军队还在等什么!
“唉!”老军医只是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惜朝,你别急。”倒是戚少商开口试图平息我的怒火,“我想,我们的海军应该已经在黄浦江上和日本人交火了,日本军舰遭到还击,闸北这边的炮火就少了很多,不是吗?”
“早干什么去了!”我还是愤愤不平。
等戚少商的伤口全部处理好,我们把那个小男孩交托给医疗队,准备赶去宝山路前线。那孩子好像很舍不得我们走,但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带着一个孩子。看着那孩子哀痛的眼神,我也只有一声叹息无能为力。看看戚少商,也是一脸黯然神伤。
临走前,我对小孩说,“乱世里,没有人可以再是孩子,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活下去。”有点残酷,但我当初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接着我们去了宝山路,拍了一组我军与日寇巷战的照片,然后又赶去黄浦江前线——日本军舰炮轰闸北的基地,但黄浦江沿线附近已经封锁戒严,记者除非有政府的特别批准否则不得进入,我们只能远远望到双方军舰大炮互有交锋,但规模不大。
总之,一系列的见闻让我得出一个结论,我军部队根本就一直在被动还击!而且,反击的力度也不够强。我有种感觉,貌似当局决策者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和日本决一死战!
都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犹豫!他们在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吗?
答案只有军方可以给我们,但军事基地我们进不去,即使戚少商有中央通讯社的派遣证也不行,因为他的证件的通行范围是华北,在华东不顶用。
“看来,我需要向中央通讯社申请,换一张派遣证。”戚少商笑得很无奈。
得不到答案我总是不甘心,忽然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我们可以采访的到。
于是我对戚少商说,“我们去保安团总部,那个顾团长应该不会拒绝见我。而且作为唯一常驻上海的军事力量,我想军方的消息他一定都了解。”
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的自信,我只是凭直觉感到,那个顾团长,看在我们一场老乡又同姓的份上,总该卖点面子给我。
果然,我赌赢了。
我们被人带进团长办公室,大叔看看我又看看戚少商,然后指着戚少商问道,“这位是……?”
“我是《新闻报》的记者戚少商。”他边自我介绍边递出名片。
大叔接过名片看了看,马上礼貌的笑道,“久仰大名。不知二位今天来是……”
“我想知道,我军目前有多少兵力在上海?”我劈头盖脸的问。
大叔愣了愣,没接茬。
戚少商在一边捅捅我,小声提醒,“喂,那是军事机密!”
“我当然知道那是军事机密!”一天来,我的胸膛里一直憋着一团火,不吐不快,“可是我想知道,所有上海市民都想知道!我们的部队不是已经在近几天向上海集结了吗?张治中将军带的三个主力师团不是在昨天已经到达上海了吗?南京方面不是前不久才发表了《告抗战全军将士书》,号召全民抗战吗?政府和军方不是早有准备打算先下手为强吗?目前我军的兵力,照我的估计,在数量上绝对不输给日本人,如果我们先发制人,抢得先机,上海的民众不会有那么多伤亡!好,就算我们失了先机,可是在日本人已经开始炮轰闸北的时候,我们仍然没有全力反击!我想知道,是不是要等整个上海都被日本人的大炮夷为平地的时候,你们才打算进攻?!”
“顾先生,”大叔面露难色,“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不要拿这句话打发我!”我仍然怒气未消,“我知道我只是一介书生,你可以当我的话是纸上谈兵!但是我是个记者,我要知道真相,我们的报纸要给上海民众一个交代!你说,目前这种状况,你要我们的报纸怎么写?!”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大叔出人意料的爽快,让我和戚少商吃了一惊,“但是,要在报纸上怎么写,你们新闻界必须听从军方!”
“这——”我刚要反驳,戚少商却一把按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后对大叔说,“好,你说吧。”
“其实顾先生分析的没错,我们的确有准备也有足够的兵力先下手为强,张将军本来决定在今日拂晓对虹口、杨浦的日军据点展开全面进攻,但南京统帅部昨天突然来了命令,令我等不得进攻!至今我们仍然没有接到南京方面批准进攻的命令,所以我们只有等,所以在日军开始炮轰上海的时候,我们只能被动的展开反击,无法全面进攻。我们的确已经丧失了战斗先机,但,我无能为力,上面的命令我必须遵守。唉——”大叔无奈的叹息声让我一时也发不出火了。
“那么,据我所知,南京方面早有准备和日本决战,一雪当年一二八之仇,为什么会突然命令不得进攻呢?”戚少商问道。
“这个——”大叔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大概是外交方面的原因,据说英美法等国驻上海的领事们组成了上海外交团,为避免战事殃及租界,也许他们使用了什么外交手腕建议政府避免战争……这个,我真的不太了解了。”
我已经无力生气了,“又是洋人在捣乱,难道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一定要他们来左右吗?!对了,目前在上海负责外事的是哪位官员?”
“是新近从北平调来的傅先生。”
“原来是他!”我就知道他一来绝对是来坏事的!
“你认识他?”大叔和戚少商同时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认不认识他无关紧要!”我赶紧转移话题,“那么现在政府打算怎么办呢?日本已经首先挑起战事了,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其实打响第一枪的不是日本人,是我军。”大叔轻描淡写的说,听在我们耳朵里却是石破天惊。
“在日本人炮轰闸北之前,我军一个营在虹口附近搜查时遭遇日本陆军小分队,结果双方交火了,是我们先开的枪。交火的规模不大,所以你们身在远处可能根本听不到枪声,在那之后,日本军舰才开始炮轰闸北。所以,这就是我们要求你们新闻界统一口径的地方,我希望你们在报纸上一定要一口咬定是日本人先开的火,我们必须把战争的责任全部推到日本人身上,那么我方就是自卫反击,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国联会议上争取到国际的支持!”
原来如此!可我仍然觉得好笑,这时我听到戚少商说,“难道我们首先开枪是我们的错吗?日本人侵占东北,进犯华北,害死我们多少同胞!难道我们就连在华东首先打他们一枪都要受谴责?真是太可笑了!”我们居然又想到一块去了。
“总之,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们新闻界一定要配合当局,大局为重!”大叔又说,“包括今天的战况报道,虽然我军的反击还不够,但是我们尽了力,请你们在报道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多讲一些正面的消息,甚至夸大一些也无所谓,我们必须给民众一颗定心丸。稍候我们会知会上海其它各家报纸,统一口径。”
“唉——”我觉得我的叹息都那么无力,上面办事不利,就要我们新闻界帮忙遮掩,甚至要欺瞒民众,隐瞒事实。
戚少商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一种无言的安慰让我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些。
戚少商对大叔说,“好的,顾团长,你说的我们可以照做,我们会配合上面维持大局,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保证,我军不会无限期的任由日本人横行霸道,对不对?”
“是!”大叔很坚定的点点头,其实就算他说不是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根本无力左右。
临走时,大叔忽然叫住我,“顾先生,虽然你的作风急进了些,但我看得出,你很有政治才能,只做个记者实在埋没人才,你有没有考虑过,到军政方面工作?”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您太抬举我了,惜朝一介书生,只识得咬文嚼字侃侃而谈,只爱得一挥拙笔写江山,其他的,我没想过,也没兴趣。”
大叔有点失落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出了保安团的大门,我仍旧感到无力,对国家命途无力,对民众安危无力,甚至对自己的工作,对自己手中那支笔,都无力掌控。
“有句话说,民众对思想情绪负责,决策者对国家前途负责,”戚少商说道,“而我们新闻记者,既要对民众情绪负责又要对国家前途负责,我们夹在两者中间,有的时候妥协是必要的!说假话也好,夸大其词也好,在大局面前,我们的职业精神只有退居次位,因为,民族大义高于一切!”
他怎么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七)
我们半天内几乎绕了大半个上海,戚少商的行李还留在火车站,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力气过去拿了,索性继续存着吧。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我们准备从外白渡桥过苏州河回租界,不出所料的发现外白渡桥上早已拦起了铁栅门,阻挡不断涌入租界的难民。
我们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管没命的往前挤,远处每传来一声炮响,人群中就一阵骚乱,女的哭,男的叫,夹杂着被挤倒在地上的孩子的被践踏的惨叫声。
前面,是一队手持长枪的巡捕站成一线,阻挡着汹涌而来的人潮。
明明是中国人的土地,中国的百姓却只能生生的被铁栅门挡在外面。
一桥之隔,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我的心脏和这些绝望愤怒的同胞们一起,发出了悲鸣。
我握紧了拳头,战火、伤亡、同胞流离失所,我却只能站在一边做个旁观者吗?甚至还要在报纸上写些大话假话欺骗民众!
如果不能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我心里的火都能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
我看了看戚少商,他眉头紧锁,中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我们想想办法帮他们进去。”我说。
“好!”他点点头,此时的我们都忘了做这么大胆的事会遭到什么后果,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也憋了一团怒火,正发泄无门。
只要我们能够让那些巡捕打开那道铁门,我们的同胞至少暂时有个避难之所,于是我们奋力挤进人群。
但还没有前进几步,就在人浪里被挤得左摇右晃,好像浪头冲打的帆船,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我们真是小看了人海的威力。
戚少商的手摸索着过来握住我的手,喧闹中我听到他说,“别走散了。”
我扭头看了看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们努力的见缝插针、跋山涉水,不一会儿就挤得浑身是汗,前后左右,人贴着人,那混杂在一起又闷又腥的空气让我的心口一阵阵的难受。后面的人仍是不断的往前拥,要不是前面厚实的人墙挡着,我也极有可能被人推倒在地踏成肉饼。
这样的经历,一辈子一次就够了!真是难受得无法言表……
好在前面有戚少商,他握紧我的手,费力的拨开重重人群,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挪。
不知道挤了多久,就在我的胸口严重呼吸不畅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前排的巡捕,不少难民在央求、在争执,一片混乱。
挤到巡捕跟前的时候,前后左右密密实实的压迫感总算消失了,我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释重负。
然而我却看到戚少商左边的袖子上,大片鲜红的血迹晕出来,包扎过的伤口被这样一挤,又裂开了。
“你怎么样?”一定很痛吧,我不由自主的伸过手去,有点颤。
“没事!”他轻描淡写的挡开我的手,眼睛瞟了瞟那些巡捕,示意我,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走过去跟巡捕亮明身份,告诉他们我们是报馆的记者,必须要回租界。
但是,看到我们两人灰头土脸身上都沾着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幸好我们身上带着证件。
一个头头模样的巡捕看看我的证件,看看我,看看我的脸,又看看证件上的照片,来回比对了好半天,我心里不由的窝火。
却没想到是戚少商先不满了,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向那个巡捕头抗议,“你看够了没有!”语气……嗯……酸溜溜的……
他酸个什么劲儿!奇怪……
说一出口,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妥,于是又补了一句,“照片失真一点有什么奇怪!”
那巡捕头理亏的把证件还给我,又看了看戚少商的证件,挥了挥手,巡捕们让开一个缺口准我们过去。
身后的人群又开始闹起来,显然是不满我们为什么可以进租界而他们不能,我听到不少人骂骂咧咧的,埋怨这个世道不公平,骂我们是洋人的走狗……说什么的都有。
被自己的同胞这样骂,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幸好我们早就准备要做点什么,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父老?
当两个巡捕过来替我们打开铁栅门的时候,我和戚少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人一拳迅雷不及掩耳的撂倒两人,真爽!
其他的巡捕反应过来立刻冲上来,这些巡捕,不过就是些流氓混混,会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我和戚少商的对手,但是他们人多,而且手里有枪。
幸好,身后的人群看到铁栅门开了,他们像在黑夜里看到希望的曙光一样疯了似的涌上来,巡捕们赶忙去阻拦,自然遭到人们的奋力反抗,人多力量大,不少人跟巡捕扭打做一团,我和戚少商也轻松了好多。
人群像决堤的水冲开防线,涌上外白渡桥,巡捕们急了,那个头头竟然推了推枪膛准备开枪!
“你他妈的是不是中国人!!”我一把扭住他的手腕,劈手夺了他的枪,“你这个没良心的洋鬼子的走狗!”我气愤的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端起枪。
“饶命啊!大爷饶命!”那混账忙不迭的求饶。
那时我真是气愤的想给他一枪,但是,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我想给他机会改过自新,而是——头一次拿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llllll)。
算他走运,再说我也不想乱来,搞出人命,自己也会很麻烦。
看戚少商那边也迅速搞定了好几名拦路的巡捕,人群已经势不可挡的涌进租界,大势已在我们这边,我们立刻见好就收,跟着人群一起跑回租界。
租界迅速调出了另一批巡捕,但是毕竟租界当局要和中国政府保持友邦关系,再怎么也不能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随便开枪,最后在阻拦无效的情况下也只能放难民进来,具体怎样安置我就不知道了,我和戚少商要赶回报馆写稿。
我们走到汉口路和望平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停下来,在这个路口的南边是《申报》,北边与它斜对望的是《新闻报》。
戚少商看了看表,说道,“九点半我们在这里见,交换照片和稿件。”因为要联合发稿的缘故。
“好!”我点点头,然后我们各自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报馆,我先向总编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情况,然后提出两报联合发稿的建议,总编竟然没有反对,看来他也认同戚少商所说的我们新闻界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建议。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埋头写稿,我和戚少商把今天的各处采访做了分工,每人写一部分,然后交换。
提起笔来,却感觉到握着笔的手无比沉重,这一天来,我第一次与战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硝烟和血腥至今让我的心里回荡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楚,同胞遭遇的苦难更是让我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文人,只凭手里的这支笔,究竟能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带来多少力量和希望。
我感到我的人生在悄悄的改变,因为这场意料之中的战争,也因为,与那个人不期而至的相遇。
与他携手并肩穿越炮火硝烟人山人海的感觉,是我这一天当中,唯一的一点安慰。
九点半的时候,我准时出了报馆,一眼便看到戚少商已经等在路灯下了。
他像是感应到我的到来一样,转过头远远的看着我,眼睛特别亮,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我快步走过去,他笑着迎上来,交换照片和稿件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受伤带血的手臂,看上去只是胡乱的包扎了一下。
“你的伤,”我忍不住说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小心感染。”
他点点头,“我会的!”接着扬扬从我手里接过的稿件,“不过先要把工作做完。”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我回去工作......”
“哦......好......”他应道,“那......明天见......”
不知为什么,经过一天的携手并肩患难与共,不过只隔了一个小时,再见面竟然有些尴尬,确切的说,是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人心里痒痒的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只好以工作为借口匆匆与他道别,但是刚转了个身,一对巡捕蹭蹭从四面八方的涌上来,把我和戚少商团团围住。
我才想起,那个巡捕头头看过我们的证件!
当时真该一枪崩了他!
殴打巡捕,扰乱治安的罪名可不算小。更何况租界当局正为没有拦住汹涌而至的难民而生闷气,自然要找人出出气。
我和戚少商转回身,无奈的对望一眼,看来我们今晚要在巡捕房过夜了。
我们好说歹说才劝服巡捕帮我们把照片和稿件送回报馆,然后我们乖乖的跟他们回巡捕房。
他们人多,手里有枪,此时又没有大批群众给我们帮忙,拒捕的话被打死了都活该,我们只有投降。
好在租界警察对我们新闻界人士还算客气,没有将我们直接丢进牢房,而是把我们当作嫌疑犯关进了巡捕房一楼角落里的审讯室。
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晚,并没有人来审讯我们,只是把我们暂时关押了事,他们甚至没有给我们带手铐——当然他们很自信,我们根本没办法从这间审讯室逃出去。
审讯室是一个装着厚重铁门的房间,窗户上是坚硬的铁栏杆,除非我们是大力士,否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上摆着纸笔和一盏昏暗的台灯。
唉,真是可怜,忙了一天,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我在心里哀叹,这一天,真的让我疲累不堪,最后还落在这种田地。想想当时,我们真的太莽撞了,只是当时压着一腔怒火,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理智。
不过,幸好,他们把我和戚少商关在了一起。
我们一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对望。
没想到白天还和他一起奔赴前线慷慨激昂,晚上就变成嫌疑犯沦为阶下囚了。
他真是我的煞星,每次遇到他,总是很不平静,和他在一起,我的人生轨迹诡异的无法用常理解释,我想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一般租界巡捕抓了人,事无大小,第二天都会见报。”戚少商自嘲的笑笑,“这次我们可扬名了。”
“你不是早就在上海声名远扬了?”我恶意的笑道,暗指上次的“嫁入豪门”事件,“可惜了我的名声~~~今后要和阶下囚连在一起。”
他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生气,只是托着腮看着我,眼里满是戏虐的笑意,“没想到沦为阶下囚,还有一个‘好看的哥哥’陪伴,我戚少商真是不枉此生了!”
想起那小男孩说的话,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热了,昏黄的灯光映着,我想我的脸此时一定就像他说过的那个什么——烟霞烈火。
果然他的眼睛盯着我不放,瞬间形成了一种很痴迷的表情,我狠狠瞪他,“戚大叔!你不枉此生,我可觉得冤枉!下半辈子和你这个煞星关在一起……”
“呵呵呵——”这煞星居然笑起来,“下半辈子?呵呵……我们犯的这点事儿,顶多被关个把月……还是你想……下半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我真是服了这个人,被扣押了还这么谈笑风生顺带调戏帅哥!
“个把月我也不要!”我的大好青春半分钟也不想浪费在这里。
“我也不想。”他收起玩笑的表情,“我们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我们站在民族大义这一边,道理就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报界的同行一定能够帮我们制造舆论压力,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关得太久。”
虽然上海报界平时互相倾轧的厉害,但每到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同仇敌忾的。舆论,是我们记者手里唯一能够掌握的与权力对抗的力量,至于能不能起作用,似乎还要看我们的运气。但想到这点,至少让我们心里稍稍升起了一丝希望。
不管明天会怎样,此时的我又累又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今晚,只能趴在桌子上眯一宿了。
他却推推我,“惜朝,惜朝!”
没事别叫那么亲热!我跟你很熟吗?我不悦的抬起眼睛,“干什么?”我真的很困。
“惜朝……”他的眼神很认真,我不得不暂时赶走瞌睡虫,强打精神听他说话。
“你说我是煞星……你……是不是很后悔认识我?”他踌躇着,小心的问道。
我一愣,这个问题让他很介意吗?哈,报仇的机会来了!我挑挑眉毛,说道,“你不是说过,两个人相遇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吗?”我看到他的眼睛亮起来,我恶劣的笑笑,话锋一转,颇为无奈,“唉!我不是神仙,不能让时光倒流……”
他的脸瞬间垮下来,我趴回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啊……困死了……别再吵我…。。。”
我猜此时他的表情,一定特别有趣。我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我被冻醒了。
虽然是八月份的天气,但半夜里什么都不盖,呆在这个一楼又阴又潮的房间里,还真是凉意沁骨。
我勉强睁开眼皮,仍旧困倦不堪,昏黄的灯光没有了,可能是他临睡前关掉了台灯。周围一片寂静的黑暗,对面的人睡得正熟。
我动了动趴了太久已经僵硬的胳膊和后背,开始犯愁,这么冷,下半夜该怎么办?
我抬起手在胳膊上来回的搓,用最原始的方法摩擦生热。寂静的房间里,手掌摩擦衣料的声音,很轻却很分明。
然后我看到他动了动,一会儿抬起头来,眯着两眼看着我。
真奇怪,四周一片黑,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亮。
他看着我瑟缩成一团的模样便了然,我以为他会建议我做做运动或是干脆叫我忍一忍,没想到他起身搬着椅子绕过来,坐到我身边,二话不说就伸过手来把我搂进了怀里。
我知道他这个人一向是这么自说自话,但……这样被一个大男人抱着,实在是……
我下意识的挣了挣,他的手臂却紧收不放,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响起,“这样,是不是暖和了好多?”
的确,很温暖……
倦意难敌,又舍不得放掉这份温暖,我不再顾及许多,往他身上蹭了蹭,舒舒服服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合上眼睛。
温热的体温传到我身上,暖暖的,很舒服,我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朦胧中,我听到他轻声说,“惜朝,就算你后悔认识我,我也不会后悔遇到你,今生有你这位患难知己,我便是要死,也无憾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回响,一下一下敲着我的心,跳得厉害,患难知己,我喜欢这四个字。
他一定以为我睡着了,才这样自言自语,我偷偷的笑,动了动身子,梦呓一般的喃道,“认识你,我顾惜朝也不枉此生......”
“惜朝......”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惊喜,我听到他的心跳声,忽然间加速。
我便枕着他的阵阵心跳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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