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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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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指给我一条能够保住奖金的康庄之路,所以我决定暂时不跟他算那笔非礼帅哥的帐,先奔回报馆挽救自己的国计民生。
好在总编一向信任我,那个煞星教我的谎话真把总编给唬住了,只是总编盯着我那身皱得像树皮似的衣服、还有身上那未散的酒气,那神情,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拿起今天的《申报》,对着那篇署名“顾惜朝”的戚少商专访哭笑不得。
我这么敬业的记者,居然有一天也会让别人捉刀代笔,那个人居然还是我的死对头!
诡异的人生啊,我该怎么解释?
正当我长吁短叹感慨着世事无常的时候,总编又幽灵似的悄没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敲敲我的桌子,“小顾,去趟红会医院,听说那边发现了传染病病人,你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好!”我利落的应道,红会医院?这倒真是份美差,好久没见晚晴了。我美滋滋的低头收拾东西,忽然,我又想起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实,我抬起头来看着总编,极力的扮出真诚和无辜,“我的相机……那个……昨天摔坏了……”
“啊?”总编的脸立刻变成苦瓜,“那——有没有拿去修?”
“修?”我想了想,那相机,当时遇到枪击只顾着逃命了,哪还顾得上把它捡回来!我也很无奈呀!我继续做无辜状,“不知道丢在哪了……”
总编的脸不出意外的抽了,“小顾啊,你从前不是这么迷糊的!你最近是怎么了?就拿昨天的事说吧,你那么晚都没来交稿,我差点以为报纸要开天窗了!后来竟然是你的采访对象自己把稿子交过来!早上你又迟到!说是去采访一条新闻都没带回来!你在搞什么呀!”
我冤哪!我看着窗外,阳光灿烂,如果能立刻风云突变来场八月飞雪,那一定很配合我此时的心境。
我从前的确一点都不迷糊,我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从不让自己出差错,可是,自从遇上那姓戚的煞星,我的人生就变得又迷又糊,糊得昏天黑地,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他要走了,但愿他走得越远越好,再也别让我看见他!
总编唠叨了一番,最后一声叹息,“现在报馆里没有多的相机给你用,摄影记者都派出去了,你先去,拿篇文字稿回来就行了。”
还好,他没说要我赔偿,否则这笔帐一定要算在那个煞星的头上。
说起算账,我才想起,那本什么什么宣言的书钱我还没还给他呢。
我跟他,算是扯不清了。

我先飞速跑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到红会医院,利落的结束了在传染病科的采访。看了看天色还早,我转去外科找晚晴。
小护士看着我,一脸花痴笑容,“刚刚有人来找晚晴,他们现在应该在花园。”
有人找?晚晴在上海朋友不多,谁会来找她呢?
我狐疑的走到医院大楼后的花园,仔细搜寻晚晴的影子,然后,我看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然而,他们却是晚晴的父亲和表哥。
他们,终于找过来了!
我站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走过去。
正踌躇时,黄金麟那双无比聚光的小眼睛便扫到我身上,我一阵恶寒。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他拔高声音以便让远处的我也听得到,“顾惜朝,既然都来了,干吗不过来?”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真令我作呕。
我冷着脸走过去,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就能让我退缩!
傅宗书依然是那副百年不变的笑里藏刀的神情,黄金麟也还是那样对我从来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
“顾惜朝,一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穷酸相?”黄金麟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溜来溜去,阴阳怪气,“看来上海滩的名记者也不过如此。”
“表哥!”晚晴叫了一声,对他是责怪,对我却是明显的维护。
“哼!”我冷笑,“我这个卖文为生的穷书生自然是比不上你们这些高官厚禄的达官贵人!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来上海,北平正打仗打得厉害,多好的捞油水的机会!你们竟然放过?哈,难道是因为我?当初把我从北平逼走还不够,又想把我赶出上海?劳你们这么费神,还放弃发财的大好时机,我真是受宠若惊!”
别以为冷嘲热讽就能打击到我,你们当我还是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大学生吗?被你们讽刺几句就痛不欲生?你们太小看我了! 
我得意的看着大小两只黄鼠狼吃鳖的表情,真想放声大笑,挖苦人,我才是祖师爷好不好!
“惜朝,我爸爸和表哥是奉命调职到上海的。”晚晴看着我们剑拔弩张,努力的打着圆场。
我知道晚晴夹在中间很难做,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调职?”我脸上露出的鄙夷绝对不输他们,“怎么?害怕北平保不住?害怕子弹不长眼丢了性命?哈,那你们可来错地方了!上海很快就要开战了!我建议你们最好去武汉、去广州,或者干脆去香港、去国外,那些地方可比上海安全多了!”
“顾惜朝!”黄金麟气急败坏的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你这个臭书生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都没说你什么,你倒是舌头带刺不依不饶!要不是看在晚晴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把你赶出上海?”
“好啊!”我大声回应,“你要赶走我?随便你!你尽管去跟上海所有人说,说我顾惜朝是个表子生的下贱货,说我攀上高官的女儿吃软饭!可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上海不是北平,上海滩看中的是实力,不是出身!你尽管诋毁我好了,看看那些流言蜚语能不能把我逼走!”
“你——”黄金麟的脸憋的像一只烤熟的螃蟹,无言以对。
“你错了!”老黄鼠狼终于开口了,他走到我面前,笑得老奸巨滑,“上海滩看中的不只是实力,还有权力!你一个小小的记者一介平民,想在这里出人头地,总要找棵大树乘凉才好。况且,做记者出的只是名,无权又无利……惜朝啊,你是个人才,和晚晴的感情又那么好,不如,考虑过来帮帮我,也许以后我也可以帮你谋个高官厚禄,不比一辈子做个穷酸书生的要强百倍?”
什么?这老家伙居然拉拢我?也对,他初来乍到,要为自己的声名造势,拉拢一个新闻界人士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哼!真是好笑,当初从来不正眼看我恨不得把我踩在脚底下,如今又来拉拢我?人,都是习惯这样见风使舵吗?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挑挑眉毛,斜睨着眼睛,趾高气扬的样子不是只有你们会!“可惜,惜朝只是一介书生,身无长物,只会写几笔文章糊口,那种点头哈腰做叭儿狗的事情我做不来!”
老头的脸立刻挂不住了,“哼哼,顾惜朝,做了记者果然更加伶牙俐齿了,可还是跟从前一样的不识时务!”
我勾起唇角,淡淡的笑,“顾某只识公理,不识时务!”
(容偶借用一下75里展大人的这句话~~~~)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老家伙重又露出算计的笑容,“难道你不想和晚晴结婚吗?”
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比一千一万句嘲讽都让我倍受打击,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不由的看向晚晴,她一身白衣天使的模样,让我心里一阵阵的痛,我当然想和晚晴结婚,只是目前我的状况,的确还没有能力撑起一个家。
其实记者想发财太容易了,我的同行里,在舞厅、在赌场、在豪华西餐厅挥金如土的大有人在,可是我不想为了钱出卖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我看到晚晴脸上淡然的微笑,眼神里却是浓浓的期盼,我心里一暖,坚定的说,“我会凭自己的能力给晚晴一个家!”
傅宗书和黄金麟的眼中瞬间闪过的仍是鄙视和嘲讽,老家伙又笑了笑,“好,你记住你说的话,晚晴是我女儿,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带她走,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说完,他们拂袖而去。
我的心里刮进一阵冷风,寒意透心彻骨。
晚晴脸色苍白,满眼哀愁,我知道,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最可怜的人是晚晴。
当初我被迫离开北平,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晚晴,没想到一个月后,晚晴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晚晴是跟着国际红十字会来到上海的,接着又去了红会医院工作,对此,她的家人是知道的,因为北平时局混乱,而晚晴一向很独立,傅宗书便没有反对她来环境相对稳定的上海。
想必当时她的家人并不知道我也在上海,而我的工作性质偏偏又是名声招摇,《申报》在全国都很有名,在外埠也有发行,很快我们重逢的事情便掩藏不住。
我以为,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来拆散我们,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们只是不断的催促晚晴回去,而晚晴坚决不肯,他们竟没有再逼她,就这样放任我们将近一年。
但我从来不会乐观的认为他们真的接受我和晚晴在一起了,他们早晚会找过来。果然,今天,他们就来了。
我和晚晴,依然前路茫茫。
我轻轻拥住晚晴纤弱的身体,喃喃说道,“对不起,晚晴……”我的确欠她太多。

从医院回来,我一直恍恍惚惚的不在状态,应付了今天的稿件,我便向总编请了假,回到自己的住处,倒在床上胡思乱想。
我想起我和晚晴的第一次相遇,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她的家人得知我们的事后,千方百计的查我的底细,不遗余力的诋毁我打击我,想起我面对流言蜚语的无奈,被人冷眼相看的悲哀,想起我被迫离开北平离开晚晴的痛苦,本来这一切都该在我彻底离开之后划上休止符,然而,我却根本逃不掉。
这一年来,我努力的让自己忘掉过去的一切不愉快,拼命的工作,努力的想要出人头地,事实上,我也做到了,如今的上海只要是读报纸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但即使这样又如何?改变不了我的出身,改变不了我仍然是个穷酸书生的事实,在他们的眼里,我仍旧配不上晚晴。傅宗书说的没错,在这里不仅要实力,还要有权力。然而,在我的理想抱负里,偏偏权力是我最不愿意低头屈服的东西。
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低谷,我只有蒙头大睡,但愿睡着了就可以忽略这些令我烦恼的事。

第二天,我被派去火车站,听说昨日张治中将军的部队开到了上海,更多人确信上海会打起来,成批成批的人忙着离开以逃避战乱。火车站一向人多拥挤,今天更是人满为患。
我和站长交谈了一阵子,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便准备回报馆写稿子交差。我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让我本来就混乱的心境更加乱七八糟。
然而,我不经意的向人群中瞟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生的际遇真是很奇妙,如果没有这一眼,以后发生的很多事也许会很不同。
我看到了戚少商,他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我才想起,他是准备离开上海的,只是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到底要什么时候走。
这简直太巧合,若不是我今天被派来火车站采访,也许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我的生命中走开了。
我忽然有些生气,是他口口声声说相逢即是朋友,可今天他要走,居然说都不跟我说一声,让我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他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我的心里竟无端的升起一种挫败感,最近倒霉透了,被总编数落、被晚晴的家人奚落,如今我的死对头要走,我居然也这么失落!
我不是一直当他是煞星,巴不得他走得越远越好吗?我已经搞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时候,我看到他转过头,目光跋山涉水穿越重重人群,最后落到我头上。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显然,看到我,他也很意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惊喜。
我们隔着人山人海四目相望,耳边嘈杂的声音忽然变得宁静,我似乎能听到他向我走来的脚步声。
他站在我面前,放下笨重的大皮箱,笑得两个酒窝深深,“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工作!”我面无表情,冷淡的回应。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为什么不高兴,敛起了笑容,神色变得有些忧郁,“本来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我,眼神里是一种让我猜不透的情绪,“我怕,我怕看见你,我就不想走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我却忍不住心跳突然加速。
“怎么你的同事没来送你?”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我避开目光转移话题。 
“我们在报馆已经话别过了,”他说,“是我叫他们不要来的,免得离愁别绪的,怪伤感。”
“哦。”我无意义的应了一声,目光随意的扫过他的脸,才发现,今天的他竟是一扫落魄文人的潦倒气质,头发梳得整齐油亮,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怪不得从看到他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往下看,也不是惯常的那副工头打扮,一身衬衫西裤穿得笔挺,看起来,竟像个富家公子哥,这么正式的装扮,一时还真让我不习惯,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穿正装,真的很有型。
我不禁笑道,“你不是说做战地记者不需要文质彬彬的吗?怎么今天穿成这样?”
他不好意思的捋捋头发,“下了火车要去北平分社报道,样子当然不能太糟糕了。”
“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家乡了!”我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点酸。
他盯了我好一会,忽然咧开嘴笑嘻嘻的,“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回北平看看你的母校、老师和同学?”
“开什么玩笑!”虽然北平那地方有很多令我心酸的回忆,但对于戚老师还有不少友好的同学,我还真的有些想念,只是,哪能这样说走就走!
他呵呵的笑起来,显然是在开玩笑,我不悦的瞪他一眼,忽然想起我还欠着他的书钱。
我在口袋里胡乱的摸了摸,没有零钱,于是我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他,“还你的。”
他愣了一下,没有接,“我没零钱找给你。”
“那,就当利息吧。”我不喜欢欠人家的,哪怕一分钱也不愿意。
“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他很无奈的笑,“这样吧,那书,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好了,反正你都收下了,留作纪念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就一去不回了……”
“别乱说!”我急忙制止他的胡言乱语,本来他喜欢去前线送死是他的事,可我,就是莫名的心里不安。
这时,“呜——”的一声汽笛长鸣,笨重的绿皮火车吭哧吭哧的驶进站来。
“是这趟车吗?”我问。
他点点头。
站台上有人蠢蠢欲动,但大多数还是安静的站着或坐着,没反应。我突然想到,北平正在打仗呢,这个时候,傻子才会去。
然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少数傻子中的一个。 
“惜朝——”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看着我,伸出右手,迟疑了一下,郑重的说道,“后会有期!”
我也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后会有期!”
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放,目光紧紧的锁着我的双眼,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他忽然手上一用力,竟是把我拉进了他怀里,给了我一个革命同志式的友好拥抱。
“保重!”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的眼眶竟是一热。
我绝对没有舍不得他,我只是比较多愁善感而已!(= =llllll)文人的通病~~~自我催眠中……
他放开我,目光却片刻不离,那么专注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恸。
我们四目相对,交缠着,踌躇着,空气中弥漫着沉沉的离愁别绪。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也不过是十八相送,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磨磨蹭蹭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
于是我爽快的笑了笑,“保重!火车快开了!”
他的眼光闪了闪,然后豪爽的露出两个酒窝,冲我点点头,俯身提起皮箱。
然而,他转身的瞬间,我的心,却突然间空了一块,那么明明白白的失落,让我行动快于大脑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转过头来,又是狐疑又是欣喜的看着我。
我却窘得脸上一阵阵发热,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的意识我已经不能控制。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们不前不后的僵持着,气氛有些尴尬。
“轰!轰!——”两声连续的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仿佛地面都跟着颤了两颤,站台上越发人声鼎沸,一片惊呼慌乱之声。
我们俱是一惊,下意识的向远处看,一片硝烟弥漫,那边是闸北的居民区。
“轰!轰!”又是两声,火车站里顿时乱作一团,吵闹声更甚。
还是这个战地记者比较有经验,戚少商脸色沉重,“日本人对上海,开火了!”
这么快?虽然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枪炮声响起的时候,心里的焦急和愤怒仍是无法自抑。
这一天,是1937年8月13日。
火车仍旧咕咕的冒着黑烟,却停在原地没有动,似乎不知该去该留,或许,炮火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
耳边仍是轰鸣不断的炮声,我才发现我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没放开,一片喧嚣中,我张了张嘴,破釜沉舟的对他说了四个字,“不要走了!”
他猛得睁大眼睛,周围很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虽然周围很吵,虽然他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但我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在装蒜!
真是得寸进尺,当我说出那句话很容易么?!!
所以我二话不说,霸道的拉了人就走。
“喂!”他大声喊,“我要是不去,怎么跟报馆交代?”
“《新闻报》炒你,就跳槽来《申报》!”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
“可是,中央通讯社那边呢?”
“中国只有一家通讯社吗?”
“可是那是中央的!”
“你不是战地特派员吗?反正上海也变成战场了,想去前线的话何必跑那么远!”
“可是我好几年没回家了!”
“大丈夫先国后家!再说上海也是你半个故乡,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和上海共存亡!”
“可是——”
“你可是够了没有?!!”我忍无可忍。
“呵呵——”虽然耳边炮声不断人声嘈杂,但我还是清晰的听到身后那人嗤嗤的笑声。
我气冲冲的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那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欠扁笑容,一对酒窝深深的满含欣喜,还带着那么一丝得逞和戏虐。
又被他耍了!这混帐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保持着那副戏虐的表情把脸凑近,我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近距离的陷进他明亮又缱绻的眼神里,我的呼吸为之一窒。
“这么舍不得我走?”
“开玩笑!”我极力反驳,挑挑眼角瞟了瞟冒着黑烟蠢蠢欲动的火车,“车要开了,想走随便你!”
“我留下!”他忽然收起玩笑的表情,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为了你!”
最后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不禁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虽然不坏,但是怪怪的,于是我理智的将它赶走,“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上海,为了中国,为了我们的新闻事业,为了民族大义……”为了什么都好,反正——别为了我……
他又笑起来,他的眼神总是很亮很敏锐,好像一眼便能看透我的口是心非,这让我相当的有挫败感。
“好!为了民族大义,为了我们的新闻事业,”他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了!跟我走!”
这下换成是我被他拉扯着,穿过慌乱拥挤的人群,来到候车室,他把行李寄存在车站,只取出相机、钱包和证件,就和我一起马不停蹄的往事发现场赶。
生长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对战乱我一点都不陌生,逃亡、拥挤、叫嚷、哭闹、远处的炮声,乱世的悲鸣。我想起当年大革命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家乡兵荒马乱,我也曾经这样,挤在惶恐喧嚣的人群里,身不由己的被人推搡着,不知将要走向何方,那种惊慌、悲哀和无助我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我特别能体会路上那些蜂拥而至向租界方向奔逃的人们的心情,战争,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总是让人恐惧的,能避则避。 
所以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对于战争的印象,就是这样在炮声隆隆中,逃亡,避得越远越好。我还是第一次,明知道前方炮火连天,却还要往前冲。
但是我心里丝毫没有恐惧,也许是我本性就喜欢冒险,也许是因为前面那个人,以避免人多走散这样拙劣的借口,硬是拉着我的手死也不放。
汹涌人潮中,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行,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人群中,只有我和戚少商走的方向是和众人相反的。我们顺着炮声传来的方向往被轰炸的闸北民区赶。
逆流的人海中,未知的危险面前,我的心情却是慷慨激昂,跃跃欲试,毕竟战地记者的体验还是人生头一遭。
然而我的心情却在一路上越来越沉重,闸北的民区,街道很窄,两边是低矮的平房,烟火色的外墙,迎风招展着不少小商小贩挂起的布幡,平日里熙熙攘攘,如今却是一片混乱吵闹,居民们弃了自己的房子,拎着大小包裹拖家带口的往租界那边逃,每一声炮响引起的惊慌喊叫,听在心里真不是滋味。而不远处,是不断升起的烽烟弥漫和火光冲天,炮声已经近得仿佛就响在耳边。
戚少商放开我的手,拿起相机准备拍照,我才想起我现在没有相机可以用,人去了现场却一张照片也拿不回,这样的采访是绝对不圆满的。
“戚少商!”害我不能圆满完成工作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当然不能放过,我理直气壮的挡在他的镜头面前,他放下相机无奈的望了我一眼,“怎么了?”一副我在工作你别捣乱的模样。
“你拍的照片,要全部多洗一份给我!”是你砸坏我的相机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他一愣,我马上想到我们《申报》和《新闻报》是竞争对手,在业务上从无往来,何况哪家报纸不希望自己的图片是独家,谁肯跟别人分享呢?
在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笑着点了点头,“好!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新闻界早就应该‘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国共都要合作了,我们两家报纸不妨也合作一次,联合发稿怎么样?”
“嗯——这个提议不错!”我不禁笑道,“你的这番言论可以写进‘今日时评’了。”
他却忽然皱皱眉头,“既然我们都要合作了,反正你也没有相机可以用,不如……不如你先回去?我自己就可以了。”
“回去?”离战场只有一步之遥,我怎么可能在这里打退堂鼓!
我瞪起眼睛,一脸阴翳,“你小看我?”
“没有没有!”他慌忙摆摆手,生怕我误会。
“你怕我给你添麻烦,当我是累赘?”我继续恶意的“误解”,他那副被我瞪得惊慌无措的表情实在让我心里很爽。
“没有没有!”他急了,忙向我解释,“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你没什么经验......”
我当然知道他在担心我,事实上我自己心里都有一点没底,我的确没什么经验,而那个地方是前线,枪炮不长眼,但是,既然他可以做到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
“经验是在实践中积累起来的!”我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抢先向着那片冲天火光的方向跑去。
没经验怕什么?反正身边有他这个经验丰富的,我莫名的感到安心。
但我对他如此不设防的信任又让我隐约有一丝不安。
但很快我没有任何心情再去想自己的事,眼前的废墟瓦砾、哀鸿遍野让我这个头一次接近炮火前沿的人禁不住浑身轻颤,悲愤交加。 
这一带的民房在日本人的炮火中夷为平地,不少房屋、树木着了火,和硝烟的气味融在一起,呛得刺鼻。不少平民被炮弹炸伤,满身血污的倒在废墟里,哀叫连连。大批居民在遍地开花的爆炸声中慌不择路的逃窜,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倒塌的房屋旁,大声哭着喊妈妈。
小日本真他妈的混帐!那么多军事据点不去打,偏偏要袭击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而我们军队的人呢?怎么连影子都看不见?!!
那小男孩不停的哭,撕心裂肺的让我一阵阵心酸,我走过去,蹲在他身旁,温言劝道,“小弟弟,别哭了,这里很危险的,跟那些大人们一起走,好不好?”我指了指那些成群逃亡的人们。
小孩子看看我,吸吸鼻子,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滚下来,“不要......我要妈妈......”
他的妈妈?我看了看那倒塌的房子,只怕已经......
我喉头发紧,眼眶一热,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我只有伸手去抱他,先带他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再说。
这时,我听到身后一声焦急的大喊,“惜朝!小心!”,然后我和小孩一起被人扑倒在地,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炸在耳边,我一阵头晕目眩。
四周扬起一片尘土,接着又哗哗的落下来,打在我的半边身子上。我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小男孩手臂擦伤了,混着土灰血肉模糊,但他似乎给吓的不轻,愣愣的睁着眼睛哭都哭不出来。
我动了动,发觉身上分量不轻,我突然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好像是他,救了我们。
我赶忙扭头向上看,这一看,吓得我心脏差点罢工。
戚少商满身尘土,左臂上尽是弹片炸出的伤痕,汩汩的冒着血,脸上也有道被刮伤的血痕,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我急忙翻身坐起来,抱着他的头,大声叫,“戚少商!戚少商!你醒醒!醒醒!”
没反应,我急坏了,他好歹也是在前线上摸爬滚打过的九现神龙,不会就为了救我这个菜鸟,就这样挂了吧?
我使劲摇他,“戚少商,你不要睡啊!快醒醒!你不能死啊!”不然,我会很内疚的......喊着喊着眼睛竟有点模糊。
“咳咳......你别摇了,再摇我真要死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听到我耳中,却无异于天籁。
我惊喜万状的拉他坐起来,他呲牙咧嘴的摸摸脸上的伤,“这下惨了,破相了。”
我却扑嗤一下笑出来,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看着他不住流血的左臂,我不禁又担忧起来,“你的伤……”
他豪气的笑笑,“没事,小伤而已。” 
“小伤?”看来这大片血红远没有脸上的小伤口给他的打击大。
“在前线的时候,这样的伤都是家常便饭。”
“总要处理一下吧。”
“这太危险了,先离开这儿再说。记着以后别站在这种暴露的毫无屏障的地方,很容易被炸成炮灰的!——幸好,那炮打得偏。”
我向一边看了看,大概三米远外的地方被炸开一个大坑,想想还真是后怕。再偏一点,恐怕他就......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笨蛋!还不是因为那个小孩。”我不服气的说着,然后走过去抱起受惊过度好半天一言不发的小男孩,拉起戚少商,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伤员,准备离开。
“等等,我的相机!”他挣开我的手,弯着腰睁大眼睛搜寻他的宝贝相机。
“哈哈!”当他的宝贝相机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开心的笑声,“哈哈,幸好没摔坏!”
“呵呵!”我也笑,“你的相机,跟你一样生命力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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