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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街十二少之五--笑面劣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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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就出在什么都没有——连女孩儿家的肚兜也看不见,只有再平坦不过的胸口因为怒气难抑止剧烈起伏着。

  “正如您所见,爷——”翠儿嗫嚅好一阵子,再咽几口唾沫才让话能说得清楚明白些。“翠儿照您的吩咐要打点新进的姑娘,可没想到一脱掉小姑娘的衫子,这……这姑娘就变成……变成个少年!”

  变成少年?“你在作梦?”

  “所、所以才说翠儿见鬼了……”

  “猪啊你!”床上人影扯开喉咙大吼,准确劈向莫昭尘:“被贩子头骗了还不知道,老子打一出生就带把,去你的小姑娘!活该!色迷心窍的糟老头!赔了银子算你倒霉!”

  真的是个……少年……莫昭尘一手靠上就近的木榤,垂头叹气。

  “那个该死的贩子头……”这个亏不能明的找人算,要不然让外头的人知道他看走眼岂不丢人?

  可是,暗暗吃下又不合他莫昭尘的脾气……“叫小三子来。”

  “是。”翠儿应了声。

  “甭叫,我来了。”跟在主子后头来到的小三子走进房内。“要小的办什么事?”

  “去找主办采花堂会的张爷,就说是我说的,要他把今年的贩子头给撤了,今后不准他再出现在泉州,否则别怪我每年来砸他堂会。”

  “呃……”

  “要等我动气才肯办事吗?”

  “不!当然不!”要真动气还得了!“我这就去!”

  “还有翠儿——”

  “是,爷有何吩咐?”天老爷、活菩萨呐!保佑保佑可怜的翠儿。“爷……爷要翠儿做什么?”

  “没要你做什么。”这一仆一婢是被他吓坏了吗?莫昭尘嗤声一笑,“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没的事……”

  “没有妳干嘛伯得发抖?”

  “哪、哪有这事?翠、翠儿才没……”

  “到外面候着,这姑——小子交给我处置。”

  “是!翠儿告退。”呼!没她的事!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啊!

  翠儿退步离开,顺手关上门,留下莫昭尘和床上那被当成女孩儿打扮的男孩。盯着内室好一会,莫昭尘再度叹气。回厦门铁定得受白宁耻笑一个月以上。

  “活该,算你倒霉。”

  唉……真是个少年,而且还是个粗俗无礼到姥姥家的少年。莫昭尘第三次叹气。“生平头一遭瞎了眼……”他嘀咕。

  “知道自己是瞎子就好!”里头数落的声音不绝,表明床榻上的人耳力极好,连他低声咕哝都能听到十成十。“还不放了我,你这可恶的糟老头!”

  “小子。”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莫昭尘双脚踏进内室,这才将缩在床榻上一脸防备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瞎眼的是你。看清楚,我不是糟老头。”

  “还不是一样色迷心窍。”呸!不屑!

  “我也没有色迷心窍。”这小子真认定他是个色胚子,唉……

  “不好色去买什么小姑娘,呸!”

  “把你的嘴洗干净,否则别怪我欺负小鬼。”欠揍呐这小鬼。

  “我偏要说,你这个色迷心窍、胡里胡涂的糟老头!”少年愈骂愈起劲,干脆来段顺口溜:“花街老头色心起,老眼昏花脚无力,迷迷糊糊付银两,错把少年当姑娘,笨笨笨,蠢蠢蠢,错把少年当——唔!唔唔唔……”死老头!竟敢捏他的嘴!少年烧红一双眼死瞪着捏紧他嘴不让说话的莫昭尘,那张笑脸看得他火大。

  得意什么!不过是以大欺小,有什么好让他得意的!

  “记住——”这小子脾气挺拗的呵。面对这场点燃的火气,莫昭尘压根不想动怒也懒得动,只是以平淡的语气开口:“第一、我年方二十五,离糟老头还有好几十年,远得很!第二、我不好色,更不可能色迷心窍;第三、我买你也等于救你,对身为恩人的我不该如此无礼;第四、虽然我脾气很好,可也不容得你口出秽言,不想挨揍最好自制点。”

  “你这个——”

  砰的一声,床梁被莫昭尘的拳头击出一角,应声断裂的残木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少年跪起的双膝前头,垂眼可见。

  惨白迅速爬满少年的脸,怯怯压下视线瞅着残木,困难地咽了口唾沫。

  “怎么?有哪句话没听清楚要我再说一遍的?”笑脸依旧在,可少年觉得全身发毛。“但说无妨,我可以一直重复到你完全听清楚为止。”

  “用、用不着!我、我我听清楚了。”

  “很好。”甩甩手松开少年,莫昭尘坐上床边木凳,跷起腿。“说吧,为什么男扮女装?”

  “谁跟你男扮女装啊!”他又不是疯子!

  “对救命恩人最好规矩点。”似有意又像无意地扬起拳头,果然看见少年缩了缩身子,忌惮地盯着他的拳,像被吓着似的,可眼底就是硬生生烧着不服气的怒火,炽亮灼人。

  呵,真有意思,不服输呐这小鬼!

  “不说吗?”

  “是那个贩子头!”想到那家伙他就一肚子气!“那家伙急着把我脱手偏又卖不掉,才失心疯地耍蠢把我汾成个姑娘家,以为这样就可以卖出去,呸!这么蠢的伎俩偏就有更蠢的——”

  砰!又一块断木飞到少年膝前。

  带笑的俊容转向他。“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如何?”

  “我、我没说什么,反正……就是那贩子头把我扮成姑娘家卖,然、然后你买了就是……”死家伙!十年风水转,五年人事换,总有一天轮到他耍威风,可恶!给他记住!

  “那个贩子头何必费这功夫?”

  “哼!从太原到泉州,一路上他捉了多少孤儿孤女谁知道,又是打又是骂,老子看不过眼,就算注定被他卖掉,老子也要找机会寻他晦气,让他没好日子过——痛!你作啥敲我脑门!”

  “规矩点,少老子老子在嘴里嚷。”这小子的脾气还真是大。“那贩子头一路上想甩开你偏甩不掉,最后只有出此下策是吗?”

  “就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今年多大?”

  “问这干嘛?”少年防备地盯着他,退身缩进床角。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莫昭尘挑眉望向少年。“你是我买的,不管被迫也好被骗也罢,你都属于我。”

  “哪、哪有这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少年慌张涨红的脸惹笑了他,恶意染上眉眼,逼问:“没有名字也不打紧,就叫小狗子怎样?”

  “我、我叫陆麒!不是什么小狗子!”呸呸呸!那是人的名字吗?去!存心欺负他无父无母啊!

  “好,陆麒,从今天起就跟着我。”

  “去!跟你就有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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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在说!“我告诉你,我别的本事没,就是这肚子能装的饭比别人多,不放我走我就吃垮你!”

  “呵!呵呵、哈哈哈……”能把食量比人大说得这么正气凛然的,这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他一个了吧,呵呵……真有趣。

  “你、你笑什么!”

  “我倒想看看你能吃多少。”莫昭尘起身,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少年不伦不类的衣衫上。“翠儿,进来。”

  “爷有何吩咐?”在外头一会听见少年暴吼而心惊肉跳,一会又听见主子笑声而宽心的翠儿应声走了进来。

  “替陆麒张罗衣衫。”

  “是。”

  “然后——”回头再看一身狼狈的陆麒一眼,莫昭尘噗哧笑出声,续道:“准备点东西让他吃,别饿着他。”

  “是。”翠儿疑惑地扬起眉。

  爷今儿个的心情怎么这么好?怪了,明明白花二百二十两买了个少年而非姑娘,怎么还这么高兴来着?真是奇了,一点也不像精打细算的爷啊。

  ※  ※  ※

  水……滔滔不绝的水……没有声音,无声无息地流动,又缓又慢地从河里头涌上岸,慢慢流到眼前……

  雨……像天公倒水似不会停的雨……哗啦啦地下着,雨水淋湿了人,也落进河里——

  河……河水愈来愈高!比堤防还高!好高好高……

  一丝、一厘、一分、一寸……慢慢地,慢慢地淹进村子里,田——一块块种着绿油油的菜叶的田慢慢地不见了:然后是屋子,渗了水不能住人。

  逃啊——大家嘴里都这么喊着!逃!快逃啊!

  可是……逃不掉啊!

  水一波接着一波来,躲也躲不开啊!

  那水——先淹过脚、埋了腿、盖住腰——然后、然后淹到咽喉!淹到嘴巴,最后——

  唔唔……不、不能呼吸!不能啊!

  只要换口气成不成?他只要一口气,不要被淹死!不要——

  “不要!”倏地直起身,陆麒一张眼便吸进一大口气,吸得过猛,连咳好几回。“咳……咳咳……”

  还活着?他、他还活着!“呼……还活、还活着!没、没死……呼……”

  穿透纸窗的校风袭上陆麒满额的冷汗,凉得他一阵哆嗦,逼退惺松睡意,硬是醒了神。

  梦……“又做这种梦……”抬手拭去额角冷汗,陆麒重重吐了一口气。这种梦还要缠他到几时?都好几个月了,能不能忘了?能不能别再做这样的梦?能不能别再梦见年复一年的洪泛?可恶!

  该死!陆麒握紧拳奋力捶上床板,咬牙忍住不由自主的颤抖,日复一日的梦魇纠缠,令他总在梦醒后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认清梦境的虚幻与清醒后的真实。

  这段时间的他,脆弱可欺到家!

  他讨厌软弱无能的自己!痛恨连一只鸡都杀不了的自己!

  这一双手——什么都不能做!连自己的爹娘都——都救不起来!都救不起来啊!眼睁睁看着他们随波逐流,流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屈膝收肘紧抱自己,陆麒将身子缩在床角,等待彻底回神后的清醒,等待清醒的自己能抑制此刻尚未平息的颤抖。

  不怕……不要怕!这里是江南,是没有水患的江南……没有水患……没有会吞人的水患……他不怕!他不会柏!反反复覆,陆麒一次又一次在心里默念给自己听。

  时间就在等待中流逝,遥远处传来模糊的打更声报时三更,陆麒才感觉身子不再剧烈颤抖,缓缓动了身子走下床。

  他非逃不可!穿鞋时他想着。

  白天那个丫鬟口中喊的爷是青楼的主人,哇!青楼出身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吗?跟着他,只会弄臭自己!

  他才不屑认识那种人,更别提跟在他身边当小厮,呸!

  将门扉拉开一点缝,先探头一看——前方左右都没有人影。

  哼,那个笨家伙,让他独睡一房不就等于给了他逃跑的机会吗?笨蛋!陆麒暗自嗤笑,拉开门走出后反身将门关上。

  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走进四方厢房围起的中院,他努力回想白天被带来时走的路,想着想着便停在小径上。

  须臾,寻了方向欲走。银光在月下一闪,从陆麒身后搭上其颈侧阻断逃离的生路。

  “你——”

  “收声!”身后人低抑声音道:“出声就杀了你。”

  该死!他是走了什么霉运!陆麒暗咒在心里。

  “说,莫昭尘住哪间房?”

  陆麒不发一语。

  压在他颈侧的利剑运劲划上一道浅痕。“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他仍是沉默着不作声。

  好一个忠仆。身后人再使劲一压,增加血痕深度。“再不说就杀了你!”

  这个人是疯子啊!“你不是叫我收声?”他知不知道这样会痛啊!陆麒气得咬牙低叫:“要我收声还问我个屁啊!”

  “现在要你说话!”

  “去!你要我说什么?”

  “莫昭尘住哪间房?”

  “莫昭尘是哪根——”啊啊,不就是那丫鬟口中直喊的爷吗?“你找他作啥?”

  “与你无关,带路!”

  “带什么——”

  “小鬼,我就睡东厢头一间,有事就敲门……”啊啊,他想起来了,那家伙睡在东厢。

  “小子,你带路不带?”

  带不带路?陆麒心里思忖着。

  不带路的话,站在他背后的人一定会杀了他,就算不杀让他逃走,莫昭尘一定会追上来;如果带路——这人如果是为了杀莫昭尘而来,那他不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逃了吗?

  “再不带路我就杀了你!”身后人不耐烦地吼道。

  “我带!”陆麒赶紧出声。“爷别气,我带路便是。”心念一定,陆麒扬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那就快带路。”

  “是、是,往这边走。”

  哼哼,到时候他再来个趁火打劫,拿点盘缠上路。

  反正——那些也是靠青楼里的姑娘卖灵肉赚来的肮脏银两,用来维持他生计也算功德一件。

 
第3章





  咿——呀——

  深夜人静时,木门推移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但床板上的人似乎没有动静,仍旧在黑甜乡中,没有清醒的打算。

  这全拜侵入者开门前戳破纸窗吹进的迷香所赐。

  “这里就是那家伙住的房间。”带路的陆麒指着床板。“他就在那,要找自己去。”

  他要乘机找些银子好上路。说完,他往旁边一转,立刻被转动身面扣住咽喉动弹不得。这才发现一直在他背后的人身穿夜行衣,也蒙了面。

  “我已经带路了你还想怎样?”

  “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蒙面客沉声道,逼他一同走向床板。“等确认床上的人再放你也不迟。”中了他迷香的人还有什么危险性可言,哼。

  陆麒边挣扎边被带到床侧,两人四目一瞧,透着月光勉强看清床上躺的是谁。

  “看,我没骗你吧,还不放我走。”这家伙忒笨,死到临头还睡得这么香甜,陆麒心想。

  “的确是莫昭尘。”蒙面客呵呵低笑,剑尖指向陆麒。

  “你做什么!”陆麒被逼得连退数步,直到背抵上墙,退无可退。

  “留你,后患无穷!”

  “你卑鄙!”

  “纳命来!”蒙面客剑势一起,银光逼向无处闪躲的陆麒。

  死定了!可恶!这个混帐竟然来这么一招!算他倒霉!去他的,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陆麒紧闭双眼,咬牙等死。

  “我做鬼也不饶你这个混帐!”他诅咒似地大吼。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直逼向牠的剑尖忽地被人从旁弹了开,气劲逼得蒙面客往房门方向一个驴子打滚以卸去劲道。

  “不知阁下深夜拜访莫某有何指教?”

  莫昭尘?“你明明中了我的迷香!”怎么可能清醒!

  “呵呵,在下就是因为阁下的迷香才清醒的。”莫昭尘悠哉起身,瞅着半跪在门前的黑影。“是谁派你来的?”

  事迹败露,蒙面客咬牙顺势出招攻向莫昭尘下盘。“纳命来!”

  “下回记得,要取人性命前千万则先出声。”呵,败露行迹的刺杀不过是余兴。莫昭尘向后空翻,双足落在桌面。“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我要杀了你!”

  “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你来杀我不可?”奇了,他鲜少与人结怨,哪来的仇恨夜袭?除非——“是柳娘派你来的?”

  “不是!”蒙面客飞快答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坷。“瞧你回答得这么快,呵呵,果然是她。”

  “你——该死!”蒙面客举剑刺向站在桌上的莫昭尘。

  只见他左足一点,侧翻跃过刺客上方,同时出掌击中来者的肩胛,令其踉跄数步,跌趴在床边。

  “转告柳娘,男女情爱谁也勉强不来,她的情意莫某实在难以回应,还望她趁早死心、另觅良缘,不要自误误人。”

  “莫昭尘!”

  “在下不想动手,更不想染血。”染了血还得洗——麻烦。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何苦自绝生路?”莫昭尘边说,悠哉的拿起火折子点亮烛火,才清楚看见跌坐在墙边的陆麒与蒙面客相距不到一尺,黑眉不由得一凝。

  许是游走的目光和瞬间转变的神态引起蒙面客的注意,他侧首看见陆麒。

  “你!你做什么?”他杀他的,捉他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听见没有!”

  拎着陆麒的刺客仗势移动身面,隔着桌子与莫昭尘互调位置,站在门前。“不想这小子死就自尽!”

  “呵呵……你以为我会为这小子送上自己的命?”扬扇轻笑,莫昭尘搬了张木椅,从容就座。“这小子窝里反引你进我房门,就算你不杀,我也会动手。”空出的手轻松一扬。“说来你还帮了我大忙,不过烦请你将他带离客栈再动手,免得我还要派人清理。”

  “你——”不料他竟这么说,刺客当场接不下话。

  “莫昭尘!”什么嘛!“见死不救!你果然是个坏家伙!什么玩意嘛!老子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我一定——一定劈了你报这辈子的仇!”

  莫昭尘的回应是——轻搧凉风,朝他一笑。

  “我……我恨你!恨死你!诅咒你不得好死!骂你祖宗一百零八代通通下十八层地狱!我——”

  “闭嘴!”被吵得不耐的刺客执剑抵上他咽喉。

  就在这时,莫昭尘忽地眼睛一亮看向刺客后方。“来得好!小三子快出手!”

  刺客闻言,下意识的回头一望,挟持的手不由得一松。

  说时迟那时快,原先还坐在椅上的莫昭尘竟利落地空翻向刺客,落定时拉过陆麒往后退。

  晃子!刺客一惊,挥剑直砍背对自己的陆麒。

  面向刺客的莫昭尘自然没错过这幕,想也没想的,便将陆麒拉进怀里转身——剑影在这同时迅速一落,准确的砍上莫昭尘后背,立时划下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莫昭——”被护在怀里的陆麒才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吆喝声打断他的话。

  “爷!”被嘈杂声惊醒前来探看的小三子见状急吼了声:“你是谁!为何行刺我家主子!”

  可恶!眼见情势不利于己,刺客兴起退意。“莫昭尘!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点足一跃,刺客立时翻上屋檐。

  “追!不准留活口!”事要办就得办个彻底不留余地,为免日后纷扰,莫昭尘下了命令。

  “是!”深知主子意思的小三子应了声,往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

  待小三子依令追去,莫昭尘才允许自己昏厥,坠入黑暗之中。

  ※  ※  ※

  “他……他不会有事吧?”陆麒盯着趴在床上双眼紧闭的莫昭尘半晌,怯问忙着照料的小三子。

  “大夫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你还要问几遍?”不耐的口吻直冲嗫嚅询问的人,恨不得拿话砍他百八十刀,以泄心头火气。

  “他脸色白得像纸糊似的——真的没事?”

  “再问我就轰你出去!”

  “不要!”陆麒抱紧床梁,说什么都不出去。“我、我不问就是!”

  “哼!”全是这小鬼,害他主子受这么重的伤。去他的!真想砍他个十刀八刀消消火!“你干的好事!竟然引刺客到主子房里行刺,好样的你!等主子醒了看我怎么处置你!该死!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舍命救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鬼!”可恶的小鬼!包藏祸心的恶人!

  他也想知道啊!

  “我、我怎么知道他会……他会救我……”为什么救他?陆麒自己也不明白啊!明明当时还说刺客杀他是帮他一个大忙,为什么到最后他会替他挡下那一剑?“我……我不知道他……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救我……”

  他明知是他引刺客摸上他的房间,为什么还要救他?

  “幸好爷身子挺得住那一剑,要不然把你千刀万剐都难消我心头之火!”

  “我不知道……”陆麒茫茫然的表情像听不见小三子的劈头臭骂,顺着床梁滑跪在地,血丝布满双眼,眼眶微显湿意,口中不时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救我……不知道……”

  爹和娘——撑住最后一口气也要推他爬上树顶,最后力竭被洪水冲走双双丧命,可他心里明白,爹娘是疼他爱他才这么做;但莫昭尘……他又是为了什么要救他?他不过是他花银子买来的下人。

  毫无关系为什么要——

  “喂!你这小子哭什么哭!”真正想哭的是他啊!保护主子是他的职责,可瞧瞧他把主子护成什么样子,回去怎么跟白宁姑娘交代!

  “该哭的是我吧……”虚弱的笑声自床上发出,间或伴随牵引疼痛的低嘶。“受伤就罢,耳边还不得清静,连觉都睡不安稳……”莫昭尘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也最有资格哭的那一个。

  “爷!爷您醒了!”

  “被你这大嗓门直嚷,死人也给你吵活了。”莫昭尘拨开遮住视线的散乱长发,略带疲惫的眼即使在此刻仍笑意浓浓,彷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捎封信回厦门告诉宁儿,我另有事办会迟半个月动身。”

  “是,等翠儿回来,我会差人送信回去。”

  “先去办。”

  “可这样就没人照顾主子您了。”小三子不放心道。

  莫昭尘撑起额角——噢,痛!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因此令他顿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这屋里不只我跟你吧?”

  “难道——”斜眼余光扫向床尾。不会吧?

  可莫昭尘下一句话解了他的疑惑,“还有陆麒在,他会照料我。”

  “他?”小三子扬声叫,正眼看向泪流不止的陆麒。“他行吗?”靠这个泪痕未干的小鬼照顾爷?

  “不行就学,学了就会。”目光瞥向小三子看去的方向,莫昭尘才知道陆麒缩在床尾哽咽掉泪。“哭什么?被砍了一口子的人又不是你,有什么好哭的。”这个倔强的小鬼竟然因为这种小事哭成泪人儿,要不是有伤在身,他绝对要捉住这机会好好笑他一番——唔!疼……

  “陆麒?”吓傻了吗?莫昭尘看向小三子。“他怎么回事?”

  小三子耸肩。“从见您背上给人划开这么大口子,血流如注之后那小鬼就像傻了似的,嘴巴一直念念有词又听不懂他在念啥东西。”

  “带他过来。”

  “是。”小三子依令行事,可拉扯的动作粗鲁到家,彷佛是乘机出气,存心不让陆麒好受。

  被拉到床头的陆麒仍傻愣愣的跪在地上,怖满血丝的眼掉出一滴又一滴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泪。

  “有什么好哭?”莫昭尘伸手抹去那一脸泪,热呼呼的泪在他的指间、他的掌心,慢慢蒸散,或者——

  说是渗入体内,化成唇边一笑,“我又没死。”怎么泪流个不停呵。莫昭尘极有耐心地抹去陆麒满脸湿意。“收泪看清楚,我还活着,别哭得像我死了似的。”

  “爷!这玩笑哪能乱开啊!”小三子急叫。

  他没死?陆麒动了动呆茫的眼。莫昭尘没死?没有像爹娘一样?

  “陆麒?”见他双唇微动,莫昭尘又唤了声。

  等了会,才听见陆麒断断续续的哽咽道:“爹和娘……死了……你——呜呜……”

  “我没死。”这小子要他说几遍哪?“不过你再哭下去,迟早我会被你的眼泪淹死。”

  “你……你少胡说!”陆麒吼叫,双颊烧红两圆火。“我、我……我哪有哭!”

  “那这是什么?”湿漉的手扬在他面前,莫昭尘好心情地逗他:“难不成屋里下雨了?”

  “那个、那个是……是……”

  “好了,不哭就成。”大掌拍上他发顶,莫昭尘抬眼望向小三子。“还不去办事?”

  “可是——”

  “有陆麒在。”笑眼转向忙着偷擦眼泪的少年,莫昭尘朝他挑了眉。“你会帮我的对吧?”

  会!会!陆麒不停用力点头,黑漆漆的瞳子灼亮如星。“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从今以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叫我往东我绝不走西,就算要我死也绝不偷生,我发誓!要是违背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教我在路上被马车撞、喝口水也给水呛死,让我——”

  “呵呵……唔!痛……”

  “你没事吧?”陆麒凑近床边,担忧的盯着刚裹上药的背。“痛吗?要怎么你才比较不痛?”

  看他这样痛得满脸汗,似乎很难受。陆麒想也不想就拉起袖口为他拭汗。

  “看吧,这下你可以放心去办我交代的事了吧?”这话是对小三子说的。

  “那么——”看了看背对他专心替主子拭汗的陆麒,小三子迟疑好一会终于点头。“小的这就去。”

  ※  ※  ※

  “你——”

  “嗯?”

  “为什么救我?”迟疑许久,陆麒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为什么救——“没有为什么。”

  “骗人,现今世道没人会那么笨,毫无理由替跟自己不相干的人挡剑。”

  “这么说我是笨蛋啰?”这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被这个小子骂他笨?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麒急忙澄清。“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舍命救我。”

  “我还活着,没有哪来的舍命。”

  “小三——小三哥说只差一点就见骨,救不回来……”这样还不叫舍命吗?

  “那又如何?”他到底还是没死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一定要有理由吗?”这小子真固执。“我救人,你活着,我也没死,皆大欢喜就好,何必非要有什么理由不可。”

  “那个贩子头一开始对我极好,说可以帮我找我爹娘,所以我跟他走,结果他一路上只想卖了我好换银子,这世道——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道理是谁教的?”他才多大,把世道看成这样?

  虽然看得准确,却不合他这年纪吶,莫昭尘心想。

  “不用教,只要用眼睛去看,看个几回就知道了。”他低声说。

  “从太原到泉州这一路很苦?”

  “大家没一顿吃饱的,有像水一样的米汤喝就算一顿,饿得大伙儿没有力气反抗逃走,只能乖乖被带来泉州。”不知自己被成功转移话题的陆麒,顺着莫昭尘的话题走,想起过去一路走来的苦日子,无心再开口说话,任凭沉默笼罩满屋满室。

  半晌,莫昭尘开了口,显得有些虚弱。

  “陆麒……”

  啊!陆麒收回失焦的心神。“什、什么事?”

  “床边有水盆绢巾,不必用袖子抹我的脸,这样——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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