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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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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更不会有石青的心结,该变通的时候他一定会变通。淇河战局遇到困境之时,因为意识盲区的存在,石青思考的和单纯,那就是怎么击败对手,突出重围。王猛不一样,他拜访段勤,定然是以一定的妥协和让步,分化敌人,保存实力。

想明白这些,石青顿时轻松起来,不以为意地说道:“崔大哥放心。我了解王景略,他可能会投靠他人,也可能会背叛新义军,但绝不会投靠段勤、刘国之流。他去段勤营,必有深意。到底如何,一会等他回来便知。”

王猛半夜子时才返回东枋城,进了东寨门看到石青,他似乎早有所料,不动声色地过来见礼。

石青目光粲然一闪,笑道:“景略兄辛苦了,此行收获如何?”

王猛还之一笑,再度作揖道:“托石帅福,一切顺利。”

“哈哈哈。全赖景略兄大才,怎会是托石某的福。”

石青哈哈大笑,挽上王猛意欲和他并肩而行,哪知道王猛抵死挣扎。“猛不敢僭越,请石帅先行,猛骥附尾随就是了。”硬是落后石青半步。

石青无奈地摇摇头,指得由他的意思。

石青所料不差,王猛确实在打段勤、刘国的主意,想分化他们与枋头之间的关系,而且效果相当不错。

王猛明确告诉段勤;枋头老蒲洪是个恶邻,他敢抓屠军督率麻秋,敢堵住滠头姚弋仲西归之路,敢将路经枋头的所有人等掳为部属,怎么会放过近在咫尺、粮足仓满的黎阳?只要击败滠头军和新义军后,他必定要取下黎阳仓,以补充战损。

滠头军、新义军和老蒲洪是鹤蚌之争,拼的越狠黎阳越安全,黎阳若想有所作为,应该扶弱锄强,维持平衡,最不济袖手旁观,怎么能帮助强者对付弱者呢?这不是自蹈死地吗?

一番话说得段勤将信将疑。

王猛和段勤交谈之时,不住打听,渐渐摸清了段勤出兵的原因:一是段勤憎恨邺城禁军,因此和刘国、蒲洪勾连一处,同仇敌忾。另一个原因是冲着辎重和一万头畜牲。

于是王猛逐一解释道:新义军不是禁军,而是泰山坞堡私军,因与滠头羌人交好,且不满老蒲洪跋扈,这才襄助姚弋仲;邺城若果真与姚弋仲联手,怎会只有一万人马?粮草辎重呢,东枋城内确有一些,足够三万大军资用两旬,可等到是黎阳军、司州军损兵折将攻下东枋城时,这些东西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到那时,新义军战败,枋头军在无顾忌;等待黎阳军、司州军的将是枋头的千军万马和老蒲洪强硬的兼并,一万头牲畜,黎阳军想都不要想。

段勤久经沉浮,不是无能之辈,听王猛一番叙谈后,自觉来得有些鲁莽,当即请刘国过来商议。刘国才在新义军手上吃了大亏,正自恼怒之时,如何肯听王猛谏劝?闻听之后,当即勃然大怒,扬言定要攻打东枋城,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王猛看出刘国色厉内茬,只是在借机勒索,当即借坡下驴,提出一个善后方案。

这个方案让刘国、段勤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得到东枋城及城内辎重,让他们在蒲洪面前保住面子,新义军也能安然撤退,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案最终的目的是维持三方平衡,让老蒲洪不敢轻易兼并黎阳军和司州军。

“具体方案是什么?”石青兴致勃勃地问。

王猛笑道:“东枋城新义军趁夜撤走,段勤、刘国装作不知。城内一千五名滠头人卖给刘国,作为赔偿司州军的战损,粮草辎重全部留下让刘国、段勤均分。刘、段两军占据东枋城后,老蒲洪不给一万头牲畜,他们就不撤走。新义军撤至白马渡口,在东南方开辟新战场,继续牵制消耗枋头实力。石帅以为如何?”

石青瞠目结舌。按照王猛所说,段勤、刘国到底在和谁联手,是老蒲洪抑或是新义军?这可是一团乱麻,不过,其中最得利的,无疑是段勤和刘国。

“怎么保证?”石青又问。

这个问题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王猛怎么保证新义军撤出后,段勤、刘国不变卦不追击。一个是刘国、段勤怎么保证新义军会在白马开辟新战场?万一新义军逃脱后,撒手不管,他们承受的起老蒲洪的愤怒吗?

“不能保证!”

王猛一摊手,很干脆地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相对段勤、刘国来说,拿到东枋城和辎重后,追击新义军没有任何必要,杀敌三千总要自损八百,他们并不愚蠢。对于新义军来说,削弱枋头实力很有必要,应该趁热打铁,开辟新战场。白马渡口背靠禀丘,进退自如,是可战之地。石帅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吧。”

石青想了一阵,没想到好的法子,只好点了点头,问道:“一千五百名滠头人怎么卖给刘国?景略兄不怕引起滠头羌人的不满?”

王猛解释道:“撤离之即,王猛意欲留一部新义军镇制滠头羌人,并监管辎重;段勤、刘国遵守诺言还且罢了,他们若敢违诺追击,城内便烧粮草辎重以为要挟,这算是一点保证吧。大部撤离后,留守新义军打开寨门迎入段勤、刘国两军,留下羌人后再行撤离,到这般地步,想来刘国、段勤不敢再起争端。至于石帅担心的滠头羌人不满。哈哈……”

说到这里,王猛大笑起来。“石帅!滠头羌人消耗的差不多了,该是新义军收编的时候了。石帅难道还要让联军继续存在下去?”

石青骤然被王猛揭穿心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脸却是红也未红。

第三十五章 薛瓒的恐惧

永和六年。闰一月二十六。

历史上的这一天,蒲洪挟持大败滠头姚弋仲之威,一脚踹开大晋,让殷浩运筹许久的北伐大计化为飞灰后,他开始自立门户,号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开府建衙,改姓苻氏,在乱世中竖起枋头氐人的旗号。

石青的出现,让历史发生了变化。这一天,蒲洪没有去心情改姓称号,只能咬牙切齿地指挥枋头军向营垒发起无休无止的攻击。

老蒲洪彻底暴露出枭雄本色,不计伤亡,不计后果;只问结果——夺下渡口,杀死所有敌人。在他这种心态的指挥下,枋头军的攻击前所未有地猛烈。

河西联军包括衡水营、陷阵营在内只有五千多人,石青始终不让衡水营、陷阵营参战;依靠东拼西凑起来的四千余人艰苦作战,防守变得越来越吃力,眼见防线岌岌可危,关键时刻,石青命令陷阵营投入防御战。

陷阵营这支生力军突然登场,打了枋头军一个措手不及。六百名重铠猛士,挥舞着金瓜锤从营垒缺口出忽然杀出,狠狠捶打着枋头军各路攻击前锋,枋头军气势为之一挫。石青率亲卫营,姚益、姚苌率羌人死士趁势杀出,枋头军抵挡不住,首次败退下去。

负责督战的蒲健连斩五十多名逃兵,止住枋头军后退之势后;蒲箐带氐人亲信子弟率先冲锋,这才鼓起枋头军衰竭的斗志,成千上万人呐喊着席卷回去,惨烈的激战再度爆发。

联军不再节省辎重,储备的刀枪箭矢拼命地向枋头军泼洒,始终坚守在残缺的营垒之后。夕阳西下,暮色降临的时候,枋头军退了下去,他们在营垒前丢下了三千多具尸首,这一天也是三天来枋头军伤亡最重的一天。

联军也不好受,营垒里能够站立的士卒又少了一千多名。

“筑垒!将营垒修补完好。”鏖战过后,联军没有休息,石青命令全军一起搬运土石,将各处缺口重新堵上。

营垒西边,两百多步外的夜幕里,蒲洪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土坡之上,一帮蒲氏子弟噤若寒蝉,举着大盾,拎着环刀,小心翼翼卫护着蒲洪四周。

双方营寨之间的空白地带仅有几百步宽,一到夜晚,这片狭窄的空白地带就布满了双方派出的斥候。斥候的主要目的不是厮拼,而是盯紧对方营寨,一旦发现异常动静,立即向自家主帅示警。不过,若是见到敌军主帅,这些斥候是不会介意客串一次刺客的。

一支火把从渡口营垒甩出,划破漆黑的夜空,跌落到营垒二三十步外。火把上大概淋满了油脂,掉落后火焰没有熄灭,反而一闪一闪地在荒野上跃动着。过了一阵,又一支火把被丢了出来……

这是渡口联军的防御手段。点点火焰明灭不定,装点着营垒前的空间,映的老蒲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老蒲洪一言不发,蒲氏子弟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一行人沉默地看着新义军忙碌来去,过了许久,蒲洪身子向下塌陷半寸,无声地叹了口气后,说道:“明日凌晨开始攻击,黄昏前一定要拿下渡口。”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坚定,熟知他的蒲健、蒲箐却从其中听到些许的无力。

“拼了!就算是耗,也要耗尽敌人!”蒲健狠狠唾了一口,为蒲洪的言语添了些声势,一行人转回营地。

渡口联军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将塌陷修补完全后,衡水营载来东枋城王猛信使。

信使禀报道:“属下离开东枋城的时候,王督率统带义务兵以及雷弱儿部出西寨门向南撤离,黎阳军、司州军没有阻拦的征兆。王督率将王亮、姚益生、姚襄带离了东枋城,一千五百名羌人交给锋锐营丁校尉统带,留守东枋城。王督率说,如果一切顺利。锋锐营可在寅初时分放黎阳军、司州军进寨,留下羌人,赶在天明前撤离。”

石青得报后,快步走上河堤,侧耳细听对岸动静。对岸黑黝黝,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光,以此看来,王猛这一把算是赌赢了。

“熄灭灯火。传令衡水营靠向渡口,准备撤离。”石青交代诸葛羽传令,随后走下河堤去找姚益、姚若。

残存下来的滠头人,包括姚益、姚若、姚苌在内,报仇雪恨的心思早就熄了,满心想得就是如何逃出升天,保住性命。

五万大军出征,残存下来的包括东枋城一千五百人,权翼千余骑,河西渡口两千多,三方合计不满五千,十停中去了九停多,面对这种战果,再是坚韧的汉子也得承认失败,哪里还敢妄想报仇反击。如果不是清楚蒲洪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他们甚至想向枋头投降。

听闻石青同意撤离,姚氏兄弟、薛瓒、尹刺等滠头将领无不欣喜若狂。死者已逝,活者还要活,只要能安全撤离,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是……”

石青对满脸兴奋的滠头将领微微一笑,口气却变得森严无比:“……渡口只能同时停泊四五艘船只,能运载一千五百人,一次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全军撤离,一共需要大半个时辰。枋头军会给我们大半个时辰吗?”

滠头将领笑容一僵,纷纷低下头去,只怕被石青注意到了;石青的意思很明确,逢此危急时刻,需要有人挺身而出,率一部死士防御营垒,阻挡追兵。

这次撤离不比上次。上次是为了保全滠头大部,好歹有个舍身取义的名分,如今滠头子弟只剩两千多,再留一部分人充当敢死之士,岂不是为新义军作嫁衣裳?况且,敢死之士在上次堵击时已消耗一空,剩下的滠头士卒大多私心较重,怎能指望?谁留下来,谁就是找死。

石青双眼一咪,呵呵笑道:“滠头和新义军既为联军,便当携手共渡危难。石某决定,亲率四百亲卫断后,也请滠头留下一员大将和四百猛士……”

石青说得很淡然,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罢之后,他见滠头将领的目光纷纷瞟向姚益,当下眉头一皱。冷声道:“石某既然决意留下,联军便需姚大哥坐镇才好。诸位不要打姚大哥的主意……”

“毒蝎兄弟。大哥我……”听石青为他解围,姚益脸涨得通红,既感且愧。

石青摆摆手,截然道:“诸位多虑了,留下未必就一定战死,衡水营会留下两艘船只在渡口接应的。以石某之见,景茂贤弟英武不凡,武艺绝伦,正适合率领滠头将士,堵挡追兵,石青请景茂贤弟留下并肩抗敌。不知景茂贤弟可敢?”

听见石青一口一个景茂贤弟,姚苌恨得牙关紧咬,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心思考着怎么拒绝。可是听石青问道“景茂贤弟可敢?”之时,他嗫嚅一阵,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怎么能在这么多的将士面前承认自己不敢呢?

眼光一扫,姚苌霍然发现,不仅是石青、姚益、姚若殷切地看着他,就连薛瓒、尹刺等人也是目光灼灼地期盼着。期盼他英勇阻击,以便自己从容撤走。

没来由地,姚苌一阵泄气,一咬牙,赌气似的叫道:“好!姚苌愿意留下,与石帅并肩阻敌。祝各位一路平安。”他倒也机灵,把‘和石帅并肩阻敌’这一句咬的特别重。

因为人数不多,一趟就《‘文》可装载《‘人》完成,撤离《‘书》计划很《‘屋》快敲定下来。

石青率四百亲卫营、姚苌率四百羌人负责阻敌断后;联军大部上船后,顺流而下,进入黄河,东渡至白马渡口,和东枋城撤离的新义军会合后,就地休整,然后再决定是战是走。

寅初时分,丁析遣人过河禀报:王猛率义务兵大部安然撤离,黎阳军、司州军已接管东枋城和一千五百名滠头士卒,锋锐营正在撤离。请示,河西是否需要锋锐营支援。

石青命人转告丁析,锋锐营径直回返白马渡口,勿须担心河西渡口。

随即,衡水营驾着船只向渡口靠拢,早已分出登船批次的联军按计划开始撤离。石青和姚苌率八百人上了营垒,准备阻击追兵。

氐人反应的很迅速。

尽管撤离行动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进行的,还是很快被对方斥候探知到动静;浑厚的号角骤然在静夜中鸣响,西边不远,氐人某一处营寨立马变得灯火通明亮,几千衣甲结束停当的士卒迅疾杀过来。这应该是蒲洪提前准备的应急队伍,专事应付突发事件的。

“新义军将士们!是否真英雄真汉子战场上见,危难时见,这一刻见!兄弟们若能把这一仗打好,掩护大部安全撤离。战死者!追赠‘士号’,新义军负责赡养照顾其父母妻儿,绝不让她们受冻饿之苦。生还者!颁赐‘士’号,职位升三级。”

望着迅疾杀来的枋头军,石青面向亲卫营将士大声宣讲鼓励。姚苌见状,依样学样,厉声对羌人吼道:“大伙再拼最后一次。奋勇杀敌者,无论死活,赏一名女子,十头羊,其家免征三年粮。谁敢后退,立斩不饶,家人连坐充当奴仆!”

石青、姚苌一激一镇,鼓动的八百士卒血气上涌,各抄兵刃上了营垒。新义军守南部,羌人守住北半部。

营垒长约一里,防守面并不大,但是八百人委实太少,沿营垒一线洒下来,平均一步宽的防守面只能摊到三名士卒。

好在首先攻来的氐人也不多,约莫三千人的样子。氐人没有全线攻击,而是以部为单位,每四百人攻击一个方向,全部氐人分成七八个单独的攻击阵势。氐人的应对算是得当的,他们的意图不是全线突破,而是尽快突破一点,随后追杀至渡口。

“大伙悠着点!既不能放过一个,也别把力气耗光了,还没到拼命的时候呢……”石青拎着蝎尾枪四处奔走,哪里吃紧就赶到哪去救援。挑选出来断后的八百人全是精锐,倚仗地利阻击三千氐人并不很吃力。因此,在敌人首轮攻击之时,石青跑动之际还有余暇和士卒叙话,以此降低士卒的紧张和焦虑。

艰难的时候马上到了,第二波的四艘大海船刚刚靠上渡口,第二波枋头军杀到了,五千生力军毫不犹豫,直接加入到攻击中来。

“杀!冲进去——”

“杀!把氐人赶出去——”

零零星星的火光闪耀着,昏黄不明的营垒内外,双方将士的嘶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地爆烈。

八千氐人全线铺开,密密麻麻地漫上营垒;联军防守人数少,防守阵线薄的弊端顿时暴露出来;一旦聚在一起防守的士卒连续倒下,营垒防御就会出现一处空白。氐人通过这个间隙立时涌进来,有的杀向渡口,有的围杀营垒后的守军。

间隙越来越多,涌进来的氐人越来越多,一炷香时间不到,营垒大半失守。渡口上,第二波次的船只刚刚驶离,第三波次还未靠岸,岸上还有近千人等着登船,千余氐人撇下营垒守军,急速杀了过去,打定主意要把这千余人留下。

“他奶奶的——善水算什么过错?凭什么要多吃苦头!”

诸葛攸站在渡口,冲着黑黝黝的淇河水恼怒地大骂,骂声中,他看到氐人越来越近,第三波船只已来不及靠岸,于是立刻急急地吼叫道:“还等什么,想活命的,快快跳水!”说着他一头扎进淇河之中。

石青安排登船批次时,考虑到营垒可能支撑不了许久,所以安排第三批次时,安排了五六百羌人,并故意把善水的陆战营和天骑营留在最后。

“虽然水有点冷,不过熬一熬就过去了,总比让其他兄弟淹死的好。”石青这样告诉诸葛攸。昨日水中遭遇的苦难,诸葛攸记忆犹新,没想到旧伤未去,又添新痛,如今,他将再次遭受冰寒之水的洗礼。怎不让他恼怒异常。

天骑营、陆战营士卒纷纷跳下淇河,向近处的船只游过去,渡口上没有准备的羌人顿时慌了神,他们大多不识水性。这批羌人中地位最高的是薛瓒,薛瓒是个旱鸭子,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穿着甲衣在冰冷的水中泅渡。

氐人嘶喊着扑上来,刀枪不时闪耀着寒光。不跳水会被刀枪戳死,跳水会被冰冷的水冻死呛死,无论哪一种死法,都是一样的痛苦。这一刻,薛瓒蓦然发觉,不带痛苦地死竟是如此幸福、如此难为之事。

惶惶不安中,薛瓒四处乱转,四处打量,忽然,他眼光一定,发现守卫营垒南部的新义军亲卫营呼哨一声,同时向南逃窜,其中一人,且战且走,赫然是新义军军帅石青,他正在亲自断后。

防守营垒北部的姚苌也发现了南部新义军的异常,他举槊招呼一声,百十名羌人纷纷聚拢过去,随他一起向南突围。

薛瓒心中霍然一亮:新义军军帅怎会亲自涉险?他必定安排好了撤离之路,跟紧了他就可以逃出升天。

想明白其中关隘,薛瓒精神一振,抄起环刀大叫道:“滠头将士听着,想活命者,随薛某杀敌突围去——”话音未落,薛瓒大吼一声,率先冲上河堤。

几百滠头士卒原本心慌慌六神无主,有了薛瓒带头,都是一振,紧随着他向河堤冲去。滠头士卒冲上河堤的时候,正好与赶来的氐人相遇。薛瓒奋起神勇,连砍两刀,斩杀两名敌军,在河堤上站稳脚跟,后续摄头军士和枋头氐人紧跟着赶上,转眼杀到一处。

匆忙之间,薛瓒再次向营垒看去,但见滠头军已经会合了新义军,正向南撤去,他们的渐渐被黑夜湮没,终不可见。薛瓒能看到的是石青、姚苌两人一杆铁枪、一支马槊上下翻飞,在后阻敌,掩护部属撤离。

这两人真是神勇。两人联手,只怕千军万马也难堵住去路。看到两人威风凛凛的模样,薛瓒赞叹不已。霍然,他心脏猛地一悸,双目霍然瞪圆,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一刻,四周似乎突然安静下来了,一切都不再存在。薛瓒眼中,只有那一个画面,只有那一付情景。那副画面极其缓慢地在他眼中流转。

他看见石青挑飞两名氐人后,顺手抄了一炳环刀掩在手臂之后……他看到石青招呼一声,姚苌靠过去和石青并肩后退……他看到三个氐人追上去递出兵刃,姚苌一槊挥出,三件兵刃一起飞走……这时候,他看见石青手臂后的环刀迅疾一闪,不知怎么的,就插到了姚苌肋下……他看到姚苌身子僵硬地直立着,脑袋极不自然地扭向石青,他甚至看到姚苌那张惊骇无比、困惑无比、愤怒无比……各种夸张到极处的表情揉合在一处的脸。最后,他看见石青恍若没事般,上前挑到三名氐人,枪杆向后顺势一撞,姚苌如尊塑像般,直直倒下,石青身子一闪,消失在夜幕之中。

冰冷的感觉瞬间笼罩了薛瓒。

新义军军帅石青——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随手一刀就把姚苌杀了。姚苌是什么人?那是征西大将军的爱子!是滠头高高在上,天骄一般的存在。石青怎么能杀得这么随意,似乎杀鸡一般呢?这这这……太可怕了!

冰冷的感觉瞬间笼罩了薛瓒。

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在和石青顶撞,薛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很清楚,在石青眼中,他的分量连姚苌一成都抵不上,石青若对他起了杀心,只怕随时都会捏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第三十六章 全线撤退

薛瓒带一两百滠头士卒从渡口杀上河堤,冲到河堤外侧,顺着河堤根下折向南冲。河堤左近,沟渠泥坑处处,人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稍不注意就会摔倒,薛瓒带着滠头士卒一路跌跌撞撞,他心中不忧,反而有些欣喜,因为这样的地势更容易甩掉大队追兵。

氐人完全占据了渡口,随后沿着淇河西岸疯狂地搜捕南逃的联军,灯笼火把不断燃起,渐渐铺盖了整个淇河西岸。薛瓒跌倒、爬起,跑着跑着,再次跌倒,再次爬起……不要命地向前狂奔。一口气跑出四五里后,前方不远影影绰绰地现出一些模糊地人影。

脚步猛然一缓,薛瓒有些迟疑了。前面肯定是新义军,可是他却有些不敢靠近。此时他的心思极其矛盾,既希望和新义军会合后,一道逃出氐人追击,又怕见到石青,只怕石青一时不忿随手杀了他。

忐忑之中,身后追击氐人举得火光又近了一些,前面的新义军也发现了薛瓒一行。石青冷峻的声音在从暗夜里响起来:“什么人?报名!”

如同划破寂静的惊雷,听到石青的喝问,薛瓒吓得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心慌意乱之中,他福至心灵,脑中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也许,我应该如此……

拿定主意,薛瓒再不犹豫,一路狂奔过去,悲声嚎叫道:“石帅,末将乃是滠头薛瓒。末将还未登上渡船,枋头军就杀来了。无奈之下,末将只好带了一两百士卒顺着河堤突围,没想到在此遇上石帅。末将恳请石帅施以援手,若能逃出生天,自此以后,薛瓒鞍前马后,为奴为仆,也要报答石帅救命之恩……”

薛瓒一番哭诉有两个用意,一是表明他是凑巧到此,暗示他自己不可能发现石青刺杀姚苌之事。二是表明投效之意。石青能够亲自断后,说明石青对部属足够爱护;只要石青愿意收纳,他既不用担心被杀,也不用担心没有退路。当然,如果石青婉言拒绝,他就会早作准备,另找出路了。

“薛瓒!?”石青诧异地叫了一声,他没想到会遇上薛瓒,更没想到短短一瞬,薛瓒动了这么多脑筋。

考虑到薛瓒在滠头还算是个人物,有他帮忙,利于收拢滠头残部人心,石青很快做出决断。“得薛参军青眼,石青受宠若惊。薛参军勿须客套,快随石某撤离吧……”

薛瓒一颗心终于落下地,他喘着气跑向石青,隔得老远就一扑倒地,恳切地说道:“石帅不嫌薛瓒驽钝,给予收留,薛瓒感激不尽。至此哪怕拼的肝脑涂地,也要追随石帅左右,以效微薄。”

石青又是一诧,实在没想到薛瓒投效的这般干净利落。旋即欣喜道:“能得薛参军襄助,实是新义军之福。薛参军快请起。哦,对了,景茂贤弟身先士卒,勇猛无双,实是难得的少年英雄;可惜良才美玉自来易遭天妒,景茂贤弟掩护部众后撤时,一不小心,竟被对手所趁,英勇就义。唉……景茂贤弟麾下还有百十兄弟,请薛参军代为照料吧。”

话到最后,石青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薛瓒听罢,心中又是恐惧又是佩服。杀其人、并其众,这等之事,在石青口中道出,竟然成了有仁有义之举——代为照料部属。想是如此想,薛瓒却不敢露出半点心思,当下恭恭敬敬地回道:“死者亦已,请石帅节哀顺变。石帅仁念通天,景茂泉下有知,必定为麾下兄弟高兴。”

薛瓒所料不差,石青确实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滠头军与新义军会合后,向南又赶了四五里路,左侧河堤现出一道狭窄的不易察觉的豁口。石青当先拐了进去,薛瓒寸步不离,跟着拐了进去。

除了渡口,淇河河堤两侧内壁都是陡直陡直的,让人很难从堤上直接下到河滩,因此一般河段无法泊船载人。薛瓒从豁口进来后,发觉这里的河堤内壁被人垫出了一道土坡,土坡很陡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不过,这确实算是条路。

“让大伙互相拉着,别摔下去了……”打头的石青吩咐后一声,继续摸索着向下探路。薛瓒不敢怠慢,慎重地叮嘱了身后士卒,随后连忙跟上石青,没走多久,他感觉脚下一高,原来已下了河堤,到了一处狭窄的浅滩之上。脚下的干土不知是人工垫出来的,还是原本就是干涸的河床。

石青已上了一艘小船,正站在船首,对后续将士说道:“大伙注意,薛参军也请小心,掉进河水里虽要不了性命,却难免遭冻受罪。”

温淳话语落入耳中,薛瓒心头蓦然一暖,他恍然发觉,石青并非他想象的那样,无常可怕。心思翻转间,薛瓒默默地登上船,随即站在石青身后一言不发。

小船载满二十人后,有人喊道:“人满了,换船……”。喊声过后,两支长篙向河堤上一撑,小船荡了出去。薛瓒发现,自己所乘的小船刚刚离岸,立时从附近水面撑来一艘空船,迅疾靠上河岸继续载人。

小船撑出二十余丈后,河面上现出几十艘黑糊糊的船影,薛瓒这才明白,敢情撤离的船队没有走远,都集结在此等待石青呢。

薛瓒乘坐的小船径直来到一艘大船舷下,待所有乘客都换乘了大船后,长篙一撑,再次驶向岸边载人。

突围而出的联军合计约莫四五百人,七八条空闲小船来回穿梭,将人转运上大船,一炷香的功夫,岸上一空,所有的人都被转上了大海船,河面上的船只随即动了起来,摆成一长溜队形,缓缓南下。

辰初时分,天光大亮。船队来到淇河、卫河交汇处,在一处平缓的回水湾头泊下后,船上的乘客开始登上卫河南岸。

淇河流向是自北向南、卫河是自西向东,两河原来并不相通。魏武曹操兴建枋头灌溉区时,将两河之间的一截阻碍挖通,由是淇河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南下汇入黄河,一半向东而去输入卫河。船队到达的地方就是这处分岔口。

大船因吃水的问题不能靠岸,只能停在河心深水区,乘客登岸需要小船来回转运。

船上人员转运一半的时候,卫河之北、淇河之东的荒野上现出一队仓惶急行的人马。那是从东枋城撤离的新义军,因为夜路行走艰难,他们虽然提前撤离,反而比由水路撤离的河西联军迟一步抵达卫河。

任由船只转运士卒,石青独自上了一艘小船,径往卫河北岸去接王猛。

两人见礼后,彼此一笑,笑容里包含了浓浓的庆幸意味。枋头新义军渡河事宜交给丁析,王猛上了石青坐船,小舟一荡,缓缓向对岸渡去。

“景略兄。还有继续作战得必要吗?”石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猛,率先开口。

“当然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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