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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二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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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从月浑身发凉地呆坐在喜气洋洋的洞房中,压抑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止不住地滚落。
这就是她的洞房夜,陪伴她的只有一对流著泪的龙凤烛。
她其实早有预期不会与衍格顺利完成洞房,衍格会在洞房之夜离开,也都在她的预期之内,但她认为两人至少能有机会好好交谈,没想到却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结束。
耍心机?懂得抓人性的弱点?他是如此看待她的吗?
他口中的自己,为何听起来如此卑鄙?
不,她不是这样的人。他误解她,只是因为他并不了解她的心。
她独坐在菱花镜前,看著镜中泪流不止的脸庞。
她慢慢地脱下朝冠,换下隆重的华服,从云髻里慢慢抽出玉簪,缓缓地梳理长发,然后一点一点地卸下被泪水濡湿的残妆。
她的动作缓慢,花了很长的时间褪去身上所有的颜色。
她不著急,因为长夜漫漫……
幽暗的巷弄。
简陋的房间。
沈旧的帐幔中传出激情的喘息声。
“二爷——”绷紧的娇吟声充满了激烈的渴求。
“嘘,轻声点!”他在柔润的女体上挺身进击,猛烈驰骋。
“二爷!”她闷声抽吟,妖娆地贴著他汗湿的身躯,随他摇摆,曲意迎合著他的律动。
衍格思绪纷乱,看著身下裸裎的胴体,在这个销魂的关头,他竟想起离去时于从月那双惆怅无奈的眼眸,他的心情蓦地异常烦躁起来,咬牙用力挺进身下柔软的娇躯,沉重而猛烈地进袭著,试图摆脱那双纠缠他的眸光,寻求平息烦躁情绪的慰藉。
激情过后,娇弱的女体不胜负荷地伏倒在他的胸怀里,无力地瘫软著。
“今晚的二爷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是新婚妻子让你不满意吗?”娴馨甜腻的嗓音中泛著一股酸味。
“什么妻子?我今天娶的是夫子!”衍格冷哼。“新婚闺房要的是风花雪月,可不是张口闭口的大道理。”
“那……二爷今儿个洞房了没?”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他的胸前游移。
衍格轻瞥她一眼。
“如果洞房了,我还有力气来你这里吗?”
这个答案让娴馨心中升起一阵畅快得意。
“今儿个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却抛下了新婚妻子,跑到这里来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她掩饰内心真实的心情,眼中水光闪闪,盈满了感动。
衍格凝视著床帐上绣著的一双戏水鸳鸯,心底忽然有股从未有过的落寞,不知从何而来?
“二爷,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是我没把爷侍候好吗?”娴馨的红唇在他颊畔颈边轻吻逗弄著。
衍格慵懒地一笑。
“说话别奴性那么重,在床上不要说些什么侍候不侍候的话。”
娴馨一听,激动得面色嫣红。
“二爷生气了?”她焦急地搂住他的颈项。“我只是……只是第一回嘛,什么也不懂,就怕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呀!”说著说著,她的眼泪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我只不过说一句而已,这有什么好哭的?”衍格叹口气,轻轻捧起她的脸,那脸蛋如梨花带雨,愈显娇艳。
“我怕你不要我嘛!”她埋首在他胸前嗲声撒娇。
“何必太多心,我怎会不要你?”他轻抚著她光滑柔嫩的背脊。
“我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如今给了二爷,怎么能不担心?要是你不要我了,我可就嫁不出去了。”她娇嗔地说。
“你放心,过几日我让喜轿抬你进府。”他低声承诺。
娴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虽然她本来有机会坐上少福晋的位置,偏偏于从月使出自尽的招数,害她到手的肥肉飞了,她恨于从月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少福晋不会为难我吧?”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你有我,怕什么?”提到于从月,他心烦地揉揉鼻梁。
“要不是少福晋以死要胁你,这门亲事也不会成了,可见得少福晋颇有手段呢!我进府以后,你若是专宠我一房,她能不嫉妒吗?又岂会饶得过我?”她假意担忧地问。
衍格眯眼深思。
“她是受过礼教,知书达礼的官家千金,不至于会对你用上恶整的手段,你大可放心。”说完,他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自己对于从月的信心从何而来?
“少福晋美吗?”她想先探探敌人的斤两。
“别提她行不行!”衍格不耐地起身穿衣。
“二爷别走!我不说就是了,您别生气!”她急急高嚷,顾不得全身赤裸,跳下床来紧紧抱住他。“只要能进王府当爷的侍妾,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我不奢求别的,只求爷疼我怜我,不要辜负我对爷的一片心。”
这番话让衍格受到了感动,他张臂抱住她,为她拭泪。
“不走了喔?”她轻轻一笑。
衍格俯身堵住她的嘴唇,她的轻笑立即化成了一阵微微娇喘。
“二爷,要不要上床来?”她在他唇间风情万种地低语,身子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磨蹭。
“不了。”他松开她,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回身上。“我要在天亮以前回府,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什么意思?”她觑著他问。
“我要让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和于从月洞房过,这么做不仅让我对我阿玛可以交代,将来于从月生不出孩子,也可以成为我休妻的最好借口。”他淡淡地说道。
娴馨噘嘴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没有人看见,在衍格离去之后,她脸上的那抹歹毒浅笑。
静夜。
洞房门启,衍格自黑幕中回来。
龙凤烛已熄灭,烛泪未干,纱帐深垂。
他悄悄走到床榻前,轻轻拉开纱帐,静静看著纱帐后熟睡的于从月。褪了胭脂粉黛后的脸庞冰莹如雪,清丽如百合。
她靠著内侧睡,身旁的枕头和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著,她的身上裹著一床锦被,长发结成了发辫,丝绸睡袍领上的鸳鸯扣扣得一丝不苟,连睡觉的姿态都规矩得很。
睡梦中的于从月,比醒著时可人多了。
空气中悠悠飘荡著一股淡雅的香气,他不知道是于从月薰了香,还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总之,这个香气很好闻。
他卸下了大氅外袍上床,俯下身近近地注视她,想知道她是真的睡了还是假寐。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颊,她的睡容沉静,似乎正作著好梦,意外地,他看见了她湿濡的长睫,还有微红的眼眶。
她哭过了?
他微愕,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缓缓地在她身旁躺下。
他在心中暗忖,自己是否对她太过分、太残忍了?
不。他不希望自己这么轻易就被迷惑。于从月执意嫁给他的背后真正目的是什么,他还没弄明白,不能一时心软就怜惜起她的处境。他不相信她的理由只是“信守承诺”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多年前,阿玛曾接获密旨彻查龙珠的下落,他不敢再把龙珠收藏在身边,还把其中两颗交给贝蒙,把这弥天大罪分给了他一份,这么多年来,阿玛仍然秘密进行著搜查龙珠的行动,并未间断,为了牵制贝蒙不供出他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暗中与贝蒙见面,确定龙珠完好无恙。
当贝蒙在紫光阁经皇上钦点为乾清门一等侍卫,而他自己也成为监察御史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多,也更频繁了,渐渐地,两人原本的互疑牵制心态慢慢有了转变,变得气息相投、无话不谈,也因为两人之间有著共同的秘密而变成了知己好友。
虽然这么多年了,龙珠的下落始终不曾被发现,他和贝蒙也将龙珠藏在非常隐密难以被人发现的地方,可是因为拥有龙珠的事实太敏感,让他的个性变得很多疑,对人不容易产生信任感。
也因此,他对于从月坚持不肯退婚的目的和动机始终存疑,她那双眼睛里藏著秘密,绝对不是她对他所说的“大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那么简单。
于敏中长年在内廷行走,每日与皇上奏对,私下又与阿玛熟稔,一定很清楚阿玛接旨搜查龙珠的事,有没有可能于敏中父女暗暗知道了他的秘密?当年阿玛与于家口头允婚之后,小小年纪的于从月就改扮装束出现在王府门口,难道不是想来查探什么吗?
他脑中胡思乱想,杯弓蛇影,满腹狐疑,终于在天将亮时才迷糊睡去。
于从月双手抱膝坐在床的内侧,晶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躺在她身旁熟睡的衍格。
昨晚她流著泪入睡,什么时候睡著?衍格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当她醒来时,才发现衍格已经在她身边陷入了沉睡。
她不知道,他最后竟然会回到她身边来,只是看著他熟睡的脸,她的心就跳得厉害,心口隐隐的有一丝酸甜滋味。
他穿著白绸中衣,胸膛随著呼吸轻轻起伏,俊俏的脸庞,高挺的鼻粱,柔和平静得宛若作著美梦的少年。他身上的锦被凌乱地掀在一旁,她想伸手替他盖好,又怕惊醒了他,便作罢了。
他昨夜去了哪里?她很想知道,却不能知道。她很清楚,知道得太多,只是徒增烦恼。
趁著衍格尚未起身,她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跨过去,轻轻地放下纱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悄悄地打开房门。
一个小丫头坐在外间靠着墙睡得香甜,她走过去,轻拍小丫头的肩。
小丫头立即惊醒过来。
“二少奶奶!奴才只是闭了闭眼,没有睡著!”她急忙解释。
“没关系。”于从月笑了笑。“你替我送热水进来,我要梳洗,顺便叫紫鹦进来替我更衣。”
“是。”小丫头立即走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轻声些,二爷还在睡,别把二爷吵醒了。”于从月已坐到梳妆台前拆解发辫,悄声吩咐著。
“是。”小丫头抿了抿嘴,乖巧地把热水轻轻放在梳妆台上,拧了条热毛巾递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少奶奶的话,奴才名叫红儿,刚吃过十四岁寿面,奴才原就是二爷跟前递茶递水的丫头。”小丫头伶俐地答道。
“往常都是你服侍二爷的吗?”于从月轻声问,对这个模样甜净的红儿颇为喜爱。
“是。”红儿替她梳理长发,笑著说:“二少奶奶,奴才服侍二爷惯了,很会打辫子,但是却不太会梳髻呢。”
“不要紧,等紫鹦过来吧。”
纱帐忽然撩开来,红儿机敏,见衍格起身,立即走过去撩起帐幔系上。
“奴才请二爷安,二爷起得好早,该多睡会儿。”红儿毕竟是侍候惯衍格的人,和衍格说话就比和于从月说话自然得多。
“不用了。”衍格站起身,看也没有看于从月一眼。
于从月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衍格,正好紫鹦这时走了进来,看见紫鹦,她忐忑的心情总算放松了许多。
“奴才给二爷,小姐请安。”紫鹦恭谨地行礼。
衍格微一点头,也没有叫起,便转过身自顾自地和红儿说话。“我要洗澡,去给我打热水来。”
“紫鹦,过来吧。”于从月起身牵著她的手回到梳妆台前坐下。
“小姐,昨晚睡得好吗?”紫鹦注意到了她眼下淡淡的黑晕,见衍格态度冷漠,便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还好,但是有点认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紫鹦是她精神上唯一的依赖。“紫鹦,我想要我原来床上的那个枕头,你能让家里人送过来吗?”
“好,今儿有空我就回府替你取来。”紫鹦一边替她梳髻,一边应允。
“二爷,您的背是怎么回事?!”替衍格换下白绸中衣的红儿忽然失声叫出来。
于从月和紫鹦同时转头望去,赫然看见衍格的背上有四道淡红色的抓痕。
“这是指甲抓伤的吧?”红儿惊呼。“二爷,是谁抓伤了您?”
衍格回眸,有意无意地轻瞥一眼于从月,嘴角扬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
“谁抓的?”他邪气地一笑,目光暧昧地望向于从月。“好像二少奶奶的指甲太长了,是不是该修剪一下了呢?”
紫鹦和红儿张口结舌地看著于从月。
于从月惊愕地抬眼瞪向衍格,神情彻底凝住,脑中轰然乱响。
不,那不是她抓的!
衍格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对上衍格眼中不怀好意的冷寒眸光时,她豁然明白了。
然而,她却强忍著情绪,不辩解,一迳抿嘴沉默。
第五章
对于从月来说,嫁进王府的生活和在于府里的生活相比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一样是晨起向府里的各房长辈请安问好,闲时游园赏花,优闲地听府里女眷们说长道短,偶尔看戏听曲、打雀儿牌。
虽然王府是满人贵族,于府是汉族,但是两家已融合了满汉两族的生活习惯,除了在穿著打扮和膳食上稍有不同以外,其余的根本没有多大差别,所以于从月一嫁进王府,就很轻易地适应了王府的生活,而她无可挑剔的优雅举止和端庄得体的言行,也都深得王府长辈喜爱。
在这种时候,她就深信“门当户对”也有其必要性。
只不过,以前于从月是在自己的家里,她可以很任性,没兴趣的事不会去做,不喜欢的人也不会去搭理,但是嫁到王府之后,她的身分不同了,即便不喜欢的人或没兴趣的事,她都得勉强自己曲意承欢。
尤其在娴馨格格入府之后,衍格新婚之夜给她的难堪如影随形,在成为王府二少福晋之后,她原本棱角分明的个性慢慢磨平,面对任何状况,她愈来愈能冷静沈稳,愈来愈能无动于衷了。
这天下午,府里花匠们把几大盆栽种好的花送进了老福晋正屋里,老福晋把府里的女眷们都叫到了她的屋里赏花。
“这些花是我特地命花匠栽养的。”老福晋指著满屋鲜艳的花,笑吟吟地对女眷们说,“你们各自挑选看中的带回自己屋里去养起来,我爱花的香气,总希望各房里都能花气袭人。来吧,你们自个儿挑。”
女眷里也有长幼尊卑,显亲王福晋率先挑选。
“额娘,这些花个个都好,真不知该选哪一盆好呢?”看著屋内花团锦簇,显亲王福晋眼花撩乱,不知该挑哪一盆好。
“来,让你媳妇帮你挑吧!”老福晋笑呵呵地说。
显亲王福晋有两个媳妇,一个是大少奶奶元丹,一个是二少奶奶于从月。
“额娘,那盆石榴不错,花开得挺好,您就挑那一盆吧!”元丹指著一盆花办绯白的石榴花。
“这孩子不晓事,石榴花有层意思是多子多孙,你额娘已经生不出来了,给她这盆花也没用啊!”老福晋边说边笑。
女眷们一听,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额娘怎么拿我打趣呀?”显亲王福晋苦笑著。“我是生不出来了,可我还有两个媳妇儿呢!”
老福晋乐呵呵地笑道:“这儿正好有两盆石榴花,元丹和从月就一人挑一盆去吧!”
“谢太太赏。”元丹和于从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于从月让元丹先挑,元丹因名字有个丹字,便选了最鲜艳的那盆,剩下的那盆就归于从月了。
“从月,你过来。”老福晋慈祥地笑唤。“这么多花,你额娘不知道该要哪一盆,不如你来帮你额娘挑吧!”
“好。”于从月看上花叶繁密、花色多样的那一盆。“太太,额娘屋里搁一盆‘玉棠春富贵’正合适。”
众女眷疑惑地寻找哪一盆是“玉棠春富贵”?
“从月果然好眼光!”老福晋笑得更乐了。“好孩子,你告诉她们,哪一盆是‘玉棠春富贵’?”
于从月用手指著栽植玉兰花、海棠花、迎春花和牡丹花的那一个花盆。
“牡丹象征富贵,所以这几种花合起来的意思便是‘玉棠春富贵’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要这一盆了。”显亲王顺晋对这个聪慧灵巧的儿媳妇简直满意得不得了,禁不住疼到了心里去。
“衍格那孩子呀,也真只有从月能匹配。”老福晋笑眯了眼睛。“从月,你大嫂生了一双儿女了,你也要争点气,给咱们王府再添一个男丁。”
“是呀,咱们一起把石榴花养茂盛些。”元丹冲著于从月心无城府地一笑。“我瞧从月和二弟十分恩爱,明年太太和额娘肯定能抱孙的!”
众女眷也争相附和著。
于从月面对著众人的欣悦笑语,不禁冷汗涔涔。
自从娴馨格格入府以后,衍格夜夜都是子时以前进娴馨的屋,寅时以后才回来她的房,红儿总是在她的房里侍候他起床梳洗,因此当老福晋和显亲王福晋问起时,红儿自然如是回报,不知情的人真以为衍格与她多么恩爱甜蜜,但事实上有谁会相信,嫁进王府快一个月的她仍是完璧之身。
照她目前的处境看来,娴馨一定会比她更快受孕生子,到时候母以子贵,娴馨一定可以扶上侧福晋的位置,而她自己始终生不出孩子,也会落入衍格计划好的圈套中——休妻。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你们也都各自挑盆花去吧,把自个儿的屋里弄热闹些!”老福晋心情好,笑得合不拢嘴。
“是!”女眷们争先恐后地选花。
一阵混乱中,于从月隐约察觉到身后有道犀锐的光芒,她缓缓回头,看见娴馨格格面色阴冷地盯着她,满眸盈满了敌意。
不管伺时、不管何地,只要没人看见时,媚馨格格就是用这种敌视的眼神看著她,明明白白地用眼神表达自己对她的厌恶和憎恨。
她不示弱地回瞪一眼,然后漠视娴馨眼中的敌意,转开脸无视她。
娴馨格格自从进府以后,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各房主子的做派和气势,还有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质与优雅神态,都不是在下阶层社会里长大的她能一朝一夕学得来的。
再看于从月,确实如衍格所形容的那般,是一个读过书、受过教养、举止端庄的官家千金,她只比自己早进府三天,但是却如鱼得水,自在得就像在她自己的家里一样,而那份气度与能耐也显然都在大少奶奶之上。
看著于从月在王府里过得如此安稳,而她自己却活得战战兢兢、担心受怕。少福晋的位置本来该有机会是她的,于从月偏偏死不肯放手,看著她备受王府长辈们宠爱,她对她的防备和憎恶就愈是加深。
虽然她现在在王府里的地位只是侍妾,但是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她就绝对不会再回去那个破烂的家!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生下小阿哥,这样才有机会提升自己的地位。
至少,要先站上侧福晋的位置,这样才更有机会将于从月从正室的位置上挤下来!
“太白酒楼”的二楼雅座内,坐著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达官显要,衍格和贝蒙也在其中。
“听说你前几日把范祖玉的顶戴花翎摘掉了,把他贬成了庶民?”贝蒙低声问道。
衍格点点头,俊脸略显凝重。
“皇上最近把不少难办的案子都交给我,其中几件没有线索,难以查办,另有几件要是办下去,又得拆掉几员大臣的顶戴,牵连不小。”
“我只知道你得罪的人愈来愈多了,自己要当心。”贝蒙颇为他担忧,在朝堂上树敌愈多,到最后这些敌人会反击,有可能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除了我们之间的那个秘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把柄会落入敌人手里。”他低低叹口气,靠在倚栏旁凝视窗外街景。
“怎么了?好像有心事。”贝蒙奇怪地看著他。“你成婚以后就一直怪怪的,娶妻就那么令你不开心吗?”
“娶了妻,又处心积虑想休妻,你想我怎么开心得起来?”衍格一手支颐,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斟著茶。
“既然不开心就不要休妻呀!这有什么可烦恼的?”贝蒙闲散地品茗。“人家可是于大人的掌上明珠,能随随便便让你休了吗?”
“你说的是,于大人的掌上明珠,没有正当的理由,想休了她可不容易。”衍格微微苦笑。
“你就这么讨厌她?我听说她德才貌兼备,颇合适当你的福晋,她怎么就这么招你烦,让你非想法子休了她不可?”贝蒙没见过于从月,不知道衍格为何如此讨厌她?
“我也不是烦她。”他其实并不觉得于从月烦人。“我只是弄不懂,她为什么死缠著我不放?为什么死活都要嫁给我?”
“怎么,最难消受美人恩吗?”贝蒙呵呵浅笑。“人家谁都不嫁,就只想嫁你,你真有面子!”
“你不觉得这件事不寻常吗?”衍格正视他问。
“不觉得。”他摇头。“你的亲事在我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贝蒙,你仔细想想,以于大人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就算被我显亲王府退了婚,女儿也肯定不愁嫁。”他往二楼横扫一眼。“你看看这里的男人,这里坐著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不管于从月嫁给谁,身分地位都不见得比嫁给我低,她为什么就千方百计要嫁给我?”
“人家就喜欢你呗!”贝蒙并不觉得事情有衍格想的那么复杂。
“见都没见过面,还谈什么喜不喜欢?”衍格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她十岁那年还假扮成丫鬟到王府大门前,不知道想查探什么?”他就是认定背后一定有强烈的动机。
“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能查探什么?你也未免太多疑了。”
“有没有可能于家父女知道了我们之间的那个秘密?”衍格神色故作轻松散漫,但语气却严肃机敏。
“不可能吧。”提到龙珠,贝蒙神情一凛,倾身压低声音。“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有意害你,大可向皇上告御状,何必让女儿嫁给你,反而还让女儿深陷危险之中呢?你要知道,她当了你的妻子,可是要跟你一起生、一起死的。”
衍格怔住,他竟没有想到这一层。贝蒙说的没错,于家父女看样子是不知道龙珠的秘密,否则绝不会让于从月深陷危险当中。
“那你倒是说说看,她当时为了什么而要这么做?”他实在无法了解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贝蒙低头想了想,忍不住噗哧一笑。
“也许她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夫君俊不俊俏吧,结果没想到一见就钟情,所以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嫁了。”贝蒙哈哈大笑地调侃。他肯定想不到,自己随意的猜测竟然就是单纯的真相。
“她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哪懂什么一见钟情?不可能!”他断然否定。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贝蒙轻笑。“要不然你能想得出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吗?最有可能的原因肯定是她对你有好感,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就要被你休妻,那么于大小姐也未免太冤枉了,爱一个男人有什么错?爱自己的夫君又有什么错?”
衍格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道微妙的变化。
“这是不可能。”他思索之后立刻摇头。“当年她当著一堆人的面义正词严的教训我,简直没把我气炸,我也根本没给她好脸色,气氛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她怎么还有可能喜欢上我?”
“喔,她教训你什么?”贝蒙可好奇了。
“菩萨助人可不会这样无礼。普天之下,不论穷人富人,在菩萨眼中都是一样的。二爷想必读过《礼记》‘不食嗟来食’这个句子吧?就算再穷,是人都有自尊的。”衍格故意模仿小女孩的于从月说话的神态。
“我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教训过,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我毕生难忘!”尤其在他的护卫仆役面前让他难堪,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贝蒙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真有趣!真是字字珠玑呀,太有趣了!”
“这让你觉得很有趣吗?”衍格不悦地瞪著努力不想笑太大声的贝蒙。
“衍格,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趴在桌上边笑边说。“小于从月的教训让你如此刻骨铭心,让你字字句句没齿难忘,你一定也非常非常喜欢她。”
“少胡说!”衍格倏地拉下脸来。
“这可不是胡说。”贝蒙深深吸气好止住笑,然后端起茶喝了几口润喉。“你一直觉得自己很讨厌她,其实,这种讨厌的情绪说不定是一种喜欢,只是你自己还不明白罢了。”
“别胡乱解读!”衍格自鼻间哼出浓浓的不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连洞房花烛夜都训话的女人。”
贝蒙一听,又再度爆出大笑。
“有意思!她在洞房花烛夜对你训什么话?说来听听!”
“算了,我才不准备说出来取悦你。”
“该不是教训你……那儿的功力吧?”贝蒙邪笑。
衍格回他一笑,不过却是皮笑肉不笑。
“真可惜,她还没机会对我的功力进行评论。”
“什么?”贝蒙瞪大了眼。“你该不会连碰都没碰过她吧?”
“正是。”他挑眉淡笑。
“简直不可思议。”贝蒙怀疑地看著他。“你每天跟一个姿色不算差的女人同榻而眠,居然还可以碰都不碰她,你该不会真的有毛病吧?”
“我很正常,没有毛病。”天知道他近来克制得有多辛苦,如果不是上半夜先跟娴馨纾解过欲望,他没有把握下半夜还能和于从月相安无事。
“衍格,你不该这样对她,怎么能因为你对她心存怀疑就这样折磨她?她实在太无辜、太可怜了。”贝蒙完全是怜香惜玉的心情。
衍格微眯双眸,陷入了沉思。
难道,他真的误解了她?
真的有可能什么动机和目的都没有,就如贝蒙所说,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事实真会如此单纯吗?
“小姐,天晚了,先睡吧。”紫鹦服侍于从月上床。
“二少奶奶,二爷交代了,今晚不回来睡。”红儿一边说,一边把每一扇窗都关上。
“知道了。”于从月思潮起伏,她不愿意去猜,也不敢问衍格是不是要在娴馨那儿过夜不回来。
“二爷往常就算去娴馨格格那儿,不也都会回来睡的吗?怎么这两日反常了?”紫鹦忍不住嘀咕。
“二爷这两日也没去娴馨格格那儿,都睡在书房呢!奴才一会儿还得给二爷送热粥过去。”红儿说道。
“为什么睡在书房?”于从月觉得奇怪,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
“皇上交给二爷几件案子,听二爷说件件都不好办,每天头疼著呢。”红儿一边薰著香,一边回话。
“原来是睡在书房呀!”紫鹦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二少奶奶沉得住气。”红儿笑说。“今儿晚膳时,娴馨格格就憋不住地到处找二爷,后来闯进二爷书房,惹得二爷动怒,把她赶了回去。”
“是吗?”紫鹦噗哧一声笑出来。
于从月以眼神示意她不可失态。
“红儿,书房那儿有被褥吗?夜里不会冻著二爷吧?”她轻声低询。
“不会的,书房那儿有暖炕,二少奶奶放心。”
“好。”她点头。“那你先去侍候二爷吧,这儿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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