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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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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远到苏州,嫁人不是吕家,就是罗家,所以她两个害羞,只在后院,寸步不肯出院门。

罗老太看着他们三个,长叹一口气,儿子是叫姚氏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偏这对姐妹又不晓得事,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少不得带她们出去走走。就吩咐道:“咱们去瞧瞧你们大舅家的铺子,儿哟,你去厨房拎桶绿豆汤来。金姝银姝,无事常到你大舅家走动走动。总在家闷着哪里使得?”

两个管家在后门春凳上睡的正香,不去使家人,偏要支使他,罗中书拎着桶绿豆汤跟在后边,心里有些不快活。

姚滴珠偷偷从门缝里瞧见,也是不快,家里多的是管家使女由着婆婆使,偏什么事都爱叫儿子动手,须知他如今是七品官人呢,谁家县太爷要拎绿豆汤的?过得一会罗中书一头是汗举着一碗红滟滟的汤回来,笑嘻嘻道:“那个小梅煮的酸梅汤甚是中吃,娘子,你尝尝。”

姚滴珠把汗巾子丢到他脸上,嗔道:“看你,一身是汗,去洗洗去。”接着小碗,吃了两口,虽然好吃,合她从前在王家时王素娥与她吃的一样。想来都是小梅做的。想到王家,她地心里紧了一紧,她把明月都狠心留在王家了,奶娘也打发了,就是不想新夫家里晓得她的旧事。如今这个小梅跑出来在她眼皮底下晃。怎么是好?这般想着,那酸梅汤就变得涩口起来,她扬起手一泼。都浇在花盆里。

“相公,婆婆呢?”姚滴珠紧皱着眉头。甚像那什么那什么的时候地样子,罗中书想到被老娘打断的好事,小腹又热又涨,转身关了房门,把滴珠搂在怀里。道:“我舅舅接了个活,他们合我大叔都在一处吃绿豆汤呢,吃完了要一齐去瞧。今日只得我们两个在家,娘子。咱们不是不是……嗯?”

姚滴珠闭着眼睛倒在他怀里,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他生得俊俏些就好了,若是他会吟诗做对就好了……然这些不足之叹,只过得一会就淹没在罗中书温柔地亲吻里、多情地抚摸中。她发出快乐的呻吟,伸出雪白地胳膊。紧紧的抱着罗中书紧绷绷的背。得到娘子的回应,罗中书越发的快乐,觉得身下地椅子轻轻击打板壁的咚咚声。都极是动听。

过了许久云消雨歇,姚滴珠小睡了一会起来。推推罗中书还在酣睡。她唤使女进来,洗了澡换了衣裳。听见卧房里还有呼噜声,心中一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瞧瞧小梅的铺子,看看是什么样一个情形。她走到镜子边挽起头发,插上两枝红榴花,自觉容颜比那花还要娇艳些,又取了西洋香花露洒在身上,香喷喷的出门。那横巷却是她从前常走的,滴珠扶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站在巷口,朝左看去,王家大门口那个不是王老太爷?却像是从前还要黑瘦。朝右看去,正好瞧见一群罗家人向码头走去,只有小梅一个站在一间小铺子门口相送。姚滴珠等那群人上了般,慢慢走到小梅跟前,对低头扫地的小梅道:“小梅。”

小梅还不曾抬头,外边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喊道:“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儿?”

她两个一齐回头,却是一个京城打扮地书生,带着几个奴仆,一双眼睛只在姚滴珠脸上,胸上打转。姚滴珠红了脸,那书生越发得了意,上前拉着姚滴珠的手道:“小娘子,方才合谁睡过了?”

小梅的扫把吧答一声掉到台阶下。跟那个小丫头一样;嘴巴张地多大。那书生一边摸姚滴珠的玉手,一边笑道:“小娘子,你是哪个院子地?”

姚滴珠涨红了脸,甩了他一巴掌,因前门叫他挡住了,就朝后边逃去。小梅惊叫道:“表嫂小心。”

那书生原是捞着姚滴珠地纱衫,听得这声“表嫂”却像是个良家,一惊之下用力,姚滴珠的衣袖就叫他撕了下来。调戏良家妇人终是不大好,眼看小梅举着斧头冲上来,那书生抱着头冲出去。小梅快手快脚关了铺子门,走到后边寻姚滴珠,道:“罗夫人,你要出门也当带两个管家地。”

姚滴珠摸着光秃秃的袖子,又羞又怕,道:“我哪里晓得会这样。只有几步路,所以穿插着家常衣裳就出来了。”

小梅打量她这一身,也不晓得是姚小姐自家买的还是罗中书与她买的,里边是大红的主腰,外边纱衫是银红的,比平常的料子还要透还要亮,下边都不曾系裙,只一条白纱裤,偏她头发又是挽一半散一半的,还插着两枝花,实不是个良家模样,也难怪方才那个书生调戏她。小梅叹了一口气,不想说她,冷冰冰道:“我的衣裳你穿不下,叫你使女回去与你取去。”姚滴珠打发走了小丫头,看看这里只小梅一个,也不顾不得刚才害臊,上前拉着小梅的手,道:“小梅,你自有去处,为何要在我家?”

小梅甩脱她的手,拿扫把扫地,道:“不是我娘嫁了你相公的舅舅,你当我愿意在你家啊。”

姚滴珠想了想,咬着牙把胳膊上一对玉镯撸下来,递到小梅跟前道:“这对镯子也值三四百两,只求你离了我家,回尚真真身边去罢。”

小梅退后一步,冷笑道:“为何?”

姚滴珠涨红脸道:“见着你,总叫我心中不安,怕你合我婆婆说起从前旧事。尚家极有钱,养活你们吕家不在话下……”

小梅冷笑一声,道:“只你一人想着旧事会心中不安么?”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是那等搬舌的小人,你自放心。待铺子收拾好了,我自在铺子住。”

姚滴珠讪讪的,伸出去的手不晓得是再伸长一点,还是收回来。小梅的扫把轻轻打了打她的脚,道:“罗夫人,让让。”

过不得一会,罗中书脸色铁青抱着衣裳来,趁娘子到后进换衣裳的时候,谢小梅道:“妹子,多谢你。”

小梅看见他递把姚氏的还是那种透亮料子的衣裳,想到吕家人待她真心实意,忍不住好意道:“罗家表哥,方才却不能全怪人家孟浪,表嫂也是不大讲究,她穿的这们个样子走在街上,实是……”

罗中书笑道:“她喜欢呢,等闲又不出门,随她呀小梅看他十足老婆奴的样子,也不理会,掉过头去照旧扫地。罗中书也就帮着抬柜子移架子。待店堂收拾清爽,姚滴珠方扶着小丫头出来。

罗中书原来不曾想到,只觉得娘子这样打扮又美又媚,极是动人,叫小梅提醒了,回想在苏州河上见过的粉头,果然晚上差不多都是这样打扮的,面上一红,脱下外衫披到姚滴珠身上,招乎了一声小梅就搂她出去。

谁知姚氏的霉气来,城墙都挡不住。罗老太太因没有寻到船,带着一大家子人回转

正好看见儿子搂着一个粉头的背影。这还得了!她冲上去揪住粉头的头发,用力一推,把粉头推到道边,就甩儿子耳光。骂道:“自从到了苏州就不学好,如今连嫖都学会了?”

金姝扶起表嫂,轻声道:“姨母,是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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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罗府(下)

呼啦啦围了一圈路人来瞧热闹。就有人认姚滴珠来,指着她道:“哟,这不是王举人家的小娘子?听说王中书把妾都卖了,怎么连正头娘子也打扮成这幅德行出来揽客?”

罗中书涨红了脸,一手拉着老娘,一手夹着姚滴珠要回家去。罗老太听见方才那人说话,怒道:“你把嘴巴放干净些!”待要争说那是她家儿媳妇,实是方才儿子多事解了外衫盖在滴珠身上,她老人家眼花,看见合花船上差不多的打扮的女人,就以为是粉头,此时叫人家指着粉头骂,却不好回嘴。

吕大舅跟罗大叔两家人相对看了几眼,吕大舅就把女人们都引到小梅的铺子里。两家男人把罗中书夹在中间回家。方才那个多嘴的见他家人多势众,就不敢回嘴,拉同伴的衣袖悄悄道:“难道那王举人精穷了,连老婆也卖到青楼去了?”

同伴敲他道:“你才回来不晓得。王举人心黑,因这个娘子不肯回娘家要钱,存心要饿死她,幸好她娘家人来瞧她,告到县里替她主持公道,却是合离呢,如今那小娘子想是嫁的不如意,所以下了海。她生的倒是美貌,不晓得是卖到牡丹楼还是鸣玉楼。明日咱们去吃酒去?”

那人嘿嘿笑起来,道:“举人睡过的妇人,不晓得什么滋味呢。”两个勾肩搭背寻欢去了。

路人渐渐散开,从一家铺面里走出一个老妇人来,冲着姚滴珠一行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人。你嫁到我家不老实,又盗财物又偷汉,还有脸嫁奸夫。天也不放过你!”

小梅听见那声音甚是耳熟,伸头出去看。却是王老夫人,全身上下收拾的极是光鲜,边上扶着她的就是小怜,婢学夫人的样子极是可笑,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怜回头见是小梅。惊地直扯王老夫人袖子。王老夫人扭头见是小梅,那尚真真是嫁不出去地主儿,若得回转不好?不禁满面堆笑走到小梅跟前,道:“小梅呀,你们小姐呢?”

小梅笑道:“大娘可是要买东西,小铺过几日才开张。”

王老夫人甩脱小怜的膀子,伸出两只手似老鹰缚兔一般紧紧缚住小梅的手腕,亲亲热热道:“真真呢,自她离了我家。哎哟哟,婆婆我没有一日不想她,我苦命地好媳妇。”原是想松手抹眼泪的,偏握着地手一直在挣扎。她只得依旧紧紧握着。道:“如今阿菲是中书呀,堂堂正正七品内阁中书舍人。合知县都是平起平坐的,昨日到县衙,县太爷亲自接出门来,合他亲亲热热说话。她们尚家不是一直想叫阿菲做官的么?”

那散开的人又渐渐聚起,就有人小声指点说:“方才那个被打的妇人,就是她家媳妇,闹了一场官司才另嫁人家。说起来,他家笑话多着呢。”

小梅不肯站在这里叫路人编排她家小姐,恼道:“我早赎了身了,不晓得小姐家地事,你放开我。”

王老夫人咂嘴,做出一副长者慈祥的样子来,叹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生死都是我王家的人呢。”

一只拳头稳稳的砸在老夫人的肩上。吕家几郎并罗家几个儿子一齐过来,大郎把王老夫人砸得打了一个趔趄,冷笑道:“死老太婆,你家住在哪里?”

王老夫人因儿子近日贩丝发了财,正是得意的时候,说话比平时还要高些,大声道:“我是谁?我是王中书的亲娘王老夫人,你敢对我不敬,我儿子写个五指阔的贴子送你到衙门打板子!”

罗吕两家地儿子都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大郎把小梅拉到身边,哂道:“老太婆,你方才拉着我家妹子,是不是想拐她?”

小梅忙用力点头道:“就是就是,她哄我呢,叫我去她家,说她家有好吃的好耍的。”因她说话俏丽,小模样极是讨人喜欢,四下里一片哄笑声,就有人起哄说是。

王老夫人看到这七八个高头马壮地小伙子,一阵心虚,道:“胡说,这个小梅是我儿子买的使女,跟着……”

王中书挤进人丛中,死命把她拉出来,百忙里狠狠瞪了小梅一眼。小梅吓了一跳,想到姐妹们教她地话,突然笑喊道:“桃红姐姐生地孩儿前日会喊爹爹了呢。老夫人何时再来呀?”

众人都纳闷为何蹦出这样一句来,王慕菲跟王老夫人听见差点跌倒。王老夫人看着扶她的小怜有气,掐她一把,骂道:“养你们一群不下蛋地母鸡!”

王慕菲拉他老娘道:“娘,这事做的人家通不晓得,咱们莫惹小梅了,这个死妮子从来嘴紧,不是说这种话的人,她这般张扬是叫你不要惹她呢,你以后离她远些,还嫌儿子我的脸丢的不够么?”

王老夫人方才人多时似软脚虾一般,进了家门就硬起来,定定的站在门边,怒道:“小梅在我家哪般儿对她不好,好吃好穿好供着,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王慕菲跺脚道:“娘,你生怕苏州人不晓得松江事么,张扬的满城人都晓得我一连吃两个女人弃掉,我还怎么讨生活?你以为银子是好赚的?”——他这些时间一门心思要挣钱,吃了好些苦头。

王老夫人因儿子提起银子,伸手问儿子讨钱道:“给二两家用。”

王慕菲奇道:“这才几日?不是才与你老人家二两银?”

老夫人笑着抱怨道:“你这几个爱妾,不要吃不要穿?吃的略差些,就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脸色与老娘瞧,快给。”

王老太爷神出鬼没。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也手背朝下。道:“与我本钱翻本。”才说得一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王慕菲自荷包里取了两块碎银子,一块把老娘。一块把老爹。王老夫人抄在袖子,眉开眼笑拉小怜道:“走。咱们去买那块帕子去。”

王慕菲气得说不出话来,合王老太爷各退一步让王老夫人出去。王老太爷越发的瘦了。自腿伤好了之后,他就迷上了叶子牌,没日没夜泡在小杂货铺后边地赌场上。他若是赢了钱就把银子藏起,第二日问儿子要钱再赌。输了的话不必说。更是要问儿子讨要的。

还好王慕菲学着真真贩丝,狠是赚了一笔,手里也有近二千两地银子,然他自家出力出汗挣的银子,是舍不得乱花地。对如今几个妾出手比从前小气许多,只有一个小怜还成个模样,那几个就叫他分了上下两等,不是女儿的两个打到耳房合那个上灶的一起睡做粗使婢女。来时还是女身的两个安置在原来小桃红住的东西厢房里,算做近侍通房。

王老夫人因儿子富了。亲事上越发上心,一连寻了十来户人家地姑娘,王中书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他心里有尚真真合姚滴珠两个富家女儿做比。家境略差些的都看不上。二来他王举人休妻美名苏州扬,好人家纵有女儿也舍不得嫁把他。

王慕菲不晓得是他人品不好人家才不许女儿。只说他的官小了又不是实缺所以人看不起他。等他有银子活动觅个实缺县令,想必苏州有钱人家的女儿就等他挑。也不急,只一门心思赚钱。

话说姚滴珠被罗中书搂回家,罗中书百般的哄她都不住声,伏在床上只是哭。罗中书急得一头是汗,围着娘子打转转,正在为难之际,罗老太使个管家在院子门口喊他。

一边是受委屈的娘子,一边是生气的老娘,罗中书左右为难,站在门口挣扎许久,还是偏到老娘那一边。听见他出去,滴珠收了哭声,咬牙切齿道:“你们家就没一个好人!”随手取了只铜花瓶丢去,正巧砸到罗中书头上,留下一个青包。

罗老太合吕大舅坐在一处,见他顶着一个大包进来,都心痛道:“这是怎么的?”

罗中书笑道:“不小心在门框上碰了下。”躲躲闪闪不肯叫娘瞧。

罗大叔接他到一边,叫取药酒来替他揉,笑道:“大福,这是你娘子打的吧。你家小娘子凶地紧呢。”

罗中书叫叔叔说破,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起来,道:“不算什么,不疼,叫她打两下出出气也好。”

罗老太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把一个茶碗掼在地下,茶水四溅,碎磁片明晃晃地,片片好似路上行人的白眼。“大福,你老实说,姚滴珠是何等样人,她从前嫁地又是什么人?”罗老太想到方才还怄。

罗中书吞吞吐吐道:“她是一个王举人地娘子。那王举人不事生产,家事都是她打点,我租她的铺面开酒坊,起先当她是寡妇,所以……”

“所以你就看上人家了?”罗老太蹦地多高,怒道:“你两个表妹生得也不比人家差,清清白白的女儿不要,你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她是不是合你有私,所以那个王举人才休了她的?”

罗中书涨红了脸道:“没有,是她合那王举人闹到公堂上去。因她们搬家是从酒坊里搬过去的,我帮忙打了打下手。想必因为这个那王举人心中妒恨——娘,那姓王的不是个好东西呢,他相与的粉头把滴珠假银子,哄得滴珠将去钱铺,结果惹上官司赔了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去。滴珠陪嫁花尽了,那王举人就叫她去娘家要钱,她不肯,就想害死她另娶!”

罗老太冷笑道:“她如今是你娘子,你自然要把她说的合花朵一般。虽是你娶了她,到底不曾经过长辈的眼,没有三媒六聘。再者说,你也是七品官,我不说娶门当户对人家的娘子,怎么着也要娶个清白的。两个表妹挑一个,做平妻罢!”

罗中书急的说话都不清楚了,忙道:“若没有滴珠去寻门路花银子,我哪里会得官?娘,做人不能这般忘恩负义。我有滴珠就够了。不要提什么平妻的话。金姝银姝是我妹子,慢慢与她两个择两个小女婿不好?”

他这一套话说的一个舅舅一个叔叔连连点头,就是罗老太。实是叫姚滴珠气地。儿子这样说,她慢慢吃尽一碗茶。道:“我们又不贪她家的钱,这是她自家贱,要倒贴的。如今家里吃穿用度不都是用地我罗家的?难道花着她姚滴珠一分了?”

罗中书极是老实,道:“房子……”

罗老太哼道:“我呸,你真是吃人家地嘴软。你自有两千金,苏州的生意又好做,不靠她姚滴珠,难道你挣不得钱?娶不得美貌娘子?分明是你贪图日子过得舒服,半推半就在公堂上娶她的,是不是?”指着儿子的额头,戳道:“咱们穷也要穷的有骨气!住娘子地房,睡娘子的床,你自然说话不响。由着她打扮的粉头一样在街上乱晃,这是叫自家人撞见,若是那等登徒浪子对你娘子动手动脚。或是污了她的清白,你还要不要脸?”老人家越说越怒。把桌子拍地嘭嘭响。

罗大叔劝道:“嫂子慕气。这个侄儿媳妇听说从小没娘,所以教养上差些。只要侄儿好好管教呀。”转过头对罗中书道:“你娘却是为你着想,咱们没的在苏州住一辈子。总还是要回家乡去的。你这个苏样娘子到了咱们那个小县城,可是藏得住的,没的叫人日日指着鼻子说她的不是。你还当好好劝她,把那些花头收起来,学着你娘,好好过日子呀。”

罗中书听了觉得有理,实心实意点头道:“我回去说她。”他是个老实地,回了房就把老娘怎样说,老叔怎么劝一一讲给娘子听。

姚滴珠不听还罢,一听就恼,按着性子听罗中书说完,冷笑道:“原来你们罗家穷人是有骨气的,那莫住我的房子!你娘还罢了,你叔叔跟你舅舅,叫他们做有骨气地人,马上给我滚!我这嗟来嗟去的所在,可是污辱他们!”

罗书中一忍再忍,也恼了,道:“他们怎么了?他们是我亲叔叔亲舅舅,在我家住住怎么了?我娘不过抱怨你几句,你就要赶人,是真瞧不起我们了?”黑着脸站起来,跨过了门槛,又回头道:“我自去寻房子去,不住你家!”

姚滴珠合他成亲这些日子来,头一回见他发这样大火,唬得哇一声哭道:“你欺负我,我要回娘家去找我娘家表弟来合你说理。”

提到娘家兄弟,必是那个小雷了。罗老板虽然是个老实地男人,却不是死木头,想到那小雷公子生得只是黑些,年纪又轻,为人又洒脱有风度,听说家里还有钱,又在公堂上替姚滴珠一力主张嫁人。难不成娘子真合他有私,是把了绿帽给他戴?生气地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你娘家表弟为何一力主张叫你嫁我?他样样都好,对你又好,怎么不把你娶回家去!”

姚滴珠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不嫁他罗中书,爹爹必要替她择配,什么样的人家都会比这个罗家好,然她自家心虚,人家再好,待她这样名声坏了地妇人,也不会有多少,所以她心里对公堂上做主把她嫁给罗家的小雷表弟甚是感激,时常的在罗中书跟前提起。却不曾想叫罗中书误会她了,不禁涨红了脸道:“我若有错,也是当初瞎了眼要嫁那个王举人,叫他害了我一年。我合小雷表弟清清白白的,你若不信,你去问小梅!”看到桌上摆着一把银剪,夺在手中比着喉道:“你去问明白,若是我合谁有私情,我就死在这里!”

此时她小脸发白,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罗中书瞧那衣服,却是趁他方才走的时候换的旧布衣,心中一软,好声道:“原是我气糊涂了乱说话,你莫放在心上,心肝肉肉,把剪子放下来呀。”

姚滴珠比着剪子强撑道:“你去问,问好再说!我姚滴珠清清白白的人,不担那等污名!”

罗中书没得法子,退出来叫几个使女看好夫人,又请舅舅去请小梅来。

小梅正在铺子里忙,听说罗家中吵嘴,冷笑道:“他们小两口吵嘴,与我何干?不去!”

小梅娘扯女儿袖子,劝道:“去呀,虽然那个侄儿媳妇看咱们不起,总不能叫他姑姑脸上不好看。”

小梅也晓得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收拾了铺子请三郎看着,随母亲回罗家去。罗中书在后院罗老太房里坐着,一见小梅忍不住站起来,道:“小梅,滴珠是个好女人,对不对?”

小梅先在罗老太并罗大叔跟前请了安,方道:“这话一时说也说不清,我也不好背着表嫂说,不如请她来,叫她问我,她问我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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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马桶记(上)

罗中书把小梅拉到他卧房里,姚滴珠见到人才肯放下剪子,软软的扶着小丫头走上前,哭道:“你问问小梅,我是不是那等不贞的妇人,合小雷兄弟有没有首尾?”

小梅娘臊的满脸通红,原先小雷送女儿回家,她们只当女儿是小雷的近侍,这几日旁敲侧击问得女儿还是清白之身,极是高兴。姚滴珠是个妇人,怎么好对姑娘家说这个混话?不只是她不快,就是罗老太的脸,也搭拉下来。

小梅红着脸道:“表嫂为人如何我是不大晓得。那小雷少爷合我家姑爷是朋友,常见,却是个正经人,不会做那等不清不白的事体。”

小梅只说小雷好不说她,姚滴珠急道:“我们是表姐弟,原就比常人走的近些,也没什么的。”本来小梅那样说,就是把她撇清了,偏她心里慌张,添得这一句,罗老太听了甚不是滋味,看罗大叔合吕大舅都朝外退,老人家没奈何,又羞又恼,扭过头只妆看不见。

姚滴珠先还暗喜,只当她辩白开了人家理亏都站不住,谁知婆婆合相公的脸都涨红。小梅娘站在一边,又想去又怕女儿吃亏,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

房里静得能听见外边风声,她看着小梅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才回过味来,原是她把话说错了,急的满脸通红。小梅心疼她娘为难,想了一想,笑道:“表嫂若是没有什么问我的,我就回去了。”强拉着娘的手出来,到吕家住的小院子里。请吕家后父合母亲坐到一处。郑重道:“我晓得爹爹是个极好的人,我有几句话要说。”

那大哥大嫂极有眼色,就把几个小地都喊到罗大叔家耍去了。小梅心里越发觉吕家的好来。红着脸道:“这事关系着我主人,所以本不想说。可是若不说明白。他们今日闹了明日闹,没的叫他们拖着我们也过不得好日子。”

小梅娘没说话。吕大舅道:“好孩子,不当说地话就别说。你家主人实是好人呢。”

小梅苦笑道:“我家小姐实是极好的人。我回家时她还嘱咐我叫我万事忍着些,休合那姚氏一般见识,偏姚氏这般不晓得事。我实说了。姚氏在松江有个好名儿叫赛嫦娥,还有个才女地名头,风评就不大好,还牵连着死孩子的官司,到如今都没有结呢。因她家当时只得她一个女儿,人都当她家是绝户,所以王举人看在银子份上求她做妾,……”小梅顿了一顿,对目瞪口呆的爹娘道:“可是姚氏真把自家当个嫦娥了。偏不肯做妾。那王举人实是无良,只说原配娘家真是穷了,姚家有几十万金银。那绝户财将来都是他的,真个使媒人去求聘。那原配听说了。自请下堂求去。”

吕大舅道:“这个大娘子做的好!这种人守着他做什么!”心里猜大娘子必是那相家地少奶奶。然相家待小梅这样厚,又看小梅面上与他生意做。那些猜问的话却不好说出口,只是心里感叹好人总是被人欺负,长长叹气。

小梅苦笑道:“那姚氏原来合王家是住对门,王举人也常到她家走动,她也常使人来请王举人去,公子小姐们聚在一处吃酒做诗取乐。后来他们结了亲,姚家老爷却带着填房马夫人合两个儿子来家,王家丢了这注大银子,他们两口子就常有吵闹。小雷少爷却是马夫人的娘家侄儿。听得马夫人私蓄甚多,还与了姚氏数万两银子做私房的。”

吕大舅合小梅娘都叫这马氏夫人随手就是几万两与前妻女儿的大方吓着了。小梅笑道:“那姚氏不知足呢,一个骗子跑他家隔壁去,说是烧银母,一两银子能变十两银子。王家就把银子都拢了送去,那姚氏也把她几万两的私房背着夫家送了去。谁想那些银子沾了仙气都升到天上去了,凡人却是无福享用呢。想必是王家也晓得些风声,以为姚氏手里还有不少私房,所以……后来那些事,却是大家都晓得的了。若论有私,她从前合王举人或者不清白,然合小雷少爷是清清白白的,小雷少爷行事都是看那位马氏夫人的面子地,背地里说起来就没有喜欢她的。”

吕大舅听了,许久才道:“依着这般说来,有些话还是要合他姑说说的。这个姚氏我看她也不像个安份地,咱们在他家却是住不得了,好在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孩她娘,我们去赁个小院搬呀?”

小梅忙道:“到我铺子里去呀,挤一挤,还是住得下的。”

吕大舅笑道:“傻孩子,要搬到你那里,合不搬有什么两样,反叫外甥脸上不好看。原就当寻宅子别住呢。岂不闻远香近臭?借居亲戚家不过一时之计罢。那一回我合你娘出门遇见你,本就是要看房子地。”

小梅娘也道:“我们比不得亲家,他们自姓罗,住在侄儿家没什么。我们住着,多有不便,不能叫外甥为难。”心里却是不想叫女儿为难,看情形罗家小两口争吵只怕常有,若是每次吵起来都把她家一个清清白白地女儿夹在里边问这个问那个,图好名声呢!

吕大舅却是不想趟罗家的混水,这个媳妇大姐是不喜欢,外甥却是极喜欢。想必做亲这头几年必是要争吵地,偏这房子又是人媳妇的私产,他们借住在这里,大姐说话都不硬气。他原就是要另寻房子住的,只是叫小梅的事耽误了。此时动了念头。就把别事放下,去隔壁把两个大的叫来,商量租房。

小梅因他们家务事,知机去换吕三郎回来。过了两日,他们要搬家的事体叫去酒坊看他们的做活的林老管家晓得,就替他们打听,在梨花巷后巷寻了二进小院,只是房舍旧些。前后两个院子极大,也有十来间房,一年要十二两银子。吕大舅歇了半日工去看。盘算前进左右四间厢房住四个侄儿,后进左右四间厢房住女儿。就是将来子侄都娶亲都够用了,又合姐姐家近又离小梅近,极好。就写了契约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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