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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戚顾]痴儿 1-14 end-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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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骑在马上,皱着眉头。 

      眼前这情景,实在太过相似,只是自己,换了个角度来看而已。 

      领兵的将领手一挥,战鼓擂了起来,杀声顿时震天。 

      戚少商握着剑便要出鞘上阵杀敌,却蓦的迟疑了一下。 

      “还在等什么呢?上阵杀敌,可是立功劳的大好时机啊。”似乎一个微微有些讥诮的声音戚少商背后响了起来,声音低得戚少商几乎就没有听清,但是之后的附议声,戚少商却是听清了。 


      戚少商回头,却只看见了身后不断向前涌动的士兵,说这话的人,不知是谁。 

      “神龙捕头等什么呢?”领兵的将领也发现了戚少商的反常,策马行到戚少商身边。 

      “恩……刚刚觉得有些不对……”戚少商喃喃道,却又摇了摇头,“可能是错觉。” 

      “呵呵,有神龙捕头在,这小小山寨,要拿下来岂不是轻而易举?”那将领笑道,手中长刀一振,策马向着前方奔去。 

      时机已容不得戚少商犹豫,一支羽箭当面射来,戚少商挥剑格开。 

      逆水寒终于出鞘。 

      战场上,你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所杀,这是戚少商所熟知的——生死抉择最为残酷的时刻,除此无他。 

      于是戚少商更努力地挥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忘记,他杀的人,与自己流有同样的血…… 

      ………………………………………… 

      “我不曾想到,你居然能在半步不离惜晴小居的情况下,经营起这样壮观的山寨。”天祚站在悬崖边,遥遥看着远方的战场,赞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世上竟真有你这等人才。” 


      顾惜朝只是浅浅一笑,缓步踱到天祚的身后。 

      “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铁手不在的时候刚好遇上这个来寻我不知道要为谁报仇的人,我便教了他一些当英雄的道理和手段,从他手上换下我这条命罢了。”顾惜朝说道,轻描淡写。 


      天祚复又笑了起来:“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顾惜朝。” 

      “在这关键地方建了这燎风寨,闹得大宋和大辽都不得安宁,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是极好的机会让天下大乱……”天祚抚掌笑道,转头看向顾惜朝,“而这天下大乱的时机,便掌握在你的手中……” 


      “……燎风寨可以打着抗辽的旗帜,也可以叫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以是我大辽攻打大宋的最好借口,是我大辽主战派当权的重要筹码,更可以是阻挡我大辽野心的第二个连云寨。”天祚缓缓说道。 


      “顾惜朝,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从什么时候便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天祚问道,“你竟可以,将一切都算得那么好!” 

      “如果你无聊到要发狂的地步,你也会来算计这些的。”顾惜朝偏头一笑。 

      “只不过,你放着燎风寨就这样覆灭,竟真舍得?”风中传来的血腥味,令天祚微微蹙了眉头。 

      “围棋中有一手,叫做倒脱靴。”顾惜朝笑道,眼眸发亮,“都道世事如棋,如今,我便要来做这下棋的人。” 

      衣袖轻拂,转身,抬手,指点江山。 

      “燎风寨覆灭,燎风寨的寨主死在他崇拜的英雄手上,英雄的幻想崩溃,民心松动,之后,官逼,民反,大宋离混乱,也就不远了。” 

      “而大辽,皇上突然中毒昏迷,而皇后是汉人,所以非但控制不了局面更要受到怀疑,太子年岁尚幼,于是天祚公主垂帘听政……” 

      “金国,王上驾崩,引出当年一段宫闱密闻,偷龙转凤终还是瞒不了天过不了海,真正的太子下落不明,而权相谋求纂位……” 

      “彼时天下大乱,英雄辈出,能者得之,用之,成之……终使天下尽在掌握。” 

      顾惜朝笑着说着,缓缓踱了数步,直站到悬崖边缘。 

      “好局,好棋手。”天祚拊掌赞道。 

      对于天祚的赞叹,顾惜朝只是颔首谢过,便偏过头,远远看着山寨里的战况。 

      突地,顾惜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抹孩子般的笑容,转过身,也不与天祚打招呼,便沿了下山的路,施展轻功奔了起来。 

      而看着顾惜朝离开的背影,天祚却敛了笑容,眉头微蹙。 

      “真不知道,是我在用你,还是你在用我……” 

      沉吟片刻,又释然地笑了起来。 

      “你好好下棋,我观棋便是……” 

      ………………………………………… 

      顾惜朝到达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了,士兵三三两两的正在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顾惜朝隐身在树林里,看着戚少商有些失魂落魄地拄着剑站着,眼光散漫没有焦距,突然就感觉得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忍不住便笑开了。 

      “大当家。”顾惜朝唤道,从树后转了出来,顺手掸掸衣服上的尘土,然后,仿佛见着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施施然向着戚少商走去。 

      戚少商茫然回顾,却在视线定格的一刹那,生生地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戚少商本能地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顾惜朝说道,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神色。“许久不见,大当家,这燎风寨,你灭得可还尽兴?” 

      戚少商狠狠地瞪着顾惜朝,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剑,却终于还是无奈地松开。 

      于是顾惜朝笑得更开心了,顺脚题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一具尸体。 

      “不过我却不知,这燎风寨,与你当年的连云寨有何不同呢,竟能让大当家你杀得这么痛快?他们,可都是仰慕着你的小孩子哦。”顾惜朝笑着说,却说得戚少商如坠冰窖。 


      戚少商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微的颤抖,然后那颤抖变得越来越强烈,几乎连剑也拿不住了。 

      “是了是了,上面一定是跟你说:燎风寨,占据边关已久,直令民不聊生,不断滋事欲坏我辽宋交好,更屡屡犯我大宋国威,如今渐有自立为王之势,已成心腹大患……”顾惜朝自顾自地说道,全然不顾戚少商越来越坏的脸色。 


      “大当家……”顾惜朝方欲再说,却听戚少商猛地大吼。 

      “不要再叫我大当家!”戚少商吼道,却不由自主地带了颤音。 

      “哦?那么……是了,我该称你为神龙捕头,是吧?”顾惜朝的语气里满是讥讽。 

      “入了官家门,便做不了江湖人。”顾惜朝见戚少商几欲崩溃的神情,开心地笑着,“我还以为大英雄你能做的和我这小人怎样不一样呢……” 

      顾惜朝摇了摇头,看着戚少商连剑也拄不住的样子,不由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是了,戚少商,跟你说一件事……”顾惜朝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了笑,复又说道,“我,顾惜朝,已经投了大辽……过几日,你大概便能收到命令:顾惜朝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杀!” 


      戚少商吃惊地抬头看向顾惜朝。 

      “……这一次,我等你来杀。”顾惜朝说着,粲然一笑,也不再理会戚少商,转身离去。 

      戚少商依旧只是全身僵硬地站着,似乎动也没法动,更似乎只要移动一点点,自己便会完全崩溃…… 

      他不是没有听见顾惜朝在说什么,他也知道顾惜朝这个人是绝对能说得出做得到的,他知道顾惜朝该杀,可是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杀…… 

      明明知道如今这事情与三年前绝对不同,却为何看起来竟是这般相似? 

      顾惜朝寥寥数语,句句熟悉,明知信不得,偏又不能不在意。 

      太相近了…… 

      区别只是:打着官家旗号的,是自己,背着反贼名头的,成了别人…… 

      怎不在意?怎不动摇?怎不心惊? 

      ………………………………………… 

      顾惜朝回到山崖,不意外地看见那个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后的武士正低头对天祚汇报些什么。 

      看见了顾惜朝微哂的神色,天祚只是淡淡地笑了。 

      “我以为你会告诉他那个消息。”天祚笑道,“怎么,怕对他打击太大?舍不得?” 

      “那种事,让他自己慢慢发现比较有趣。”顾惜朝嘴角微扬,“说到底,他也是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啊……” 

      “是啊。”天祚点头,“说起来,这种事情也当真有趣。” 

      “不过,顾惜朝。”天祚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有些想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滔天权势,如玉美人。”顾惜朝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为什么?”天祚逼问,语气里有了逼迫的意味,“必须回答。” 

      “为什么?还用问吗?”顾惜朝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就这样笑开了,“这些东西,天下人谁不想要?” 

      “却没有人有你这般迫切。”天祚回道,“迫切到近乎虚伪。” 

      “因为天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而有的那一些也配得上他们的能耐。”顾惜朝迷起了眼睛,掩住了眼里的一线光彩,“可是我空有一身才学,只不过出身下贱,便该一点也得不到吗?” 


      “所以你不甘?”天祚也眯起了眼睛,“若真如此,我便能放心地用你……我可以承诺,你要的,全部都能得到,只要你助我。” 

      “哦?原先你并不放心我吗?”顾惜朝挑眉。 

      “顾惜朝……”天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是一把双刃剑……固然是天下难得的利器,用得不好,却也是伤人伤己……我,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吧……” 

      “呵,你果然是天下难寻的女子,有胸襟,有抱负,有自信,更有头脑。”顾惜朝笑开了。 

      “莫夸莫夸……我还担不起。”天祚摆了摆手。 

      “自然要夸。”顾惜朝目光微微闪烁,“公主确是世上少有的帝王之材,想那则天武后,亦不过如此。” 

      自然要夸,毕竟自己还不想立刻就死。 

      天祚确实有心计,看起来似乎重用自己一点不带防,而若她觉得掌控不了自己这条毒蛇,她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下格杀令的。 

      惜才,亦有度,重用,亦有限,倒当真,帝王风度。 

      顾惜朝心中算计,却当真是有些佩服眼前这女子。 

      听着顾惜朝的赞美之辞,天祚只是定定地看了顾惜朝一眼,然后,垂眸,嘴角微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令顾惜朝暗暗心惊。 

      “爱怎么玩,随你,记得该做的事做好就行。”天祚淡淡说着,转身上了马车,“走罢,再不走某条鼻涕虫就又要粘上来了。” 

      顾惜朝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走到马车边,一撩帘子,也坐了进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惜朝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成语。 

      心里暗暗一笑。 

      是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怎又不知,黄雀背后,可能还有一只鹰呢? 

      3 

      “神龙捕头还好吧。”无情终于开口,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戚少商自回到神侯府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无情问。 

      “没有。”戚少商摇头,手却依旧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碗。 

      “或者,你是见到什么人了?”无情沉吟片刻,又问。 

      戚少商似乎一惊,茶碗在桌沿磕了一下,一片小小的碎瓷崩了开去。 

      无情皱眉,他从未见过戚少商有如此的失态,心念转间,便已明了。 

      “你见着顾惜朝了?”无情问,却是极确定的语气。 

      戚少商惊讶地抬头,无情却不再看他,转头看向追命,“追命,你说,顾惜朝如今如何?” 

      “对方很机警,我被察觉了,所以追到边关便不见了踪影。”追命回道,“带他走的人是名女子,听他们的称呼似乎是大辽的公主,她手下七名武士每一个都是顶尖高手。” 


      “那情形看来,顾惜朝怕是投了辽国。”追命说道。 

      “是吗?”无情低头,手放在膝盖上,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追命。”片刻之后,无情抬首,似是有了计较,“你,立刻出发,潜入辽国,去将军府……若见到顾惜朝,带他回来,若不行……” 

      无情突然顿了一下,斜眼看了震惊的戚少商和眉头紧拧的铁手,复又看向追命,缓缓开口:“不行的话……但杀无妨。” 

      戚少商突然觉得脑袋被人狠狠锤了一下,嗡嗡地不得清明。 

      铁手叹了口气,却是连桌沿被自己捏碎了也没有发觉。 

      “将军府?”追命没有察觉到戚少商和铁手的反常,只是对无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将他们追丢了,你又怎么知道顾惜朝会在那里?” 

      “七武士……”无情微微叹了口气,“……有这能耐带着七武士的,也只有大辽的天祚公主了,此女一向野心勃勃,五年前前下嫁给了北院萧将军,如今只怕北院的兵权已经全落她手里了……顾惜朝既通敌叛国投了她……大宋只怕危险……” 


      “通敌叛国,他不会真的吧……或许是误会?”戚少商终于开口。 

      “亲眼所见,假得了吗?”追命说道,看了一眼戚少商,复又看向无情,似是等他定夺。 

      “逼宫谋反他都做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他不敢的?”无情冷冷地说道,“以他那毒蛇心性,这样做倒是合情合理。” 

      “但他毕竟经历过那么多……也败了那么惨……”戚少商还欲说些什么,眼前却生生浮现出顾惜朝对自己那粲然一笑。 

      孩童一样的笑颜,怎能联想到那般毒蛇心肠? 

      “便是如此,他才更要将一切都讨回来。”无情微微皱了眉,说道。 

      戚少商愣了愣,却无法反驳。 

      “那么……追命,你便去吧。”见戚少商不再多言,无情向追命开口。 

      “等等。”戚少商突然一把拦住了追命。 

      “顾惜朝心机深沉,追命只怕应付不来。”戚少商对无情说道,“让我去吧。” 

      “这一次,我等你来杀。”顾惜朝的话,仿佛给戚少商下了咒,直在戚少商的耳边萦绕不绝。 

      无情抬眼,看向戚少商,心中权衡。 

      是的,要说能力,戚少商较强,对顾惜朝的了解,戚少商较深,对上顾惜朝的胜算,戚少商较多……但是,戚少商与顾惜朝之间恩怨太深,彼此间太了解,牵扯太多,反而不是能了就能了断的,不如追命,与顾惜朝无怨无仇,干脆利落,或许反而较好。 


      无情正沉吟间,铁手却突然开口。 

      “我也去。”铁手说道,“我心软,大意,让顾惜朝得了机会……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承担责任。” 

      “罢。”无情看了铁手一眼,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两个与他纠葛太多,不让你们去你们怕也不会安心……你们便去吧……不过切记,见着他,什么都不用多说,带他回来,若不行,立杀,莫手软……大宋,没有那么多公主可以用来和亲。” 


      “多谢。”戚少商与铁手齐声谢过无情,便转身离去。 

      无情看着戚少商与铁手的背影,微微皱眉,转眼看向追命,手在膝盖上无意识地叩着,追命知道那是无情在做大决定时的习惯动作,于是他也不开口,只是安静地等着无情的决定。 


      “追命。”无情终于开口。 

      “是。”追命正是等得快睡着的当儿,被无情一声轻唤,猛然清醒。 

      “你,叫上冷血,也随他们一起去。”无情说道。 

      “是。”追命应道,转身便要去寻冷血,好快些去追铁手与戚少商。 

      “慢!”无情开口唤住追命,“你们,不要让铁手他们察觉,还有,如有必要……对他们亦不用留情。” 

      “什么?”追命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看向无情,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留情?” 

      “若他们为顾惜朝所惑,所困,所伤,或者拘泥于前尘恩怨不得了断,亦杀。”无情说道,声音冷得似冰,“他们会是极有用的棋子……我……不能给顾惜朝和天祚留半点机会。” 


      “无情!你当真无情?!”追命吼道,他不信无情真的能说出这样残酷的话,铁手,戚少商,他们毕竟是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啊。 

      “我无法不这样做。”无情只觉得自己的手变得冰凉,“这一次……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我现在便将他们追回来,可不可以?”追命看着无情,神色凄然。 

      “现在追回他们,他们又会甘心吗?还不必定是想法子瞒着我们去大辽一探究竟?那时侯,顾惜朝必然更有后着……” 

      无情说道,竟发现自己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是啊,名无情,有岂是当真无情? 

      “……我……我去见神侯……也许还有别的地方是我没想到的……”无情猛地摇头,转动轮椅便要往外走,未到门口,便看见诸葛神侯的身影站在庭院里,不动如山。 

      “神侯……”无情和追命同时开口,却在看见诸葛神侯的神色时齐齐屏了呼吸。 

      互相对望一眼,便已知,别无选择。 

      ……………………………………………… 

      戚少商与铁手骑着马在官道上疾驰,连日来日夜不停地赶路,道路上的风沙,已经将两人的衣裳全都染成了土黄|色,更连面目,也已不甚分明。 

      “我不相信……顾惜朝真的投敌叛国……”戚少商在马上,对着铁手喊道。 

      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心里萦绕多日,一想到当日顾惜朝笑着说那句“我等你来杀”,只觉得心底那些陈年的鲜血复又开始泛滥。 

      知道顾惜朝是利用了自己刚刚灭了燎风寨的不安,是故意让一切令自己觉得似曾相识……让自己以前的经历投影到现今的事上,再明了的事情,便也多了三分的不确定。 


      “我……也不愿相信。”铁手的声音夹在风沙中传来,犹疑着,不甚分明。 

      “是吗?”戚少商心头猛地一跳。 

      “两年前,他在惜情小居的墙上,曾经写过一首诗……”铁手突然放慢了速度,戚少商也立即勒马。 

      “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铁手缓缓念道。 


      “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戚少商有些茫然地重复,“……这诗中况味,似是对晚晴用情颇深,而更已是不愿再过问世事,不愿再追名逐利……” 


      “是啊……”铁手皱眉,“所以我才敢放他一人在惜晴小居。” 

      “那么他如今……只怕是另有隐情……”戚少商沉吟道。 

      “希望如是。”铁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时你我最好还是快些赶路,事实到底如何,还是见了再做定夺。” 

      “也好。”戚少商点头,复又道,“到底如何,也只有亲眼见了才心定,若真有隐情,也还是别冤了他才好……被通辽叛国这个罪名冤了的人……实在太多……” 

      “而他若当真通辽叛国,却也怨不了天尤不了人了……”铁手抬眼看向官道尽头的漫漫黄沙,“便是有负晚晴的嘱托,我也要拿他正法。” 

      “只望,这诗中情意,不是他的计算才好。”铁手说道,侧头看了一眼戚少商,眼神中似乎是在询问,顾惜朝,可不可以信? 

      戚少商无奈笑了笑,看来甚是凄然。 

      “若我说我还是信他,却是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了,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情愿信他……不然,这天下会发生什么事,想起来,也太可怕了。”戚少商说道,眉头愈皱愈紧。 


      “多说无益,还是快些赶路为好。”似是不愿再说,戚少商偏头,丢下这一句后,用力一夹马腹,马便箭一般地窜了出去,直将铁手甩下数丈。 

      铁手一愣,很快便回复过来,马鞭一扬,很快便跟了上去。 

      戚少商听见身后铁手追上来的声音,又在马身上加了两鞭,硬是比铁手多出一丈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戚少商就是不愿铁手看到他现在的神情,虽然他想自己现在满脸尘土大概是连眉眼都看不分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会有什么地方,泄露出他自己的心思,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察觉的心思。 


      顾惜朝,这个名字明明很美,很温柔,顾,惜,朝,三个字,全部都是会让人觉得温暖的字眼,为什么,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总是要与杀戮,要与血流成河,要与生灵涂炭联系起来呢? 


      顾惜朝,这个人看起来明明一介书生,如画眉目,翩然青衫,笑起来甚至有孩童的天真,可是,那本该极适合弹琴的手却拿起那三尺青锋,那本该是造福天下的才学却用来掀动血雨腥风,那本该是旷世奇书的七略,偏就明珠投暗…… 


      戚少商打马狂奔,他已经理不清楚自己对顾惜朝的心情是怎样的了,或者确切地说,他自初遇顾惜朝的时候,便已经理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欣赏,没错,他确实是惊才绝艳,旗亭酒肆那一夜,引为知音,甚至,至今无改…… 

      恨,没错,他杀了自己那么多好朋友,红袍,雷卷,沈边儿…… 

      怜悯,没错,毕竟最后是自己赢了,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的执迷不悟,他的众叛亲离,他与晚晴的天人永隔…… 

      宽恕,没错,那么多的血海深仇,自己便这样恕了他,一心,只望着他能向善,能改过,能赎罪,能让自己可以放过他…… 

      戚少商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矛盾的情绪像对战的双方,直闹得不可开交天下大乱,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太干燥,于是戚少商轻易便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咸咸的,熟悉的味道。 

      抬眼看向地平线上隐隐出现的关隘,戚少商只有用这淡淡的血腥味来逼得自己不再去想顾惜朝的事情,不然,在见到顾惜朝之前,他或许会自己先将自己逼疯的。 

      更或者,这一切,原本就在顾惜朝的算计之内? 

      4、 

      大辽,北院,萧将军府。 

      极精致的园林,竟带了隐隐的江南风情,却又因了一片开阔的水面,透了些北方民族的粗犷大气。 

      临湖水榭中,歌舞升平,萧将军府名义上的主人,大辽驸马,萧廷燕,左拥右抱,红粉乡中,流连忘返。 

      湖心亦有兰舟,兰舟上亦有佳人,佳人却淡薄了红尘。 

      顾惜朝从棋盘上抬首,偏头从窗口远远地看了眼水榭,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天祚两眼。 

      “那便是驸马?”顾惜朝摇头,“酒囊饭袋吧?” 

      “你竟真看上了他?”顾惜朝问道,偏头,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水榭里那个正在和侍女们玩捉迷藏的男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呵呵……”天祚笑着在棋盘上放下一子,“什么都无所谓,手里有兵权就可以了。” 

      落子的声音打断了顾惜朝的走神,顾惜朝低头,看了眼棋盘,不由微微发愣。 

      天祚那一子,竟生生将他布下的一条黑龙从中掐成两段。 

      “你知不知道,你比我弱在哪里?”天祚抿了一口茶,偏头看见顾惜朝抿着嘴微微有些不甘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这顾惜朝,当真是别扭得紧,他的天分,让他从心底瞧不起任何人,若让他觉得你不是真心欣赏他,或者你并没有够到他认为可以欣赏他的那个资格,他断是不会全心为你卖命的,而若他觉得你不够聪明算不过他,做些阳奉阴违的事,也不奇怪。 


      于是天祚这一局棋,隐隐的,就带了示威的意味。 

      “……请指教。”顾惜朝盯着棋盘,半晌开口。 

      “孺子可教。”天祚点了点头。 

      “……你我,都可谓是算尽天下人心,不过,我比你强的那一点,便是你在算计时,你自己是站在棋局之外的,而我,却是我将我自己也算了进去。”天祚放下茶盏,伸手从顾惜朝的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上,便将自己的白子吃去了好些。 


      顾惜朝的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向天祚,忍不住开口:“莫非你嫁这驸马,便是这意思吗?” 

      天祚轻轻地笑了,却没有回答顾惜朝的问题,只是夹了粒白子,在棋盘上轻叩着,似乎是在等着顾惜朝的领悟。 

      “将自己,也计算进去?”顾惜朝见天祚没有反驳,微微有些无趣,复又沉吟,片刻间,面上神色似有所悟。 

      “汉人玩的这些玩意,当真有趣得紧。”天祚落子,顾惜朝的黑龙被钉了七寸,眼见就再无生机。 

      “倒脱靴,常用于死中求生……可是要赢这棋局,却是远远不够。”顾惜朝终于了然地笑了起来,伸手掂起一粒黑子。 

      “都道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这局才开始,胜负如何可定?”顾惜朝笑着落子,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半壁江山全舍了去。 

      “以前,我知道要对别人狠,自己才能活下去,三年前,我以为自己要对自己够狠,才能够死地求生……”顾惜朝看着天祚道,“如今,你倒是教会我,怎样连自己也算计,怎样在险中求胜。” 


      “呵呵……你果然够聪明。”天祚将手中棋子往棋盒中一丢,“看来这一局,我怕是赢不了了。”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你将燎风寨推向覆灭之时,更多的,想的只是如何向我证明你这些年来的算计……你自己野心未死,被困于惜晴小居虽然安宁却与死无异的日子终非你所愿,然后你知道我的野心……于是你便要证明自己能助我完成这野心,你要证明自己配得上我的千里求贤,你要我真正地重用你,然后在你被全天下的人追杀唾骂时手中有足够的权势能力保全自己……很漂亮的一步棋……不过,你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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