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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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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消思想,但处在帝国主义经济侵略和国民党反动政治的双重压力下,除了小心翼翼做些小生意以守成保身而外,没有也难以有更多的奢望。他在汹涌而来的多种打击前面,百般挣扎,力图使自己的铺子幸免于倒闭而不可得。唯其林先生是这样安分己,林家铺子的命运就更加典型地表现了当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整个工商业的共的前途。小说还写到了林家铺子的倒闭给予象朱三阿太、张寡妇那样将自己仅有的积蓄存在铺子里的贫民的致命打击,说明这决不只是林先生个人的破产,他也并不是最不幸的受害者,此外还牵连到许多人的生活。因为林先生在铺子倒闭以后,还可以一走了之,另作打算,而这一群人则是无路可走,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最后依靠。小说就在这些不幸者疯狂的惨呼声中结束。这样的处理,一方面是对于整个悲剧的制造者提出了更加有力的控诉,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旧社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残酷真相和林先生性格中的两重性。作品对于他是既有同情也有批判的。在一个短篇小说中,通过一家小店铺的倒闭的故事,写出了如此深广的社会内容,充分表现了茅盾作为一位现实主义作家的艺术手腕,也正构成了他的作品一个重要的特色。
《春蚕》的写作时间略后于《林家铺子》,它是以江南农村为背景的。它通过农民老通宝一家人蚕花丰收,而生活却更困苦的事实,无可辩驳地证明了,旧中国农民须在年成丰收之外,去另找真正的出路。作品采用虚写的手法把人物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上:“一二八”的上海战争刚刚过去,由于外货倾销,民族丝织工业陷于破产的境地,因而江南一带农民的主要副产品——蚕丝也就没有了销路;封建地主阶级的高利贷剥削更加残酷;资本家也乘机压低蚕丝的收购价格。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老通宝一村人经过一个月的辛勤紧张的养蚕劳动,虽然取得了多年未有的蚕茧丰收,但是丰收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富裕和幸福,而是更多的贫困和灾难:“因为春蚕熟,老通宝一村的人都增加了债!老通宝家……白赔上十五担叶的桑地和三十块钱的债!一个月光景的忍饿熬夜还都不算!”老通宝是一个勤劳忠厚而又保守落后的老一代农民。他凭着“活了六十岁,反乱年头也经过好几个”的经验来分析和对待眼前的事物。他限约地觉察到,世界之所以“越变越坏”,都只因为有了“洋鬼子”的缘故,因此他不仅痛恨“洋鬼子”,而且仇视一切带有“洋”字的东西。他热爱劳动,相信只有田地熟和蚕花丰收,才可能使他们的日子变好。他也相信命运和鬼神,虔诚地遵守、而且要他的儿子阿多也遵守养蚕时的一切禁忌。时代变了,周围环境变了,而他的思想却一直未变,这是他成为悲剧性人物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儿子阿多,性格与他不同:他不相信田地熟或者蚕花丰收,就可以改变他们穷苦的命运;他没有老通宝的那种忧愁,对世事永远乐观;他开始对社会现象作更深一些的思索,“他觉得人和人中间有什么地方是永远弄不对的”,虽然他还“不能明白想出来是什么地方或是为什么”。这样,小说就在如何摆脱自己贫困处境的课题上描写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旧中国农村中两代人的冲突。而阿多一代农民的逐渐成长和老通宝一代农民的逐渐觉醒,也就成为旧中国农村向前发展的必然趋势。继《春蚕》之后的《秋收》和《残冬》,所揭示的就正是这种趋势。在《秋收》里,当老通宝的“大熟年”的“肥皂泡整个儿爆破”,因而送掉他一条老命的时候,最初的觉醒意识,是在他“明朗朗”的眼睛里透露出来了。《残冬》更进一步地描写了农村灾难的加深和农民反抗斗争的崛起。这三个连续的短篇,当时被称为“农村三部曲”;它们真实地反映了广大农民的深重苦难和他们从守旧、迷惘中觉醒,终于起来抗争的历史动向。特别是其中的《春蚕》,整个作品就象是一支交织着农民的希望、忧虑、欢乐和失望的乐章,使读者的心情紧紧地跟随人物命运的发展而起伏变化。后面两篇情节发展得过于急促,人物性格的发展脉络勾勒得不够清晰,因而人物形象不及《春蚕》中那样丰满鲜明。
《林家铺子》和《春蚕》等作品,都抓住了当时现实生活中的重大问题,在艺术上作了出色的表现。当城市、乡镇许多大小企业纷纷停业倒闭,“谷贱伤农、丰收成灾”这种畸形的却又是普遍发生的事实使农民在难得的欢乐中一下子堕入绝望的境地,——就在这样一个经济崩溃席卷整个中国、人心惶恐不安的严重时刻,这些作品及时地将人们关心的生活现象和其中的矛盾斗争加以艺术的概括,揭露产生这一切的社会要源,确实起到了使人们惊醒、感奋的战斗作用,在文艺界和社会上激起广泛的反响。这些成就的取得,一方面固然由于茅盾比较熟悉故乡江南一带农村和小市镇的生活,“一二八”后的回乡之行又提供了若干新的创作素材。另一方面也是和他具有相当丰富的社会科学的理论修养分不开的。这帮助他敏锐地发现和分析重大社会现象,掌握事物的本质,领会其中的意义,清楚事态发展的来龙和去脉。这也正是茅盾的作品常常能够深广地反映社会现实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野蔷薇》中《创造》等小说到《林家铺子》、《春蚕》,可以看出茅盾短篇创作的显著进展:第一,是作家政治视野和作品题材范围的不断扩大。《创造》等作品,大多描写知识分子的恋爱纠葛,题材比较狭窄;稍后《宿莽》集中的《大泽乡》等篇则是通过历史人物的再创造来曲折地服务于现实斗争;到了《林家铺子》和《春蚕》,作者就着重于现实生活的描写,而且把笔端伸展到旧中国破产的农村和小市镇了。题材范围的不断扩大,正是作家的思想水平不断提高和政治视野不断扩大的结果。第二,《创造》等篇中的人物都生活在个人狭小的天地里,时代面貌展示得不宽广,不清晰;而《林家铺子》和《春蚕》则是把人物放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上和复杂的社会斗争里加以刻划。第三,《创造》等小说主要是通过对人物心理的静态描写来显示作品的中心思想和人物性格;而《林家铺子》和《春蚕》,则是通过人物自身在生活激流里的挣扎和行动来突出他们的性格、心理,并表现作品的主题思想。茅盾曾经说过:“一个已经发表过若干作品的作家的困难问题,也就是怎样使自己不至于粘滞在自己所铸成的既定的模型中;他的苦心不得不是继续地探求着更合于时代节奏的新的表现方法。”(注:《宿莽·弁言》)长篇从《蚀》到《子夜》、短篇从《野蔷薇》集到《林家铺子》和《春蚕》的发展,充分说明了茅盾努力不断提高作品思想性的同时,在不断探求新的表现方法方面也付出了辛勤劳动并取得了显著成绩。
在这个时期里,茅盾还写了不少短篇小说,取材多样,题旨积极,从不同的方面反映社会现实和日趋尖锐的阶级斗争。《小巫》刻划地主和反动军警私相勾结贩卖鸦片,地主“老爷”和“姑爷”为了争夺“团董”的位子互相火并,而当地人民则在这个时候举起武器暴动了。《第一个半天的工作》描写女职员为了保住职位,被迫卖俏调情以逢迎上司的强作笑颜的辛酸生涯。不少作品着重描绘生活于社会底层的城乡劳动者的困苦。《当铺前》通过王阿大一家人的悲惨生活和他在当铺前的一幕,展示了一般劳动人民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重压迫下惨绝人寰的遭遇。《水藻行》以两个不同性格的农民财喜和秀生的家庭生活和困难处境为中心,表现了农村中的惊人苦难和反抗斗争的萌芽。《大鼻子的故事》写的是上海小瘪三的生活,他们年幼无知,却已沾染上不少恶习;但作品不仅写出这些并非他们的过错,还在结尾时让主人公参加学生的游行队伍,一起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这样的处理,表现出他们正直可爱的一面。《儿子开会去了》(注:载《光明》半月刊第1卷第1号,1936年6月10日。原题《儿子去开会去了》,解放后收入《茅盾文集》经8卷,改为今名)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也参加示威游行,反映了全国人民日益高涨的抗日救亡要求。这些作品或长或短,但都含意深长,从社会生活的一个角落来显示时代风貌的主要方面。在茅盾的短篇创作中,这样的作品是很多的。
第四节:散文
除了小说,茅盾还写了不少散文。如果说,茅盾的小说主要是借刻划人物的性格和命运来反映时代面貌,那么,他的散文便大多是通过对于世态人情的直接描摹和辛辣讽刺,来揭露旧社会的腐朽和没落的。
茅盾的最初几篇散文,写于他在日本短住期间。这些文章,大多具有浓郁的抒情色彩,用宛转清丽的文字记录了自己不甘于消沉、渴望振作却又感到软弱的微妙的内心波动。在静夜的酣梦中,忽被什么响声惊醒。这使他热血沸腾:似乎自己已经“跨在北风的颈上,砉然驱驰于长空!”但是那声音随即消逝,留下的“只是一段寂寞的虚空”(《叩门》)。虽然过去的一切已经“为现实的严肃和未来的闪光所掩煞所销毁”,但眼前望出去的,仍然“只是满天白茫茫的愁雾”(《卖豆腐的哨子》)。他厌恶这种只能唤起自己难言的怅惘的愁雾,并且表示“既然没有杲杲的太阳,便宁愿有疾风大雨”,或者能够鼓舞人们起来奋斗的“寒风和冰雪”(《雾》)。尽管还有许多排遣不开的空虚和寂寞纠缠着自己,情绪依然不够开朗高昂,但一个曾经风霜的战士久静思动的心愿灼然可见。这些文章,大多写得优美别致,富有诗的情趣。茅盾后来似乎没有再写过这样的文字,但它们已经显示出他写作美文的才能。这组散文,和他许多行文力求明白晓畅而不追求词藻雕琢的散文作品比较起来,显出别具一格的特色。
自日本归国后,由于社会斗争日趋激烈,茅盾的政治视野日益开阔,因而散文所展示的生活天地和社会意义也日益广泛和深远。特别是“九一八”、“一二八”以后,民族危机日深,而蒋介石反动政府则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卖国政策,对外屈膝投降,对内残酷镇压,所以作家的讽刺的锋芒首先就指向这一方面。《茅盾散文集》第二辑《社会随笔》中的文章(如《血战后一周年》、《九一八周年》、《玉腿酥胸以外》、《欢迎古物》等文),就全是揭发和声讨日寇侵略和蒋党卖国罪行的。作者很敏锐地抓住了当时一般人习而不察的社会现象,进行入木三分的剖析,把问题的实质剥露在读者的面前。有时虽然没有直接予以抨击,但在不着文字的地方透露出作者强烈的愤怒。
茅质散文另一重要的内容是反映畸形发展的都市生活和贫困破产的农村面貌。这一类作品,在茅盾散文中所占比重最大。《茅盾散文集》第三辑《故乡杂记》、《速写与随笔》第二、三部分,就全是这一类文章。《故乡杂记》以长篇通讯形式记述作者在一九三二年回乡旅途中以及回乡后的见闻感想,对“一二八”战争在乡镇各阶层人民中所引起的不同反应,农村经济破产对市镇的影响,都有清晰的反映。《速写与随笔》集里的各篇,从不同角度描写都市和农村的凋零景象,用笔细腻而跌宕有致。作者虽然没有明白指出中国真正的出路所在,但他告诉了读者:“北风和霜雪虽然凶猛,终不能永远的不过去。相反的,冬天的寒冷愈甚,就是冬天的运命快要告终,‘春’已在叩门。”(《冬天》)从这富有诗意和暗示性的文句里,当时的读者是不难得到一些启示和力量的。这样的思想也深刻有力地含蕴在《雷雨前》一文里。这篇文章以潮闷郁热的天气象征当时的中国,而生活在那时的人们则象“浑身的毛孔全都闭住”,“焦躁地等着”雷雨的到来,“等着那挑破灭色幔的大刀的一闪电光,那隆隆隆的怒吼声”。这是对于革命的暴风雨的期待,是对于旧世界的毁灭和新世界的诞生的期待。至于“幔外边的巨人”,则无疑地是暗喻在广大土地上已经掀起巨涛的革命力量。人们的期望没有落空。果然,“幔外边的巨人一下子把那灰色的幔扯得粉碎”,“挡在幔外边整整两天的风开足了超高速度扑来了”。于是“蝉儿噤声,苍蝇逃走,蚊子躲起来”:一切依附反动统治的东西都销声匿迹了,“大雷雨冲洗出个干净清凉的世界!”这里反映出来的不只是作者个人对革命的期待与信心,而且是当时千千万万人民的共同愿望。在文网密布的当时,作者不可能用显豁的文字直接表露自己的心怀,他采用了比较曲折隐晦的方式。但是对于新旧两个世界的爱憎这情,依然洋溢于字里行间,具有很大的鼓舞人们更勇敢地投入斗争的艺术力量。
写于抗日战争时期的散文,除揭露蒋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人民的罪行和反映国民党统治区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而外,也有对于劳动人民和抗日民主根据地崭新生活的描画和歌颂。这类文章数目不多,《见闻杂记》中的《白杨礼赞》和《时间的纪录》中的《风景谈》最为脍炙人口。《风景谈》写于一九四年十二月,是追忆自己在延安讲学时见闻感触之作。它只写了西北黄士高原“风景”的几个片断,而抗日民主根据地人民紧张愉快的战斗生活已跃然纸上。它是一组色彩鲜明的画幅,也是一首热情横溢的颂歌。《白杨礼赞》写于次年三月。他用在西北黄土高原上“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的白杨树来象征坚韧、勤劳的北方农民,歌颂他们在民族解放斗争中的朴实、坚强和力求上进的精神,同时对于那些“贱视民众,顽固的倒退的人们”也投出了辛辣的嘲讽。文章波澜起伏,一步步地把读者引入胜境。着意写物,而意不在物,写物即所以写人。这是我国古典作家常用的一种手法,在《白杨礼赞》里得到了很好的继续和运用。和《风景谈》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茅盾的散文,在艺术上有其独特的地方:他采取“大题小做”的方法,用短小精悍的篇幅写出日常生活的一角,借以显示重大的社会意义,使读者能玩味思索,即小见大。他的笔触细腻委宛,写人写物,都能神态逼肖,具有很强的形象性;同时又能把“尖锐”与“含浑”、“严肃”与“幽默”两种不同艺术特点很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切合当时客观环境与斗争形势的需要,又较为灵活有致。对旧社会的不合理现象,有时虽未正面加以讥评,但或旁敲侧击,可正言若反,也很能发人深省,使人愤怒。有些文章往往饶有诗情画意,《风景谈》和《白杨礼赞》两文,就是显明的例子。
第九章:巴金、老舍、曹禺
第一节:巴金和他的《激流三部曲》
随着新文学运动的成长发展,有越来越多的作家,形成自己独特的思想艺术风格,并且通过不同的创作途径,在不同的艺术领域内,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最初,是“五四”的风暴,使他们的思想受到震动和鼓舞,同时激发了他们对于新文学的兴趣。从二十年代中后期起,他们陆续投身于文学工作;到了三十年代,就成为深受欢迎的著名作家。他们的文学主张和创作实践,继承发扬了“五四”文学革命的战斗传统,坚持反帝反封建的民主主义的政治要求和为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呼号的现实主义的艺术原则,把新文学创作推向新的水平。其中,取得了突出成就的,是巴金、老舍、曹禺三位作家。
巴金,原名李芾甘,一九四年出生于四川成都一个官僚地主家庭,少年时代曾目击封建大家庭内当权势力的种种腐朽丑恶生活,青年们受压迫以压牺牲的遭遇,“下人”们的极为悲惨的命运;这使他产生深切的激愤。在“五四”浪潮冲击之下,他由最初朦胧的觉醒进而形成了强烈的民主主义革命要求。早年的这些生活和思想经历,在他后来的创作中都有反映。一九二三年,他从封建家庭出走,到上海、南京等地求学。一九二七年初赴法国,在更为宽广的天地里,接触到各种社会思潮。其中,最吸引他的是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所揭示的民主主义理想。后来,他曾经说过:“我们都是法国大革命的产儿”(注:《巴金短篇小说集第二集·法国大革命的故事》)。一些俄国虚无党人的主张和行为,也使他受到鼓舞。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这些内容复杂的思想影响的深浅不同的印记。
巴金的创作生活开始于一九二七年的旅法期间。当时,正当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由于大资产阶级的背叛,从蓬勃展开的大好局面一下子跌进失败的深渊。革命转入低潮。美国政府不顾世界舆论的抗议,处死巴金奉为“先生”的无政府主义者凡宰地的消息,更使他感到震惊和悲痛。这些,都给他最初的创作带来一种特殊的不安、骚乱的氛围。早期作品《灭亡》、《新生》、《爱情三部曲》等都写一群知识青年在军阀统治的环境中所从事的种种活动。作者揭露封建军阀统治的残暴与不义,怀着很大的热情塑造了杜大心、陈真、吴仁民、李佩珠等人物形象,赞美他们憎恨黑暗现实、追求光明未来和勇于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样的思想主题,和人民革命的反帝反封建任务是一致的。因此,作品在当时不资产阶级青年读者中曾经引起较大的反响,有助于激发读者变革旧现实的热情;而通过上述人物的失败和牺牲的命运,客观上也显示出了个人反抗的悲剧。但这些正面形象的思想性格中都有以“救世主”自居、脱离群众和狂热、偏激等毛病,他们自由散漫,肯定行刺暗杀等个人恐怖手段,视牺牲为自己唯一的神圣责任,这正突出地表现了他们的弱点和错误。作者在描写中对他们采取了无批判的态度,事实上就是赞扬了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和极端民主自由的思想。在《爱情三部曲》的第三部《电》中,这种倾向表现得极为明显。作品从工会,妇女协会、学校等各方面错综地描写了某小城市中一个激进团体的反军阀活动,着重写了团体内部一群青年的生活、斗争和死亡。虽然其中的阴郁气氛已较最早的《灭亡》等作品有所减少,但从这个寄托了作者理想的革命团体的活动中,却可更具体地看到思想方面的弱点和生活方面的破绽。这里没有严密的组织和纪律,没有坚强的群众基础,只有一些彼此思想接近的青年,凭着自己的热情和勇敢就企图在残暴的反动统治下立刻打开一个局面。作者对那种只是出于狂热,并不能给革命事业带来切实好处的单纯的献身精神,也采取赞美的态度。这是一些瑕瑜互见的作品,在主要是鼓舞读者向黑暗现实展开斗争的同时,也不免会发生一些消极的影响。
在写作《爱情三部曲》的同一个时期里,巴金曾于一九三一年冬到一个矿区生活了短时期。两年后利用所得的素材写成《萌芽》(《雪》),因遭禁,两度改名后自费出版。前此的小说《砂丁》,已经写了矿工的苦难;而到《萌芽》,则进一步写出矿工们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和团结一致地进行的斗争。面对着新的生活题材,作者一时来不及充分熟悉,因此有些人物形象写得不够真实,但是,在这些作品中,作者不仅开拓了新的描写领域,而且把憎恨黑暗现实的激情同对工人生活斗争命运的真挚关切结合起来,表现了较有现实意义的内容。这是巴金创作的一个发展。
他的代表作是《激流三部曲》,包括《家》(一九三一年在《时报》连载发表,一九三三年初版)、《春》(一九三八年初版)、《秋》(一九四年初版)三部,内容是通过一个大家庭的没落和分化来写封建宗法制度的崩溃和革命潮流在青年一代中的激荡。作者以很大的激情对封建势力进行揭露,歌颂了青年知识分子的觉醒、抗争并与这种家庭决裂。对题材的熟悉的作者感受的深切,使这部作品获得强烈的感染力量。在对青年进行反封建的启蒙教育方面,《激流三部曲》,尤其是其中的《家》,曾起了很大的作用。
作品以“五四”的浪潮波及到了闭塞的内地——四川成都为背景,真实地写出了高家这个很有代表性的封建大家庭腐烂,溃败的历史;用作家自己的话说:他“所要展示给读者的乃是描写过去十多年间的一幅图画”(注:《〈激流〉总序》)。高氏豪门外表上诗礼传家,书香门第,但遮掩在这层帷幕之后的,却是内部的相互倾轧,明争暗斗,腐朽龌龊,荒淫无耻。为了维护这个作为封建制度的支柱而又面临崩溃的家庭,以高老太爷和克明为代表的那些卫道者,竭力奉持着礼教和家训,压制一切新的事物,甚至不惜以牺牲青年为代价。这就又加深了新与旧、当权势力与被压迫者的矛盾,并使年轻人遭受巨大的痛若。在《家》中,就有梅的悒郁致死,瑞珏的惨痛命运,鸣凤的投湖悲剧,婉儿的被逼出嫁,——这些青年女性的不幸遭遇,无不是封建制度以及礼教、迷信迫害的结果。作者通过这些描写,表现了深切的同情和悲愤,并向垂死的制度发出了“我控诉”的呼声。
然而这个家里的新旧矛盾,毕竟已发生在“五四”时代。“五四”的浪潮掀起了青年一代的热情和理想,也回深了他们对于旧的制度和生活的憎恨。《家》中的重要人物觉慧,便是这种受到新思潮冲击的新生的民主主义力量的代表。他坚决反对大哥觉新的“作揖哲学”和“无抵抗主义”,他的信念很单纯,对旧势力“不顾忌,不害怕,不妥协”。他的确是“幼稚”的,对周围的一切还不能作出科学的分析,甚至感到“这旧家庭里面的一切简直是一个复杂的结,他这直率的热烈的心是无法把它解开的。”但基于“五四”时代对旧的一切表示怀疑和否定的精神,他知道这个家庭是“无可挽救的了”。他并不想对“家”寄托什么希望,而热心于交结新朋友、讨论社会问题、编辑刊物,创办阅报社等等社会活动,“夸大地把改良社会、解放人群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即使在他与鸣凤热恋的时期,他在外面也“确实忘了鸣凤”,只有回到那和沙漠一样寂寞的家里时,才“不能不因思念她而苦恼”。最后,觉慧无所顾忌地离开家而远走了。作者通过觉慧写出了革命潮流在青年中的激荡,写出了包含在旧家庭内部的新力量的成长,也通过觉慧来对觉新的“作揖主义”和别人的懦弱性格作了批判。在《春》与《秋》中,从淑英、淑华等人的成长过程,可以看到觉慧的行动对这个家庭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这一性格的确是给读者带来了鼓舞、带来了“新鲜空气”的。觉慧到上海是为了向往那里的“未知的新的活动”,“还有那广大的群众和新文化运动”;作品并没有正面地具体描写觉慧离开家庭以后所走的道路,但对封建家庭的叛逆,常常是知识分子走上民主革命的起点。根据觉慧性格的逻辑发展,在中国具体历史条件下,他是有可能经过较长时期的摸索而找到人民革命的主流和领导力量的。虽然环境气氛和时代精神在《激流三部曲》中表现得不够充分,使人不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到那个家庭与当时各种社会关系的联系,但作品写到了“五四”革命浪潮的影响,写到了四川军阀混战对人民的骚扰,也写到学生们向督军署请愿和罢课的斗争,以及地主派人下乡收租等情况。这一切都表示这是一个人民革命力量正在观苦斗争和不断壮大的时代,而这种背景就给觉慧这些青年人的叛逆性格和出路提供了现实的根据。
觉新和觉民是始终贯串在《激流三部曲》里的人物,特别是觉新,作者对他所花的笔墨最多,而且可以说是整个作品布局的主干。这是一个为旧制度所薰陶而失掉了反抗性格的青年人,心底里虽然有着是非和爱憎的界限,也理解夺去了他的幸福和前途、夺去了他所最爱的梅和瑞珏的是“全个礼教,全个传统,全个迷信”,但他无力挣扎,只能伤心地痛哭,忍爱着精神上的痛苦。他是旧礼教制度下的牺牲者,但同时又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维护者的角色。作者对他是有一些批判的(通过觉慧,曾多次批判他的怯弱),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原谅。读者只有在把他当作一个牺牲者的心情下才可能产生一点惋惜;这种情绪却往往又为人物自己的行动所否定了。觉民的性格是沉着的,也是比较定型的;作者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顺利的遭遇,使他胜利地得到爱情,跨过了逃婚的斗争。他也有改变和发展,但都是顺着一条路向前的,他自信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在《春》和《秋》中,他已站在斗争的前缘,不妥协地和那些长辈们当面争辩,并卫护着淑英、淑华的成长。在给觉慧的信中,他说:“我现是在‘过激派’了。在我们家里你是第一个‘过激派’,我便是第二个。我要做许多使他们讨厌的事情,我要制造第三个‘过激派’。”这第三个就是淑英,淑英的成长和出走,是贯串在《春》里面的主线,而觉民的活动就为这件事的开展准备了条件。
在青年女性中,除了上面提到的一些牺牲者外,作者在《家》里还写了琴和许倩如,这是正面力量的萌芽,虽然许倩如只是一个影子,而琴还正在觉醒的过程中。到《春》里,这种正面力量就有了成长,不仅琴的性格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而且出现了淑英。她从觉慧的出走引起了心灵的波动,从蕙的遭遇又深切地感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危机,于是在觉民、琴等人的鼓舞下,逐渐变得坚强起来,终于走上了觉慧的道路,理解了“春天是我们的”这话的意义。《春》和《秋》中所展开的是比《家》中更加深化了矛盾。在长辈们的虚伪与堕落的衬托下,《春》里面主要描写一些心灵纯洁的少年男女的活动,为淑英性格的成长和觉醒提供了条件。情节的开展比《家》来得迂缓,而精神仍是一贯的。淑华的活动主要在《秋》里,这是一个性格单纯开朗的少女,她的爽直快乐的声音常常调剂了某些场面中的忧郁情调,给作品带来了一些明朗的气氛。她最后也逐渐成长起来,有了“战斗的欲望”,而且与旧势力进行了面对面的争辩。和她成为对比的是淑贞的命运,正当淑华争取到进学堂的机会的时候,淑贞就跳井自杀了。这是个生活在愚蠢和浅妄的包围中而从来没有快乐过的木然的少女,通过她的遭遇暴露了那些长辈们的虚伪和丑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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