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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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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怎么试?双人床怎么睡三个人?谁也别想睡得成。
“呵呵你还是自己睡吧我们打坐就好,打坐就好。”景横波干笑一声,思考着要不要通知七杀送进一张床来?
“我功法已成,已经用不着了。”阴无心一个翻身,轻轻跃上绳子,景横波差点以为小龙女造型再现,正目光灼灼等着看美人在绳子上横躺下来,结果阴无心一个翻身,倒挂下来了。
景横波“呃”地一声,险些被自己口水噎着。
“那床很好,不要浪费。”阴无心道,“你们三个,身上都有些病根,这东西对你们有好处。”
景横波看看英白——他也有病根?
不过话说回来,武人谁身上没有点旧伤啊。
“你说你一个人修炼,怎么是一张双人床?”景横波仰头看阴无心,她看上去像一只倒挂的白蝙蝠,一双琉璃般淡的眼睛对着人的下半身,景横波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要说了只怕你们心里有忌讳。”阴无心随意地道,“那不是双人床,原本是个棺材,是将整块的温软玉挖出人形,塞入处理过的尸体,可保尸体千年不腐。温软玉不是那么好找,这是我挖了无数墓葬才找到的。然后把棺材打开,改做成了一张床。”
景横波颤了颤,这床睡过死人,睡过别人,她还是打坐好了。
英白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道:“这床对你极有好处,去睡。”
景横波被他拉住手,不禁一怔。
英白也似终于反应过来,微微一僵。
她的手在他掌中,柔若无骨,虎口处却能细腻地感觉到多了点茧子,想必是最近练武颇勤。那点茧子硬硬地抵在他掌心,又似抵在了心深处,磨得微微发糙。
她则觉得他手掌温热,肌肤也是平滑细腻的,指节处似乎尤其热一些。
一怔,随即两人同时抽手。
英白咳嗽一声,似乎想拿酒壶喝酒遮掩,酒壶却早不知道打哪里去了。
裴枢忽然哼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抓了景横波往床上一推,道:“管那么多干嘛?有好处你就去睡。”
景横波还在想刚才那一刻的感觉,傻傻被他推倒。睡下去哎哟一声,觉得甚尴尬——这棺床原先是打磨出一个人体轮廓,包裹住了尸体,因此有契合人体曲线的凸凹面,此刻一睡,屁股陷进坑里,顿时有种变身尸体被困住的错觉,更要命的是,这玉似乎有吸力,她磨蹭了两下,一时竟没有爬得起来。
裴枢大咧咧地在她身边顺势一躺,舒展了四肢,眯起眼睛感叹道:“不错不错,这床就是舒……”
一个服字还没出来,英白已经飘了过来,一伸手将他拎起,往地下一扔。
裴枢一个野驴打滚爬起,头发已经竖了起来,“英白,你不要欺人太甚……”
英白已经在景横波隔壁躺了下去,偏转脸,冷冷对他勾了勾手指,“成王败寇,输了的只配睡地下。”
“有种再来一场。”裴枢一拳擂在地下,轰然一声地上一个深坑。
景横波立即爬起来,她可不想唯一的栖身之地再被毁掉,然后这三天在王宫露宿。
“别争了别争了,我谁地下,这床你俩睡好了。”
这话一出,她汗毛一炸,觉得或许大概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象了一下,她忽然又狼眼灼灼发光。
好主意!
玉白金枢睡一床哎!多么有基情的搭配,多么有基情的一幕!多么令腐女狼血沸腾的设定!
哎哎,想想英白裴枢这一对,本来就满基情嘛。齐名天下,神交已久,惺惺相惜,错失扼腕。本就是传奇一样的设定啊!多年后他复生,一个听说消息后立即千里赶赴来见一面,一个听说名字立即扑上来打架……忒激情!
她满面骚动似乎泄露了什么重要信息,两个男人看她一眼,第一回异口同声。
“闭嘴!”
“那你们一人一个时辰,轮流睡我身边好了……”景横波想的是好东西要公平分,这床对两人伤有好处,当然应该共享。
“闭嘴!”
两个别扭不识好歹的男人!
景横波悻悻地躺倒睡觉了,爱睡不睡拉倒,反正这个屋子里男男女女四个人,这床其实也宽,身边睡谁都无所谓。
“她身上有骚气,爷不要靠近她了!”裴枢和英白大眼瞪小眼半天后,再次放弃,自找台阶咕哝一句,扯了条毯子,垫在地下打坐。
景横波有点困了,懒得理他们,自顾自闭上眼睡觉,这床确实不一样,明明没有任何床褥,但睡上后却觉得暖洋洋的,四周有淡淡的烟灰般的气息,沧桑而古老,隐约渗着药味,不好闻,却让人安心。
身边男人的气息也让人安心,是一种温暖的气息,虽陌生,却厚重,她一边隐隐约约想着英白不喝酒马上酒味就没那么浓了,一边很快地沉入睡乡。
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白衣如雪的人影,淡淡抱膝在远处,身后高山巍峨,有九重宫阙掩于云雾深处。
有个声音轻轻地道:“在天边,还是在眼前?”
她迷迷糊糊地道:“哪里都在。”
远处有人呵呵地笑了一声。
她忽然睁眼,感觉没睡了多久,还感觉刚才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梦,可是只是一霎,那梦的内容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在黑暗里睁了一会眼,想着身边还睡一个人,但此刻这人的感觉不见了,不禁微微一偏头。
床前月光冷,那人真的不见。
她一惊,刚想起身,就看见英白从门外进来,身上披一层冷霜,似乎在户外呆了一阵子。
这时候英白出去干什么?解手?
屋子里另外两个人气息平静,可她知道他们一定也醒着。
裴枢就在门口打坐,阴无心倒挂在绳子上,这两人都能够将外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换句话说,英白出去一定没有做什么,否则这两人一定已经出手。
景横波觉得,有时她身边出现的人,都是云遮雾罩,一堆谜团。
英白回来,若无其事在她身边睡下,她闻到他身上酒气,恍然他是出去喝酒了。
可英白喝酒向来是随时随地,特地避出去干嘛?
她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天亮,身边没人,有食物的浓郁香气传来。
食物的香气里隐约有种怪异的味道,然后她就听见裴枢的怒骂声:“怎么搞的,什么味道?”
景横波辨认了一下这味道,眼睛一亮,招呼道:“霏霏!”
一团淡紫色毛球跳到她膝盖上,小怪兽永远温柔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大毛尾巴在她脸上蹭了蹭。
景横波很欢喜,她昨天将霏霏留在客栈,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自己找来了,什么时候霏霏也有了狗鼻子?
空气中那熟悉的味道还在,并且随着裴枢的接近越发浓厚,一根手指拎起霏霏,裴枢漂亮的脸咬牙切齿探过来,充满怀疑地盯着小怪兽,“我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骚味?不会是你弄的吧?”
霏霏无辜地慢腾腾地眨着幽紫美瞳,抬爪搔了搔脸,表示它什么都不知道。
景横波嘿嘿一笑——霏霏的体液好几种,它神奇地能根据自己的需要,排出各种功效不同的体液。有一种有隐约的骚气,骚气像黄鼠狼的屁一样几日不散,这种味道别人闻着淡自己闻着浓,越运动越浓,非把人熏吐不可。
更妙的是,这种味道对人有蛊惑作用,当然只限于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景横波对“异香扑鼻”的裴枢很满意,觉得小怪兽和她真是心有灵犀,昨晚裴枢刚骂了她骚气,今早自己就染了一身骚气,真是大快人心啊么么哒。
食物已经送了上来,战辛也不知道是狂妄呢还是展示自己的不在乎,早饭一大早由王宫厨房送来,分量十足,连碗筷都备了四份。
不过所有人都很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人为斩羽部族长表现出来的阴鸷震动,送饭来的宫人站在一边不走,似乎想要看他们敢不敢吃,景横波皱皱眉,她不在乎什么胆气不胆气,但吃饭时有这么个人在旁边瞧着真是碍眼得很。
裴枢看她一眼,抄起一个盘子就扣在了那太监头上。
“爷最讨厌吃饭有人守!你以为你是狗?滚开!”
满头馒头的宫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四面顿时清净,景横波哈哈一笑,表示恶人自有恶人磨。除了纵情狂肆的裴枢,这种事儿别人还真做不出。
裴枢一屁股坐到景横波身边,抄起勺子,端过她的碗,很随意很坦然很天经地义地道:“未婚妻,爷来给你舀粥,你喜欢吃稠的还是稀的?哎!感动不?爷这辈子也就对你这么迁就过……喂!混账猫!”
霏霏忽然从他面前过,抖抖尾巴,一根毛落在了粥碗里。
在裴枢大怒抖手将碗砸过去之前,霏霏白影一闪,不见了。
“你养的什么乱七八糟恶猫!”裴枢脾气一向很坏,顿时没了心情献殷勤,愤然甩手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粥,还存心把熬出米油的粥的精华都舀进自己碗里,剩下的都是清汤寡水。
他端起碗刚要吃,白影一闪,霏霏又出现了,跃过他头顶,抓抓屁股,尾巴底端一根紫色的,同样泛着骚气的毛,再次落在了裴枢的碗里。
“贱猫!”
裴枢冲出去追杀霏霏了,满院子白影紫影乱闪。
景横波咯咯笑,乐不可支,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霏霏和人故意作对呢。小怪兽狡猾狡猾的,从不主动得罪人,之前也没见它这么耍裴枢,这是怎么了?
一边笑嘻嘻看戏一边赶紧将剩下的好东西分了,塞给英白一碟黑芝麻糖浆饼,又招呼还挂着的阴无心下来喝粥。
阴无心飘飘地落了下来,看了看桌上,将一碟雪花酥撤到一边,道:“这个以鲜花为芯,对裴枢身上的异味去除有好处,留给他吧。”
景横波嗯嗯点头,一边啃炸脆骨,一边从碗的上方瞟她一眼——对裴枢很上心啊。有什么隐情吗?四十八岁驻颜有术的妇人,和二十余岁桀骜骄狂的美男,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她八卦的眼神,一个声音淡淡响在她耳边,“咬。”
景横波下意识咔嚓一口,满口酥香,她点点头,呜呜噜噜地道:“嗯不错宫胤你也吃——”
她忽然一顿,浑身一冷。
递到嘴边的手也一僵。
阴无心愕然抬头,望定她两人,眼神诡异。
空气似乎凝固于这一刻。
景横波好半晌之后才慢慢转头,她头转得如此艰难,好像是怕转过来会断,或者怕转过来会看见鬼。
有些动作习惯深入骨髓,在长久的流浪中依旧不能忘怀,刹那间再现,只服从,心的召唤。
女帝本色 第三十一章 秀恩爱与撬墙角
可等她转过头,乱糟糟的思维铺天盖地,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要说什么或者会面对什么时,身边英白,忽然对她眨眨眼。
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眨眼,顿时将她仅存的思路打断了。
她张着嘴,傻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好像裤子都脱了,结果忽然醒了。
“让你帮我咬这个,你怎么咬了我的饼?”英白一笑,一翻手指,指间酒壶露出半个塞子,“我刚才不小心把塞子塞了进去,得咬着才能出来,我酒喝多了牙齿一向不好,又不舍得弄坏酒壶洒了我的好酒,看你咬脆骨格格响,想着你牙口一定好,就冒昧了……你不介意吧?”
他一笑风清月朗,眼眸弯弯醉人,坦荡得像此刻掠过的风。
景横波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点一点头,“哦。”
是吧,也许吧,英白潇洒不羁,干这事儿确实有可能吧。
她不该介意的,是吧。
“吃饭吃饭。”阴无心这么冷漠的人,此刻也受不了这诡异气氛,主动张罗,“这酱年糕不错,尝尝。”
景横波埋头吃早饭,一时间嘴里什么味道都没了。
英白也不过随意扒了几口,就去一边喝酒了,过了一会裴枢回来,看他那模样,肯定追杀霏霏没成功,他一进门骚气浓烈,脸青唇白地扶着门状似呕吐,一边恶心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吃了,反正你们一定也没留什么给我……”一抬头看见桌上还是满满的,不禁一怔。
再看看几人颇有些诡异的神情,他越发莫名其妙,想了想怒道:“你们莫不是嫌弃我……”话音未落,忽闻急促号角之声远远响起,片刻传遍全宫。
几人都有些诧异,转移了注意力,阴无心面色一变,道:“斩羽急令!这是通传全宫的号令,一般是出现重大敌人才会发出。急令一出,除必须的守卫外,其余所有宫卫都必须立即出发接受调动。”她走到门边看了看,诧然道:“向宫外去的!是宫外发现了重要敌人!奇怪,什么样的人需要战辛调动身边最精悍的羽卫去追剿?”
景横波听着,心中一动——战辛严阵以待全力围剿的敌人?莫不是……
……
天临城外有一片郊野,因为曾经受过天火,后来长出的草都是枯黄的,号称黄叶原。
现在黄叶原上的草,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刚从人体内流出的血色泽鲜艳,将一大片草地铺陈如艳锦,草皮之下的灰土上,也是一片殷然的斑斑点点。
尸体横七竖八在脚下静默,有人默默将剑归鞘。
呛然一声。
耶律祁立在晨间的日光下,袖间发梢血色殷殷,他身边耶律询如摸索着,默默用帕子为他擦去下颌一丝血迹。
这已经是十八拨杀手,自从进入斩羽境,耶律祁的路便显得特别难走,杀手前赴后继,有想要抢皇图绢书的,有认为他奇货可居的,更多的是战辛派出的军队——战辛因为当初战绝之死,和耶律祁结怨,曾在帝歌有过一场决裂,如今他孤身到了斩羽,战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连日搏杀,两人眉宇间都有疲倦之色,但两人都没有喊累,也没有谁问候对方累不累。
自从少年惊变,父母双亡,询如瞎眼,他被迫去替他人做嫁衣,日子就不曾有过清闲和自在。累是人生中必须的背负,怜悯是人生中不必须的负担。她和他,早已将心在风刀霜剑中磨砺得坚硬如铁。
纵然他少年时满身伤痕痛得睡不着半夜哭,也不过是换来她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厉声呵斥他睡不着就去练武,练好武功,才能将揍他的人揍回来。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之后她隔窗听他湿淋淋挣扎练剑,也将一盆更冰的水当头慢慢浇下,陪他体验那一刻痛彻心扉。
纵然她瞎眼后为人质,从人人艳羡的嫡系小姐沦落至深渊,被以往嫉妒她的同伴耻笑欺负,他也不会去为她出气,他只默默替她包扎伤口,将一些整人的法子说给她听,将一些她可以练的武功,用墨笔描了又描,好让她用手指默读。然后再自己想法子回报过去。
他也永远不会告诉她,她去报复去讨债的过程中,他一路悄悄跟着。他不会告诉她,那个最凶狠最恶毒的,想要将她卖入窑子的堂姐,最后被他送进了窑子。
他们满身伤痕一路走过,熬过人间至痛,所以再不怕疼痛滋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耶律询如给他慢慢擦着血迹,眼中有思索的神色,“你那些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
“可能出了些变故。”耶律祁一笑,“从上个月开始,信息来得便慢了。”
“大荒应该没人知道你在那边的势力,”耶律询如皱眉,“哪里走漏了消息?”
“是没人知道,但不排除有人会怀疑。”耶律祁意有所指,忽然一抬眉,道,“又来了。”
远处草尖上,出现一片有规律的波动,一大波人正在迅速接近。
耶律祁眉宇微沉——看那阵势,足可称为军队,战辛连败之下,动了真怒,这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留下他了。
而他原本不必陷入这样的包围,早在他出帝歌之前,就已经向自己的地下势力发出了信号,哪怕后来改道,一直没断过留下记号,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今天都没能联系上。
更糟糕的是,今天来的都是高手,而在草尖之上,隐约可以看见重型武器幽青色的暗光。
今天注定是一个四面包围的死局。
耶律询如神色镇静,立在风中仔细聆听,轻轻道:“人很多么?”
“还好。”耶律祁语气平静,“和原先差不多……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他携了耶律询如的手,冲天而起。
包围圈未成,要想突围只能趁此刻!
他人影一闪,如黑色大鸟,已经飞渡过枯黄的草尖,人未落地剑光一闪,便有人惨呼洒血倒栽出去。
武器轰然落地的声音震动,他似被大地弹起,一路电般穿越,所经之地,爆射开一路血花,在他身侧翻飞如血蝶之翼。
询如紧紧跟在他身边,多年练就的默契使她跟紧了他的脚步。瞎子听力都很灵敏,她手中一蓬毒针,每次毒针飞射时,都是耶律祁顾及不到或者露出破绽的地方。
他以剑开道,她以针守护。身后拖曳出一条血路。
人群却如潮水涌来,刚刚冲开的缺口瞬间被弥补,黑压压的人头似一堵厚墙,用生命和鲜血,堵塞他的道路。
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喘息,知道他累了。
连日作战,精疲力尽之下身陷万军,就算是神,此刻也难脱困。
她神情依旧平静,手指明明已经酸软得抬不起,发射毒针却依然稳定准确。听风辨位,例不虚发。
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也必不放弃。
人太多了,太多了,战辛下了死命令,宁可以死士的尸体阻挡,也要将这害他儿子死亡的罪人留在黄叶原。
他不敢去帝歌找宫胤晦气,要想报仇,只能趁这一刻,耶律祁孤身在自己的地盘上。
尸体层层积累在脚下,也阻碍了前行的脚步,耶律询如感觉到无数人的气息,挤压了狭窄的空间,刀剑的声音如此密集,她竟无法计算一霎之间耶律祁将要挥出多少剑又接下多少剑,她不知道在这样高强度的震动用力之后,他还能剩多少力气。
忽有凌厉风声传来,那么远依旧尖啸如泣,身前阻挡的人发出恐惧的惊呼。
“他们射重弩了!”
“他们不顾我们!”
“会先射死我们的!”
“他们就是要拿我们的命先垫——”
无数人挤压踩踏,想要逃开,却被最后面执法队驱赶着不得不向前。
她微微冷笑,战辛如此无情狠毒,为了留下他们,竟然不惜以人海阻挡,再在人海背后发射重弩。
他竟宁可让自己那么多护卫陪葬。
风声如杵,捣碎经过的一切事物,漫天草屑飞起如落雨。也不知道谁的剑被风声带动,速度忽然加快,直奔她的心口。
她一声不吭,不打算发出任何惊叫和惨叫。如果她不分耶律祁心神,或许他还能逃出去。
他却忽然转身,转身刹那一柄枪扎入他肩头,他全然不管,一剑飞挑,将即将刺入她心口的剑挑飞。
然后他一个踉跄,支剑于地。
身周都是尸首,高如墙,跃起就会面对铺天盖地的弩箭,而他已经力竭。
此刻风声已至。
重弩狂箭,一箭可穿数十人身体,足可将十人内脏即刻摧成粉碎。
最后一刻他只是返身抱住了她。
最后一刻她只是抬手抱住了他。
那一霎她想:终于结束,真希望你活下去,告诉他我爱他……
那一霎他想:终于结束,可惜没能让你活下去,告诉她……
重箭将至。
远处忽有异响。
那一声明明遥远,他却忽然一醒,平空里生出无限力气,手一挥身前尸首凌空飞起,重重叠下。
血肉横飞如漫天花洒。
一道乌青色的,足有拳头大的箭头,从最后一具尸首中旋转飞出,余力犹自未尽,如鬼眼一闪,最终迫近了他。
他只来得及抱紧姐姐用力贴紧地面,做好被重箭刮掉背上一层皮的准备。
却忽有黑影飞闪,人在半空一个鱼跃,竟然双手抓住了箭尾。
重箭巨大的冲力欲待挣脱那手,一寸寸前冲,那人死不放手,掌心被摩擦得血肉模糊,终于阻住了箭势。
砰一声他落地,立即将箭扔开,一个翻滚半跪而起,单膝点地。
“见过先生!请先生恕属下等救援来迟!”
耶律祁慢慢抬起头来,他眉心有血,肩头扎枪,更添三分煞气。
那人低头,不敢稍稍抬起。
耶律祁没有理他,起身将耶律询如扶起,姐弟两人依旧神态如常,好像刚才没有经历生死一刻。
前方,出现了很多黑衣人,正在攻击刚才围攻他的人,将战场渐渐转移。他一看是衣裳身形,就知道自己的人终于到了。
“鲜于庆,如何至今方到?”
跪着的男子鲜于庆微微一颤,急忙道:“属下等追寻到襄国之后,就莫名失去了先生的踪迹,多方寻找,才发现先生踪迹……”
耶律祁微微皱眉,却没有追问。黑衣人们在不断收拢,将他护在中间,有了这批高手加入,突围便再没有什么困难,半个时辰后,耶律祁已经和耶律询如,在离黄叶原五里路的一处山脚下休息包扎。
耶律祁已经对手下又做了一番询问,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他和属下联系的标记都是他这个组织中人才能看得懂的独门标记,如今看样子却被人破解了。
这是很要命的事,意味着他的组织从此处于危险之中,随时可能被人各个击破。
但据鲜于庆回报,各处堂口,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耶律祁看着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这是他少年时就收留的伴当,多年来他在帝歌当那个空架子的国师,一半心力用来应付家族和宫胤,另一半心力用来经营自己那个遥远的潜藏的势力,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和家族决裂,脱离帝歌之后,能让询如有个托身之地。
这些年,组织大多事都交托了鲜于庆,难道如今,连这个生死之交,都不能信任了吗?
鲜于庆始终恭谨地低着头,看起来没任何异常。
耶律祁微微一笑,转开目光,和耶律询如道:“战辛欺人太甚。与其让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不如就此解决了好。”
“也好。”耶律询如赞成,“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说战辛现在一定不死心,到处寻找你,你还不如躲到他老巢去,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一定想不到。”
耶律祁微笑着,投石打着水漂儿,想着自己在那一霎没想完的那句话。
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生死一刻的想法最真,然而除过那一刻,他也并不在乎她知不知道。
石片擦着水面打着旋儿飞过去,荡起一抹圆润的涟漪,扩散生灭不休。
似那些被搅乱,然后再无法重整的心情。
他忽然听见询如在他身侧,也悠悠地道:“先前那一刻,我遗憾你不能活下去,我们都死了,谁来告诉他,我想他呢……”
耶律祁手一停,侧头笑了笑。
“姐。”
“你如今自由了。真想那个人,我送你去找他。我不信我询如家姐,杀得了人,使得了坏,熬得过耶律家的黑心,却对付不了一个男人。”
“男人……”她呵呵笑一声,“我第一眼见他,差点以为他是女人。”
他一笑,觉得姐姐眼光有时也挺诡异的。
少年时的询如,一次离家出走,遇见一个男子,从此情根深种。多少年初心不改。但这么多年,她闭口不谈他是谁。那人一直神秘于云雾间,只在她茫然的眼眸中存在。
许是生死劫后心绪波动,她忽然有了兴致谈他。
“不必送我去找他,我和他这一生无缘。”她道,“他是天上人,方外士。永远走不近你我的满身尘满身血。”
他不过微微一笑。
“他若嫌你,我便打他入尘埃,不就一起脏了?”
耶律询如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弟,就该这份霸气!”她忽然站起,对着北方,狠狠挥了挥拳头。
“老家伙,等着我!我终有一日会站在你面前!”
“你敢不要我,我就睡遍你那群宝贝徒弟,天天在你面前恩爱,气死你!”
耶律祁深以为然点头,凝视着微微动荡的河水。
河水间,似隐约现出一张艳媚生花的容颜,笑意隐约。
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搅,河水一漾,那张脸散了又聚,容色不改,似那些盘桓在心间,挥之不去的心情。
景横波。
我早已站在你面前。
但是,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呢?
……
耶律祁的身影从河边消失,他去找战辛麻烦。以免战辛有精力找他麻烦。
鲜于庆将耶律询如安顿好,看看四周无人,独自一人走到河边的一个小树林内。
有人在林子里等他,着一身连帽斗篷,看不出身形相貌。
鲜于庆站在这人身后,神色复杂。
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在一路追寻主子的过程中,失去了主子的踪迹。直到这人联系上他,他才知道,主子一路留下的记号,都被这人一路抹掉了。
不仅如此,连同主子势力所在地的一些秘密,这人也知道。当这人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他们堂口所在,人员分布,切口暗号,分舵势力时,他如遭雷击。
主子的势力,在当地复杂林立的各大势力中,一直半隐半现。这些年来,主子的势力以其神秘和稳定发展,令当地大势力不敢小觑。可以说,神秘是主子势力的最重要保护色,如今这层神秘如外衣被生生扒下,这等于抽去了整个组织赖以生存的支柱,面临的就是毁灭之灾。
很明显,对方不怀好意,任何一方掌握了一个组织这样关键秘密,下一步就是血洗或者吞并。
他当时以为死定了,一边等死一边想如何将这警讯传递给先生。结果对方却对他提了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要求……
“和耶律祁见过了?”斗篷人问。
“是的。”他苦涩地答。
“他没有怀疑?”
“应该……没有吧。”他声音更苦涩。
那人哈哈一笑,声音清朗,隐约有不羁放纵之气。
“你这死样子,是觉得背叛了他是吧?其实你并没有背叛他。”那人斗篷震动,似乎抬起手喝了一口酒,有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你看,你们组织仍在,人仍在,势力仍在,你们先生也获救了。我们虽然查到了你们组织的所有资料,却并没有加害你们的企图。我们只需要你在某些时刻,配合我们就行了。”
“只要对先生无害……”他道。
“自然无害。”那人又笑,喝一口酒,很有些乐不可支模样,“去吧。做好你的秘盟大总管。让耶律祁一直信任你。记住,不要慌张,不要心虚,坚持你自己不是背叛,这样耶律祁这只狐狸才不会怀疑你。”
鲜于庆低头,半晌,微微点头。
“是。”
为了组织的存续,为了先生的未来,什么样的让步都是可以的。
“哈哈哈我很期待啊……”斗篷人又喝一口酒,快意地道,“整天为了她麻烦这个劳烦那个的,我对她很有意见啊。这事儿一出来,一定会把她脑子都搞乱的,哈哈哈哈……”
……
景横波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一边借阴无心的妆盒化妆,以免被见过她的战辛认出,一边不时对门外望望,又时不时摸摸怀里,将七杀给她的烟火掏出来又放进去。
不知怎的,看见战辛的阵仗,她就想到了耶律祁,战辛这时候明明想着要对付这里几个人,还要把人调出去,必然是因为对方有让他更非杀不可的理由。除了耶律祁还有谁?
她想通知七杀去接应耶律祁,但是七杀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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