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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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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裴枢这几天搞出这么大动静,看似是追求她,其实也有通知相好的意思。想那女子就算身份尊贵,僻处深宫,这样的新鲜事也有可能听见。
王宫广场一个角落,停着一顶小轿,有人在轿前默然等候,身后王宫侧门开了一线。
德信对那轿子指了指,示意她过去。景横波看着那轿子,月光下很普通的毛毡小轿,不知道为什么,这轿子给她一种奇怪的感受,似乎一进去,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但那感觉也不是危险,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没来由。
她运了运气,觉得自己此刻神完气足,绝不可能毒性忽然发作。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毒性不会发作,以她现在的瞬移速度,没有任何地方任何人能困住她。
从天灰谷和裴枢绝崖上一番翻滚之后,她对于瞬移时的身形变化又有进步,现在弯身状态,也能瞬移了。
不入虎穴,何来宝舟?她还要征服黑水泽征服大荒呢,一个轿子而已。怕毛。
她过去,那轿子边的两人轻轻一躬,为她掀开帘子,她一眼看见轿子里就一个座位,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可能藏入机关的设置,放下心跨入轿子。
轿帘放了下来,黑暗隔绝。
她有点困,刚想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向头顶。
头顶轿顶忽然掀开,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
真的是溜,很难想象人有那样的姿态和柔韧,像一抹轻烟一道流水,顺着轿顶边缘滑下,忽然就坐在了她身边。
而抬轿的两人毫无反应,甚至都没觉得重量变化。
景横波瞳孔暴缩,翻身要闪!
要闪的一瞬间她觉得鼻端嗅见一股熟悉的味道。
然后她听见对方轻轻一笑,举了举手中什么东西,轻声“嘘”道,“陛下,我是英白。”
景横波一怔,第一反应还是跑,第二反应是啊呀英白不是被赶出帝歌了?第三反应是哟那味道是酒味难怪觉得熟悉,第四反应是啊我还是跑吧!
没等她心念转完,英白又笑道:“别。陛下,我对你没兴趣,我是来找裴枢的。”
景横波停了停,她确实没感觉到英白有恶意,之前在襄国,两人那次相遇,虽然立场相对,彼此印象却都不坏。
“玉白金枢,参商不见,这可是憾事,”英白喝一口酒,笑道,“请陛下先成全我,再揍我也不迟。”
景横波想玉白金枢齐名多年,却一直没见过,如今英白听说了裴枢的消息,会来找裴枢倒也正常。
至于英白为什么会知道裴枢回归,玉照龙骑的暗线也不少。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脸容,只看见他脸容俊刻,眸子闪闪发光,漾着些微的酒意,轿子里酒味越发重,夹杂着男子的清爽的香气,混合起来是一种颇有吸引力和魅力的味道。
景横波一直觉得英白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虽然在襄国和英白见面的时候,他先在树丛里,后来和耶律祁打架,她一直没看清楚他的脸,但也觉得他的潇洒自在浑然天成,如纪一凡等,虽也游迹青楼沉迷酒乡,满身的落拓风华,但其实内心牵绊优柔,远不如这人真正看破,一双眼眸写世情,一只酒壶载江湖。
英白身上的酒气太重,他到哪里,哪里人们就会被那积年的酒气熏得醺醺然,脑海中只记得他那双时常眯起,弯弯带笑的眸子,反而不太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
有种人气质太盛,会将容貌掩去。
“你不会是要去宰裴枢吧?”景横波低问,她可记得这两人算得上死对头。
“我已经不是玉照统领了。”英白喝一口酒,满不在乎地道,“当然如果他想宰我,我也不介意和他打一架。”
景横波心中一动,哈哈一笑道:“这样啊,那看在我掩护你的份上,你帮我揍他一顿好了。”
“正中所愿。”英白掂着酒壶,神情随意。
不知怎的,景横波感觉到他心情很满意。
小轿悠悠前行,走的似乎是小道,虽然轿夫有功夫步子很稳,但仍旧不时摇晃。轿子很小,两人的膝盖便时不时相撞,各自感觉到各自膝头的热力,再各自不自在地向外挪,但挪又能挪哪里去?没多久又撞在一起,低低的相撞的闷响让景横波有些尴尬,心里也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当初他到赵士值府中来接她,她钻入他的暖轿,那宽敞的轿子里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狂性大发,抱住她一个天旋地转的翻身……
她忽然抬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为什么要想这个!为什么要想这个!
对面英白喝酒的手顿了顿,却没有问她好端端地发什么神经,只是将腿又让了让,酒喝得更快了些。
她被熏得有点发晕,掀开轿帘看外头景物,四面黑沉沉的,宫室错落,看起来并不很繁华。
“有人!”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轿帘边缘,与此同时她看见一条黑影从宫室上方掠过,鹰隼般的目光回头看了轿子一眼。
她没想到这半夜三更,深宫之巅还有人以这种方式巡夜,觉得自己有点冒失,忍不住吐吐舌头,谁知道这时候他正抽回手,她舌尖一卷,舔在了他手背上。
两人都一愣。
她有点尴尬,觉得不卫生,又觉得这一幕惊人的熟悉,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现出暗室,镜子,伏在身后的身体,一只手按住了镜子边缘,她恼恨地低头一舔那手指……
她颤了颤,随即感觉到身后的躯体,也是一个伸手按住的姿势,也靠得极近,半个胸膛都贴在她背后,热力压迫而来,她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微微一让。
她一让,他便似惊醒,立即让开身子,将手抽回。似乎也有点尴尬,无声又灌了一口酒。
景横波转头当什么都没发生。其实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如果舔在七杀谁的手背上,大家肯定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如果舔在天弃手背上,天弃肯定很闺蜜地给她一个大白眼。但此刻,舔在这还很陌生的英白手上,她没来由的就是觉得不自在,连插科打诨化解尴尬的心都没有。
或许轿子这种东西太狭窄太靠近,增加了暧昧的气氛,让人无法自如行事吧。
她偏转头,靠住轿子一边,他侧远远侧身,靠住轿子另一边,看上去,是一对还很陌生的,尽量楚河不犯汉界的男女。
星光月色从帘子缝隙溜进,照亮她托腮的侧面,睫毛卷翘,眼波宁静从容。而唇色饱满,如一朵新绽的石榴花儿。
他目光从她唇上溜开,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点痕迹自然已经没了,但不知怎的,看上去那片肌肤就好像特别光亮些。
黑暗中弥散细细的呼吸,交错,游弋,避让,纠缠。
轿子忽然一震,落地了,景横波差点舒出一口长气。
一抬眼,看见面前是一个简陋的院子,灰瓦白墙,一圈矮矮的墙,这样的院子出现在宫里让人很诧异,她一怔,随即想起轿子里的英白怎么办?再一回头,英白竟然从轿子里出来了,姿态从容。
那两个抬轿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英白原本目不斜视,根本没将那两人放在眼里,似忽然想起什么,还转头对那两人笑笑,道:“劳烦两位抬了一路,辛苦了。”
景横波只觉得他出轿时姿态骄傲尊贵,此刻却又恢复了潇洒倜傥气质。
那两人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正要出手,忽然有人冷冷道:“两只傻巴狗儿,凭你们,也敢对他出手?打烂了一地还妨碍爷走路,滚开!”
景横波眉毛一扬——这狂傲语气,不用说,裴枢到了。
门开了,果然是裴枢走了出来,谁也没看,第一眼就盯住了英白。
他身边一个白衣女子,对那两个手下挥了挥手,那两人一脸怨毒,却不敢发作,垂头退了下去。
景横波一眼看过去,不禁一愣。
果然美人。
传说中斩羽部族长战辛的后娘,却年轻得超乎想象,看来不过二十许人。肌肤白到近乎透明,眼眸颜色微浅,月光下如琉璃,满头长及脚背的乌发不挽髻,直直披在身后,似落了黑色的银河,从发梢到发根,都一般的乌亮光滑。
她是那种一看就觉得极其干净的女子。干净到令人觉得空气太过污浊怕脏了她。景横波觉得所谓玉砌雪揉,冰清玉洁,就是这样了。
这种造型。居然是大王他后妈,真是充满了违和感。
“他是谁?”裴枢永远需要第一存在感,也不寒暄,直直指着英白问景横波。
他目光闪动,充满遇见对手的狂热。
“来揍你的人。”
“那就打一场。”裴枢立即捋袖子。
景横波正想给他一个天马流星拳,打醒他看清楚这什么地方再说,裴枢身边白衣女子已经淡淡地道:“裴公子,你答应我的事。”
说来奇怪,烈火野狐一样的裴枢,听见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捋袖子的手真的停了。
景横波就没见他这么听话过,表示他和这女人一定有猫腻啊有猫腻。
“叫我来干嘛?”她问裴枢,“不介绍下这位女士吗?”
她很客气地对那女子微笑,那女子却不笑,双眼皮极深的眼睛深邃地注视着景横波,景横波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口井,只看见幽冷的深水,以及孤单的自己。
“阴无心。”裴枢简短地道,“斩羽宫廷供奉出身,后嫁先族长。和我当年曾有一段往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叫你来……”他无所顾忌地道,“战辛想要娶无心,无心不想嫁儿子,找我当挡箭牌,我说你是我未婚妻,为表尊重,这事儿得当面和你说一声。就这样,你觉得怎样?”说完看似漫不经心一甩手,实则目光灼灼地瞧着她。
女帝本色 第三十章 争榻
景横波眨眨眼——信息量好大!
儿子要娶后娘?后娘求助老情人?老情人拖她当未婚妻,现在等她这未婚妻首肯?
这都啥事儿?
“那个……”她指了指阴无心,“战辛不是你的……吗?至于这么不要脸吗?”
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儿子,战辛娶后娘怎么对臣民交代?
“诸位能进去再说么?”这种事被这几个无所顾忌的人就这么问来问去,阴无心古井一样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难堪和怒意。
“那就进去说,说完我还要打架。敢呆在我看中的女人身边,让你多活一会儿。”裴枢似乎对英白特别有敌意,看他一眼,转身先进了门。
景横波转头看英白,英白也正盯着裴枢背影,眼神彻骨之冷,看她看过来,他迎上她目光,笑笑,举了举酒壶。
有那么一瞬间景横波似乎感觉到杀气,以至于她错觉这两人中有人要动手,但英白若无其事的表情,让她又想自己是不是神经紧张过度。
一行人进去分宾主坐下,阴无心生怕裴枢那张直接的破嘴,再说出什么难堪的话来,干脆自己先把事情说了。
原来她出自世外隐门的一个分支,门中最擅长的是扶乩和驻颜。凭借前者她成为了斩羽部的宫廷供奉,后来成为了前族长的妃子。而后者令她驻颜不老,由此获宠。
景横波忍不住打断:“冒昧问下,您多大啦?”
“四十有八。”阴无心淡淡道。
景横波目光发亮,觉得要和这女人打好关系。古代可不比现代,有那么多美容技术和化妆品掩饰年龄,古人一般看来都比实际年龄老,如阴无心这种,快五十看来还如二十的,确实难得。
“我却恨不得自己便如老妪,也胜于被那禽兽纠缠!”阴无心神情却很不好看。
所谓福兮祸所伏,阴无心驻颜有术,风华气质还胜战辛其余妃子一筹。早年战辛倒还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后宫妃子多的是,犯不着为一个名义上的后妈冒天下之大不韪。但随着年龄推移,他身体渐渐不行,原本膝下子女就不多,成才的也少,最宠爱的嫡幼子战绝,去年死于大燕无名山谷,为此他还和耶律祁狠狠闹了一场。失去小儿子后,他更加努力地耕耘,想要开枝散叶,却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时候有人给他献计,说阴无心所出身的天女门,门中驻颜术是天下异术,修炼久了,体内生宝芝,可润泽男子精元。和这样的女子交合,可令男子重振雄风,并一举得男。
战辛当即心动,对阴无心百般骚扰试探,阴无心为此特意搬到宫中这一角冷宫闭关。她也有一些独门手段,躲过了很多次战辛的骚扰。战辛无奈之下,干脆派人和她谈判,说要将她先送出去改换身份,然后堂堂正正娶进来,给她一个最尊贵的名分。谈判谈到这地步,再不答应战辛一定翻脸。之前阴无心还能保全自己,是因为战辛还妄想她心甘情愿,这样在一起之后据说才能有最好效果。她再反抗,他必定用强。她一个弱女子,在深宫之中,如何逃脱?
阴无心无奈之下,就想到寻求一个强力的外援,谎称已经将体内宝芝给了这个男人,请他帮忙带她离开王宫。当然,这个男人将会面对战辛的怒火,所以他必须武力值爆表。
这种男人一时到哪里去找?眼看战辛给的最后期限还剩三天,阴无心百般焦灼,却在这时候,听说了求亲横幅,擂台招亲之类的事儿,还有那个“枢”字。她了解裴枢,总觉得这事儿像是裴枢干的,虽然心里也觉得荒唐,总想试一试,结果自然让她惊喜。
景横波听她含蓄地说完,看一眼抱臂而立一脸不耐烦的裴枢,心想对这个家伙来说一定非常不惊喜,用手指想也知道这是麻烦事。他想必欠了阴无心不小的情分,又碍于骄傲没法拒绝,所以把她扯进来,是想她帮他拒绝?
这么说起来,那句“我被绑架了,救我。”还是真话——我被道德绑架了,快来解救我!
她眨眨眼,觉得救个毛啊,这不是很好的事吗?和阴无心这样的女子扮演一回情侣,然后还能打架,不是裴少帅最喜欢的事吗?
“喂你可别卖了我。”裴枢一眼就看出她的鬼心思,指着她鼻子道,“不然别想我帮你忙。”
这是指宝舟的事了,景横波呵呵一声,“你不帮这个忙,就没法帮我那个忙,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裴枢不说话了,神情闷闷的。
不把阴无心这事解决,怎么想办法去拿宝舟图纸?以阴无心的身份,她是很有可能知道图纸的事,也一定会以此为条件要求交换。
“我有个疑问。”景横波笑眯眯对阴无心道,“既然战辛对你势在必得,为什么没有看紧你的行踪,还让你把裴枢带进来,他就不怕被人撬了墙角么?”
阴无心原本没把她看在眼底,此刻见两个一看就是高手的男人明显都以她马首是瞻,态度也微微好了些,看了她一眼,脸微微一红,道:“你且过来。”
景横波莫名其妙凑过去,阴无心拉了她背转身,拉着她的手在自己下腹一触,轻轻道:“他才不在乎我现在找谁来,他一直怀疑我有奸夫,故意给我机会把人找来,好让他一网打尽,他……他锁住了我……”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景横波手指触及冰冷梆硬一块,有点像铁块又像锁链,她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禁不住瞪大眼睛。
不会是贞操裤吧!
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看见这种传说中摧残女性的东西!
景横波的小宇宙“蹭”一下就冒出了火焰——她最讨厌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一切践踏和禁锢行为了!
研究所四人组中,最奔放最爱自由的她,和最冷酷最霸气骄傲的太史阑,是女权主义的最忠诚捍卫者。她比太史阑的“脚踏天下男人俯瞰世间群雄”的态度稍稍好些,但也绝不能忍受这样的恶心和侮辱。
几乎立刻,她就决定了,要把裴枢给卖了!
“没说的!”她拉住阴无心的手,气壮山河地道,“战辛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裴枢向来侠骨柔肠,一定会愿意帮你的!”
“呃?”裴枢瞪大眼睛。
侠骨柔肠?说谁?
这死女人,知不知道他最讨厌这么恶心的词?
英白唇角似乎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喝了一口酒。
阴无心并没有喜色,这女人情绪很淡,或许这也是她们门中心法的要求。清心寡欲,少大喜大悲,容颜才可能留存更久。
她抽回手,淡淡地道:“没有天降的好事,只有利益的交换。说吧,你们需要什么?”
景横波嘿嘿一笑,大义凛然地道:“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帮点小忙而已啦……”
阴无心神情古井不波,“你们如果真的没有任何要求,我反而不敢信了。”
“哦,我要宝舟图纸,和你们斩羽所能找到的最好工匠。”景横波接得飞快。
“宝舟图纸锁在战辛寝宫内,要想拿到,或许得定个详细周全的计划。”阴无心道,“至于最好的工匠……我就是。”
“啊?”
“斩羽宫廷供奉,本就以宝舟能匠大师为主,我做了那么多年供奉,深宫无聊,和他们每人都学了很久,我门心法清心寡欲,抱元守一,学艺专注最易出成果,最后技巧融汇一炉,已经青出于蓝。只是这么多年,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这对景横波是意外之喜,忽然想到她几次提及门派,忍不住问:“你的门派似乎很神秘,是九重天门吗?”
裴枢忽然转头。
英白举起酒壶的手一顿。
阴无心微微睁大眼睛,诧然道:“你竟然知道九重天门。”随即摇头道,“不,我们怎么配?不过我门说起来,和九重天门有那么一点渊源。我门中始祖,原是九重天门的一个烧火仆佣,后来因为在某事上立功,转为记名弟子,但在隔年的记名弟子考核中又没能过关,逐出天门。后来便自创了我天女门。”
她说起这事,似乎一点不以自己祖师是人家最低等级弃徒为耻,神情中,还因为和九重天门扯上点关系,颇引以为豪。
景横波暗暗咋舌。天门一个烧火的,在天门学了一年半载,出来就可以独立成立门派,还多少年屹立不倒,子孙后代能混上王宫供奉,门中心法被世人追捧。这要九重天门的正牌弟子,或者门中长老掌门,又该是多牛逼?
听阴无心口气,天门在他们这些世外隐宗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
“这得多牛逼啊……”她喃喃道,“照这级别,这天门掌门一出手,大荒岂不就毁灭了?”
“天门宗主已经多年没入世。”阴无心道,“天门不是时时有宗主的。他们的宗主选拔极其漫长而苛刻,甚至宁缺毋滥。听说最终选中的,要历三狱八难,渡阴阳生死,绝人间情爱,斩血脉根系。近乎残酷。天门每代都会选拔无数精英子弟作为宗主备选,但在漫长的考验过程中,无数人淘汰甚至身死,天门也绝不会因为选拔的残酷就收手,这也是九重天门名声不显的一个重要原因,弟子死得太多,内耗太大。据说上任宗主已经三十年没露面,很可能早已死了,现在还在漫长的选拔过程中,又或者已经选出来,但是没有公布罢了。九重天门的宗主,是大荒所有世外隐宗之皇,我们这样的小门派,根本没资格知道这样的秘密。”
裴枢听得目光灼灼,嘴角一抹不屑冷笑,似乎很想将那个神秘而永享荣光的宗门揪出来揍一顿。英白却一直在喝酒,脸对着窗外,似乎一切都漠不关心,世间天地,都只在杯中。
“九重天门也不过就是一群装神弄鬼,自以为是神的代言人的腐朽!”裴枢忽然冷笑,“庞然大物,时日久了,体内蠹虫自生!再这么高高在上,自命不凡,迟早也得自毁!就好比当初龙应世家,当初何等了得?早于大荒皇权的第一世家,连开国女皇都曾是他家家奴,开国女皇开国后都不得赐这家第一高位。所有开国名帅豪门世家都得在他家牌坊前下马,他家出一个分支子弟,各部族长都得跪迎,他家的女儿,连皇族都不敢随意提亲,自觉血脉不够高贵不敢亵渎……何等威风,何等高贵,何等高在云端?后来呢?还不是说消失就消失了……”
“裴枢!”阴无心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别说了!你明明知道这是禁忌!谁说了株连九族!”
“爷便说了又怎样?你会去告我?或者景横波你去?”裴枢冷笑,一脸满不在乎。
“好啊好啊。”景横波最爱听隐秘,目光灼灼,“多说点,我证据齐全了好去告你。”
“好了。别拿这事开玩笑。”阴无心立即道,“裴枢,我知道你不怕。但我说这是禁忌,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禁忌。你也知道,公开提及龙应世家的人,莫名其妙的,最后都没好下场。就冲这点,这些年,也再没有人愿意提及那个神秘消失的家族了。这是个不祥的家族,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何必再沾染上晦气。”
“哼。”裴枢冷笑不屑。半晌又笑一声,道:“晦气,不是自己怕沾染,就永远不会沾染的!想要不沾染晦气,就先做个谁也不敢靠近的人!”
一股风悠悠荡荡起了,景横波看见靠窗的英白,他支着腿,掌间酒壶搁在膝上,一直凝望着窗外,一头乌发飘飘荡荡飞起,遮住了他的侧面。
“这位……”阴无心的目光落在英白身上,她年岁不小,自有阅历,只觉得此人气宇,似还在裴枢之上。
“英白啦。”景横波笑嘻嘻答。
裴枢唰一下跳起来。
“英白!”
“你不会想现在打架吧?”景横波一看他那肾上腺激素猛增模样,就有点发毛。
裴枢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景横波做了回答,他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刀,下一瞬,那柄用天灰谷黑钢打造的重刀,已经劈到了英白的头顶。
“吃我一刀!”
“咔嚓”一声,屋顶裂开一条裂缝,漏进惨白的月光。烟尘簌簌而下,被劲风瞬间挥散,刹时对面不见人影,景横波只看见英白的酒壶穿出烟幕,化为靛青色流光不见,而两道人影闪电般穿梭,看似就要撞在一起,却总是擦着彼此的铁衣而过,看似擦肩而过,却往往轰然撞在一起。每次撞在一起,整个小院都似在颤抖,景横波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心上都似被撞出裂缝。她想看清楚高手对决,趁便学上几招,阴无心却拉着她闪到院子外,非常淡定地道:“你还看什么看?你难道不知道他随时随地都可能打架吗?你不知道他打架是从来不管别人的吗?想当初我那次救他,就是他追逃兵追上瘾,独自一个人跑进了深山,连挑了我十六位师叔,险些将我门毁灭。最后我门师祖动用大阵才将他擒下,当时是我救了他,我带着他逃跑的时候,他还把我师祖箱子里所有内衣都撕烂了,害我师祖第二天都不敢出门。被追兵追的时候,他三次拿我丢出去做饵,再三次把我救回来,我到现在都觉得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救他。”
景横波哈地一笑——裴疯子!
小院在颤颤摇动,不住有哧哧声响起,每哧一声,外墙就穿裂一条缝,砖瓦碎石横飞弹射,撞击在院墙上砰砰闷响,眼看着那屋子的墙在不断慢慢变形,似乎里头有个大力士在不住擂墙,要将这屋子变成一个古怪的造型。
“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会惊动战辛?”景横波有点担忧。
阴无心看了一眼王宫中心方向,唇角笑意冷冷。
……
王宫中心,战辛正站在窗前,注视着那烟尘漫天的一角。
他身边无数护卫,严阵以待,等待他一个命令,就去将那敢于在王宫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家伙抓起来。
战辛眯着眼睛,唇角也慢慢浮起一丝冷笑。
“武功不错嘛……还不止一个……那就看看到底会来多少个,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他挥挥手。
“不必理会,让他们打吧!岂不闻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到时再去收拾!”
……
景横波觉得自己在看一场好莱坞大片式的特效。
眼看着动静慢慢变小,四周气氛却慢慢沉重,屋子还在崩毁,以一种无声的姿态,就像有鬼魅在内部悄然拆解,眼看着窗子化灰了,屋顶移开了,墙壁一段一段塌散,壁上凸出拳头的痕迹,让人怀疑这墙不是砖做的,是面粉泥巴做的。
当屋子几乎完全不见时,轰然一声,一条人影穿破屋子倒飞而出,半空中束发带啪一声炸断,满头乌发散开,再忽然齐刷刷断落一截,地上悠悠一层黑。
啪一声他栽倒在景横波脚下,景横波不用看,也知道是常败将军裴枢。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很强,但总是能遇上高手,将他克制。
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个生性桀骜的人,过了满腔仇恨的五年,出来后没有大开杀戒要报仇——这样连战连败,再嚣张的人都难免受到打击,会对当前的状况产生慎重和怀疑。
对面,英白从烟尘中走出,透过淡黄色的蓬烟,他姿态从容高贵,眼底无喜无悲。
景横波看着这一刻的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这时候,英白应该大笑着赶紧喝酒才对。
裴枢在地上翻了几个身,竟然没能立即爬起来,看来英白下手不轻。
他以为景横波会扶的,结果这女人笑吟吟拢着袖子看他。
“裴枢啊,”她道,“这是第十场哦,你又输了,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成为我的人了。”
裴枢咬牙呸一声,却没说什么。
他打得干脆,输得光棍。何况景横波既然能拿出这么多高手,那么跟着她也不算丢人。
“战辛真的没来。”景横波看向阴无心。
“战辛阴险骄傲。”阴无心淡淡道,“他说给我三天,就会给我三天。只是要烦请诸位,陪我等待三天了。”
“咱们住哪呢,屋子都没了。”
“我还有自己的宫室,以前做供奉住的,现在战辛既然是敞开的态度,我们就坦然地住吧。”
“为什么还要等三天?咱们直接带你走便是,何必也给战辛时间布置呢?”
“因为宝舟图纸一向战辛随身带,没人知道他到底把图纸藏在哪里,如果想得到图纸,必须他露面,必须近他身。”阴无心道,“我也很希望他失去图纸,斩羽部一落千丈,为此我宁可多等三天。”
“好极!那就等三天……等等,你的寝宫怎么这么个格局?这样怎么睡……”景横波跟着阴无心到了她的供奉居处,一眼过去不禁瞪大眼睛。
看上去是小院,其实只有两间屋子,分里外间,外间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器具,里间一间卧室。
一间卧室也罢了,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也罢了,头顶还有一根绳子,她总怀疑那是用来晾内裤的。
有绳子也罢了。那床还造型奇特,似玉非玉,凸凸凹凹,看那凸凹的曲线,似乎是顺着人体身形来的。
床古怪也罢了,这还是个双人的,明显两个身位。
什么意思?
“抱歉,我不想回到我以前的寝宫,就回到我当供奉时住的屋子来了。”阴无心有点感伤地看着这屋子,“这里其实以前是我的练功之所。外间是研究占卜扶乩之术用的,里间是修炼驻颜术用的。这床是以前我为修炼而特制的,是天然温软玉制成,温润滋养,对肌肤经脉很有好处,也有一定的怯毒作用。你们可以试试。”
这话一出,三个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
试?怎么试?双人床怎么睡三个人?谁也别想睡得成。
“呵呵你还是自己睡吧我们打坐就好,打坐就好。”景横波干笑一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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