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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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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
姚公子大喜,他目视白蜈的身影逐渐远去。
自重生以来各种憋屈,被命运戏耍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前世他在那个小门派听得最多的就是谁谁的传奇过往,作为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拜过师,在洒扫采买养灵草里蹉跎了一生的修真界小人物,最爱听的就是这种一步登天的故事,最不懂的也是故事里高手的真正人生。
姚公子没有丝毫常识,他更不知道,世间从来没有一步登天。
即使是用性命为代价的门派传承,也没有把功力传给对方的好事,传承就是更高级的灌顶秘法,它只负责开启大智慧,对直接提升实力没有半文钱关系。
而故事总是漏讲这条。
这还不是最严重,更可怕的是——
石滩上的风向忽然偏转,狼王一嗅鼻子,立刻朝这边望来。
不好!
姚公子心里大惊,也不顾白蜈还没走出视线范围,直接顺着右脚陷进去的方向,狠狠往下一跺脚。
霎时冲天一道白色光柱亮起,将姚公子拉了进去。
狼群受惊,白蜈震惊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光柱忽然剧烈变化,白光大盛,直奔遮着眼睛白蜈而来,生生将她拽走。
“啊!”姚公子被丢出来砸在岩石上,磕得头破血流,他疯了似的爬起来再次冲向光柱,“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明是他获得了机缘,为什么上古魔宗传承仍然选择了白蜈?
“我不服!”姚公子目眦欲裂。
他一回头,赫然发现饥饿的狼群正虎视眈眈盯着他。
“啊!!”
待大雪山与季弘看到光柱赶来这里时,狼群已经四散离去,原地只剩下血渍与破碎的衣物。
没人关心到底是谁是被狼吃了。
“上古魔宗传承!快打断!”大雪山门人惊慌而喊,他们对北玄密宝的事一无所知。
“快!不能打断也要进去试试!”季弘也急了,他看到大雪山门人开始传讯,凉千山是大乘期高手,从荒原赶到这里连半个时辰都不用!
传承这种事,长得要持续十多天,短的也要一天一夜。
只有最开始的那一个时辰,传承能被打断,因为传承也会自动“挑选”合适的对象,一旦发现更心仪的目标,之前那个就会被它毫不留情的丢出来。
“这,这可是魔修的传承!”大雪山门人互相推诿。
也有红了眼睛的,魔修怕什么呀,一次赌注,没准就成了呢。
石滩上不断响起哀叫,光柱毫不留情,来一个丢一个,好像没一个资质是它满意的。
比起大雪山门人,季弘就有准备多了。
“李簪!”
他带着的黑衣鬼面人里,立刻站出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张开手臂,猛地跃入光柱内。这次光柱毫不犹豫的接纳了她。
季弘露出一丝微笑。
没错,白蜈仙子获得的这个上古魔宗传承,其实只挑女子。
半盏茶,一盏茶,光柱始终毫无动静,季弘笑意更浓了——他赌对了,这传承是最高级的那种,会“备用”候选人,如果第一个没有传承成功,传承就会自动转向第二个。
这段时间足够李簪在地宫里寻找北玄密宝了!
大雪山?
哈,大雪山不收女弟子!
第25章置业安家
这年秋日,恰逢豫州大旱。
没有路引的平民一辈子都被困死在土地上,田里颗粒无收,只能牵家拖口,无视律法背井离乡。只要到达郡县州府,朝廷的赈灾总能令他们勉强活下去。
城郭下蹲满难民,五六个熬粥的大锅前排着长队。
锅里的粥有些稀薄,但没有沙石,可以勉强填饱肚子。
城门紧锁,不许随意进出。
没有大夫出来诊治难民,但靠近城门口另有一个大棚子。成桶的漆黑药汤由马车运出,再由几个满脸不耐烦的兵丁拿着大木勺,一瓢瓢舀起倒给排队等候难民。
“师兄,那里有个魔修。”
陈禾低声说,将盖在头上的灰色斗笠往下拉。
释沣顺手给陈禾施了个障眼法。
“魔修也能到世俗界做官?”陈禾眼睛都不眨的看那个呵斥兵丁的魔修。
这人一派英武的好相貌,穿着披风铠甲,身后还跟着不少人,俨然一副巡查难民现状的官老爷派头。
释沣一笑:“别说傻话,只有魔修才跑去朝廷做官。”
天道轮回,唯独魔修不怕因果。
一言以蔽之,债多了不愁。
“我昨日教了你什么?”释沣问。
陈禾一愣,回忆了下玉球里的内容,迟疑着说:“师兄告诉我,自八千年前浩劫之战后,修真界元气大伤,天庭仙人不能下凡,世间也再无神仙传说。”
“还有呢?”
“唔,渡劫期是最特殊的一个境界,魔修没有渡劫期,因为他们因果加身,天道不渡他们。普通修真者可以经历雷劫飞升去天庭,但魔修永远无法突破大乘期,当一千年寿命走到尽头后,即使是大乘期的魔修,也只有死路一条。”
陈禾说完后,有点纳闷的问:“师兄,没有例外么?“释沣摇头。
“所以,等到师兄飞升时,诬陷你沦为魔修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啊!”陈禾认真的说。
释沣哑然,他想让师弟明白的不是这个。
这让他不禁纳闷,养师弟的前十一年到底是怎么过的,那时他都没说一个字。
幸好陈禾很快就回到了正题里,他忧心忡忡的问:“魔修都跑去做官,他们又不在乎因果,万一惹出祸事呢?”
“会有许多想博天道好感的修真者来杀死他们。”
陈禾摇摇头:“天道是什么,它公平吗?这些没有饭吃的人,活该没饭吃?天道为什么不杀死魔修,任凭其他人动手?”
释沣愣住,半晌才低头对师弟说:“它主掌因果,却是世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以前修真者们不在乎它,结果遭遇浩劫运气大伤,现在修真界惧它怕它,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师兄…”
“人生在世,逆天而行,是何等快意。”
释沣双目灼然有神,似披云见日,开雾观天。
陈禾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觉得释沣自从破了闭口禅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之前是黑渊谷溪流,气息清冷,再温和微笑也带着冰冷的温度,感觉十分遥远,陈禾一度以为修炼有成的人,都应该像他师兄这样。
现在却有种锐利得连他都害怕的危险。
“师兄,你没事么?”陈禾紧张的扯扯某人衣袖。
“无事,只是二十多年沉梦,一朝苏醒。”
释沣俯头看手腕,那里缠着念珠留在黑渊谷中。
他曾经向天道屈服,隐居深谷,愿以自身修为换取逝去之人的安宁。捻动珠串,因果自伤,直到在幻境里见到心魔,释沣这才恍然。
他若是想要逃避,应该舍弃性命,亲身去地府陪伴。
他若是打算面对,应该历劫飞升,嘲笑命数,万事随心,管甚因果!
释沣心中畅快,一反常态的与师弟开起玩笑:“我确实可以飞升,可是师弟怎么办?”
陈禾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暗暗发誓要努力修炼。
为了避免师兄发现自己的失态,陈禾立刻说:“可是大雪山乾坤观一脉,不是前朝国师吗,他们又不是魔修。”
“偶尔在凡人面前装神弄鬼一番,算不上做官。”
陈禾灵机一动:“这么说来,是魔修把他们赶走的?”
释沣停顿,他用奇异的目光注视师弟:“为何这样说?”
“这很明显,国师嘛!装模作样一番,天子就信了,魔修们辛辛苦苦做官,要是贪污了乱杀人了还有修真者来砍,这多憋屈!换了我,也得把这些国师赶走!”陈禾哼了一声,他黑账记录上给大雪山神师记着重重一笔呢!
窥觊北玄密宝,不是好人!
根据师兄所说,北玄派与被赶出中原的乾坤观同在大雪山上,没准凉千山很早就认识师兄,但北玄派灭门了,释沣又对凉千山不假辞色。这家伙当初肯定没干好事!区别只在于。北玄派需要帮助的时候凉千山是袖手旁观,还是落井下石!
唔,从凉千山看见释沣还能厚着脸皮追上来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是前者。
“你小脑瓜想什么呢?”释沣无奈提示又魂游天外的师弟。
“师兄,我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能行冠礼了!”
“是两年九个月零四天。”
释沣顺口补充,说到师弟的生辰,他记得很清楚。
用障眼法混到一辆装空药桶的马车上,释沣不经意的扫了眼那个魔修。
——修为还不如师弟,难怪会被陈禾一眼认出身份。
随着马车晃悠悠的驶向城内,陈禾回头看那些缩在城墙下的难民:“他们不会饿死吧!”
“浣剑尊者的属下做官一向都不错。”
“浣剑尊者?”
“三百年前,辅佐新朝,将凉千山师门乾坤观赶出中原的魔尊。”
“干得好极了!”陈禾觉得以后有必要找机会见见这位魔尊。
豫州府比云州要大多了,开阔的街道,整齐的房舍。没有人身穿奇装异服,也没有腰佩匕首弯刀的男子走来走去。
虽说难民都被拦在城外,那些富庶人家打点打点,还是能进城的。
一些牙行就守在西城附近等着那些急着安置的富户买宅子,不用说,都是窄小破旧的次等房,平日无人问津,现在价格翻倍。
“师兄,我们真的不回黑渊谷了么?”
“北玄密宝牵扯太多,为了摩天崖的安宁,我们在外面等这段喧闹过去,也就是了。”
在修真界,大隐隐于朝是不现实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隐居市井了。
他们被牙行领到昏暗深巷里一处两进的小院,到处都是尘土与落叶,墙壁也空空荡荡,整个屋子只有几把瘸腿椅。
“师兄,这是我们的房子?小了点吧!”
没有棠梨树,连个池塘都挖不了。
陈禾一转头,看到释沣眉头都不皱取出几十两银子,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等到外人全部走了,他才眨眨眼:“师兄,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
释沣抬头,见陈禾脸上就差明晃晃挂着字了,忍俊不禁:“嗯?钱是哪来的?”
“不不,我想问,师兄你很有钱?”
释沣摸出鹅卵石,随意一抛,落地立刻化作各式外貌的人。
这种当初炼制了去集镇买师弟吃穿用度的傀儡,充作丫鬟仆佣正适合!
“每个活了几百年的修真者都不会穷到哪里去,哪怕是你用膳的碗,过三百年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陈禾恍然。
“那,师兄我的碗呢,还在黑渊谷?”
“在我这里,给你收着…”
释沣答完,忽觉自己失言,缓缓转头看陈禾。
“出门前连碗都带上了,看来师兄早就知道石中火在云州城内,带我出来也是想解决这个麻烦?”陈禾垂头丧气的,他曾在第二颗玉球心心念念期望的愉快出游,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对。
释沣不语,心情奇异而复杂。
——他活了三百多年,还从未有人套出过他的话!第一次就栽在师弟身上了。
“那天黑渊谷结界波动,长眉老道徒弟的徒弟的徒弟跑进来,就是为了说石中火的事?”陈禾还是没精打采,他有一种石中火比较重要,师兄特意带自己出来就为了它的感觉。
“若放任不管,就会火焚云州,枉死十万百姓。”
“这话谁说的,河洛派?”陈禾嘀咕。
“三昧真火难以熄灭,石中火已与你认主,假如它闯下这样的大祸,这番因果你是逃不掉的,天道会迫你转为魔修。”
“师兄,你刚才还说因果随他去,人生快意,魔修又怎么了?”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的陈禾头低得快要埋到地上去了。
释沣拍拍陈禾的肩,随口说:“你若成了魔修,师兄等不到你,要怎么飞升?”
陈禾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脸有点红。
释沣见了,神色忽然有些微妙。
心魔给他留下的伤痕太深,一时无法忘却,好像那一幕真的发生过。
一想到他嘱咐陈禾要无亲无友,断情绝爱的活着,释沣还未痊愈的内伤就有复发的预兆。
释沣皱眉,难道心魔还没完全消失?
第26章少年心性
陈禾脸红不是为别的。
——实力太差,简直是师兄的累赘。
如果没有自己,估计师兄当时就转身去揍那个叫凉千山的家伙。现在更不用到豫州买个窄小院子,留在荒原上,看谁有胆子敢去拿北玄密宝!!
陈禾十七岁,还是少年心性,胆大、无所顾忌。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恨不得快意恩仇,从来不结仇,有仇当场就报了,要是不能报,憋心里忒难受。
对他来说,黑渊谷不是世外桃源的隐居地,而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人对于家总是有眷恋。也许释沣早已看淡紫陌红尘,陈禾却还没到喜欢隐居的时候。
释沣的境界很高,师兄的仇人境界也很高。
陈禾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记小黑账——唔,修真无岁月,总有那么一天!
豫州西城十三坊的房舍都年代久远,有些破旧,这里的人分为两类:穷得只剩下空壳子的破落户,以及小有家产的平民。
住进来的第二天,释沣就随意遣了一个中年人模样的傀儡,带着所谓的丫鬟仆佣去街坊左右转一圈,他不在乎钱,傀儡们置办的物品自然不坏。原先对新搬来之人不置可否的邻里,态度稍微友善了点。
释沣闲闲在家,陈禾就没那个好运气了,被他师兄打发出来跟着“见世面”。
因为耳聪目明,那些窃窃私语声陈禾一点不漏的听得分明。
“看起来是正经人家。”
“大概是县城里的乡绅,知礼得很!家里仆人也懂规矩,没有东张西望的。瞧那小公子,长得多好,也不知娶亲了没。”
陈禾眉毛一抽,努力维持脸上笑容。
“别想了,这么俊秀的少年郎,没娶亲也定了亲。咱家闺女只怕人家看不上!”
“这说得是什么丧气话,咱家在西城有两个铺子,吃喝不愁,还愁侄女找不到佳婿?”
待得这隔壁家的主人笑吟吟的再次打量自己时,陈禾果断在坐定后,似不经意的说耕读传家,后家道中落,新婚不久又遇到大旱,只能与家人一起迁来州府。
他说一句,这家主人脸色就淡一分,到最后只客气了两句,就端茶送客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就是再穷也不会娶商户之女。
陈禾加上后一句话,就是担忧这家走了,还有另外一家打他主意,索性说自己早已娶亲,妾通买卖,丫鬟歌姬才做小呢,好人家的女儿没有送出去当妾的。
世上有推诿自己定了亲的,但说谎讲自己娶亲的却是没有,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以后想找也找不着了,所以街坊邻里都信了,至于陈家女眷,肯定都在宅子里不抛头露面呗。
陈禾一头冷汗的回到家里,心虚没敢去找师兄,抄起傀儡们刚买来的纸笔,先画了一张深巷街坊的图,然后把谎话用细如蚊蚁的字记下。
娶亲…
陈禾笔杆一抖,差点弄污了画好的纸。
“我以后要求道飞升,娶什么亲。”陈禾嘀咕。
他想的当然不是隔壁邻家之女长啥样,而是双修道侣的事。
北玄派门人多有道侣,八千年前鼎盛一时,与各宗门散修之间都有姻缘关系。
黑渊谷里全是年纪比古董还久的老家伙,又总喜欢一口一个小娃娃的喊他,陈禾以前还没意识到道侣这件事,再说双修什么的,他连金丹期都没有怎么修?
陈禾信了师兄随口之言,胆大的把目标直接定为以后要飞升,金丹期只不过是第一步,道侣什么的,以后没准就会出现,躲也躲不了。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修,陈禾就感到怪怪的。
捏着笔,陈禾陷入深思。
——他应该对女修长相没什么要求,真的,皮相不过浮云,而且师兄那么好看,上哪去找比师兄好的人?
经验浅薄的陈禾不由自主的拿刚才街坊听到的私语衡量他“未来的道侣”大概是什么样。
家世?三代内跟北玄派无仇,重点是跟师兄没仇就行。
是不是大宗派无所谓,只要不是大雪山(陈禾不知道大雪山没女弟子)与聚合派的门人就行。散修可以,魔修…应该也可以!
师兄说过,浣剑尊者属下去做官的魔修都还不错,这位魔尊麾下总不可能全是男修吧!至于魔修不能飞升,问题也不大,陈禾还没自以为是到觉得大乘期魔修能看上去自己。
也许他未来的道侣只能到元婴期呢,那么等到飞升的时候,道侣也差不多要寿终了,所以即使是魔修也没关系,反正他只是要跟师兄一起飞升。
道侣的性格…
陈禾沉吟着,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道侣,只要不蠢,不无理取闹,不管什么性格应该都挺好。反正又不是世俗娶亲,找道侣不用找会绣花裁衣能做饭的。
啊,当然有个重点,师兄不能讨厌她。
陈禾想到这里摇摇头,他也觉得这要求奇怪了点,肯定对女修不公平,因为自己好像万事都站在师兄那边。
再说师兄不讨厌她,万一喜欢上了呢?不止他没有道侣,师兄好像也没有啊!!
午后日光暖意融融,隔着窗棂照进房内一片通透,微小的尘埃细细飞舞。
释沣进来时,就看到师弟呆呆站在书桌前发愣。
无声走过去一看,院落宅邸的坊间图,还有邻里是做什么的注释,简明扼要附带评价:左间隔壁主人家中经商,仆人散漫,落叶扫不尽椅上有浮尘。右间隔壁主人家境窘迫,茶具不成套,面如菜色一天绝对没钱吃两顿饭,目生头顶假清高,兀自端坐不动,吾甚疑,辞别时见其袍子遮住的鞋履有破洞,顿悟,前嫌尽释。
释沣失笑,他敲敲桌子:
“胡闹,让你出去见世俗百态,不是让你回来写话本!”
陈禾一惊,慌忙遮住纸,狡辩说:“话本挺好啊,还能赚钱呢!”
释沣见他神态,就知道那叠纸上必然还有什么名堂,师弟不想让自己看见,才顾左右而言他,当下似笑非笑,也不戳破。
倒是陈禾心绪混乱,双手背着后面,盖着纸忐忑不安。
释沣没有看他,让傀儡们搬着东西进来。
早晨陈禾出门后,桌椅家什笔墨纸砚等等都已买来,现在布置的是墙壁挂画、赏玩的摆件、成摞散发墨香的书籍。另有笔洗烛台牙雕等等小物件,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也不算精巧,只是很符合“苦读应试”少年身份的摆设。
也有陈禾喜欢的东西,正是他们进云州城后,陈禾在集市上瞧得最多的新鲜物件。紫竹笙,百福结,手编竹器与大肚瓷偶。
豫州距离云州数千里,南疆东西都是商队运来的,能买到的就没那么光鲜了,饶是如此,陈禾还是有些傻眼。
最后傀儡搬来件一尺见方的青瓷深瓿,圆口大肚,底部铺满细碎漂亮的石子,生有三株睡莲,绿圆叶片下,比小指还细的绯红游鱼,灵活的甩尾巴吐了个泡泡。
“没有池塘,只有这个。”
释沣亲手把青瓿放在书桌上,趁陈禾伸头去看的时候,扫了一眼之前被盖住的纸。
娶亲?
释沣皱眉。
黑渊谷中无人对陈禾提起命数的事,释沣也没有。毕竟谁也不想对一个孩子说,你命不好,以后活着受罪。
所谓三劫九难,无亲无故,不涉尘俗,应该也就没那么要紧。
可情一字,难言难述。
陈禾确实到了世俗娶亲的年纪,听到后回来想想道侣的事,也很寻常——释沣将自己所有复杂情绪都理解为不知怎么向陈禾说这番命数注定。
看完鱼,陈禾后知后觉的发现纸没遮住,偷眼看师兄神情,立刻明白暴露了。
他尴尬的摸着后颈,期期艾艾:“那个,师兄…”
释沣抬眼。
“你需要考虑一下道侣的事么?”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弟想给他找道侣?
释沣疑惑,据他所知,陈禾认识的女修,不要说一只手数得过来!好像连一个都没有!如果千里烟岚壶原先的老妪主人也算的话,那就勉强只有一个。
连目标都没有,怎么会好端端问起这话?
“师兄如果没有喜欢的人…”陈禾迟疑的说,“我北玄派多有道侣,以后我们就——”
释沣眼皮一跳,瞬间过去的念头迅如闪电,他一点也没抓到。
“就找一对关系甚好的师姐妹做道侣吧!就像我们一般,这样要是以后有个争执口角什么的,互相都能体谅。”
陈禾语无伦次,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到这点,还觉得挺靠谱,就是有点怪怪的,师兄的眼神也很古怪,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或者我们要是打起来了,师兄你们也能来把我们拉开,最重要的是,她们感情也很深的话,我们还能一直住在一起,生活也不会有变化…”
陈禾就差掰手指说好处了。
释沣一手拍到陈禾脑袋上,没好气说:“想什么呢,道侣是看缘分,又不是集市摊子上插在稻草杆上的泥人,随你挑挑拣拣,你找个女修,她师姐就乐意看中我?”
陈禾霍然抬头:“怎么会有人看不中师兄!!”
“……”
释沣活了几百年,真是第一次尝到啼笑皆非的滋味。
“师兄是我见过最好的双修对象,怎么会有人不要?”陈禾还想不通,他估计师兄至少有大乘期的修为了,距离飞升都不远了,这样的实力,这样好的师兄还有人嫌弃?!
释沣忍不住扶额:“什么你见过最好的双修对象,你总共见过多少修真者?”
好笑之余,释沣竟也没发现这句话有歧义。
“呃,黑渊谷。”
“黑渊谷里有相貌在五十岁以下的人么?”释沣反问。
“云州酒楼。”遇到不少修真者呢。
“那些人里面哪个是金丹期?”修为都拎不上台面。
“……”
剩下只有凉千山,大雪山还是出家人呢。
总不能说豫州城外看到的那个做官魔修吧!
陈禾默默低头,不说话了。
“今晚就闭关巩固修为吧,别胡思乱想了,找道侣,你还早着呢。”释沣看见陈禾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忍心又安慰了一句,“等到结丹后就好找了。”
释沣走出房门,离开院落时,眼底不觉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在修真界,谁敢与血魔结成道侣?
作者有话要说:陈禾写的小故事:
我去隔壁那家拜访,这家人很穷就图个面子,茶具都不成套,主人一看就天天吃不饱饭,他明明很喜欢我送来的东西,却还端着架子坐着很傲慢,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呢,我很疑惑。等到告辞的时候,我看见主人长袍下面鞋子上有破洞,原来怕跌面子才不站起来。我秒懂,对他的无礼也释怀了——
↑
释沣觉得师弟的小心思很有趣,他笑的就是那个顿悟——秒懂。
第27章宝藏消息
淡金色的灵气缓缓流转。
陈禾闭目不动,手指无意识的捏出复杂法决,每个动作都会引起透体而出的灵气产生变化。每个时辰,每一缕灵气的走向都不相同,它们自经脉穴道中透出,与体外其他灵气汇聚,玄妙复杂的流动一圈,再从另一处窍穴里被吸入体内。
这是北玄派功法特有的修炼方式,百窍通玄。
只有金丹期以上,以及筑基圆满,需要巩固修为冲击金丹期的弟子才能使用。学不会这个,就意味着永远无法踏进修真界真正的门槛。
陈禾也是第一次尝试。
北玄派对门人根骨资质挑选严格,就是避免将来他们学不会这门修炼方法。即便如此,仍有三分之一弟子止步于这关,好在凡是学会的,都能顺利突破到金丹期。
在修真界这算得上很好的概率了,因为大宗派的筑基期弟子十个里面往往只有一人能够成为金丹修士。
释沣就坐在陈禾对面,目光完全不瞬的盯着陈禾修炼。
——他很担心。
释沣相信师弟的资质与能力,但陈禾在入定后,是否还能记得怎样准确捏出法诀呢?
百窍通玄这门修炼法太过复杂,每刻钟固定要让灵力改变流动方向,而且它是没有固定施展顺序的。
一共四十个九个手势,双手加在一起又能配出无数变化,每种手势的意义都不一样,修炼者入定后,得根据自己的身体与外界环境临时决定使用哪一种。
尽管第一次修炼时要用到的手势很少,变化也不快,但释沣最忧虑的还是陈禾修炼到一半,意识重新陷入混沌中。
他与师弟相处十多年,对陈禾的迷心症知之甚深。
陈禾刚来黑渊谷的时候每天受惊都会站不稳摔跤,所以释沣就把他裹成了一个厚厚的团子,在地上滚几圈都没事。
不管修炼还是听故事,都是很耗心神的事,团子经常哭着哭着就睡熟了,醒来后蠕动着从棉被里钻出来,满脸迷茫的坐在那里发楞半天,才会软软的爬到他膝盖上,伸手让他抱。
因为年纪小,释沣纵容他。
待修炼进行到一个阶段,需要多修炼一个时辰来养气时,陈禾竟然站得好好的脑袋就一点又一点,哧溜滑到地上睡死,谁都喊不醒,释沣这才发现不对。
黑渊谷众人急匆匆的赶来,瞅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团子三堂会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迷心症又犯了!团子被砸过的脑袋只能用这么长时间,超过了就需要休息,哪怕不在床上,陈禾也是秒睡,根本控制不住。
好在随着修为逐渐加深,陈禾保持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团子六岁时,三个时辰不到他就会睡死过去,在陈家仆人经常要找他,就是因为他随便在哪个角落都会睡熟,醒来后还傻傻找池塘与蝈蝈。
释沣不得已才让陈禾养成边入定边睡觉的习惯,他不希望师弟忽然睡着,摔倒后磕伤。
陈禾修为每进晋一次,释沣都会把他留在洞府内,以教导新功法的名义,试探陈禾清醒的极限有没有增加,连释沣清晨去黑渊潭都不忘请长眉老道代为照看陈禾。
这些事,没有看完全部玉球的陈禾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只要坚持不睡觉,就能留得住记忆。
——有很长时间,陈禾只能维持十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刚好足够一天日常活动。
陈禾十六岁踏入筑基期圆满后,清醒时间忽然延长到三天三夜。
大道玄奥,修真者沉浸其中的时候总是如痴如醉,分不清时间流逝,不管身边之人有没有离开,或者身边发生何事,一概不知,故而连陈禾自己都没发现。
黑渊谷与世隔绝,再加上明明过了三天,却深有默契一叠声坚持今天还是X月初X的老家伙们,陈禾怎么能不被骗?
这番时间增加,让释沣十分欣慰。
他记得师弟来黑渊谷不到一个月,经脉中有灵气存在后,就可以不睡午觉了,达到筑基圆满的时候又延长到三天三夜。这说明只要陈禾修为不断提升,总有一天会变得与常人无异——是“常人”没错,大概陈禾成仙之后,可以轻松保持一百年清醒吧。
还没欣慰多久,释沣就皱眉了。
陈禾只要睡下,翌日仍是什么都不记得。
这根本不是迷心症好转的迹象,只不过修真者体质比常人稍强,譬如患痨症,常人数年就死,修真者还能勉强活个二十来年。
百窍通玄一次修炼,至少得连续七天,中间会出什么状况,连释沣自己也不知道。
天光暗了又明,房间里始终静寂无声。
地面与墙壁用符箓布置了上百个法阵——这也是释沣为什么敢带着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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