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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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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莞尔一笑:“先生,水儿觉得影公子答得妙。”
她羞涩地看了南宫影一眼,两人神色交接。我怔了会,难道二姐喜欢南宫影?
南宫影笑了笑,视线在二姐那处未多做停顿,眼神中看不出别的意思来。
待到父亲常常设宴让两位姐姐和南宫影多多接触的时候,我才迟钝地发现,何止二姐恋上了南宫影,三姐亦是。
到底是父亲洞悉得深,可是他却无法洞悉他小女儿的心思。
我总是在一旁瞧着,肆无忌惮地瞧着他,不用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也没人会跟我这般年纪的孩子讲矜持。也唯有和我逗闹之时,他才不必顾及男女之防,抱着我转圈。
锦瑟嗔怪我闹腾,我并不买账,少顷娘来了,牵走我,还嘱咐他们好生玩耍。
娘自将锦瑟迁居近旁亲自照拂,视若己出,甚至过分溺爱,更不用说对她的终生大事上心。但是,锦瑟却是怨恨我娘的,娘也明白,只是两方都没在明面上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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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茫茫是茯苓
? 是年,当龙涎城还在斟酌商讨建国事宜时,南方大地上已经建立起了五个国家——南嫱国、蔚水国、鲁国、蜀国、吴国,这几个国家虽说不耻北荒之人的蛮夷态,但是一定程度上却效仿了北方霸主齐国建立了一套官职体制。
爹是个很沉静的人,他并不跟风,记得他说:“要建就建一个坚不可摧的国,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夫,国是于外来说的,形式罢了,我相信,七分南关有其三,又有何必要去汲汲追求虚名,徒招来南北诸国的警惕。”
美髯老伯点头:“龙爷所言极是。”
明窗下,桌案旁,柳叶轻飞,我累极了,趴在写了一卷字的纸前,手上还松松地提着一只兔毫。
美髯老伯告退,爹走过来,检查我的字:“写得倒是有几分你三姐的韵味了。”
锦瑟的字娟秀灵动,大有追随者收藏她的墨宝,我自学写字以来,便是应爹娘要求,临摹锦瑟的字,却是好看,我练得也认真。
天元三十三年夏夜,落红逐风,炎热得很,我已经有半月没收到南宫影的花笺,心情不大好。偷偷来到岁红阁,翻出了那个大大的藏宝箱,惊愕的发现我和南宫影往来的花笺不翼而飞,上上下下的婢仆们瞧见我疯了似得翻找东西。
娘亲道:“女儿,你究竟在寻什么?”
我抿着嘴,望向她,着急得很,却不能声张,撒谎说:“我,我的泥人不见了,我要找。”
娘皱眉道:“不见了便不见了,回头再买就是,别忙了,像个小疯牛似得,让人心慌。”
我闷闷不乐地被馥湍拖到了合家欢宴上,父亲晚来,跨门而入,一对璧人紧随其后,南宫影银身一道率先进入我的眼帘,与他十指相扣的绝色女子却是锦瑟,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馥湍忽地唤道:“小姐,你的手怎么突地凉了,哪里不舒服?”
客僚喧闹,满殿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于我的映像深刻,是那么的惊为天人、光华四射,我却并不记得他们怎样细致的妆容,只觉得天上地下没有见过那么匹配的人儿,眸光潋滟,笑容摄魂。
爹递了一个花笺与娘看,一面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你来瞧,这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好上了。”
上书:“晨来懒起弄妆晚,浅眉入鬓云。鸟醒轻破纱金,神清不成寐。风轻轻,弦凄凄,相思语。更看高楼,更拨残香,更待君来。”
锦瑟羞极,夺过花笺去:“爹爹,可不要笑话女儿了。”
我看着锦瑟满脸的幸福,不知是喜是悲,我震惊地看着她,多想问她:“姐姐,这是为什么呀?”
众人都以为那是锦瑟的字,却没有人想过,那也可以是我的字,我一时泪如泉涌,馥湍惊叫时,我才发现胸前绽开了一朵朵血花,我眼前忽地黑了下去,满眼却还能看见锦瑟那淡淡的眸光……
天元三十三年,龙涎城盛传鱼雁传情的故事,尺素夫人、尺素诗集,可是谁知道故事背后有一个哭坏了眼睛的女子。
又是一年中元节,爹携了诸人摆祭坛祭祖。
因我患有眼疾,视物模糊,爹让我早点回来歇着。于是,难得仅有我和馥湍穿行在落蕊满地的樱花林里。
风很凉爽,几只雀儿追逐着飞闹。
脑海混沌得很,一闪而过许多梦中的画面,血腥而黑暗。
身体劳倦,我半坐在樱花树下。恍惚他的到来便是提醒我该偿还姐姐了,将我所珍贵的,一并夺去。
夜色渐浓,插屏一侧几个婢子忙着收拾宴后残局,我倚着栏杆眺望着,月亮似乎触手可及,我伸手够去,恍惚之间已经翻下了身,馥湍惊慌的叫声震痛了耳朵,她勉强拽住我的袖子,嘶啦声——断成了两截。
刹那间仿佛看清了周遭的事物,看清了自己,从一个奇异的角度,原来那个人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我还那么小,那么瘦弱,血缓缓地浸染着身下的砖地。
所谓的魂灵出窍,大概,就是这样的。飘渺不定,没有了呼吸,情绪似乎也变得淡淡的,恍若龙涎花开时,站定环视世界的静谧。
眼睛还微微开合着,却说不出话来,晃神间熠熠挥展的鸟翼拂过我的眸前,我下意识地避挡,可是手,好痛,浑身痛得铭心刻骨。忽然明白,刚才一切都应该是痛极产生的幻觉。世界上既然没有鬼,又哪里来得灵魂出窍。
四周黑得很,那月亮依旧冷冷地悬在空中,皎洁,高贵,不沾尘世烟火。
有人提着灯笼来照我,惊惶地喊叫着。
“快,快,请大夫,去报老爷夫人!”
“这可怎么得了啊,小姐,小姐?……”
耳畔杂乱的声音,还有两人的交谈却很是清晰,不论情绪如何,那声音始终很动听,悠悠轻轻的感觉。
“别太干涉她的命格,小心被反噬。”
“这么多人都不怕,如何我一个开局者却怕了?”
“为着她一人,你与司命仙君联手坑害了多少人,带偏了多少人的际遇,真真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
我闭上了眼睛,忽然没有了痛觉,但是耳畔还有声音。我猜大概是已经死了吧,记得司阴老头说,人死后的那一刻里还是有听觉的,便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妖冶的花儿盛开,满目的花朵,诡谲红波,不见绿叶,只有花,开不尽的花,左右看去尽是花的海洋。
遥遥的,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华美的黑袍男子。他微微侧脸似是在瞧我这边,美丽而高贵,像是哪一国的殿下,再说不出多的形容,总而言之,他与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男子都不同。
他的手中悬浮着一个大大的光球,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我的脑袋胀胀的,很多画面交错着,看到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光怪陆离,但却逼真得很。
“碧瞳,不要再过来了,回去……”
“你,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碧瞳。”
那声音恍若魔音灌耳,刺得耳朵极疼。漫长的黑暗后,我醒了,那其中许多的梦亦真亦假;分不太清;也不想去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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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而生龙涎花
? 年复一年龙涎花开,然而却不及今年的繁盛,恍惚这座城便是为了龙涎花生的,她也如传说中的神殿天妃一般,指染红醉,高傲肆意。
点将台下,三千黑甲士静默着,凝神听着唯一的声音。
“百年之逾,北南分野,划界而治,今时北朝早已国乱家破,唯此齐国毒手仍不停歇,威胁我龙城安宁。尔等既入了龙家七十二营为兵,便当竭力保卫乡土安宁,浴血奋战,抵御北蛮。”
忽闻排上倒海之势地吼道:“但求马革裹尸,不为一己逸乐。”
“好,说的好!我治兵之道无外乎是八字‘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入职三年,无过则升甲级,赏田两亩,锦罗十匹……”
父亲动用深厚的内力,端肃地向士兵们发话,而我蹲坐在半人高的石兽后,透过石雕的缝隙打量着黑压压的台下,攥着手中的小石头,无聊地手心手背,手背手心地扔着。
许久,他的训话才结束,可又换了燕南将军讲了好一会:“……凡此种种皆系国运!今日便到此为止,主公所告诫的事项务必牢记,除了三十四营留下,余者退。”
父亲宽大的袍子迎风微动,他墨如黑缎的长发垂在脑后,不过是用明珠冠束了一道,刘海扫着玉面上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早已淡得不易察觉的伤痕。三十四营的诸甲士已经上前,父亲对我招招手,我的屁股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棉垫,他携了我手站定在那儿。
娘说这便是风口浪尖,自两个哥哥故去后,所有的荣华与责任便降到我的身上,虽贵亦险,为此,爹娘争了许多年,然而司阴的话却改了这局面,他说我身上的戾气须得压下去,而问世间只此两法,一则常伴青灯古佛,二则贵临天下。
“龙家三十四营士兵,个个武功高超,以一当百。我知道,你们是经过千辛万难才选□□的,每一个武功谋略都是上将之才,如今让你们统归三十四营下,不外是有一个原因”,他轻轻地将我往前推了推,我迎风站着,面对着那训练有素的五十余子弟兵,父亲的声音忽而沉了下来,说道:“这个原因不可外道,只须常记心头。尔等将来不论升居何职,身处何处,都是三十四营的将士,而三十四营就是为我的女儿所设。三十四营的人要誓死保卫涎芷,不论龙家陷入了何种局面,你们永远的任务就是维护她的性命。”
台下三十四营为首的一个男子走上前来,父亲让我近前,示意我瞧那男子牙牌内的奇巧机关,双开的匣内扣了一枚精致通透的玉佩,紫金镶边,约莫有香樟叶的大小。
父亲将我的手附了上去,触手升温,竟是不可多得的良玉,我迎眸看去,他复又慢慢地说道:“三十四营的诸将士皆有紫金碧玉鸾凤佩为信物,每一个鸾凤佩的榫卯构造都是与你的紫金双凤镯上的榫卯槽口对应的,采用的是三甲连环榫卯结构,世上仿之极难。除此之外,他们臂上皆有三瓣龙涎花样的刺青,刺青只会在触及你的血时显影,此辨识之法,不到万一不可动用。”
那男子定定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暗合了鸾凤佩的机关,退了下去。
父亲牵着我一路从军营回来,美髯长须的王之卫在一旁跟着,离了军营很远,他开口说道:“听闻北齐尚良殿下有六十四神兵卫队,俱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外出随行,坐卧随侍,保护何等严密,世人皆以为只有齐王爱子至深,天下难一,其实照老夫看,该是远不及龙爷对七小姐之心意的。”
父亲却只是远远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城道,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年年龙涎花盛,却不曾复见三瓣龙涎花……大有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
王之卫抚了抚白须,微微一笑,说道:“三瓣龙涎花是龙涎花中的极珍贵的品种,若是如了您的愿望年年得见,怕便是寻常之物了,不易得见方显稀珍,见不到……世间才安宁。”
父亲沉沉地叹了口气,王之卫那老头却依然挂着那浅浅的笑。
传说三瓣龙涎花是仙女的化身,确实三瓣龙涎花是极其美丽的,我不曾亲见过真的,只是在药典里见过图样。三瓣龙涎花是不是仙女化身,我不肯定,但三瓣龙涎花却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功效之强大,被医者称为还魂花。但药典里也说过,三瓣龙涎花浴血而生,颜色变化无常,尤以血色最为珍贵。乱世可见开于尸骨之畔,得之一朵,便可换价千金。
不过,正若父亲所说的,已是多年未见。
暮色已下,我与馥湍在未茗角楼坐看夕阳。马蹄踏踏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是许多人,我回头看了看大道上过来的卫队,那金甲为护的卫队,在龙涎城只为父亲所有,父亲的坐骑鸣陇高傲地迈着步子由阿卢牵着经过,只不过父亲却不在它上面,直到整个卫队都已经过去了,我依旧没有看见他。
我低下头想着,忽而从仁骑马回来,他仰面望向二楼的我,说道:“小姐是不是在等老爷?”
“从仁,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从仁笑了笑:“小姐多思了,老爷安好,只是今夜大概会晚些回来。”
从仁的语气怪怪的,馥湍淡淡地看着他,从仁回避了馥湍的眼光,只是说道:“小姐无事吩咐,从仁便先离开了。”
未茗角楼笼罩上了一层紫色,夕阳很美,遥遥看去,龙涎城繁华的夜景已经开始,千楼百宇朦光初绽,长街复道暗影重叠,风中龙涎花的香味浮浮沉沉,好似飘渺的琴音。
馥湍问我:“该用晚膳了,还要等下去吗?”
我摇摇头:“不吃了,我想等……”
远处一座高楼与众不同,我知道那个方向坐落的是什么,也知道它在内城中的诱惑力,一个玉体横陈、一掷千金的地方。在我的眼中,它的光芒比之幻想中的天宫要迷离,要梦幻,像一个在夜色中舞动群袂的美女,在那里有百余妩媚的女子歌舞不息。今夜她更加光彩夺目了,它的顶空绽放着漂亮的火光,与日前关行师傅说的叫“烟火”的东西极其相符。
月逐灯树满空白,蔚若千花竞相开。
关行师傅的烟花始于龙涎城,烟火之美,正是从那夜传开去的。
那是父亲彻夜不归的开始,也是我恨一个女人的开始,不过她并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呆太久的时间,按照司阴的说法,任何经由我结束的人都会被我迅速忘记:“在一条满是血骨的路上,狠心和遗忘同样重要。”
幸而不幸的是,我的遗忘和我两位兄长的失踪俱是这大宅之内讳莫如深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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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神隐的背后
? 冬天转眼便到了,下的雪将城道铺得严严实实,天空却是异常的紫色,一如半年前初次听闻青城的时候,算无双说,这是妖孽之兆。
深夜雪下的大,寒风扑打着我的眼睛,即便是披了银狐裘袍也冷得很。但是,站在这里,面对着醉心阁里的纸醉金迷,面对那个迷惑了父亲的女人,我的血是沸腾的。
楼若问我:“生既是为了死,你为什么下不去手。”
我拨了拨帽子,静静地看着斜上方那个紧闭的窗子,名妓青城的房间,今夜父亲回家陪娘过除夕,青城独宿,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
侧脸看楼若时,他显然比我更想破窗而入,因为他尊敬夫人,任何伤害夫人的事情,他都会不眠不休也要解决掉,任何伤害夫人的人,他都会视如死敌,除之而后快,这个叫青城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这个,在我眼中,楼若并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剑客,因为他笨,笨得以娘的喜好为喜好,以娘的哀乐为哀乐,天底下没有这般的剑客。
“娘爱他,他喜欢青城,伤害了青城,他可能会生气好一阵子,娘不会想看到他那个样子的……再多留她一刻,与娘多呆一会,爹便会多淡忘青城一分吧。”
楼若沉默了,他比我更在意娘的喜好,迟迟不对青城下手,也可能是顾虑这一层,而不是三姨娘口中所说的,青城由紫羽那样的高手保护着,不可能伤及毫发的缘故。
“你太天真了,小姐。”楼若顿了一顿:“死人往往更容易被记住,这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多留她也是枉然。”
忽而雪姬落在了我的身边,楼若对她的到来显得很惊讶,在楼若以为这次出来只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
楼若问道:“小姐,雪姬来也是为了青城的事情吗?”
我点头:“你下手,不如雪姬下手的好。”
雪姬修习阴阳术,奉信慎杀。
雪姬静静地点了点头,雪落在她的身上,便成了她那雪色衣衫的一部分,她似乎也觉察不到寒冷,或者说,她本身就是寒冷。
她是司阴的关门弟子,与司阴老头一般精通玄术,洞悉天机,只是话更少,人更冷,但是对我是极好的。
“爹喜欢的只是她的美貌,如果她没了美貌呢……她就没有了可以魅惑男人的资本,更何谈魅惑龙野涎。”
楼若皱了皱眉:“你是不想要她的性命。”
雪姬也侧脸过来看我,寒风在吹,她蒙面的纱巾颤动着。
良久,雪姬空若身处幽谷的声音对我说:“你不杀她,她会杀你。”
楼若深不可测的眼神落定在我的身上,复又看向那间阁窗紧闭的房间,杀意骤起,剑有出鞘之势。不过雪姬先他一步,雪姬的魂咒是极其厉害的,她破窗而入时没有惊扰雪夜的静谧,在她对青城下咒的始终,紫羽丝毫未曾察觉,仿佛那时所有的事情都被定格一般。
我远远地看着全过程,直到雪姬先我们一步离开,青城的尖叫才回响在那个只有她和紫羽的房间里,谁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青城大概也记不起来自己是被谁弄成那个样子的,脸上的那抹暗痕,正是阴阳家的术法印记,她以极快的速度日复一日地衰老,据说一日十年,人传她是不详之身,曾经将她奉若至宝的醉心阁给了她扫地出门的善终,后来她流落到了哪里,便没人知道了。
不出意外地,那夜后我也忘了这件事情。雪姬走了,司阴老头说不出她的行踪。无独有偶,楼若也离开了龙涎城,他的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原因,至于和雪姬的离开有没有关系,更是没有人知道的。
时年流转,我已经八岁。龙家子女,八岁便没了童年。我几个兄姊便是前车之鉴,忙着琴棋书画、国略兵策,勤于修己,十年雕琢武艺双全之身。
爹却待我不同,只是偶尔让我陪坐在书房,背背《素词》、《女问》,或者练几个字给他瞧,没有让我跟随墨毫先生学习军论政要,家族之事我晓得的不多,对于习武也并无严苛要求,大概也是因为我体质虚弱的缘故。所以比起他们,像二姐蔚水一曲《离梦》舞能倾城,三姐锦瑟书法冠绝,独创锦书一体,六哥龙云军功赫赫扬名七十二营……我平庸得像是一坨泥巴,不过,我轻功不错,便是连父亲也感叹我在轻功这项上要显得有天赋得多,他日造诣必定直追世上轻功最高的两人,关天和苍灵。
“小七,你又打野了,你这太阳晒屁股才起来,练半个时辰又歇着的人,唯这丁点时间还要走神,真是丝毫不像你众兄姊的作风。”
从武老师拿着手里粗皮鞭,空嗟叹我的不学无术,打又不得打在我的身上,只是在一旁的地上刷了那么两下,算是以示警告,或者是泄愤。
数百同龄的子弟兵在旁边校场上练武,黑黢黢的脸上热汗直淌,太阳刚升起来他们便来了,从武老师开始去指导旁人,这边易白和我仍然在练习,扎——马——步。
易白嘿嘿笑了,不怀好意地说:“小七,你长我几岁,却和我一同学武,好生荣幸呵。”
我面无表情道:“八弟,何时你这么顽皮了,竟叫我小七?”
从易白这调侃中也知道,在望子成龙的姨娘眼中,我顺眼得很,那么的无害,于他们的大业无丝毫威胁,是一个名至实归的闲人。
从仁教头表情微冷地从围栏外经过,我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转而看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上闪着奇异的光芒,长长地叹了口气,忽见从武老师又踱步过来,忙叮嘱易白:“别说话,从武老师回来了。”
偶尔摆弄紫金双凤镯,想起三十四营的事情,又觉得父亲曾经是对我倾注过极大希望的,不过终于改变了心意,原因是什么,我也没有刻意去问过,父亲也没有谈及相关的事来。
从武老师鹰隼似得眼睛盯在易白身上,语音深长地说道:“乱世必出英雄,易白,你可当此大任吗?”
易白定定地喝了一声,幼稚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必当努力,成就霸业。”
小毛孩都被他们给教成这个样子了,他才八岁不到,就霸业霸业的。
一上午总算熬过去了,午膳后随父亲往偏殿饮茶,管家李世兰这个时候却来了,表情严肃地询问道:“老爷,盟主的丧仪,我们是不是得派人过去。”
爹思忖了片刻,道:“着几个得力的人去办,盟主于江湖安定有恩,实不该如此早亡,也该尽尽哀思才好。”
李世兰诺着,又道:“可盟主早年与齐王二弟是忘年之交,我们态度上该不必太过轻看此事,若是碰上了远威侯,想是敷衍几句便好的,老爷如何看。”
爹淡淡地道:“你看着办。”
李世兰颔首退下了,偏殿里婢子们方才探头探脑之状消失,看来她们是听不到多少谈资的。
?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时值南北两朝分野,初现动荡的预兆,首当其冲的是武林,武者的江湖。毕竟武林门派众多,利益矛盾最为尖锐,又受地域人口一干因素影响深刻,要想不受到波及确实很难,更何况武林人士常常是热血冲脑,动不动就刀剑相向,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谈事情的确实不多,自然要率先弄出些事端来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性格。
于是乎,盟主很适应时代特点地死掉了。
王之卫悠然地揭开茶盖闻香,袅袅茶雾后,乌唇缓缓地一启一合道:“岳吏盟主武功盖世,被暗算之后不幸身亡,邪派组织蠢蠢欲动,江湖怕是不安生了。”他顿了一顿,继而说道:“此外,许多孤立的城池遭受流寇马匪的袭击,甚至其中有些城池早已沦为他们的据点,临近的庄园村落不堪其扰,百姓离乡背井,一个又一个的村落成了鬼村,杳无人烟。长久以来隐没的夷蛮数族出关活动,关于阴阳家的传闻又多了起来,说他们开始收集尸体什么的,怎么玄乎,江湖上便怎么传,唯恐局势还不够乱。我看啊,这世道不乱倒还不正常了,或许是这世道要乱盟主才死的,倒不是盟主死后世道乱了……”
我第一次发现这老头和我所见略同,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可爹的表情看不出对王之卫这老头子的话是赞同还是反对,只是静静地品茶,王之卫却笑,似乎笑便是他表达一切意味的表情。
良久,爹道:“七儿,你觉得王老爹说的如何?”
我放下茶碗,嘻嘻道:“在我来说,江湖如此,南朝如此,好,也不好,偏安一隅,安宁得很,不是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用着各自的表情,爹微笑,王老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笑音方落,进来了一队乐师歌女,甚是清丽的装扮,他们摆放好了物什,各自行礼,启音轻舞,乐声扬扬,我开始在想那个问题的背后是否另有深意。
日暮时分,静静地坐在六楼窗边,俯瞰如画江山,映着那斜照的残阳,眨眼间最后一抹敛退,满眼的琉璃璀璨,红深绿暗,重乌光散,点点团团,映人眼瞳,那灯火很是漂亮,尤其是从这个角度看去,独有一番静谧的氛围。
馥湍道:“听说今天二小姐又给那几位公子脸色看了。”
我并不觉得惊讶:“想也知道……不过,我忽而觉得二姐很笨……她若不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小心爹将她嫁给一个人。”
馥湍问道:“什么人?何时老爷的心思叫你猜到了?”
我摇摇头,不怀好意地笑:“这个人你是认识的,叫……权术,我们常常见,这么快便忘了他么。”
二姐蔚水虽聪明,但是也怀揣着女儿家的天真在,想着找一个情投意合地,彼此爱慕的人共结连理。但是她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的年岁,没有认真去看这周遭女人的命运,倘若不好好把握机会,婚事再耽搁恐怕就容不得半点她自个儿的心思,是要嫁给某个殿下或者是公子的,无关情爱,只有权术。
馥湍呵呵笑了笑:“是啊……若是不趁早嫁个如意郎君,便是要被安排与权术过一生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僵了一会儿,又问我:“外面好看吗,你呆呆地坐那里很久了。”
我点点头:“现在的景色是最美的了,白日里浮躁,晚上就都静了下来。”
馥湍道:“这些夜里点了安神香,是不是舒心多了,没再做那些个怪梦吧。”
我想了想,道:“没有,那檀香很有用,这些时睡得很踏实,该是给四姑母也送些的,她睡不安稳的毛病可比我的严重多了。”
怪医行言说:“脑损之人,其思必混,梦魇十有八九。”他言中了我的病症,自那年坠楼后开始断断续续地噩梦惊悸,虽按着调理的方子抓药,许多年也未见改善。但说是梦,却很真实,倒不像我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仿佛是前世,这应该也是玩笑话,哪里来得前世今生之说的,怪力乱神罢了。
近些时日,娘有些闷闷不乐,老是一个人呆在荷池旁,我有些担忧,但是她却不怎么跟我讲心事,便是连爹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开玩笑来讲,凭娘的执拗,应该是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的。
午时,几个黑衣男子站在案前向爹禀告道:“老爷,属下探查后得知齐国命人在南关以西十里的黄口渡造船,大练水军。”
爹挑了挑眉,冷道:“造船?”
黑衣男子继续道:“该是战船,且模型初具,远观约得长十丈、宽两丈,高三丈。”
爹摆摆手,黑衣男子一一退下,辨身形步伐,他们都是不亚于从仁的高手。
王之卫又从帷帐后踱步而出,用手缓缓地扶着长须。他老是喜欢在暗处听人说话,这个习惯不好,却听他笑意盈盈地说道:“老爷如何想?”
爹淡淡地说:“你既然有了心思,不妨直说。”
王之卫换了副沧桑声音说:“老朽猜齐国是想绕过南关,通过水路进军,如此我们易守难攻的优势便起不到什么作用。长十丈,宽两丈,高三丈,往大了说,可容士兵千人,这样的船只若得百艘,齐国不日挥师南下,那时鲁国便首当其冲,我们也无甚屏障,单靠护城河,怕是得不了多少便宜。龙爷还是早作打算,纵虎之势,不可啊。”
爹沉默了一会,道:“先生以为如何打算?”
王之卫也默了一会,脸色微微有些阴冷之色:“初步想法便是,不管齐国如何行动,那里必须……有我们的人。”
爹微冷,道:“这个容易。”
王之卫道:“早年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断了联系,培养新的一批会有些难度,这个才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爹淡淡地道:“是吗……那就从长计议吧。”
王之卫颔首诺着,又说:“不知这次人选能否从三十四营里出人?”
爹瞧了瞧我,点点头:“小七没有异议,那便是可以。”
那句话我不知如何作答,总而言之,后来我失眠了,关乎四年前爹嘱咐的事情我想了很多很多,三十四营,再次介入我平静的生活。
?
☆、这次第岂无风雨
? 寂夜人静,梧桐林中,几个花妖树精和师傅正对酌浅饮。
此一幕于深山老林中一瞧,好不诡异,当然寻常人是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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