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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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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夜人静,梧桐林中,几个花妖树精和师傅正对酌浅饮。
  此一幕于深山老林中一瞧,好不诡异,当然寻常人是见不到的,因为此处设下了结界,与凡尘隔开。
  此其不为外人知晓的门道之一;其二则是肉体凡胎十有□□便是连它们的声音都听不到,更不说有缘人能够观其形。
  凉风弄影,此刻我心情不好不坏,散漫地拨弄着古筝,一只小妖蹲在近旁,闲与倾听,也多亏了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筝,让我有了排遣,不至于继续摧残花草,现在侧目看去,秃了好一大片。
  不知此去来年掌灯时分,那个人会不会担心我化了厉鬼去找他呢,悬得很。也只是又想起了很是矫情的那句“红颜薄命”,又或者是“流年不利”。
  何如说这便是劫数了,因果轮回,偿债与这天道。
  与天道,我怔怔地想着,也唯欠过她,只是我不懂,都应了旁人的说辞离了家外出学画,不克锦瑟与她腹中的孩儿,竟还不够。
  难道是偿还那尚未消去的孽债吗,早年我便以为并不欠她什么了。
  至于逼我下来的那个人,应料定我死了,或许上面参天大树遮挡,让他不知道我掉在哪里了,给了机会让何如救了我去。
  如今,大约是脑损的新伤旧伤一并发了,竟丝毫记不清那贼人的相貌来,回忆里满是辨不清的黑影。
  如果这世界还是我曾经以为的那个世界,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肯定是没有命的,尸骨无存都未可知。
  然而,真真儿的事情是,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之外,还隐匿着仙妖鬼神魔五族,六界传说竟然是真的。
  可那时我坠崖,即便是有了椿树精垫背,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我那条腿被崖壁上的枯木划开,流了很多的血,何如治了我几日几夜才睁开眼睛。好笑的是那时我并没有流出感激的眼泪,只是看着何如,说了句:“好饿。”
  于椿树精而言,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她挑了一个吉位准备吸取天地精华,简单点说就是晒太阳,然后出乎她意外的是刚闭上眼睛就被我给砸晕了。
  现在我一直在想,当真那是个吉位么?
  听说,椿树精的惨叫响彻老林,我一直都不敢问她的感觉,琢磨着登门道歉,可听小妖说,椿树精决定以后只晒月光,我就想暂时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大概有四年没有弹过这东西了,我手生得很,很快也没了那份兴致,便坐在梧桐树下,一只腿支着,一只腿放下,那小妖摘了一个干瘪的蘑菇顶在头上,嘻嘻对我一笑:“你看,你看,我发霉了!”
  我看了它一眼,心里嘀咕着,虽说花妖树精还在道法天然之内,但怎么说也不会发霉的。
  小妖见我没怎么搭理它,识趣地去捡石头玩了。
  其实遇上妖可不是什么好事,我那个修仙的美男师傅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该庆幸我碰上的这些都是极有品味的妖精,并不喜欢吃小孩,而且她们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都是极好相处的,不单单送了我很多奇怪的灵药涂抹伤口,用法术修复了我的衣裳,还摘了很多平生没吃过的野果花草给我大饱口福,不论哪一个都是人间极品。
  小妖颠颠地跑过来,对我说:“你该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在谈论关于你的去向呢!”
  我挑眉看去,何如正好也看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走姿比前几天要好看得多,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小小年纪就成了瘸子或瘫子,还好还好,世界上有神仙就是不错!
  柳妖看着我,满目的愁色,纤纤的手指挑着鬓边的碎发,沉吟许久才说:“她还要回去吗?”
  桃妖淡淡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状似无奈,站起身来,她用法术变幻的那身水色缎裙却是好看。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概天下没有巧娘绣女能够仿得出来,却听桃妖说:“这是她的命,她是人,自是要回去那个纷扰的世界。”
  松妖眼神矍铄,定定地道:“有人要害你,更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愿,你千万不可将江山拱手相送,那可是你的父辈们用血汗守卫下来的。”
  松妖一直都这般有精神!嗯!可是它也喜欢把困难夸大其词,我这个事情和江山父业还不太能扯上关系,我挂着额边的三条黑线继续听着。
  含羞草妖似是不苟同他们的话,直道:“你现在回去,不是正碰上你三姐回来养胎吗,那……也有可能遇见你心仪的那个男子,到时候肯定会勾动情肠的,何苦呢?”
  听小妖说,我昏睡不醒的那阵子她便到了家,现在且养着呢。
  四年了,总算是得了一胎。
  小妖咿咿呀呀地想插嘴,众妖看向它,它愤愤地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姐姐,会夺了妹妹的心上人,不行,我得去声张正义!”
  杏妖捂住它的嘴,小妖瞪大了眼睛,直跺脚,却听杏妖说:“你修为尚浅,哪儿都不许去。”
  我也没把小妖的话作数,毕竟它那两百岁的智商还不够一个三岁的人类小孩儿耍的,着实堪忧。
  柳妖瞧着我,温柔地携了我的手说:“不如与我们一道修仙吧,那样的世界不适合你,你既是仙灵滋盛之人,便好好珍惜,修仙方是正途,不能辜负天地之母。”
  每次听柳妖说话,我都会觉得那种弱柳扶风的姿容无人能及,我每每都担心她太较弱,会忽地倒在地上。
  我裂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柳妖,我双亲尚在,我也不能辜负了他们呢。”
  柳妖退了一步,眸色流转之时摇身不见,何如看着我,眼神里也是一派遗憾。
  那一夜,花妖树精伴我到天明,为我将来做尽了打算,可我还是拒绝了她们修仙的盛情邀请,决定回去。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很是柔和,似乎在人间极少看到这样的月亮。
  不日,我伤早无大碍,被师傅变换了一副十七。八的男儿身后便拖着告辞了。走出结界,再也看不见那妖精的世界,但是我还听得到小妖的呼喊,嘶声竭力。
  我不禁湿了眼睛,向着那看不见的世界微笑,转身。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写一本小说,讲述这段离奇的经历,叫《深山有妖》?不行,这个名字看上去有些恐怖,那叫《从椿树精说开去》?好像是从认识椿树精开始的,还行。?

☆、难与道醒世警言

?  何如长长的黑发在末端缠了一圈桃妖织就的白缎,很是俊逸,他回头看向我,丰神清朗的面容,忽而一蹙眉:“你不肯断了尘缘随我修仙,那便注定要涉足乱世纷争的,只是到时候不尽如意,繁华落尽之时不要后悔。”
  “后悔”二字冰凉而清楚,他看着我,眼睛里却好似期待着什么。
  我斩钉截铁地答:“绝不后悔。”
  何如叹了口气:“你并非尘世中人,在凡界是留不长久的。不日我也要飞升了,陪不了你多时,你定要勤加练习我教授给你的术法,一来平和心智,少受噩梦的困扰,二来有一技之长也可他日防身之用。”
  他说我并非妖孽,但绝非凡人,除此之外并无透露其它,隐约地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前世。
  这些时日,我总想前世饮那孟婆汤时,定是偷偷洒落了些,致使存留了片刻记忆,才有了四年来不曾断歇的噩梦,梦里模模糊糊地发现周遭一片大火、雷鸣电闪,血流如注,漫无边际的黑暗,我却逃脱不去。
  是想记住些什么吗,定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愿忘去,然而前世的我究竟在干什么,怎么会有了这样恐怖的记忆。
  师傅风流一笑:“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笨的人了。”
  我点头,脸色有些不好,但心中暗自抗议了一遍:“师傅,我是笨,这尘世之中我还眷恋很多人事,我想你说的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人的心性都不会大变,既然前世我那么执着,今生也大抵一样的执着。”
  何如静静地迎风站了一会,说道:“我刚刚算出,你还会遇上两个人,有了他们我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我仰头一看,他那表情分明有几分狡黠:“师傅,这两个人可否透露一二?算不算天机,能不能泄漏?”
  何如笑了笑,道:“还记得那日破庙里我跟你说过的那人吗?”
  我凝神一想,好像是那个夜里,破庙外有响动,我循声看去,几个小孩玩得起兴。
  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孩?深更半夜,难道是流民?我如是想着,可其中一个穿墙而去,我才知道,他们不是人。
  我一直瞪着眼睛睡不着。
  大约四更天时,师傅忽然开口说:“怕吗?”
  我坐起身来,点头:“怕,难道师傅知道我怕什么?”
  他可恶地笑了:“阴气未散去,大概是有小鬼来过。”
  我有些发怵:“师傅,你倒像幸灾乐祸!”
  他更加可恶地哈哈大笑,搔了搔那凌乱的头发:“等你遇到白术吧,你便不会怕的。”
  那个时候他的头发是相当凌乱,也有半月不曾洗澡。如果身边没有美人美鬼美妖的话,他当真是那种,即便是有了通天的法术,硬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才洗澡换衣服,哪怕是施以法术于他来说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我一直觉得,他有种不可理喻的固执。
  当时我疑惑地瞧着他:“白术?”
  这个名字却是奇怪,隐约记得好像是个药材的名字。
  接着他云淡风轻地说:“养鬼麻烦,若不是怕麻烦,这些年我尽可以养只来解闷的。如今,我也可以考虑养只,你照料着,再者也可以让你练练胆。”
  我张牙舞爪地抗议:“师傅,这样很变态!”
  养鬼若不是变态就是最变态!而且那个时候我还瘸着腿,他就开始差事我做事了。
  想不到,原来我竟然注定会遇到这样的人?
  看着何如现在这样诡异的神态,我并不觉得遇见了他们,我的境遇会好到什么地步。
  我呵呵地笑了笑,何如又说:“好好活,不然等我成仙了你却小命呜呼,再要认得出你,恐怕得等个十载八载的。”
  他指的是投胎转世,并且再次轮回为人,天地共存万物,这个几率又是何其微小,我很高兴他如此看得起我。
  ……
  初春的料峭已然褪去,气候暖了起来。
  暂住的新居是这吴地边境三里外,碧山矮坡上的一个小茅屋,以何如的法术不过是一个晌午就弄好了,现在他上山抓野味,估计得好一会才回。
  茅屋前竹林一片,两三枝桃花粉粉嫩嫩地从坡下伸出来,点缀得竹林的绿色越发得含水清盈,与那远处的兰江互相辉映。
  我拔了好些岸边的蒌蒿准备晚上炒了它吃,抱着满怀绿葱葱的蒌蒿瞧着江上悠游着三两只鸭子,天边妃色的夕阳下几只飞雁扑哧着翅膀归去。
  我侧头看去,何如拎着几只野鸡、野兔走在土坡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或许他原本就很出尘,不然也不会只需一眼就引来女子的倾慕。
  “酬儿,莫偷懒,师傅教你的灵火术练了没,没练熟第一层今晚不许吃饭!”
  嗯,叫的正是我,他给我改了名字,肯定是妒忌我的名字好听。
  今天早上刚教的灵火术晚上就要练熟的吗?就算我是你说的什么学法修术的奇才也不至于吧。
  “我能教你的并不多,你多学些。”
  他如是说,我应了,心里还在腹诽。
  “救命!”
  我隐约地好像听到了这个声音,四处张望时,能够动弹说话的活物也只有师傅和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方才师傅狠狠地打了手中的那只野兔一掌,空气中还遗留下法术的印迹,金辉一闪。
  我记得前日师傅伐木开路时轻轻一掌就劈倒了一棵树来着,那时也未见到金辉印迹,如今说来这一掌远远甚于那掌,打在那兔子身上不是该皮开肉绽的。
  正纳闷着,水上扑通跳起些鱼来,这声响吓了我一跳。早前听说这片山野常有小孩被野兽叼了去的,我有些怕,跑了小段路离开江边。
  瞧着他进了茅屋,消失在视线里。
  其实我未曾对他细说自己的事情,他也不曾多说。我们两个彼此熟悉又彼此陌生,大概是天下最古怪的师徒。
  如我两者,世难成双。
  此前,未曾碰到他,我从未想过我竟会有天对鬼神妖邪之事深信不疑,涉身其中。毕竟,现在世人还将这些嗤作闲时的谈资话柄,多少人当真相信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十之□□与其说信不若说畏,畏惧那些个虚无的,没人亲见过的诸妖诸鬼,毕竟活一遭难能不愧于心。
  江风吹着,耳畔声声鸭鸣,风穿过竹林夹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总觉得有怪异之处,却不能清明地道出来。
  我大跨步地往回走,蓦地看见那竹林和桃花的走势愣神了会儿,这不是师傅那本结界书上写过的一种么,我原还觉得奇怪呢,变个茅屋就变茅屋了,还那么好心情地变些竹林啊桃树的,却是有门道的。
  伸手猛晃了晃那竹子,整个竹林齐势而动,骇我一跳。
  “哈哈……好玩吗?”师傅倚在门边,递了我一眼。
  我哼了声抬脚进屋了。
  他摇摇头,出门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的小刀起起落落,游刃有余。
  今天终于能吃肉了,近来他美其名曰要我清心去火,戒了许久的肉,实则是他懒得去抓,而我对那些山野雉鸟徒流口水三千尺,却无法捉来一只。
  那日我用灵火围困了一只野鸡,不料火势蔓延,差点烧林毁山,何如出手及时,施法降了瓢泼大雨才平息。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继续动手。很快鸡兔肉和皮毛肺脏等一干不能食用的东西隔离开来,肠肚什么的恶心地堆在一边,血染了他的手,鲜红的有些扎眼。
  血淋淋的。
  ?

☆、归云春雨弄江风

?  我慢慢地蹲下,摆弄着手腕上的紫金镯子,没了多少食欲,反而想起了那伴我多年的噩梦:大火、雷电,满身的血,黑影,刀,然后是黑暗,走不尽的黑暗。
  江鸥扑哧着翅膀飞过,已经能够瞧见半个月亮挂在天边。
  回神再看向他,他此时正冷着那沧桑但俊朗的脸把弄着手中的刀,蓦地他掉过头瞧了我一眼,淡淡地又转过头去,余光却似留下了。
  自从明白人世轮回,我便开始琢磨前世的事情。
  何如说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个性是不会大变的,按照我今生胆小的个性,怎么也不会想记住那样恐怖的场景的,然而它们就像是我的一部分,随我长大越见深刻。
  那样的惊悸,从前世追到如今,不论当初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人难以忘怀的事,如今残留的也仅仅只有恐惧了。
  “记住三天内灵火术练到第二层。”他一面用真火烧了那些不作食用的肉料,一面对我说:“现在可以不看那本《基诀》了,你该是记得熟了的。没事的话翻翻我放在柜子里的那本《灵火七绝》,于你继续练灵火术大有裨益。”
  “哦,记下了。”我应下,无法洞悉天机的我唯有听命于他,不论这于我的将来是否必须,多习门技艺傍身总是好的,况且拜师是我的主意,那便是要挺下去的,但是,“三天,第二层?师傅,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我斜着眼睛瞧他,他却瞟向了远方,他手里还捏着一本装订粗糙的玄说话本,叫《斗天》,他时而会用法术变出来瞄上几眼。
  那本书我无聊时也看过,讲的是一个法术通天的少年几经坎坷成仙,却因为要逆转自己心爱女子的命格而激怒了天庭,后来被关进天牢永世不得轮回。
  他窝在门边,一边咬着一根甜草,一边痞子相地嘶着嘴说话:“凡事要自己强大了才能随心所欲嘛,你既然要想活个不同的生活出来,那就让自己有与这天斗的本事,无知小辈。”
  不知为何,从那之后,我时不时会想起这句话。
  何如扔下了书,忙着做饭去了。
  我站起身来,夕阳已经快沉下去了,通红的江面,映红了眼瞳,晚风泛了些凉意。
  炊烟在茅屋里有序地从纸窗的洞洞里钻出去,那是他施法弄的。
  虽说他会用法术将这些食材瞬间变成吃食,但是味同嚼蜡,而且极耗法力,所以他都自己动手做,也会不是很耐心地教我厨艺。他嫌弃我做菜的样子愚笨,那时他脸上会浮现出很欠揍的表情,我在心里续集起来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物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总会烟消云散,接着你会看到他更加可恶的大笑。
  “诶诶诶,这样腥的肉要用水过三遍!你这丫头,总记不住!”
  他指着我准备下锅炒的肉。
  “很麻烦啊,来去挑水要走很远,而且这里还有抓小孩的野兽诶,好不安全的 。”
  我斜着脑袋瞧着他,他无所谓地继续输着真火,诡秘地笑了笑:“得了,反正肉已经被你下锅了。焯焯,看好了,待会你自己用灵火接手,记得不徐不疾,不然肉味就散失了。”
  “知道,知道了。”
  “没见过你这么又懒又笨的。”
  “能者多劳,师傅大人,你来嘛。”我气得丢了锅铲,他哼着小调闪到一边,继续瞧着我手忙脚乱地一边输灵火一边炒菜。
  “差强人意,差强人意。”
  “虐待我,我才八岁诶!”
  我发现,嘲笑我已经成了他日常生活里重要的娱乐项目,这个癖好的怪异程度不亚于一路过来那些女子对这个邋遢散人的倾慕。
  晚饭后何如在屋内施法变了张软榻卧下,支着头,斜目望着天上的星辰。
  “师傅,用茶。”
  茶叶是他用法术变出来的,不知是何品种,倒是入口甘甜,回味浓久。
  他半坐起身,随着他侧头看我时,黑瀑一倾而下,那双眼睛温柔得让我原本准备眨一眨的眼睛停在那里,不想挪开视线,却是很美。
  “在你漫长的一生中,会有许多俊男相伴的,你现在看我痴魔的样子怕是后不复见了。”他略带遗憾地说,竟然还用术法变了两行清泪来。
  我呆呆地看了他许久,不知所谓。
  “今夜将有大事发生,暂且与你无关,睡下吧。”他低垂的脸慢慢抬起来,忽作羞涩一笑:“别看了,别看了,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惑之年顶着一副二十出头的面容,我还能说他这样是老不正经吗?
  思忖了片刻,我带着浑然外露的瞋色瞪了他一眼,他知道我将发作便放下茶杯倒头睡去。
  次日,有些消息已然传遍了南方大地的每一寸角落——距离小茅屋千万里之遥的齐国,宇文家族和司南家族在昨夜展开了一场血腥杀戮,上千号司南族人死了个干净。
  他们为利聚,利未尽却已散,这结局比我估计的早了些。
  这个消息看上去与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何如却加紧了我的仙法修习进程,要我两面开工,兼修灵火术和气剑术。
  “时间不够啊,不够啊。”他愁色不减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别问我为什么!”
  “我又不着急成仙。”
  他冷冷地说:“你是否要活命?”
  果然在他那神秘莫测的一笑或者一蹙后,就会有那么几件怪事接踵而至。
  他会看天,我会看他。
  “刀剑无眼啊,师傅,我不喜欢剑啊刀的!”
  何如拧着脸,不顾我的异议,向我体内注入了一道气。
  “啊,啊……疼,疼,疼!”身体里面多了样东西果真不是说着玩的。
  他一面揉着自己的肩,脸色不大好:“气剑,身体灵气化剑,无形而入有形之境,与人之修为相辅相成,比之一般的剑更有灵性。且一旦幻化成形并且灵识已成,不再靠吸收主人体内的灵气而是靠吸收日月之精气存在的时候,便可脱离主体成为一柄现实的剑,动念则剑出,若有朝一日折损了它,一损折剑身,二损失剑气,三损殁剑魂。”
  他脸上少了几分血色,蓦地显出几分惨白来:“风口浪尖的人是需要杀伐决断的,过分善良会害死人,日后它的益处你会看得到的。”
  “嗯。”我抹去额上的汗,从他的言辞之间我构想着今世,蓦然不安。
  他沉默了会,说:“这剑就叫‘玉白’,于你来说很合适。”
  记得六哥曾经想,他朝得名剑一柄,定是要叫个响当当的名字,名字里带个“天”啊、“殺”啊的,因此起了一大堆的名字,后来因为名字取得多了,不用显得浪费,于是便给我们兄弟姊妹的剑也取了名字,包括我那还没个影儿的剑。
  如今,得了剑,恐怕不能如他所愿叫“破魂”了。
  ?

☆、冥钱满道飞白镇

?  又过了几日,我们动身出发,临走前我写了最后一封信交给了驿站,这一走不知又在哪里安家落户,但是我肯定的是会离龙涎城越来越远。
  远走,不知前路何方,直奔着遥迢而去,为了远走而远走。
  我口不应心地向何如宣誓着从不后悔,但是步履的迟疑却是最能拆穿我的假话。
  每每此时何如笑着笑着,终是用了那般扑朔迷离的眼神瞧着我,仿佛如娘一般在担忧着什么。
  空远,渺茫。
  我想了多时,瞪了他一眼,自觉定不是担心我如今的俊美夺了他的风头,许是旁的不能外道的隐忧。
  最难测的也不过是天机了,即是注定的宿命,又何必替我多愁。
  枯燥的修行路上,常常若似洒脱的我又自顾自地兜转回这个问题上。
  为什么那时执拗于离开?
  那时,许是我幼稚,念着娘总是顾念锦瑟多些,吃了醋。
  许是不安于克了锦瑟与她孩儿的话,明智地离开,不让爹娘难为。
  又许是听信了何如的话随了他修行些时会裨益于来日,毕竟谁都惧怕着那未知的境遇。
  ……
  愚笨的我烧尽了慧根,却始终没有答案。
  总之,那寄回家中的信笺上给出的理由,只是云游。
  春雨稠稠,细腻地在沿路的江面上绽开一朵朵水花,涟漪波荡,鱼跃三尺高,给慢慢旅途添了份野趣,何如与我各撑了一把油纸伞行走在岸边,往山那头去。
  停停走走,赶了半月之久的路后终于何如决定在吴国境内停下,进了一个叫做贾家村的地方歇了脚。
  犹记得我们落脚那时,这里却是很不太平的样子。
  一路进镇,漫天飞白,冥钱满道,路人行色匆匆。
  村头村尾,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酒水、馍堆之类的祭品,还有些烧断了的香烛在一旁散着,那尘埃累了极高。
  患病的孩童、新起的坟冢,黄昏时分已是黑云压顶的景象。
  瞧着这重门叠户的白事景致,我莫名地惊异着,这是行的祭奠国君的大礼吗,即便是祭奠国君也万万不会是这般连。城悲怆。
  那必得是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呕心泣血、不眠不休、少年白头的人物,而非风流成性、夜御数女、必得是死于马上风的那家伙。
  自然,并没那般大快人心地听说吴国国君发丧,终是在王榜这边明了真相。
  乌泱泱地围了一堆人,没显得这地方太过冷清。
  昭告吴王大行了吗,不是,上书“聘医”。
  彼时,一个戴了帽子的青衫男子神秘地与旁人附耳说:“听说啊,王上今日重责了来贾府治病的御医,说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白食了那么多俸禄。这不,王上贴了榜,要给贾府觅良医呢!”
  这厢闻言,一个灰褂子接着沉沉语道:“王上很看重贾府,也难怪贾府这下人的穿戴都像富家的公子小姐。”
  ……
  退出了人群,我囔囔地说:“没死啊。”
  闻声的何如瞥了我一眼,追问于我:“你说谁死了?”
  哧,这种想法怎能宣之于口,除非我练就了那遁地的本事,可以在堂而皇之地咒了那吴王之后钻进地缝里保住小命。
  我挑了挑眉,努道:“不告诉你。”
  何如剑眉飞鬓,邪邪地笑了笑,沉吟道:“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登时我自是惊了片刻,从没有听说过何如会读心的,他一定是在框我!一定是!
  ……
  那之后,何如寻到一户豪宅门前,敛了那副风流样,蹙眉低头。
  驻足拾起了那地上的残香,研究起来。
  不刻,何如拦住了一个出得门外的端褂青年男子,吟哦语之:“这位小哥,附近是不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我乃楠派云游修士,专于除妖驱魔……”
  如此那般,颇有江湖半仙气质,哦,也就是骗子。
  那青年男子瞧着何如半晌,眼神有些蔑视,心里不定将他编排了一阵子,想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人怎么会真的懂捉鬼拿妖。
  其实,那时候他的装容还是能看的,他们并不曾见过浣溪里黑了的那池水,便是洗了他身上将换下来的衣衫染就的。
  念去去,死了一池水禽,好不无语。
  自然我窃笑了许久。
  自然笑何如也有被人藐视蔑视轻视的时候。
  当然,也腹诽着这人的以貌取人如何浅薄。
  我不忍多看,遂踱步离远了些。
  之后何如又跟那人讲了好些话,许久招呼着我跟过去。
  看着那青年忽而变了一番嘴脸,待何如恭敬有加,我也就晓得何如终究是折服了他,或许是凭着与我嚼舌不曾败下阵来的口才,许是他与之亮出了自己的通天术法,又或者不过是老羞成怒施了法魅惑了他。
  不管,不管,但看着自上次桐影闲庄逐妖赚来的百两雪花银用尽,如今又接了一个生意,哪怕是坑骗了此家,我也笑纳。
  然,却是得知了妖魔祸事。
  行于那高墙阔院内,青年男子叙述事情杂乱无章,神色忧惧,可以见得事态严重。终于来到了事发的后宅,才知道原来领着我们的不过是个下等的仆人,末了将何如与我转交给了一个总管模样的人领着去见了那家主人。
  看着这宅院的恢弘构建,我明白这回即便是不狮子大开口,也能够得千百雪花银的,至少我心心念念的大床应该是有一张的。
  那贾老爷坐在太师椅上却不是个富贵模样,一脸的忧容,有些欠缺营养似得面色黯然。
  那七小姐面色也不大好,黑乎乎的眼圈甚为明显,但是却难掩豆蔻年华的娇美,气若芷兰。
  纱织的帷帐后面一直有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瞧着我们,他的脸即使模糊却透着一股冷气,一身白衣,盯得人脊背发寒,仿似他瞧出了我们骗吃骗喝的心思。
  彼时,他们呈上来一个已经粉碎了的玉佛,说就是这个玉佛昨日保了那小姐一命,何如看了眼点点头说却是灵物。
  一家子主子仆婢一一被何如问过话,终于弄清楚了这个邪事的状况。
  原来贾毓小姐近来闷得慌,常做噩梦,听到不远处有东西晃荡,夜夜难眠。主子这般情状,下人们便须谨慎地守在旁边,哪知那缠着小姐的什么东西并不因此消失,反而越发地猖狂,日日夜里来这小姐房内折腾一番,再去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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