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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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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坤急切的道:“你会的,你一定会的,燕老大,我知道你会帮我这个大忙。”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看你未免稍嫌武断了一点。”

洪坤忽然狡猾的笑了:“燕老大,我实在不愿逼迫你,但你却不要非叫我这样做不可,逼迫和威胁,说起来总是不够愉快及有伤和气的。”

燕铁衣扬扬眉梢,道:“我看不出你能如何逼迫我,威胁我?”

洪坤轻轻的道:“你真看不出?”

揉揉鼻梁,燕铁衣道:“或许你有一身好本事,但我可断言你不是我的对手,也可能你在江湖上有点影响力,我却相信对我及我的组合起不了什么牵制作用,洪先生,请问,你用什么来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呢?”

洪坤一指竹榻上的熊道元:“用他。”

神色不动,燕铁衣道:“你敢对他不利么?”

摇摇头,洪坤道:“我何须如此做?我只要拒绝为他疗毒就够了。”

燕铁衣森寒的道:“但你收了报酬。”

自怀中取出刚才那那两张银票,洪坤以手平置桌上,他道:“谨此奉还。”

燕铁衣冷峭的道:“我可以用剑逼你为我的手下医治!”

洪坤夷然不惧的道:“当然你办得到,但我也会坚拒不从,你一怒之下,可能会杀了我,我若一死,你即将遭遇两大麻烦,其一:传扬出去,大名鼎鼎的燕铁衣残害一个无仇无怨又无恶行的济世郎中,你如何向天下交待?其二,你的这位伙计也就再来不及找第二个人为他除毒保命了,我一上道,他也必难幸免,现在,燕铁衣,你可以考虑一下事情的利害得失。”

沉默了一会,燕铁衣道:“你真卑鄙,洪坤。”

叹了口气,洪坤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燕老大,如果再不设法取到那‘心药’,我可是实在懒得苟活下去了……你不明白,我有多么个痛苦法!”

燕铁衣冷酷的道:“洪坤,你该清楚,我不是个惯于遭受威胁的人,假如我答应你,我也可以在做完此事,等你医好熊道元之后将你解决!”

洪坤静静的道:“你不会。”

哼了哼,燕铁衣道:“这句话不该你说!”

洪坤微笑道:“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如果你答应我,将那‘心药’取来之后,横竖已经取来了,你又何苦再杀了我以至白费一番力气?再说,我深知你的信诺如铁,我会使你同意在帮助我成事后不杀害我--用你这位手下的生命做交换,而你一旦允诺,你便遵从到底,对不?”

燕铁衣咬牙道:“洪坤,你是个狗娘养的!”

贼嘻嘻的一笑,洪坤道:“你有权骂几句出出气,好在我非十恶不赦之徒,好歹也还算个济世活人,仁心仁术的医生,你不能杀我而背上臭名,现在,我要你允诺事后不得对我迫害!”

燕铁衣不作声。

洪坤笑道:“我要提醒你,这可是以你这位既重要,又忠诚的心腹手下性命做为交换条件的,我会负责救活他,使他康健如牛,而眼前他的活命时间却已不长了,燕老大,你斟酌一下,只是帮我取回‘心药’,你这位手下的性命便可保全,在你毫无损失,在我受益无穷,机会一过,永不再来,你仅是略为辛苦,便能挽回你这忠心属下的命,否则,等他一伸腿,你便是凌迟了我,也任什么都晚了……将来,道上会沸汤相传,说你燕铁衣见死不救,袖手观望,明明能使不死之人硬置于死,如此,则你声誉何存?威名何在?更遑论你再用什么脸面去领导你‘青龙社’的大批手下了,燕老大,你受惯了尊敬,爱戴,服从,一朝那些尊敬,爱戴,服从你的人开始对你离心离从,甚或倒戈相向,那等滋味,就远非现下去取‘心药’的这股闷气可以比拟了。”

燕铁衣冷冷的盯着洪坤,现在,他已进入状况了,这“寡医”,的确是怪诞邪异,不但如此,更狡猾奸险得很!

他不由暗自嗟叹,这两天来,怎的便好像将天下的坏蛋歹徒全碰上了,遇着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刁恶,一个比一个毒辣!

洪坤催促着道:“燕老大,决定要快,时间不多了。”

沉思片刻,燕铁衣终于缓慢的开口道:“好吧,我答应去帮你取回那什么‘心药’,也答应事后不伤害你,但是,你却必须治好我的手下,保证他康健如常!”

洪坤大喜逾望,他用力一拍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信心十足的道:“包在我的身上,若是医他不好,我便陪葬!”

燕铁衣冷冷的道:“你要记住你的保证,否则,你将会明白这不只是一句空话,真到了那步田地,恐怕你就势必要走上那条路了。”

嘻嘻一笑,洪坤道:“你不用吓唬我,燕老大,没有几分把握,敢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这位伙计固然不想死,而我,也一样没活腻味呀!”

燕铁衣生硬的道:“你知道便好。”

搓搓手,洪坤眉开眼笑的道:“人呐,便不能不相信预兆,打今天早晨一起来,便觉得左眼皮直跳,又听得喜鹊在叫,心里半在纳闷,可是什么好事临头了?啊哈,一点不错,这才过午嘛,你这位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就自家找上我这寒舍柴扉来啦。”

燕铁衣没好气的道:“少罗嗦,说吧,你那‘心药’是什么玩意?到那里去找?我们快刀斩乱麻,早点完事早点分手,我多看你一眼,就忍不住加强想扭断你这鸡头的意念一分!”

摆摆手,洪坤道:“别这么凶狠行不行?燕老大,我们这是‘互惠’,彼此扶助,利害与共,正可谓是一种缘份,你又何苦非要破坏此中的和诸气氛?”

燕铁衣怒道:“放你的屁,那一个在和你‘互惠’?你完全是乘人之危,藉机要胁,纯粹的强人所难,乃是下三流的勒索手段,我恨不能活剥了你,居然还来向我谈‘缘份’,说‘和谐’?简直是岂有此理!”

洪坤忙道:“好,好,好,我不和你辩白就是,你说的话全对,我只求你施布甘露一滴,这一生业已受福无穷了,我……”

打断了对方的话,燕铁衣不耐的道:“该说的马上说,我不能再与你磨增下去!”

连连点头,洪坤道:“这就向你禀报,燕老大,我那‘心药’,并非生长在什么瑶池仙府,亦非成长于什么炼狱魔窟,而就在距此三十里外的‘秀楼山’下,很近便,是么?”

燕铁衣毫无表情的道:“既近又便,你为什么不自去采取,却费了这么大功夫,绕了如许圈子来找我的麻烦?”

洪坤苦笑道:“若是我自己采取得来,早就去采取了,何须等到如今?又冒了此般性命上的风险来招惹你?燕老大,我是的确有心无力,才会求到你啊!”

燕铁衣峭厉的道:“不要唠叨了,说下去。”

洪坤急急点头道:“是,是--就在‘秀楼山’下的一幢小巧棋阁里,那幢楼阁精致幽雅,背依青山,面临碧溪,四周又莳满牡丹千朵,真是画秀富贵兼而有之,人朝那里一站,便留恋忘返,再也挪不动这双腿了。”

疑惑的,燕铁衣道:“这种地方,会有你所谓的‘心药’?洪坤,说明白点,你的‘心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奇花异卉?灵兽珍禽?仙丹妙药?或是罕见的珠宝?”

摇摇头,洪坤道:“若是这些可求之物,也就非但平凡,更且俗气了,老实说,燕老大,我那‘心药’却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啊。”

怔了怔,燕铁衣意外的道:“人?你的‘心药’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满脸的虔诚敬仰之色,洪坤双手合抱胸前,以一种缓慢的,庄严的,尊重的声音道:“是的,是个人,但她却不是普通的凡俗之人,她是那样圣洁,那样高雅,那样美丽,那样仁慈又那样气质飘逸,冰雪聪明,便是天下的仙女,绝代的尤物,也不能望其项背,难以相提并论!”

倒吸了一口凉气,燕铁衣惊愕的道:“天爷--你说的‘心药’,居然是一个女人?”

点点头,洪坤道:“是的,女人,但却是一个无比高贵艳丽的女人,天下无双的可爱女人!”

脸色倏沉,燕铁衣厉声斥责:“荒唐!洪坤,你简直是疯狂悖谬,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久,想不到你竟要我去替你找一个女人,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洪坤赶忙道:“燕老大,我不是请你去找她,而是请你去将她骗来、抢来或诓来,随便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不伤害她,把她交到我手上就行。”

燕铁衣怒道:“要我去抢劫一个女人或诱骗一个女人,你这不是同样在糟蹋我的名誉,破坏我的人格么?万一叫人知道,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涎着脸笑了,洪坤细声细气的道:“燕老大,你可真是聪明一世,蒙胧一时--将那女人弄来的方法很多,你就不会筹思一条瞒人耳目的妙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来这里,不被任何人晓得,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燕老大寿划帏幄,领导指挥过多少阵仗,主持过了多少艰钜行动?风浪那么险恶的场面你都安然渡过,圆满成功,这一点小小的花巧,又如何能难为着你?”

燕铁衣叱喝道:“你混帐透顶!”

洪坤奸笑着道:“再说,这个女人是我的命根子,对你却不关痛痒,你为我设法弄了来,本身毫无损失,而你的伙计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燕铁衣寒森森的道:“可是你考虑到我的立场没有?”

点点头,洪坤眯着眼道:“当然这种事站在你的立场而言,办起来是较为棘手的,不过,这‘棘手’的程度,却万万比不上你这伙计的死亡对你所负担的精神痛苦,对么?”

沉默了很久,燕铁衣方才冷清的道:“洪坤,你这条卑鄙计划的安排,是早有预谋吧!还是见到我之后才有生起的‘即兴’之作?”

洪坤老老实实的道:“本来只是存在心底的一个意念而已,及至知道了你是谁,又发生了你来求医的事情以后,方才令我将这心底的意念构思成一项美满的计划,虽是‘即兴’之作,也不愧着有急智吧!”

燕铁衣咬咬牙,狠狠的道:“早晓得你如此奸险,我应该随便编个假名字告诉你。”

嘿嘿一笑,洪坤道:“等到下一次遇上相似之事,你再这样做不迟,燕老大,世上有些事是后悔不来的,当它发生,即早有因果注定了。”

燕铁衣嗔目道:“你去死!”

洪坤不以为忤,笑嘻嘻的道:“燕老大,这里隔那‘秀楼山’上不过三十余里,我认为你天黑以后再开始行动比较合宜些,骑马去,大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睑上的肌肉紧扳着,燕铁衣粗暴的道:“你给我记住,洪坤,此事之后,我们两个最好不要再朝面,否则,便有得你消受的了!”

洪坤耸肩笑道:“放心,燕老大,那人间仙子一旦入怀,我马上远走高飞,带着她找一处景色清幽的山水胜地,再也隐世不出,共渡那神仙伴侣的逍遥日子去了。”

燕铁衣重重的道:“你想得倒挺美的,洪坤。”

洪坤眨眨眼,得意的道:“这并不是梦幻,因为我找着了一位强有力的支持者,而他也会脚踏实地的付诸行动,是么?所以找只要安排好异日的美满生活,然后静待那位美娇娘到达就行,啊,将来的远景该是多么绮丽又温馨,鸳鸯仙侣,亦是神仙美眷……”

燕铁衣不禁嗤之以声:“记牢了,洪坤,由来好梦最易醒!”

枭中雄……第六十九章 心药苦 畸恋入邪

第六十九章 心药苦 畸恋入邪

洪坤一点也不生气,他咧着嘴道:“容我再说一次,燕老大,这并非做梦,而是即将实现的事实,我不尚空谈,只要行动,行动么,有了你这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高强人物相助,还怕不马到成功?”

燕铁衣冷锐的道:“我是被迫如此,决非与你同流合污,更非对你这种龌龊行为有所苟同,这一点观念上的分解,必须要先弄清楚!”

洪坤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如何去进行,燕老大,我只要等着你把人送来就行。”

忍住满腔的火气,燕铁衣大声道:“那个女人姓什么,叫什么?是何模样、有何特征?住在‘秀楼山’下那幢小楼的什么位置?会不会武功?四周有些什么人护卫着她?”

不但是兴奋欢喜,更是精神抖擞,洪坤赶忙道:“我这就将我所知道的一一向你回禀--那位娇娘姓易、芳名秋盈、生得是美若天仙化人、倾城倾国、纵非沉鱼落雁,亦乃闭月羞花,美到极处,艳到极处;说起特征,就是她那秀丽的姿容,只要一见到她,便会知道她就是你所要找的人了,易姑娘身边有个丫环,但你却不可能认错,因为那丫环与她一比,可谓莹光之比皓月,简直光彩全无,不堪一提了,只要你一接触易姑娘主仆,休说燕老大双目锐利,善于辨人,就算你瞎了这双招子,仅凭直觉的感应,也觉得出易小姐那种高华清雅的气质!这是她那丫环所绝无的。”

燕铁衣烦躁的道:“说重点,不要净是唠叨些废话!”

洪坤连连点头道:“是,是,马上就说到重点了;那整幢楼阁之中,便只有这两位女子,其他的便全是些大男人,臭男人了!”

微微皱眉,燕铁衣慎重的道:“听你这一说,住在那幢小楼中的人还不少?”

急急摆手,洪坤道:“不多不多,除了易小姐与那名贴身丫环之外,就只有易小姐的父兄三人,以及她父亲的两位好友,再就是一个老苍头,一个厨师,合总也就是这几个毛人而已。”

思忖了一下,燕铁衣道:“易秋盈的父亲怎么会把他的两个朋友长年留住在家中呢?”

洪坤迟疑片刻,方始苦着脸道:“她父亲的两个好朋友,其实也就是她父亲的拜把子兄弟,亦乃她父亲当年的手下,她父亲自江湖上退隐之后,这两人便一直追随在侧,说起来,也等于她家的成员一样,不分彼此了。”

燕铁衣立即问道:“易秋盈的父亲是谁?”

洪坤有些顾虑的道:“燕老大,这个--你没有什么一定要知道的必要吧?管她父亲是谁,总归也糊不住你,吓不倒你。”

燕铁衣怒叱:“少来这一套,洪坤,你要不实说实话,害我因为判断错误而有了失闪,你就等着我回来拎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洪坤惶然道:“唉,唉,燕老大,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何必这么急躁?”

燕铁衣冷森的道:“不准绕圈子,也不得隐瞒或编造,洪坤,我要知道一切实际情形--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你要挟我去干这件丑事,莫非还打算把我坑在其中?”

举起右手,洪坤指天盟誓:“燕老大,我要有一丝半点这种天杀的念头,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燕老大,我甚至可以向你--”

“呸”了一声,燕铁衣火辣的道:“你歇着吧--现在,告诉我,易秋盈的老爹是谁?什么来历,又什么出身?”

咽了口唾沫,洪坤像是极为艰辛的嗫嚅着道:“说起来,你一定也知道这个人……他姓易,叫易重云,十几年前,曾是关东红胡子帮会‘血角旗’的大当家!”

燕铁衣神色一凛,脱口道:“‘荒寒一尊’易重云?”

洪坤有些瑟缩的道:“就是他,‘荒寒一尊’!”

喃喃的,燕铁衣道:“熊道元必不知道,他的老家‘仁德村’周围两百里的地面之内,居然竟是精英毕集,藏龙卧虎的所在……又是‘祁家堡’,又是‘寡医’,如今,再加上了一个‘荒寒一尊’……”

这时,洪坤急着为燕铁衣打气:“燕老大,不论这易重云是那一路的‘尊’,又曾干过什么红胡子,也休管他十几年以前是个什么等样的角色,但他却也压不倒你,在他称雄道霸的时候,你同样崛起江湖,独当一面,而他见风转舵,洗手退隐之后,你却更是声威日隆,霸业日固,他不错当过‘血角旗’的瓢把子,可是老大你亦乃北地‘青龙社’的双龙头,论出身、论来历、论资格、论才学、论地位、论本领、论势力,你任是那一样也决不输他,反之,更可凌驾姓易的之上。”

燕铁衣冷冷的道;“你不要忘了,还得论一论道理。”

尴尬的打着哈哈,洪坤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呐,燕老大,对这易重云来说,我的确是招惹不起,但你就大大的不同啦,招惹不起的是他,见着你,只怕姓易的便不退避三舍,也要闻风而逃。”

燕铁衣生硬的道:“易重云号称‘荒寒一尊’,曾掌关外最具威势的红胡子组合‘血角旗’二十余年,今天他虽早已归隐江湖,但若有人去抢或去骗他的女儿,他再是饭桶窝囊,也不可能‘退避三舍’‘闻用而逃’?我看你是叫他的女儿给迷昏头了。”

洪坤忙道,“可是,至少你总不会含糊他吧?”

燕铁衣沉着脸道:“只要行得正、立得稳、问心无愧,我不含糊任何人,否则,便是面对一个九流走卒,我也是一样汗颜不安!”

洪坤呐呐的道:“你大可以不必与易重云朝面。”

燕铁衣阴冷的道:“这不是我想如何便即如何的事,我不愿与他朝面,但在动手之际,万一朝上了面又怎么办?洪坤,你能把我化作一阵风消失掉么?”

洪坤乾笑道:“燕老大,我想无论在任何情势之下,你都必然会有妥善处置的方法!”

唇角一撇,燕铁衣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反正是我去冒险,是好是歹,是死是活,与你毫无干系,任何场面你都不用往上沾,天塌下来,横竖有我抗着了。”

洪坤窘迫的道:“话不是这样说,燕老大,我们可是有言在先,谈好了条件的……固然事情是稍稍有些棘手,但你却不能因此故意找碴挑剔;再说,若非事情棘手,我早已自己办了,又何苦费了这么多力气来求你?”

燕铁衣木然道:“洪坤,你知不知道这等于一个圈套?你所布下的圈套?”

洪坤脸色有些泛青的道:“皇天在上,燕老大,我巴不得你马到成功,如愿而归,我比你心意更紧张,更忧急,怎么会布下圈套来叫你上当呢?这真是冤枉啊!”

一挥手,燕铁衣大声道:“小楼里除了易重云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是么?”

洪坤迅速的道:“不错,易重云的这两个儿子,一个是易小姐的哥哥,一个是易小姐的弟弟。”

燕铁衣问:“一定都有一身好本事了?”

洪坤吞吞吐吐的道:“本事当然会多少有一点,只是不晓得火候深浅如何?”

燕铁衣沉沉的道:“只要他们习武,便不会差到那里去,所谓‘名师出高徒’,这兄弟二人设若练过功夫,他们的父亲就是当然的老师;易重云艺业精湛,修为深厚,调教出来的子弟必然不弱,家学渊源,即未尽得真传,也会颇有可观。”

洪坤拍着马屁道:“但燕老大,你却是万人敌!”

没有理他,燕铁衣迳自问下去:“易重云随侍左右的两名手下,是那两个人?”

洪坤低声道:“一个是‘飞天狮子’贾标,一个是‘毒金刚’诸生长!”

哼了一声,燕铁衣道:“这两个人我都知道,全是当年‘血角旗’的急先锋,易重云左右的哼哈二将,两个人皆以勇猛骠悍而驰名白山黑水。”

洪坤陪笑道:“却也未见得能以比拟燕老大你身边的‘青熊狮爪’及三旗领主!”

燕铁衣摇摇头,道:“洪坤,你不该做医生。”

微微怔愕了一下,洪坤迷惘的问:“我,我不该做医生?”

燕铁衣讥诮的道:“你若当叫化子更好,嘴巴灵巧,能捧能吹,人要一户,你讨十家,包管一样生活优裕,吃穿不愁!”

洪坤白脸发赤,强笑道:“燕老大真会说笑,真会说笑!”

燕铁衣目光上扬,缓缓的道:“易秋盈住在楼中的什么地方?”

又振作精神来了,洪坤十分熟稔的道:“楼上,正对楼前的右边厢,不过,你最好从后面掩上去比较容易些,她的父兄与贾标、诸生长等人便住在楼下正面,整个楼上,除了一个书房、一个佛堂,另加那丫环的居室之外,就剩她的香闺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很好,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应该告诉我而尚未告诉我的事?”

思索了好一会,洪坤堆起满脸假笑道:“没有了,燕老大,我所晓得的业已全部向你禀告过了,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点保留也没有。”

燕铁衣瞅着洪坤,忽道:“我忘了问你,大郎中,你是怎么认识易重云女儿的?又如何对她家里的情形知道得这般清楚,就好像也是她家里的一员似的?”

怪难为情的红了红脸,洪坤期期文交的道:“说起来,呃,也是缘份……约摸半年以前,易家慕名前来请我出诊,到他们住在‘秀楼山’下的‘小秀楼’去替老易的么儿子看病!就在那时,呃,我便见到了易小姐!说也奇怪,我经过的女人亦有不少了,从来也没有什么难舍难忘的感觉,可是,独对她便一见锺情,心荡神移……后来,我又接连去了六、七次,每次见到她,就越觉仰慕,爱意日增,几达不能克制的地步!我也曾向她暗示思念之情,但她却亳无反应,冷然不睬!我急了,表示得更露骨些,她却乾脆不再理我,连面也不见了!唉,这段相思的日子可真苦啊,可以说是魂萦梦系,刻骨镂心,我想她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价闷恹恹的憋得慌!”

燕铁衣揶揄道:“可是你却没有忘记敲竹杆!”

叹了口气,洪坤道:“要生活嘛!”

燕铁衣又问:“她父亲或家人知道你向易秋盈示爱的事么?”

摇摇头,洪坤道:“不知道,我向她接近并表达爱慕之忱的时候,都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场合,而且,我认为像这种事她也不会同她父兄去讲,女儿家嘛,多半是羞于谈论涉及私隐之事的!”

燕铁衣道:“很有可能,否则,以你如此轻佻失态的行为,易家人早就找来将你活拆八块了!”

有些悸惧的痉挛了一下,洪坤道:“老实说,我的武功也相当不弱,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晓得,凭我这几下子手脚,是断乎惹不起易家人的,我又想又怕,可是我一点法子也没有,我不能去求亲,也找不着机会去接近易小姐,无缘无故,我又不敢老是往那里跑,以免启人凝窦,对我不利!我想念易小姐真是快到发狂发痴的程度了,日也思,夜也想,神魂颠倒,坐立难安!燕老大,若非今天遇上了你,承蒙见怜,慨允赐助,只怕我这一辈子便要痛苦的单相思了。”

燕铁衣毫不苟且的道:“什么‘承蒙见怜’、‘慨允赐助’?完全胡说八道,我纯是受你要挟,乘人之危而加以胁迫,不得已才勉强答应的!”

洪坤呐呐的道:“像我这样说法,此较好听一点!”

燕铁衣冷笑道:“你手段如此龌龊,还怕说法难听?真是笑话!”

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洪坤搓着手道:“燕老大,方才你问我是怎么对易家情形如此清楚,以及如何认得易小姐的?我已通盘托出,我想,你该没有疑问了吧?”

燕铁衣道:“你倒是有心人,只怕早已准备着来这一手了!否则你如此注意这些细节做什?洪坤,我替你担心的是,易小姐一旦到手,你如何善后?易家人不活剥了你才叫见鬼了!”

洪坤胸有成竹的道:“我不怕--第一,只要你不说出,他们便不会晓得是谁的主意,而你为了自身的名誉及安全,连你自己的形影都不会愿意显露,就更不可能吐出我来;第二,他们不知道我会找人掳劫易小姐,况且易小姐一朝入怀,我立即远走高飞,人海茫茫,任谁也便找不着我们了!”

燕铁衣深沉的一笑,道:“敢情你早就盘算好了!易秋盈会武功么?”

摇摇头,洪坤道:“不会,充其量只比一般女人灵活点而已,我有把握可以控制她!”

眼睛望着屋顶,半晌,燕铁衣道:“我决定一入黑便启程,直放‘秀楼山’。”

洪坤打恭作揖的道:“多谢多谢,燕老大,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功同再造!”

燕铁衣硬板板的道:“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怔了怔,洪坤不解的道:“我忘了一件事?燕老大,我会忘了一件什么事呢?”

燕铁衣暴然的道:“熊道元危在旦夕,若等我劫得易秋盈回来,耽延时日,他岂不早挺了,还到那里活命去?你就没想到这一点上,光顾着去做你的相思梦!”

洪坤急急的道:“不慌不慌,燕老大,请你稍安毋躁,这件事我早已想到,且连预防方法亦已思妥;我会先用一种丹药将他体内积毒凝聚,延缓毒发时间,至少可以生效三天以上,等你回来,我立即彻底给他除毒疗治,直到痊愈!”

燕铁衣凶狠的道:“你有把握么?”

洪坤自负的道:“绝对有把握,燕老大,论武功、论声势,我是望尘莫及,相差太远,但在疗养治伤的这门学问上,我们两人就刚好反过来了!”

笑笑,燕铁衣又变得十分和缓的道:“何不好人做到底?一次给他治好算了!”

洪坤也有点狎戏的笑了起来:“燕老大,如果一次给你的伙计治好了毒伤,你万一反脸对付我,甚至不履行诺言,不去帮我找我的心上人,我又怎么奈何于你?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到时连个喊冤的地方也没有啊!”

燕铁衣淡淡的道:“我是言行如一的人,你也知道。”

点点头,洪坤暧昧的笑道:“我知道,但在这件事上,我认为还是照我的法子做比较牢靠!”

燕铁衣道:“洪坤,你很固执。”

裂裂嘴,洪坤道:“不是固执,是事情重大,不敢掉以轻心!”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燕铁衣似笑非笑的道:“洪坤,你方才说过,你经过的女人不少,这样说来,你素性很风流喽?”

坦然颔首,洪坤道:“我生平只有两好--色与财,而色更在财之上,所以,我才会宁愿不要你金钱上的重酬,只要我的小娇娘,所以,人家才称我‘寡医’。”

燕铁衣有趣的道:“怎么说?”

洪坤嘿嘿笑道:“‘寡医’,即是当世无双,足可称孤道寡之名医,也是‘寡人有疾’的名医,好在食同色,皆为本性,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注视看这位“寡人有疾”的郎中,燕铁衣感喟的道:“你确实有点古怪,有点狂悖,也有点违反常情,你表面潇脱,内里奸刁,看似热诚,实则阴损,说你狡猾吧,你却也相当坦白,你医道高,傲气足,但有时却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你像是不拘小节的人物,做起事来却谨慎异常,步步为营;洪坤,行医如你,也可称怪了!”

洪坤拱拱手,道:“怪就怪吧,好在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也没强着谁来,迫着谁来!”

燕铁衣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洪坤。”

嘴里“啧”了一声,洪坤道:“对女人来说,我也是和行医一个宗旨--愿者上钓,当然有时免不了陪衬点财帛同虚情假意,可决不用强,只对一位例外--易秋盈。”

燕铁衣嘘了口气:“我却正撞上你这个例外,背上这口可恶的黑锅!”

洪坤殷勤的道:“你偏劳,燕老大!”

坐回椅上,燕铁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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