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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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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着溢出眼角的泪,杨凤咽噎着道:“燕铁衣……你真是位好人……我原以为这人间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好人了!”

燕铁衣笑道:“傻孩子,这只是你受了太多苦难,遭到太多委屈才会兴起的偏激想法,其实,人世上,仍有其美好善良的一面,并非处处都是这么黑暗冷酷的。”

杨凤的嗓音还带哽咽:“我……该怎么来报答你对我的恩惠?”

燕铁衣温柔的道:“快不要这样说,这岂能算是‘恩惠’?就算你真的要报答我,你帮了我这一个大忙,业已是报答得太多太多了。”

用衣袖拭去泪痕,杨凤注现着燕铁衣,一派感恩载德之状:“我想不通……为什么人都是人,而人与人之间的心性、道德、厚薄,却差得这么远呢?”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是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环境的薰陶问题,杨姑娘。”

杨凤默然道:“你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你却待我这么好,我的姨娘总是我的亲人,她竟眼睁睁的看着我受辱受欺,连一星半点的表示都没有,都不敢有!”

燕铁衣道:“这个,你却不能怪她,杨姑娘,你的姨娘只是一个无知的妇,位卑职贱,吃人家的饭,她如何有力量来表示她对你的关怀!况且那欺辱你的人又是她的主子,是她所绝无能耐可以抗衡,甚至胆敢抱怨的权力人物,她要活下去,又要领着你活下去,她便只能忍气吞声,不问不闻,否则,你又要她怎么办呢?”

杨凤神色伤感,没有说话。

燕铁衣又沉缓的道:“不要只记得人家的坏,也要记住人家的好,杨姑娘,若非赵嫂,你投奔何处?几时方能安身?好歹她总算照应了你。”

抬起头来,杨凤羞涩的道:“我想,你是对的。”

燕铁衣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杨凤难为情的道:“十九足岁了,该叫二十了。”

燕铁衣微笑道:“这个年龄,在你来说已经算是很懂事了,稍稍欠缺的只是人生的经验与世故,等你再长大一点,你便会逐渐了悟的,你很聪明,并不需要太多的指点,就能自行融会贯通了。”

杨凤真诚的道:“以后,还请你多教我,多引导我……”

燕铁衣道:“不敢当,但我也不会故作客气就是。”

忽然--

杨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急问:“燕铁衣--你的那个手下呢!他莫非已经……”

燕铁衣摇头道:“没有,他还活着,但很痛苦,我正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被那什么名叫‘小癞蛛儿’的毒蜘蛛咬了,应该如何救治法?或者,你知不知道置放解药的地方,拿不拿得出来?”

杨凤显得十分急迫的道:“今晚上来,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几件要事之一,解药我拿不到,因为全放在老堡主与祁少雄的身边,他们父子人在那里,解药便置于那里,地方随时变换不说,他们更将另外几种外形相同的药物并摆一处,叫人不易分别,就算拿到手,也不一定就会拿的是解药,万一搞错了,更是弄巧成拙,耽搁性命,而那‘小癞蛛儿’奇毒无比,中毒的人只有二十四个时辰好活命,一待毒发,即时呼吸阻塞,七窍喷血,活生生的被窒闷致死……”

听在耳中,不禁心惊欲裂,燕铁衣沉重的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再无其他救人的法子了?”

杨凤忙道:“不,还有一条路可走……”

精神一振,燕铁衣迫不及待的道:“快说。”

杨凤迅速的道:“离此百里,向南去,有个‘青木沟’,住了约莫百十来户人家,在‘青木沟’头上,几株合抱的大槐树傍边,有一幢竹篱茅舍,那里面住着一个怪人,姓洪冬坤,这洪坤为人极其怪诞,知道他的人都称他为‘寡医’,他的医术很高明,而也只有他能治这种‘小癞蛛儿’的奇毒,除了找他,就只有依靠祁家父子的解药了,但他们决不会说出解药的来源,更不可能吐露配制解药的人是谁,况且,我认为你便是能够拿出证据证明祁少雄的罪行,在眼前已经造成的恶劣情势下,事情也不会顺利解决,只要稍一耽误,时辰一到,熊道元的生命便没法施救了。”

燕铁衣焦灼的道:“你的意思,还是要我先去找那‘寡医’洪坤?”

杨凤道:“除此之外,再无良策!”

燕铁衣咬咬牙,道:“好,我就去找他。”

杨凤又叮咛道:“听说此人生性奇特,行事怪诞,有很多不合常理常情的习惯,你去找他,可千万谨慎应对,别把事情弄僵了!”

燕铁衣不解的道:“可知道那洪坤有些什么怪癖?”

杨凤歉然道:“我也不知道,就这桩隐密,还是听到老俞说的呢。”

眨眨眼,燕铁衣道:“那老俞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呀。”

脸儿一红,杨凤又悻悻的道:“他是死不要脸,故意说这些话想讨好我,其实,他的用心我还会不明白?哼,他无非是表示对我的信任与亲切,叫我以为他不把我当外人看,好藉此接近我,引起我对他的好感,其实,他是做梦!”

燕铁衣道:“错不了吧?”

杨凤肯定的道:“不会错,老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记得他的神气--巴不得念句咒,立即将洪坤摄来我面前给我看看。”

心里在急,但却忍不住笑了,燕铁衣道:“千百年以来,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杨凤又是羞臊,又是忸怩的道:“你看--你人家在说正经的,你却调笑起人家来了。”

燕铁衣连忙一正脸色,道:“对不起,我是顺口溜出了这两句话--我就这么决定了,马上去找‘青木沟’的那个洪坤。”

轻轻的,杨凤道:“那么,你们就快点动身吧,时辰不早,我也出来半宵啦!该回去了。”

燕铁衣站了起来,关注的道:“你等会回‘祁家堡’,有没有什么危险?”

杨凤一面跟着起立,一边悄声道:“放心,不会出差错,我知道一条隐僻的荒径,而且外堡墙角下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窟窿,是墙基年久重压后自然陷裂的结果,没有任何人晓得,我已利用这个小洞出入堡中多少次了。”

枭中雄……第六十七章 访寡医 重金求命

第六十七章 访寡医 重金求命

点点头,燕铁衣道:“千万小心,一切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杨凤清秀白净的面庞上浮起一种复杂的表情,她犹豫着,宛似有什么话想说,而又顾虑着如何启齿。

燕铁衣查觉了,他和悦的问:“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咬咬下唇,杨凤很谨慎的道:“等你们再来‘祁家堡’,也就是同祁家父子拉下脸来,准备彻底解决这项争纷的时候了?”

燕铁衣道:“这是无庸置疑的,杨姑娘。”

杨凤苦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但又怕你斥我矛盾,其实你细细体会一下,就可以发现这并不是矛盾。”

燕铁衣微微一笑道:“你且慢替我的观感下定语,因为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杨凤紧扭着双手,彷佛有些艰涩的道:“我要说的是祁雄奎……祁雄奎这个人,生平最大的短处,也是他唯一的短处,便是过分溺爱他的儿子,他太宠祁少雄,太相信祁少雄的言行,被他儿子的表面功夫所眩惑,所蒙蔽,而毫无感应,这是他最叫人惋惜的地方……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祁雄奎却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豪杰,他粗犷却不蛮横,暴躁却不嚣张,他很明道理,很讲忠义,尤其嫉恶如仇,戒贪色淫邪于严律,这是个不愧为一堡之主的长者,因此,他儿子的罪行,似乎不应该也要他来分担报应。事实上,他也是被蒙骗者。”

燕铁衣道:“你的意思是?”

杨凤嗫嚅着道:“当你们回到‘祁家堡’来的时候,请不要伤害老堡主,不要过份难为他,因为他儿子所做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燕铁衣深沉的道:“我会记得你的要求,杨姑娘,我也会尽力去这么做,而你,也是一位本性善良的女孩。”

杨凤又是高兴,又是忐忑的道:“燕铁衣,你不会认为我幼稚无知吧?”

严肃的,燕铁衣道:“当然不,一个少女的仁厚与慈悲,怎么会是幼稚无知呢?”

杨凤感激的道:“谢谢你,燕铁衣,这样一来,我心里就觉得安适多了。”

燕铁衣缓缓的道:“对于祁雄奎,我也同样早有一点谅解与了悟--他的生性素行确如你方才所言,而不论做儿子的如何罪孽深重,做老子的疼爱儿子却是一种天性,并非罪恶,何况,祁少雄的卑劣行为他父亲并不知情……我明白这些,所以,我会努力设法不使祁雄奎同我之间有什么不幸的结果。”

杨凤诚心诚意的道:“再多谢你一次,燕铁衣。”

燕铁衣和蔼的一笑道:“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杨凤轻轻的道:“你们也要快点去‘青木沟’,事不宜迟,更别忘了早点转回来救我们脱离苦海啊!”

坚定的颔首,燕铁衣道:“绝对的,杨姑娘。”

闪身离开,杨凤犹依依不舍的回头招呼:“再见--一定?”

燕铁衣道:“一定。”

于是,杨凤迅速奔向黑暗之中,密密丛丛的矮松有如黑暗中的鬓脚,很快便将她的身影卷掩消失了。

静静的思索一会,燕铁衣也举步离去。

他在想着杨凤所说的那个人,那个洪坤,那个称做“寡医”的人。

燕铁衣琢磨着,洪坤为什么会称为“寡医”?他又有什么古怪的习性与不入常情常理的举止?

不管如何,燕铁衣已经有了某种预感--这遭去找那“寡医”求治祛毒,恐怕不会是桩轻易可达目的的事,他们必然会遇到困难,受到阻碍,甚至会发生一些预料不到的麻烦和困扰。

但是,燕铁衣同时也下定决心,无论在任何情势之下,他都会不惜运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挽救熊道元的生命,那怕是流血也在所不计。

夜,更深沉了,此情此景的夜,越觉荒寒凄冷。

 ※  ※ ※

从天没亮就开始赶路,抵达“青木沟”的时候却已过午了,这一阵急奔快驰,就好像是拚命一样,到了地头,人疲马乏,就只剩喘气的份了。

燕铁衣在这一路上来,是使用一种较为奇特的趱赶方法,他抱着熊道元骑在马背上,另一匹马便跟在后面奔跑,而每奔十里,他便凌空跃起换马,如此往来交替的由两乘坐骑轮番接力,一路甚少休歇的直放目的地,这样的赶路法,快是快了,但人与马却都疲乏得够消受的。

找“青木沟”不难,找这“青木沟”村头上的那幢竹篱茅舍更不难,那几株又高又大,枝叶又茂密的合抱大槐树,在老远便做了指引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灿丽,大地一片绿意盎然,充满蓬勃的生机,但,燕铁衣的心里却有些冰寒,明亮的光辉映照着熊道元的那张不成人样的肿脸,就更显得愁惨凄惶了。

下了马,燕铁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等把呼吸调匀,他才抱着熊道元庞大的身体,缓步走近了竹篱之前。

轻轻叩击着那扉灰剥陈旧的简陋门扉,而燕铁衣并没有像预期中等待得那么久,茅屋里,一个尖尖细细的窄嗓门已传了出来:“谁呀?门没下闩,自己推开进来吧。”

燕铁衣微微一怔,随即升起了几分希望--这人的语气相当和善,更透着那么股子热劲,似乎并不显得有什么“古怪”。

“哎呀”一声推开了门,燕铁衣抱着熊道元走了进去,又用脚跟将门掩上,他来到茅屋的门槛边,朝半闭的门里发话:“请问,洪坤洪大郎中在不在家?”

屋里响起一阵轻笑,那个尖细的口音道:“在在在,我这就来啦!”

声音响着,一个瘦瘦高高,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业已出现门口--这中年人生了一张白净净的长方脸孔,留了两撇八宇胡,穿着一袭月白短衫裤,模样是很斯文,但却一副放荡不拘的德性。

他一见燕铁衣与燕铁衣怀抱着的熊道元,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仅是随随便便向熊道元脸上看了一眼,然后,笑吟吟的道:“看病来啦?少兄。”

燕铁衣打量着对方,谨慎的道:“请问,洪大郎中……”

那人细长的双眼眯了眯,便右手大姆指倒点自己胸前笑道:“我就是,‘寡医’洪坤。”

燕铁衣如释重负的暗中松了口气,忙道:“原来尊驾是名闻天下的再世华陀,妙手神医洪先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散失敬……”

连连扬手,洪坤笑笑道:“得,得,得,我的年轻朋友,别给我数高帽子啦,任你费了如许唾沫星儿,诊金药费自然半文也不能少,我们不作虚套,来,屋子里谈正经的吧。”

进了这间布置简单却颇清爽的草堂,燕铁衣正闻得那股子飘漾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味,洪坤已过来帮着他将熊道元平置在一张靠墙的竹榻上。

燕铁衣低声道:“洪先生,我这位伙计的情况只怕已很危殆!”

先让客坐下,洪坤自己却拉了张小板凳靠在竹榻边坐着,他端详着燕铁衣,慢条斯理的道:“有关你这位贵友的病情,不用你来着急,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中了毒,但没关系,辰光还早着,至少还能挺上个半天断不了气。”

燕铁衣焦急的道:“但半天的时间,也很急迫了,洪先生……。”

打断了燕铁衣的话,洪坤笑道:“人送到我这里来,就是我的事,你犯不上瞎操心,这位少兄,看样子,你与你这位贵友,都是江湖上的同道吧?”

抑止住内心的焦急,燕铁衣强笑道:“不错,我们都是在草莽中混饭吃的苦哈哈。”

洪坤伸出蓄了长指甲的左手小指,轻搔鼻孔,淡淡的道:“苦与不苦,在我来说是毫无分别,一视同仁,百万富翁同下人杂工完全一样,诊金药费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燕铁衣已有些感觉到对方的“怪癖”来了,他堆着笑道:“这一点,尊驾大可放心,需费若干,一定照数奉上,分文不少,我们虽不富有,这方面却尚可勉力应付。”

点点头,洪坤道:“很好,但我这里的诊金可是特别贵呐,而且药材配料之费用也比一般的狗屁庸医要超出很多。”

燕铁衣乾脆的道:“我们一样照付。”

洪坤又道:“可也不能赊欠啊!”

燕铁衣忙道:“决不赊欠,完全现银奉酬。”

笑得显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洪坤道:“你这位少兄倒很爽快,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先付吧?”

燕铁衣大方的道:“可以,尊驾需要多少诊金药费?”

洪坤像是早就把帐在心里算好了,他毫不考虑的道:“诊金纹银五百两,药材费用是一仟二佰两,合计一仟七百两银子,当然黄金银票十足抵用。”

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只怕辛苦积蓄上十年八年也存不下一仟七百两银子,而洪坤一开价却是这么个数目,委实是“狮子大开口”了。

燕铁衣明知对方是有些“敲竹杆”,更带着“乘人之危”的味道,但他却并没有一点肉疼的表示,非常乾脆落槛的道:“没有问题,救人要紧,我现在就给你。”

从怀中掏出一厚叠银票来,燕铁衣故意在洪坤面前翻亮了好一会,然后,他才检出两张面额凑齐一仟七佰两银票来交到洪坤手中:“开封府‘大丰钱庄’的票子,如数包兑,请收下。”

洪坤接了过来,先把数目看清楚了,又查对了一下票子上面的钱庄鉴记,他点点头,一边将银票放进怀里,一边啾着燕铁衣手上那一大叠票子,不禁叹了口气:“我可真后悔。”

燕铁衣诧异的道:“后悔?先生后悔什么呢?”

洪坤老老实实的道:“刚才我一见贵友中的毒很深,而且征候上乃是一种罕异难治的热毒反应,所以就想狠狠刮你一笔,我在开出价钱来的时候,已经照心里盘算的底数增高了三成,本是留给你还价的余地,但却想不到你这么慷慨就答应了,连一分一文也不削我的价。”

燕铁衣道:“这不是正合尊意么?却又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呢?”

摇摇头,洪坤似乎心疼的道:“江湖中人穷的占多,我原未想到你却如此殷实,又这般豪爽,否则,我就会再增价钱,猛捞到底,结结实实的榨你一票,现在想想,我先前开出来的数目,可实在太少太少了。”

燕铁衣安详的一笑道:“做医生的人应该有医德,具仁心,悯苦惜贫才是,太过计较私利己益,似乎不是你们这活命救人的一行所应有的态度。”

洪坤细长的双眼霎了霎,平淡的道:“少兄,你说的只是表面上那套仁义道德罢了,管不了肚皮填饱,在这个穷乡僻壤,平素生意淡得出鸟来,就想啃上什么病家一口,也是‘老鼠尾巴上生疮--挤不出多少脓水’来,有幸遇上机会,若不好好捞上一笔还行?这就所谓是‘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哪!

燕铁衣道:“你倒很坦白。”

洪坤道:“我是喜欢说真话,少兄,‘术体天心’那一套可不能当饭吃呀!”

燕铁衣道:“洪先生,辰光不早了,是否可以请你早点动手,为我这位伙计祛毒施医?”

就在小板凳上转过身去面对熊道元,洪坤点头道:“当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兄你且请宽坐,我这厢就开始施展我的神术妙技了。”

燕铁衣觉得这位洪大郎中委实是有些“大言不惭”,但他却声色不动往前挪挪身子,仔细注视着洪坤替熊道元诊治的动作。

先把脉,然后,洪坤翻开熊道元的眼皮看了看,接着他'奇+书+网'使力又将病人侧过身去,猛的撕破了熊道元背后的衣衫,于是,当后颈下,两边肩胛骨中间现露出一块巴掌大小,上布瘰瘰泡粒的丑恶肿痕时,洪坤已突然一僵,缓缓的开了口:“‘小癞蛛儿’……”

燕铁衣这时才对洪坤的医术有了信心,他低声道:“不错,是那种‘小癞蛛儿’咬的。”

嘘了口气,洪坤道:“这种毒蜘蛛最是霸道,毒性奇热,发作缓慢,但却难以遏阻……少兄,我奇怪你们怎会找上了我?”

燕铁衣道:“有人向我们专诚推荐。”

“哦”了一声,洪坤问:“不知是那位朋友如此捧场?”

燕铁衣一笑道:“这是秘密,先生。”

谅解的点点头,洪坤道:“老实说,幸亏你来找我,否则,这周围几百里的地面,恐怕任是那一个大夫都没法治好这种毒伤,而我却是对这一门道有独特之研究及心得,不是我夸口,其他的草药郎中遇见这种疑难杂症,包管连伸手部不敢伸!”

燕铁衣道:“所以,我们就来找你。”

洪坤自负的道:“算你们运气好,若是换了个人,只怕连你这伙计中了什么毒都断不出来,三年以前,百里外的‘祁家堡’有个汉子,也叫这同样的玩意咬着了,送来这里请我医治,却还往他们自家脸上贴金,说什么刚好他们自备的特制解药过了时效,新制的解药尚未送到,所以才来求我帮忙,真是一派胡说!普天之下,我不敢讲无人能除此毒,但在这两河一带,除了我洪某人之外,我敢肆言再找不出似我这般高明的祛毒圣手,便非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当地无双!”

燕铁衣心忖--难怪那老俞知道洪坤能够治疗这“小癞蛛儿”的奇毒,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他拱拱手,道:“佩服佩服,仰名而来,尊驾果然医术超群,颇有华陀再世之风……”

洪坤道:“这位少兄,你先慢来这一套虚情假意,我此遭接下了这桩生意,可是吃亏吃大了,早知道你的伙计是被‘小癞蛛儿’所咬,一千七百两的诊金,至少也要加上个倍数才行,你不知道医治这种毒伤是如何的耗时费力,更须赔上多少精神,使用多少珍贵药材?三年前‘祁家堡’那个汉子,整整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才给他把毒伤治好。”

燕铁衣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还要加钱?”

洪坤道:“最好你能再加几个。”

燕铁衣道:“多少?”

略一犹豫,洪坤道:“再加一千两如何?”

燕铁衣爽快的道:“行!但要你包治痊愈?”

洪坤傲然道:“当然!”

燕铁衣紧接着道:“而且不要再见风涨价,贪得无厌?”

洪坤面不改色的道:“就此为限--好在你是有钱的大佬倌,也不在乎多赏几文。”

往椅背上一靠,燕铁衣道:“这不是有钱无钱的问题,洪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凡事求酬,总须适可而止,过份贪婪,就流于邪魔外道了,是不?”

嘻嘻一笑,洪坤道:“你这位少兄回真是利嘴利舌啊,但随你说吧,我是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个机会,你花了大把钱财,损上几句也不妨,却不能不让我狠咬一口!”

燕铁衣道:“你倒是说老实话。”

洪坤道:“在这等节骨眼下,不说老实话也瞒不过你,反不如直说了好。”

燕铁衣道:“如今你所提的报酬我也答应了,我这伙计的毒伤你也诊断出根由了,洪先生,事不宜迟,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洪坤颔首道:“好!我这就开始动手,你却别急,我得先准备点应用物事,这‘小癞蛛儿’的毒伤,可比不了一般症候,得谨慎诊治才行,一个弄不巧,蕴毒反窜,你的伙计活不成,我的招牌也就砸了。”

说着,他大声叱喝,招呼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徒弟来,这位“寡医”一边掖衫束发,一面叠声吩咐:“小良呀,快备妥银盆、银刀、银针、三大桶滚水,再烧盆炭火,越旺越好,净布一大卷,止血散,生肌膏,活脉丹各适份,另外我那床头顶上的乌心木药箱给拿来,记着水要沸啊!”

叫小良的那个小徒弟连声答应着,相当机伶的转身自往张罗去了,洪坤便在这时将侧身躺着的熊道元翻了过来,变成俯卧的姿势。

燕铁衣注意到洪坤在翻动熊道元的时候,熊道元那么大的块头,洪坤却并未如何出力便已将他翻转过去,由这一点,燕铁衣断定这位“寡医”是有武功根底的,但是,火候如何,没有试或未曾眼见,就难以揣测了。

片刻后,那小徒弟已将洪坤所吩咐准备的东西一一搬进,地下桌上摆了个满,然后,这小徒弟退出,洪坤净手银盆,打算工作了。

枭中雄……第六十八章 色中色 彼虎此狼

第六十八章 色中色 彼虎此狼

燕铁衣也不知怎的,心里泛起了一点轻微的不安--好像觉得替熊道元疗毒的这档子事并不会就如此顺利成功一样,虽然,目前洪坤已在准备施术了。

洗好了手,洪坤一边用块软巾揩乾,一边有意无意的回头问道:“少兄,你知道我的姓名,我却未请教你呢?”

燕铁衣抱着“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江湖传统,也觉得没有什么隐讳的必要,因此他便照直告诉了对方:“燕铁衣。”

揩手的动作蓦地停顿下来,这三个字像是在洪坤的意识中起了很大的冲激作用,他惊愕了好一阵,方才转过身子,怔怔的,也是大感讶异的注视着燕铁衣,声音十分古怪的道:“你是燕铁衣?‘青龙社’的魁首燕铁衣?”

点点头,燕铁衣道:“我是。”

呼吸变得急促了,洪坤宛似被燕铁衣的名声压窒得透不过气来一样,他彷佛在挣扎着,腔调由古怪转为颤抖,更夹杂着兴奋的成份:“想不到,真想不到,燕老大,我对你才是仰名已久啦!便是‘如雷贯耳’吧,也没你刚才告诉我你的万儿时那样震动法,乖乖,威凌天下的枭中之霸,居然光临到我这茅屋寒舍来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更是来有助于你的呢?”

呆了片刻之后,洪坤的笑声有些尖锐得不正常,他竟带着激动的表情道:“太巧了,太妙了,燕老大,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这岂非上天的安排?安排下这么一个解我忧惶,除我痛苦,免我煎熬的救星降临!”

燕铁衣疑惑的道:“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幻着,眼瞳中的光彩也是明暗不定,洪坤显然在思考着一件什么事,他在非常慎重,非常仔细,也非常激奋的琢磨着某一项主意,他的双手微微痉挛的互搓着,他似乎在思忖如何进行,估量怎样安排步骤……

有一种企图早就存在他的内心深处了,但在刚才的一刹那前,这却是个只能深蕴于心的“企图”而已,仅乃一桩并无连贯性及计划性的想像,那只是一种不成形的意识,一种迹近怪诞狂悖的欲念罢了,可是在这须臾之后,当洪坤知道了来人是谁之后,他却迅速将心中的意识连衡,想像凝固,把他一直视为渺茫空幻的企图强撑为实质的希望,他马上有了计划,而且,他也构思妥当如何使这计划实现!

瞬息里,这位“寡医”认为他那盼切的欲念,便要在他突发的奇想下与事实连贯在一起了!

燕铁衣观言察色,不禁在疑惑中更增不安,他勉强笑着道:“洪先生,你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兴奋?而且你刚才说的话我也不太明白,上天安排了那一个救星来解你忧惶,除你痛苦,又免你煎熬呀!”

手舞足蹈的跳了几跳,洪坤似是得意忘形的道:“燕老大,你真个不知道么?”

冷冷的,燕铁衣道:“至少,不会为了我才令你如此兴奋吧?”

急急摇头,又连连点头,洪坤指着燕铁衣道:“你,是的,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高兴,又这么欢欣呀,燕老大,你是我苦难中的观世音,是我焦渴时的杨枝露,更是我求命安神的回生丹啊!”

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燕铁衣道:“洪先生,你该不是那里不舒服吧?我看你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洪坤忙道:“不,不,我很好,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精神愉快,心情舒畅过,我也很正常,比你,比任何人都要正常得多。”

燕铁衣警惕的道:“那么,你可是有病?”

洪坤大笑起来:“我有病?我也会有病?我……”

忽然,他在僵窒一下之后,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愁惨,一股委屈,一片难言的怨意:“是的,我有病,我可不是真有病么?这又是多么令人伤心痛苦的痛啊。”

燕铁衣满头雾水的道:“你若有病,会是一种什么病呢?你的医术如此高明,莫非连你也治不好自己的病痛?”

点点头,洪坤苦涩的道:“不错,我自己治不好我自己的病。”

燕铁衣迷惘的道:“你得的是那一种病?”

指指心,洪坤道:“心病,燕老大,我得的是心病。”

吁了口气,燕铁衣哭笑不得的道:“心病,你们习医悬壶的人,不是有过这么一句行话流传下来,心病须用心药医?你为什么不去找那‘心药’来治你的‘心病’呢?”

洪坤注视着燕铁衣,双目中闪动看炙热的光芒:“说得对,燕老大,我就正想去找这‘心药’,但我却心有余力不足,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上我这个忙,解我的痛苦和煎熬之中。”

燕铁衣重重的道:“你是指我?”

双手用力一拍,洪坤跳了起来:“对极了,燕老大,就是你,就是你啊!”

燕铁衣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道:“尊驾怎么知道我会愿意效劳?”

洪坤急切的道:“你会的,你一定会的,燕老大,我知道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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