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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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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下俊彦相比,想必道明是看不上的。此事,原是我失了计较。”
“这般说法,真叫我羞惭无地。”陆遥向李恽又行了一礼:“实不相瞒,我正准备向将军告别。既然邺城战事告一段落,无关人等多留也是无益。而且,此前越石公另有任务交待。若无其它要事,我们明日就打算出发,离开邺城了。”
“哦,是么……”李恽显然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见他如此,陆遥反倒有些不落忍。李恽不是什么罕有的英杰人物,私心也稍重了点,但他待身边的人确实都是真情实意,否则乞活数万之众也无以归心。他对自己的邀请也的确诚挚,这样的人或许不适合作自己的上级,但至少是个不错的战友。
陆遥踏前一步,郑重地向李恽道:“重德兄,石勒贼寇虽退,但他们挟裹着邺城的资财人丁,其实力大增,只消稍作整顿就会卷土重来。数月前晋阳战事中,我曾与石勒作战,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侥幸取胜。此人深悉治军之法,用兵如臂使指,有名将之风……假以时日必为大患,将军切不可以寻常流寇视之。”
别人会轻视石勒,陆遥如何会?这石勒可是最终统一大半个北方的后赵高祖明皇帝,“脱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的雄才伟略之人!
他看到李恽眼中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不禁焦虑起来,声调也拔高了:“此刻贼寇尽情掳掠一夜,定然松懈,正当集中精锐战士追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须知那石勒善于控御部伍,故而眼下的机会稍纵即逝。吾兄若能……”
“放心吧……”李恽摆了摆手,勉强笑着,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道明不要多虑。只消没有他人掣肘,我以数万之众对抗区区逆虏,纵然难以全胜,维持局面的信心总还是有的。”
陆遥立刻理解了李恽的想法。既然自己摆明了无意与他携手,那无论是从自尊还是职权的角度,李恽都绝不容自己再对魏郡局势多加一语。自己若是强要劝说李恽什么,只怕事与愿违。他叹了口气,犹豫了几回,只得罢了。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两人均觉索然。
陆遥默然半晌,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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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耽搁了,抱歉。不多说,一个小时后还有一更。
第六十六章 腐鼠(四)
陆遥本打算尽快启程,但种种事务拖累之下,直到了五月末的一日才最终拔营起行。
这天清晨。
邺城东郊,漳水南岸的一片坡地上,远望邺城巍峨、漳水如练,后有山形层叠为靠。此地距离前魏宗室诸王坟冢不远,据说是墓葬之佳处。在坡地的西南角,新立起九座坟冢。薛彤等人围立在坟前,默默地看着陆遥、丁渺行礼如仪。
此番邺城之乱,随同陆遥东出太行的三十名将士战死了九人。其中,从牢城突围时,战死了上党郡铜鞮人赵姚、河西羌人后裔莫折万载。在建春门城台与石勒交战时,战死了谯国龙亢人丁瑾、新兴郡晋昌人郭健、太原国阳曲人何允之、太原国祁县人陈森。而在建春门外与汲桑的战斗中,又有清河国东武城人宋悌、西河国中阳人杨配和杂胡降人洛奕干先后牺牲。
这九人,无不是跟随着陆遥、丁渺出身入死,建立过赫赫功勋的勇士,在上党、在晋阳、在中原、在河北,都曾经留下他们奋勇厮杀的足迹。这九人中,其中队主以上者四人,军主一人。无论是将校还是士卒,他们都冲锋在前,绝不曾有半点畏怯。仅仅在过去的邺城战斗中,这九位勇士所杀死的贼寇不下百数,最终贼酋汲桑授首,也与他们的奋战关系至深。
曾子曰:慎终追远。慎重地办理丧事,虔诚地祭祀远代祖先,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仪礼》十七篇中,言丧礼者四篇,言祭礼者三篇,详细规定了丧仪的种种步骤。虽然世易时移,许多地方的习俗细节有所改变,但大体上,仍然维持着原有严谨敦厚的风格。晋阳大战之后,陆遥就尽力收殓了部下士卒们的遗体,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这样的葬礼绝不仅是为了收拢人心,更多的是为了告慰陆遥自己。而每一位将士的死亡,都会带给陆遥沉重的压力,提醒陆遥,他的肩头上还扛着对更多将士的责任。
只是,此番给这九名勇士办丧事的时间确实紧张了些,虽然陆遥特意提醒薛彤莫要简陋,但不少应有的程序如小殓、大殓、迁柩之类最后还是免去了。丧者先行落葬,随后立即就进行虞祭之礼。
此刻众人静穆无语,凝神而立。待陆遥和丁渺起身后,他们小步趋前,跪拜跳踊致哀。而陆遥、丁渺二人以亲属的身份还礼。
哭声不算响亮。如果落在那些动仄伤春悲秋、哀恸流涕的高门名士眼里,或许会觉得薄情吧。但众人悲伤之情其实并不稍减。大家都是刀头舐血的汉子,对生死本就看得比一般人淡漠些,何况对于战士们而言,哭哭啼啼做小儿女态有何意义?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才是悼念战友的最好方式。
由于邺城内外尸骨堆积如山,其中数人的尸身至今寻觅无着,故而只能以他们惯用的武器或随身衣物之类落葬,入葬前高呼他们的姓名,招引魂兮归来,前后三遍乃止。当代的习俗,“有人死而亡其尸者,而招魂葬”。虽然不少饱学大儒对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但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越来越多的人死而尸身无着,因而招魂葬越来越常用了。
待到拜祭的仪式完成,众人四散开去,休息片刻。
身躯高壮如铁塔的丁瑜坐在丁瑾的坟前涕泪交流,哭得像个孩子。昔日追随丁渺从军的谯国丁氏四兄弟,短短数月里便已凋零得只余他一人。丁渺拍打着丁瑜,轻声劝慰着他,自己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薛彤返身去取了把木铲,打算给坟头再培些土。沈劲脸色铁青地在坟冢间来回走动,终于也去取了木铲,替薛彤打起了下手。
而何云则另行取了些粢盛、清水,去拜祭不远处的另一座新起坟墓。这座坟墓的主人陆遥并不认识,居然是何云在红袖招中结识的那个小丫头幽若。
汲桑、石勒贼寇奇袭邺城之时,驻扎在城外的乞活军各部集结于红袖招,准备以此为据点与贼军作战。红袖招原本便是军事堡垒,乞活军的选择并无不当。岂料红袖招的女主人花氏仗着与新蔡王长史周良关系密切,恶声斥退乞活军的将士。乞活五校尉之一的田甄亲自前去商议,反倒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言语之中多有侮辱。
这女人素日里周旋在邺城高官显爵之间,自不将这帮粗鄙军汉放在眼里。可她却不明白,所谓官场背景之类,只有在太平之世才能起到作用。此时此刻乔木尽皆倒伏,何况寄生在乔木上的些许丝萝?唯有腰间缳首刀才能说话!
果然,田甄被花氏的言语激得暴跳,顿时挥军杀入。那红袖招虽也蓄养恶奴,但如何抵得住刀枪齐举的乞活军,立刻便被打破。乞活军将士自随新蔡王东下邺城,数月来少得抚恤,对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早就嫉恨不已。反正也撕破脸面动了武,下手便毫不容情。他们所到之处尽情屠戮,红袖招中无分男女老幼皆杀,死者多达数百。
这年头,就连朝廷禁军的军纪都败坏之极,乞活军这类缺乏约束的流民军,更非善茬。
待到汲桑伏诛、石勒败退之后,陆遥所部扎营在建安驿也就是红袖招的附近。正撞见田甄的部下收拾局面,把房舍一一整顿了,再将各处尸身都扔将出去。无巧不巧的,有一具抬出的尸体恰落在何云眼中……那分明便是前日里与他攀谈甚欢的小女娃幽若。这对于刚刚进入知好色而暮少艾年纪的何云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又能如何?这就是如今的世道!
这小娘身处青楼,为人奴婢,活着的时候想来也未经过几天好日子,死更是死得冤屈。总算离世之后,能有何云这样的痴情少年为她悲伤流泪、为她操办后事,一缕芳魂有知,也该稍感慰藉了。
约莫隅中时分,众人最后一次向埋葬着同袍兄弟们的坟头行礼。
陆遥大步走下山坡。待众人一一跟上,他纵身上马,挥鞭道:“走吧!”
当日新蔡王遣人擒捉陆遥等人,众人猝不及防,将印信、关文、旗指等物都尽数落在邺城安乐坊的邸店中。贼寇退去后,陆遥特地遣人再去寻找,那些里坊都被洗劫得一干二净,仿佛用篦子来回篦过,哪里还能找得到?总算李恽、羊恒等人感谢陆遥相助的情谊,派了精细匠人连夜赶制,总算将那些物事凑齐了部分。
此刻陆遥扬鞭起行,紧随在他身后的扈卫亲兵立刻将一面认军旗高高打起。飘拂的素色旗面上书五个大字“牙门将军陆”。
旗帜扬起的同时,数千铁蹄踏地之声轰响,一直在山坡下候命的将士们追赶了上来。
虽然去了九名弟兄,可是他们的队伍规模却比初来邺城时扩大了数十倍不止。在陆遥、丁渺等将领身后的,是整整八百铁骑、五百步卒鱼贯相随。这一千三百人,全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这当中,大部分是汲桑贼寇的降众,有昔日成都王部下弓马双绝的骑督陈沛、有貌似汲桑得力部下,实为成都王麾下死士的刘飞、白勖等人在内。还有相当部分是经由陆遥特别恳请,转隶于他部下的乞活军将士。腿伤未愈的姜离、从巴蜀转战到河北的什长倪毅及其得力部下们都在其中。悍勇之士配以坚甲、利兵、良马。日光映照之下,但见枪戈光芒耀眼夺目。
往漳水南岸大路方向去的某条岔路上,正有另一支小队伍斜刺里穿行过来,眼看着这支军队蜿蜒向北,便勒马止步,等着大军先行。
为首一人大约不惑年纪,神情疏朗,胸前五绺长须飘拂,宽袍博带作书生模样,显得十分儒雅,纵使策骑奔走之时也不失风度。他的身边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垂髫儿童,另有从者数人,都相貌精悍、显得孔武有力。
这中年文士细细观看陆遥所部军容,啧啧称赞不已。
孩童疑惑道:“这些人形貌固然雄武,却大都是野性未除的流寇。虽有勇力,殊少忠孝信义,非节制之师也。叔父何以赞叹至此?”
文士单手抚髯,叹了口气:“竺儿,我不是赞叹这些人,而是赞叹他们的将领啊!”
孩童神情微动,躬身道:“还请叔父指教。”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此五德,陆道明无一不备,我怎么能不加以赞叹?竺儿,你也曾随我学习兵书,此刻我便来考你,陆将军所具备的将之五德,体现在何处。”
被称作“竺儿”的孩童沉吟道:“陆将军在途经内黄时,剿灭专事绑票勒索的贼寇,解救吾乡里数十名儿童于水火之中,这是为将之仁。他又不辞辛劳,将这些孩童子弟一一送归各家,并无遗漏,这是为将之信。”
他想了想,继续道:“我听说,汲桑奇袭建春门外,众军无不惊悚,唯有陆将军以三十六骑挑战汲桑数千之众,这是为将之勇。他又设下奇谋,三次突阵激怒汲桑,终于利用汲桑亲身追击的机会一举斩杀之,这是为将之智。而在此刻,我们亲眼见到他将汲桑降众整编成军,驱使如臂使指,这非有大威严者莫办,无疑就是为将之严了!”孩童看了看文士的神色,跃跃欲试地问:“叔父,竺儿说的可对?”
文士微微颔首:“智、信、仁、严这四德倒还勉强过得。至于勇……竺儿,你所说的乃是大谬。战阵之上不避矢石、冲锋在前,不过是匹夫之勇,非为将之勇。为将之勇者,果断也。这陆道明初到建春门时,因为官员与百姓争相逃亡,堵塞通道,竟然敢于当场斩杀新蔡王三卿之一的司马瑜,以此整肃秩序……这才是决定整场战事的关键举动,这才是真正的为将之勇。”
竺儿疑惑道:“陆将军只是牙门将军,并无征诛之权,妄杀朝廷命官,分明是大罪……”
“竺儿,诛一人而救全城,这怎么会是罪呢?我料定邺城文武上下,绝不会有任何人再提起此事,就当司马瑜是死于乱军。”文士呵呵一笑:“这是当时唯一的正确选择,却没有人敢去做。所以,如陆将军这般的,才堪称为有大勇之人啊……”
这叔侄二人的攀谈,陆遥自然毫无所知。
他策马前行,走在全军最前。却听蹄声得得,是薛彤从侧后赶了上来,刚直严肃的面容上隐有忧色。
薛彤刚想开口,陆遥摆着手指道:“我知道……我知道老薛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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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腐鼠(五)
陆遥这番言语,顿时令薛彤吃了一惊,失声笑了起来。
他双腿一磕马腹,催马与陆遥并肩:“道明居然能够未卜先知?”
“哪里……”陆遥摇了摇头:“只不过,如今邺城局势波云诡谲,想必老薛你也看出来了。有些事我早想告诉你。”
薛彤稍许沉吟,肃容道:“还请道明指教。”
薛陆二人,乃是大陵惨败后一同出生入死的患难之交,情谊与他人不同。长期以来,将种出身的薛彤始终是陆遥不可或缺的副手,他作战时勇猛异常,却为人沉稳,极显刚毅谨质的气度,故而深受陆遥所部全体将士的信赖。更加难得是,薛彤对于军旅以外诸事也拥有相当的眼光,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他在陆遥出使途中,曾特意提醒陆遥小心越石公幕府中的异动,便是一例。
兵法有云,善战者择人而任势,薛彤毫无疑问是可以大用的人才,在当前形势下,陆遥也有意使薛彤承担更重的任务。但对待薛彤的方式,当有异于对待沈劲之类单纯的勇士。陆遥刚巧盘算过,针对当前形势,他正需要与薛彤深入沟通,所谓“统一思想、提高认识”是也。
既然薛彤询问,陆遥缓缓按辔而行,思忖着道:“左右当前无事,我们不妨细细说来……”
“老薛,你想必清楚,邺城为河北枢纽,控漳水而临太行,拥三魏之富饶,扼冀并之要隘。若论其地位之重要程度,只怕仅次于都城洛阳。昔日,曹魏以之为五都之一;而大晋践祚后,邺城更隐隐然成为洛阳以外的另一政治中心。文帝征邓艾时,特命从事中郎山巨源为北中郎领大将军亲兵镇邺城。山巨源,乃天下名士、国家肱股之臣也。由此,国朝数十载以来,无不以名臣、壮王镇邺。”
“这些年来,宗室诸王彼此纷争鏖战,中枢日渐衰弱。天下方镇,兖州苟晞、幽州王浚、荆州刘弘、凉州张轨等,多有据地鹰扬自雄者。纵使实力强盛如东海王,亦不能轻易压制。这样的背景下,身为东海王亲弟的新蔡王薨于贼手,邺城纷乱无主……老薛,你以为会出现何等局面?”
薛彤神色微动:“道明的意思是,彼等各人,都在图谋邺城权柄?”
“正是!”陆遥露出几分讥嘲神色:“大利当前,鬼魅魍魉无不蠢蠢欲动。老薛,过去数日里,邺城文武高官如李恽等人,一一拜访于我,许下无数诺言。嘿嘿,老薛,难道彼等真的是感念于我们的赫赫功勋,故而有厚爱于我陆遥么?”
他伸出左掌,屈指计数:“李恽依托乞活的军力,这是一方;羊恒、蔡克人皆为河北名士,执掌政务,在地方上得享大名,这是一方;洛阳中枢岂会坐视邺城失控?我料旬日之内,必有天使禀东海王意旨前来收拾局面,这又是一方。另外,还有逃匿无踪的卢志卢子道,此人深悉邺城虚实,谋划深远。更重要的是……”陆遥稍许压低嗓音:“他掌握着成都王世子司马楙的的下落!若成都王余部再有举措,这又是一方!”
“成都王世子尚在?卢志难道有统合成都王旧部,再起刀兵的念头?”这个消息将薛彤吓了一大跳。
陆遥点了点头:“这样四方角力的复杂局面,我等并州来人,何须牵扯在内?自然由得他们互相争竟,我们以尽快脱身为上。嘿嘿,我们秉越石公之命,前往代郡弹汗山参与拓跋鲜卑祭天大典。偏偏邺城动荡,难免波及冀州、乃至更北的恒、代等地。说不定,会使得致我们的任务,因此而生出其它波折!”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在他二人身后,车马萧萧而行,唯有马匹偶尔的喷鼻嘶鸣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可问题是……道明,我老薛见识浅薄,你莫要见怪……”薛彤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他犹豫了半晌,终于低声道:“我觉得,之所以出现这样局面,其中也有道明你的缘故。”
陆遥扬了扬眉毛,牵着缰绳的右手稍许握紧,又慢慢地放开了。他睨视薛彤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哦?”
薛彤竟然能说出这句话,确实是陆遥始料未及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冷哼一声。
数月以来,陆遥在军中威望已著。只这一声,便隐约有了几分不测之威。但以薛彤的老资格,其实并不畏惧。他皱眉道:“道明,便说你适才所举的四方。陛下代天牧民,派遣地方官员本是应有之意。羊恒、蔡克诸君,不过是些文弱书生,书生意气,至多图个嘴上痛快,济得甚事!而另外两方……李恽将军乃诚实厚道之人,又对你素来尊重,就算他一时起意,以道明之才,定有说服他的法子。可是,道明你尽心去说服他了么?至于那卢志……”
“此等人纵有韬略,全不顾大局,持心不正。若依我的主意,早些杀了便无后患。”薛彤作了个挥掌下劈的手势,随即继续道:“然而,道明你分明与他有深仇大恨,却不早做处置,反而将之安置在军营之中,这般古怪的处置实在叫我疑惑。如今这厮骗过了朱声那小子,不知流窜到何处去了;若他不曾逃亡,难道,你便要借他的力量谋取邺城?”
说着说着,薛彤突然显得有些焦躁:“道明,自从邺城乱起,我便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说你随波逐流吧,你却奋战击破汲桑,力保魏郡大局;说你有意进取吧,你又坐视李恽纵放石勒贼寇,反而隐有觊夺邺城权位之意;说你忠诚吧,你与那卢志夹缠不清;可要说你对朝廷不忠……这这……这未免滑稽!”
薛彤张口结舌了半天,“唉!”地大叹了一声,猛然甩动臂膀:“道明,我老薛已经糊涂了啊!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将军,薛将军,你累了。不妨往中军的车上休息会儿……”随侍在陆遥身后的何云眼看薛彤的言语激烈,适时地出来打岔。
薛彤却不理会,只是策马紧紧跟着陆遥。这举动使得何云更加紧张,眼看额头上汗都冒了出来。
陆遥看了看何云,又看了看薛彤,哑然失笑,挥手令何云退开。
“战国时,有大贤名曰庄子……本朝的玄学大家郭象郭子玄,便是以为庄子作注而闻名的……庄子的友人惠施在魏国做相国,庄子前往看望他。有人对惠施说:庄子来魏国,是想取代你的相国之位啊。于是惠施大为惊恐,遣人在都城大梁搜捕庄子,整整三天三夜。”陆遥轻抚马鬃,慢慢地道:“于是,庄子前往看望惠施说:南方有一种鸟,名曰鹓鶵。鹓鶵从南海出发飞到北海,沿途虽有万里,不是梧桐树它不会停息,不是竹子的果实它不会进食,不是甘美的泉水它不会饮用。正在这时,一只鸱鸟寻觅到一只腐烂了的老鼠,而鹓鶵刚巧从空中飞过。于是,鸱鸟抬头看着鹓鶵,发出一声怒喝:吓!如今你也想用你的魏国来怒叱我吗?”
“邺城,在我看来就是庄子所说的腐鼠。李恽、羊恒、卢志等辈,都是以腐鼠为美味的鸱鸟。”陆遥似笑非笑地对着薛彤,将马鞭左右摇摆:“老薛,莫非你眼花了,将我也当作了觊觎腐鼠的鸱鸟么?实不相瞒,我确有我的计划,却不同于你所猜测的!”
薛彤一把扯住陆遥的胳臂:“快快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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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的情节最辛苦,因为要把情况讲明白,把线索都归拢,还需承前启后……啊啊啊,螃蟹力竭了,今天就一章,还有一章欠着。掩面而遁……各位,请尽情鄙视我的节操吧!不用给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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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向所有读者朋友发誓!那个啥,欠的一章,一定会还的!太晚了,语无伦次了,遁……
第六十八章 北上(一)
眼看薛彤着急,陆遥连连摇头:“老薛啊,老薛!你忘了,我们此番东出太行,究竟是为何?”
薛彤猛地瞪起了铜铃大眼。
陆遥与薛彤的谈话延续了没多久,他们两个刻意压低了些嗓音,因而也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转眼功夫,就见薛彤神采飞扬地拨马离去,情绪颇显高亢。行军过程中,其他军官们大都忙于自己的事务,陆遥左右只有何云跟着,因而没有谁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丁渺的位置在中军。距离稍近些的沈劲正呼呼喝喝地熟悉他的新部下,他是单纯的武将,除了行伍间事,似乎很少见他会去主动想到其它的方面。陆遥为他安排的副手是陆遥的旧相识,前成都王帐下骑督陈沛陈庆年,他与沈劲并马前行,共同指挥着大约四百名骑兵。这名独眼的军官虽然一度沦为贼寇,但此刻看来,其威严的军人气质并不逊色于旁人。在陆遥看来,虽说沈劲的嗓门大些,可陈沛倒更像是军队的主将。
匆匆前进的队伍如同长蛇穿行在阡陌纵横的平原上,很快就将黑灰色的邺城抛在远处,只有高耸入云的三台还清晰可辨。他们沿着漳水南岸向东北方向行进,打算穿平恩、广宗二县,绕过大陆泽,先往冀州治所、长乐国的信都城去。
陆遥向西眺望了片刻,稍许带过马头,领着何云等亲兵退到路边,看着将士们行军。过了半晌,他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面前的是他在晋阳军的部下士卒们,这时候会有人向陆遥挥手,会有人笑着向这位平易近人的主将打招呼,而而陆遥则会一一加以回应,夸奖他们的表现,或者半开玩笑地骂几声。陆遥在那些将士们心中具有极高的威望,他带领他们夺取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还曾经在战场上救过许多将士们的性命。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足以激励士气。
但此刻,这些将士们却并不会与陆遥产生什么交流。在战马踏地激起的烟尘中,一张张风霜雕刻的面孔鱼贯而过,陆遥可以看到,他们的神情中只有木然。这时候刚过巳时,当天预设的路途还没有完成三成,但有些人已经显得疲惫,驾马的姿势渐渐疲沓。
这些人原都是汲桑石勒的部下,是凶悍而桀骜的贼寇。由于汲桑为陆遥所杀、石勒退出邺城,最终大约有超过千名贼寇授首,降者三千余。他们投降才不过三天,只经过简单的打散重编。作为将绝大部分降众留给李恽的交换条件,昨日,陆遥从乞活军中抽调了数十名比较精锐而且可靠的将士,将之一律任命为基层军官。但这样也只能保证底线的服从性而已,完整的指挥体系还有待今后慢慢来磨合完善。这样的军队,或许能够凭借其士卒的个人武勇来糊弄未经战阵的普通百姓,但在陆遥这样经验丰富的军人看来,这是一支士气低落的部队,一支不知道目标和前途何在的部队,一支没有灵魂的部队。别说作战了,陆遥甚至不能保证晚间扎营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偷偷地逃散。
兵者,以治为胜,而不在众。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陆遥绝不会这样早就带着这样的军队北上。即使用他所能容忍的最低标准去做,也需要明法审令以求令行禁止、需要恩结众心以求将士乐战、需要编定什伍联保以严控部众……但陆遥没有时间。
司马腾已薨,文武各怀鬼胎,石勒实力犹存,邺城的乱局想必还会持续很久。两朝经营数十年积攒的财富,也已在熊熊大火中化为乌有。这样的形势下,邺城已成为吞噬朝廷资财的无底深渊。并州方面想要从邺城获得支持晋阳的物资,完全是奢望。好在原本越石公就对此并没有多少期待,陆遥虽然有些遗憾,更多的,还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但陆遥的任务不只在邺城。拓拔鲜卑的祭天大典将于七月举行,距离此时不过三旬。陆遥须得尽快前往代郡,以随时呼应出使弹汗山的温峤,寻机襄助拓跋猗卢。这才是一行人真正的目的,绝不容丝毫疏忽!
此番拓跋鲜卑祭天大典,其意义非同寻常。自前代大单于猗迤死后,整个拓跋鲜卑部众两分,禄官、猗卢两位大酋争竞逾年,小规模的冲突连续不断。这样的局面终须做个了结。因而,祭天大典期间,双方都会尽起麾下部众前往弹汗山以为震慑。陆遥可以想象,自从拓跋禄官决定举行祭天大典的那一刻起,自辽西到朔方的数千里辽阔草原就已剑拔弩张。每一个部落、每一个草场,都成了拓跋鲜卑两家暗中角力的场所。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拓跋鲜卑控弦四十万的强盛实力由谁来主掌,无疑也会对大晋的北疆局势产生巨大影响。无论是宇文部、段部这样的北疆胡族、还是幽州、冀州、并州等地的朝廷方镇势力,都在屏息以待。
对于面临着匈奴汉国军事压力的晋阳政权,拓跋鲜卑之动向更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毋须讳言,在晋阳大战中,虽然晋军将士奋勇作战,但当左贤王刘和数万之众直薄晋阳城下的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其实在于拓跋猗卢的鲜卑骑兵。如果鲜卑人亲近朝廷的立场有所改变,晋阳政权必然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故而,陆遥受越石公所命,就偏偏要往插手弹汗山中事宜,力争将局势导向有利于晋阳的方向,保持拓跋鲜卑对晋阳政权的善意。其具体的目标,便如刘琨在悬瓮山上对陆遥所说:“无论如何,不容禄官得偿所愿,也不能叫猗卢得了便宜。”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过去的几天里,陆遥周旋于邺城文武大员之间,动用一切手段,最大限度地增强自身的力量。这样的举动甚至引起发薛彤的狐疑,不免令陆遥感到有些好笑,但这确实是有必要的。
以晋阳的微弱力量,要插手北疆头等强族的内部权力斗争,这个行动的艰难和复杂程度超乎常人想象。越石公本人都无法告诉陆遥该如何去做。更令人头痛的是,由于拓跋禄官的势力强大,侦骑遍布并州北部的草原,甚至新兴、雁门等郡县的地方豪族,多有与之勾连的。对于晋阳军的一举一动,说拓跋禄官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这样的形势下,刘琨才令陆遥与丁渺以出访邺城的名义,带领精干小队东出太行。他们绕了个大圈子,最终的目的,则是幽州最东端、距离弹汗山咫尺之遥的代郡。根据刘琨的安排,他们将会在丁渺的从父、冀州刺史丁绍处获得一定的支援。至于其他的,便只能由陆遥随机应变,完全无法事前预料了。刘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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