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尸说腥语-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半夜的时候,我从噩梦中惊醒,隐隐听到了压抑的歌声。
声音很近很近,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那是从自己的头骨发出的。
眼前仍是一片肮脏的黑,就好像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里,刚来的时候,那股让我吐得连牙齿都跟着发酸的霉味和粪便味,似乎不那么强烈的。
蜷缩着腿,我裹着那条粘腻腥臭的被子,靠到了一旁的墙上。虽然被我称之为墙,但那只是一块发霉腐朽的木板而已,那上头的味道,让我想起被爸爸忘在卫生间角落的臭袜子。
爸爸……
想到这个词,我死死地抱住了身体,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肋骨缝隙钻进来攥住我的心脏似的,我感觉到一种几乎让人停止呼吸的剧痛。
我缩着肩膀,手指狠狠地挠起了那木板,指甲深深地刺进木头的纹理里,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粗糙的木屑像一把把锋利的锥子,恶狠狠地刺进我的指缝里,甜美的铁锈味在鼻尖飘飘荡荡。我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一片混沌,抓挠的动作机械而猛烈地继续着。
疼,好疼啊……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呜咽,我感觉自己布满粘腻眼屎的眼睛开始发烫。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啊……”
眼泪漫过我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流到了我的脸上,痒痒的,热热的。
像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一般,我的动作倏地疼了下来。
眼前的黑暗泛起了薄薄的涟漪,如同是大雨天被人踏过的水洼,浅浅的涟漪,瞬间又消失不见。
手掌温温的,好像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
我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黑暗中,我感觉手中正握着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声音近在咫尺。
我的眼泪一下流得更凶了,在被关进这间黑屋子的不知道多少个日月里,我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那个人的淫~秽而恶心的笑声,还有他那带着恶臭的舌头吮吸皮肤的啧啧声,还有就是那让我毛骨悚然的肉体拍打声。
还有就是……
“爸爸,哈哈哈,爸爸最喜欢你了……”
那声音粗噶难听,散发着如同几年没有刷牙的恶心口臭和酒酸味,他每一次呼吸,我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开我的皮肉钻进身体。
“有谁,谁……在那?”
一个嘶哑的稚嫩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浑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气。
带着血的温热手指粗暴地揉着眼睛,我一边擦着脸颊上的眼泪,一边使劲地将身体贴向那块木板。
吱呀。
木板发出了抗议的嘶吼。
我拼命地张大着眼睛,直到眼睑被拉扯到疼痛。
“啊……”
从我的喉咙深处,滚出了这样的浑浊的声音,就如同是初冬的锯木声。
“你……你也是被关起来的吗?”
我握着发抖的拳头,咚咚咚地敲打着木板。一股直达尾椎的猛烈刺疼袭向我,那股芬芳的腥甜味更浓了。
“嘘!”
似乎是被我这个动作吓到了,他的音调一下子拔高,如同被勒住喉咙的鸟。
“住手,会被听到了!”
我瞪大眼睛,狠狠地点头。流着血的手指缩回被子里,被褥里令人作呕的臭味一瞬间变得甜蜜起来。
朦朦胧胧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在了一团温柔的云彩里头。
而下一刻,如蛰伏巨兽的血盆大口一般张开的黑暗,瞬间将我吞噬。
“你……啊!”
嘭!
木板的那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了上头。木板像受了巨大惊吓的单薄妇人一样,瑟瑟地发抖,里头的寄生虫好像也跟着蠢蠢不安起来。
“你在干什么!”
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我像被针刺一般,猛地睁大了双眼,下一秒却又忍着不停地胃里涌上来的呕吐感,死死地闭上了眼。
我捂着耳朵,缩成了一团。
另一边的殴打声和那人歇斯底里的笑声揉在一起,像是蠕动的蛆虫一般,钻进了千疮百孔的空气里。就算我把头骨按得发胀发疼,那声音还是像有生命一样,从空气中渗透到我的毛孔里。
脚踹在肋骨上的声音,头撞在木板上的声音,手掌透过脸颊砸在牙齿上的声音,还有那个人让人压根发软的笑声……
我尽可能地缩紧身子,躲进了带着那人体臭的被子里。
“嘭!”
毫无意外地,离床不远处的门板被那人一脚踹开,门发出尖锐而讽刺的响声,我抖得更厉害,好像被蝮蛇咬伤的动物一般,我全身都因为恐惧和疼痛而开始抽搐。
“爸爸,爸爸来了……”
眼前有光一闪而过,我本能地从被褥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迎向那久违了的光。
“混蛋,把灯关了!”
昏暗的灯光像如蜂蜜一般涂满了整片黑暗,我的眼前如同蒙着一层雾,恍恍惚惚。
“快把灯关上,我要杀了你!”
那人催促关灯的声音如针尖一般扎到我的心口,我挣扎着,连滚带爬地从被子里跳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我全身发麻,嘭地摔到了地上。
昏黄的灯光像太阳一样,看起来那么温暖,我笑出了声,伸出手去想握紧那光。
“啪嗒。”
温暖戛然而止。
我惶恐地“呜呜”出声,脑子里如同点燃了一丝孱弱的火苗,这渺小的火苗颤动着,驱使我像门口爬去。
差一点,就还差一点。
“爸爸来了,爸爸好想你……”
手腕突然被一只滚烫的钳子攥住,那是他的手。
他像提被猎狗咬伤脖子的兔子一样提起我,猛地扔向了发臭的床铺。
他身体又开始散发出那种动物尸体的味道,闻到那味道的我浑身发抖,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将它咬出血来。
又要来了,比眼前的黑暗更恐怖的黑暗。
床板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身体上的腐臭越来越浓,我喉咙滚了一滚,发出嘶哑的干呕声。他的鼻子贴在我的脖颈,喷洒出的鼻息让我胸口的那股呕吐感越来越强烈。
不能吐出来,忍住。
要是吐出来的话……
我感觉到瞳孔一下子缩成了针尖大小。腿上的伤口又开始发烫发痒,就好像有千万只刚出生的虫子在上头蠕动,
“爸爸最喜欢你了……”
他用裹着厚厚舌苔的舌头舔着我的嘴唇,我皱着眉,口中忍不住呜咽,忍受着那无比接近于死亡的痛苦,我双眼麻木地凝视好似无边无际的黑暗,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一旁的木墙。
吱呀吱呀。
这到底是床的声音,还是我的肋骨被他笨重的身体压迫的声音?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耳边又响起那轻飘飘的歌声,那声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
我偏过头,有那么一刻,我好像透过浓稠的黑暗和半腐朽的木板看到了他。
小小的脑袋,瘦瘦的肩膀,凌乱的头发,不合身的旧衣服。他一手捂着汩汩冒血的口鼻,一手抱着膝盖。
那血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从他肿胀的鼻子一直延伸到下巴。眼泪和暗色的血混合在一起,染红了他整片衣襟,他双眼木然,全身僵硬,正趴在那薄薄的木板上,给我唱歌。
好像连嘴唇的张翕都能清楚地看到。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看着那发抖的嘴唇,暗暗地,我跟着他唱了起来。
“爸爸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滚烫的舌头在我的耳边留下了湿泞的痕迹。像要把我捏碎一般,他的力气大到我呼吸困难,即使是恶臭的空气,我感觉肺里也已经所剩无几。
眼前出现了短暂的白,我像濒死的鱼类一样大张着口,本能地拱起身子去呼吸,指甲陷进了木板里,一种被生生拔掉指甲的疼痛一下子涌进我的脑子里。
“唔……”
他那双粗糙的手狠狠地刮着我的皮肤,床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塌。
要是塌了就好了……
在锐利的疼痛中,我闭上了眼睛。
要是死了就好了……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像是在耳边呢喃一般,歌声越来越轻,越来越弱,在这歌声里,我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涌起了惊涛骇浪,在这滔天的巨浪中,我好像化为了一叶孤舟,千尺的浪花卷起我的身体,被抛上半空的睁大着眼睛,伸手抚摸稀薄的云层。
嘭!
我重重地落下,碎成了一片片。
浓墨般的海水卷着我的身体,沉向了更浓郁的黑暗。
歌声消失了。
一切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上周写了一个冰恋的。。但是遇上了严打。。啧啧。。好可惜。。话说。。你们跟我说个话成不。。没人说话不幸福。。求收藏我么么哒。。绝对是个暗黑逗比么么哒~~
☆、第十三章 花(二)
“种花?”
我眨着眼睛,试着想象花的样子。如果是种花的话,现在应经是春天了吗?
“嗯,我刚才在种花。”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哑,如果不是音色稚嫩,我几乎想象不出,那是小孩子的声音。
“已经是春天了吗?”
虽然看不到,但是从这房里的温度,我还是稍微能感受到一些。
怎么说呢,有一种,所有已经死去的生命都在复苏的感受。不仅如此,本来已经熟悉了的房间里的味道最近竟然常常让我头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撬开脑壳往里头钻似的。
“嗯。”他的声音颤了颤,应该是在点头吧。
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听到歌声起,他就一直在我的隔壁。
他走路的时候,会发出金属碰撞和摩擦地面的声音。我想象得出那东西的样子,那一定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而拴在脚上的铁链。
那人抓我是为了那些恶心的事,而他,似乎只是为了给他干活。
又叹了口气。
闷热而酸胀的感觉从腿间散发出来,闻着空气中浓烈而厚重的血腥气,我幸福地翘起了嘴角。那人讨厌血,所以我喜欢。
甜蜜而安宁的味道,我这样形容血。
这几天,他都不会来了。
将身体沉沉地窝进被子里,不经意间,我居然想象起了花的样子。稚嫩的花瓣随着风款款摇晃,黄色的蕊子如同一只只充满生命力的小手,在阳光下遥遥挥舞。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冬天。雪将整个世界染成了刺眼的白色,而这个黑暗的房间,就像是独立在那个雪白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一个充斥着恶臭与排泄物的空间。
“我讨厌种花。”
他突然开口,声音如履薄冰。那种紧迫的不安,让我忍不住再次将头转过去,“看”向他。不意外地,我“看”到了他苍白而肮脏的小脸。
“为什么?”
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很温顺的孩子。我不是没有求他放我出去过,但他好像对那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听到我那么说的时候,他只是一直哭着唱歌。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这首歌像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们两人安安稳稳地保护在臂弯中。
“因为害怕……”
他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
“种花为什么害怕?”
即使我在黑暗中被培养出了无数可怕的想象力,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想象他话里的恐惧。对我而言,能出去种花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像糖霜一般洒在树梢的阳光,还有从鼻尖调皮掠过的杨絮,这些,都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企及的事了。
明明以前都是嗤之以鼻的。
舌尖像是无意中沾了一片正从天空飘落的雪花,我的口腔泛起了无以名状的苦味。
“……”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咚。
木板轻轻地响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敲了一下,我猜,那是他的胳膊肘。
我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沉重而压抑,有点像是我在那人来的时候,用手敲击门板的声音。
他一直没有开口。
呼吸像是鼓风箱鼓出的浑浊空气一般,发出砂砾般的摩擦声。
从一个小孩子的肺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尽管这样,我还是从这不可思议的呼吸中,感受到了辛辣而尖锐的悲伤,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刀子捅进身体里,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和我炙热的内脏搅和在一起,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水桶漏水的声响。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
我在身体虚弱的恍惚中,揉了揉发冷的心口。
“今天的太阳很好。”
过了大约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他开了口,说得是我最喜欢听的事。
“是嘛。”
我在黑暗中毫无意义地眨了眨眼睛。
“有云吗?”
他似乎重重地点了点头,脚边的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有,像棉花糖一样,又白又大。”
“是嘛,像棉花糖一样。”我又开始想象,嘴角的弧度也随着想象越变越大。
“这个房子是什么样的?”
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被那人用黑布蒙着眼睛,所以我并不知道房子什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费力地组织语言。
“木头的房子,不大,我们这里是地下室。”
木头的?
我有点惊讶,不过仔细想想,在每个听到雷声的夜里,我似乎都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响声,我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现在看来,原来那是这房子在风雨中的呜咽声啊。
“房子旁边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了一股奇妙的兴奋感,这感觉随着我对这里了解的深入而愈加的狂热。
他有些欲言又止。
“有草,有野花……”
绿油油的草随风翻滚出愉悦的浪花,彩色的野花点缀在里头,像一尾尾斑斓的鱼儿。
“还有海……”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好像随时会撞碎我的肋骨。血管猛地被撑开,灰沉沉的血液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野马,狂奔不止。
“有海吗?”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闻到了海水那腥涩的咸味。粼粼发光的海水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如同喘息一般有节奏的声响。
“嗯,在太阳升起的那边,就是海。”
眼前的黑暗像是被人揉碎一般分崩离析,蔚蓝色的海水缓缓地浮现在眼前,温柔的海水翻卷着乳白色的泡沫,美得如同爸爸兴致勃勃翻开的地理画册。
爸爸……
无边的黑暗再次席卷过来,我像是被大头针钉在泡沫板上的蝴蝶标本,一动不动。
我出不去了。
理智这样告诉我。
再也见不到阳光。
再也见不到花。
永远也见不到海。
我会作为散发着腥臭味的傀儡娃娃,死在这地狱一般的地下室。
好像喘不过气似的,我大口大口喘息着。热烫的感觉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过,落在了又霉又臭的枕头上。
粘腻的头发一阵阵发痒,被我那长得几乎可以直接挖人脑髓的指甲挠破的头皮,辣辣地发疼。
“你在哭吗?”
他怯生生道。透过这稀薄的声音,我可以想象他欲哭无泪的脸。
“……”
我的喉咙鼓动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
他沉默了。
绵密的沉默如同无形的网一般张开,这网冲破了眼前单薄的木板,将我俩包裹在了一起。
“一起逃吧。”
我感觉到他猛然抬了起头,苍白的脸色因为我的这句话而变得愈加的惨白,甚至于,瞳孔都剧烈地收缩着。他半张着口,双肩抖如觳觫。
“一起逃吧。”
我嘶哑着嗓子,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着木板。
“……”
他没说话。我可以想象,那头的他正快速的眨着眼睛,脆弱的眼白就像死鱼的肚皮。
“求你,放我出去吧。”
我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直到蜷成拳头。
“哗!”
头顶陡然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嗡嗡的震动。屋顶的灰尘洋洋洒洒的落下,嘴里立刻泛起了灰蒙蒙的苦味。
我诚惶诚恐地蜷缩起身体,瞪大着眼睛望着头顶。
木板的另一边传来铁链快速击打地面的声音,那沉重的链子敲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了清冽的梆梆声,我脑中的神经随着那声音,一点点地拧紧螺丝,直到锋利得能割断空气。
“哐!
又是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掼在地上的声音。铁链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我紧捂着嘴巴,眼泪从我几乎瞎了的眼里急急地流下来。
“砰砰!”
他的脸似乎贴在地面上,因为这样,我能够完完整整地听到他痛苦的呻~吟,铁链贴着地面拖动,他一定是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拳打脚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那人张狂的笑声像是什么传染病一样,瞬间压得我不能呼吸。
他在哭,细细的哭声像蚊子哼。
那人打得更加快活,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好像屋子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我抱紧自己,用被子蒙住了头。
听着自己混乱的心跳和呼吸,我紧紧地攥住了胸口的破衣服。被血腥味包裹住的我,独自在黑暗中卑鄙地流着眼泪。
以往产生的美妙幻想一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跳动的火舌如同狰狞的猛兽,它一口撕碎那缤纷的梦境,将它们彻底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我茫然地张着眼,望着那黑暗,唱着——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花鲁冰花
啊……啊……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如果有神,他一定会认为我在用歌声祷告吧。
呵,我冷笑着,用足以捏碎的头骨的力度狠狠地捂住了耳朵。
低低的歌声回荡在脑中,渐渐地,心跳和呼吸好似也跟上了那拍子。
我在这片安宁中,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花(三)
“他睡了吗?”
我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蚕蛹的模样,额头贴着门板,相信他也是一样。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身体似乎不安地动了动,木板的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嗯。”大约是因为疼,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疼吗?”我抬起眼睑,对他投以很真诚的目光,可惜的是,他看不到。
“……”他没有回答。
真是好孩子啊,我暗暗地想。
“吱呀。”
头顶猛地传来木头被重物碾过的声响,我如惊弓之鸟一般陡然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几乎动不了。
“他在翻身。”
似乎为了怕吓到我,他的声音已经尽可能地放轻了,饶是如此,我还是被吓得一抖。
好一会儿,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是嘛。”
“嗯。”他的额头似乎调整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闷,像是捂了个枕头在脸上一样。
这个想法让我恶心了一下,油腻成一缕一缕的头又开始钻心地痒,不过很快,我就被其他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起风了。”
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我隐隐听到像是女人哭声一般的风声。
他脚下的链子响了响,大概是直起了身体听外头的声音。
又是一阵链子的声音,他应该已经听到那声音了,但他没有说什么。
跟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我不一样,他每天都能见到外面的一切,他一定觉得因为这点小事而大惊小怪的我很可笑吧。
“他喝了很多酒。”
他突然说了不相关的话。
我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机械地问:“很多吗?”
“嗯,很多。”他应该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重重点头呢吧,因为这孩子气的动作,他的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
“比平时还要多吗?”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喝醉的。那股像腌过头的菜一样的啤酒味,还有刺得人不敢呼吸的酒精味,这些都和动物尸体腐臭味一样,成了他的标志。
那是不是,在别人眼里,整天被他虐待的我,也成了只有这种恶心气味的烂肉了呢?
我忽而有些难过。
甚至于有些不想再和墙那边的他说话了。
“去年冬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我一愣,脑子却已经回忆起了那场雪,我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说:“是啊,很大很大的雪。”
就像上帝打翻了盐罐子一样,雪纷纷扬扬的,下个没完没了。
“那天晚上,天空阴沉得可怕,雪突然就下了,没过多久,屋顶就被棉被一样的积雪压得吱呀直响,那天,他没有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了他用干涩的嗓子咽口水的声音。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当时趴在窗台上想。”
暴雪初降的那个晚上啊,我在干什么呢?
哦对了,我因为和爸爸吵架,而离家出走。
那天雪真的很大,坚硬冰冷的雪粒子钻进我的围巾里,像一根根针扎在皮肤上。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好似被雪幕蒙上一层纱的路灯在头顶闪闪烁烁,没一会儿便啪的一声,熄灭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把暖色的光明全部吸走一般,眼前瞬间只剩下了泛着冷光的雪。
我不停地往手上呵着暖气,那白白的雾在眼前晃过,接着又立刻被冷风吹散。
嘎吱嘎吱。
踩雪的声音好像近在耳畔。
然后,尖叫声骤然响起。
一股腥臭气过后,便是无休止的黑暗。
回忆到这里,我的身体显示出了极大的排斥反应,身体像是被无数根细细的针刺着一样,不停地往后缩,就像是被拔光了刺的刺猬一样,我隐隐抽搐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大得就像那个破烂的玻璃音乐盒里的泡沫。”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海变得很安静,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我听不到任何海浪声,从我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
我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想着他种的花,身体的颤栗终于有了转好的趋势。
“你出生在海边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即使隔着木板,我也能听见。
“我就出生在你躺着的床上哦。”
他的语气,僵硬又诡异。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身体像是突然被打响的炉灶,翻滚的火舌膨胀着,让我全身的毛孔都好像在吐着热气。
“你……”
他的喉咙深处滚出了笑声,依旧是低沉而嘶哑。
“是哦,我的妈妈也曾被关在那边。”
所以,你是那个人的孩子吗?
我很想大声地问出这句话,但我的舌头像是被恶毒的女巫剪掉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是那个人的孩子哦。”
我能够想象,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冷笑的脸上一定是一片寂静的死灰。
“我妈妈也是他的孩子哦。”
耳边仿佛又回荡起散发着腐臭味的“爸爸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胃中一片翻腾。
“咔……”
屋子里回荡着我喉咙里冒出来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一晚的雪真的是好大啊。”
如同念着魔咒一样,他喃喃自语。
不知怎的,听着他的声音,鼻子里突然窜出了那人身上的恶心体味。
“逃跑之后,我还以为……以为自由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无伦次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我用胳膊肘撑起提不起劲的身体,疑惑地望向了眼前的黑暗。
是被打到头了吗?
血腥气浓得几乎让人作呕,那不是身体里的味道。
“嘭嘭嘭。”
我费力地敲了敲木板,因为这里静得出奇,所以这声音听来就像寺庙夜晚的撞钟声。
他吓了一跳,脚链哗啦一声。
听到这热闹的一声,我突然就放下了心。虚脱地躺回床上,却是重重的一声,肩胛骨被床板敲得生疼。
“唱歌给我听吧。”
我闭上眼睛,舔了舔干涩皲裂的嘴唇。
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唱出了声。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低低的歌声像是一条涓涓的溪流从耳边淌过,清澈的溪水撞上溪底的碎石,卷起了晶莹剔透的微型浪花,那浪花舔着我的脸,温热而轻柔。
“妈妈,你的妈妈,现在在哪?”
像是被刀豁然砍断一样,歌声戛然而止。
我清楚地听到,那最后一个音调出现了离奇的颤抖,就像是正引吭高歌的歌剧演员陡然中了一枪,而且是正中那颗强壮的心脏。
黑暗如同又被泼上了一层厚重的墨,连我俩的呼吸好像都被染上了肮脏的黑。
“死了。”
他的语调莫名的轻松,尾音像是在和妈妈撒娇的孩子。
“她死了哦。”
我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心跳像是重低音的音响,震得耳膜都鼓鼓地疼。
“怎么死的?”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了这句话。因为有种直视自己未来死亡的强烈感觉,我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他没说话。
我期待得几乎将整个人都贴上了发霉的木板。
“被他杀死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天气预报的报幕员。有那么一瞬,我甚至以为他说出的是诸如“局部地区有阵雨”这样的话。
不过,转瞬他又用有点亢奋的语调补充了一句,就像是怕我误会一样。
“妈妈很幸福哦现在。”
我不明所以,却透过黑暗紧盯着他。
“妈妈喜欢花。”
又是让人不明白的话。
“你喜欢花吗?”
我一愣,竟然细细品味了“喜欢”这两个字。多么幸福的字眼啊,我到底有多久没有用到,不,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字了呢?
“喜欢吗,喜欢吗?”
木板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发出“嘎吱”的难听响声。我知道,他正趴在那边,兴致勃勃地等着我的回答。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甚至好像能听到他细弱的呼吸。
“喜……欢。”
“咯咯。”他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高亢而尖锐。
我的鸡皮疙瘩毫无预警地冒了出来,猛烈得就像春雨后的竹笋,争先恐后。
“哗啦啦……”
铁链顺地拖的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