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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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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失败?”丹妮恼怒地说。

“懦夫才躲在高墙后,失败者是他们,卡丽熙。”乔戈寇道。

其他血盟卫纷纷同意。“吾血之血,”拉卡洛说,“大家都知道,当懦夫烧掉食物和草料,并躲藏起来时,伟大的卡奥就去寻找真正勇敢的敌手。”

“大家都知道。”姬琪一边倒酒一边赞成。

“我可不知道。”丹妮非常重视乔拉爵士的意见,但这样原封不动地放弃弥林超出了忍受范围。她无法忘记柱子上的儿童,鸟儿撕扯着他们的肠子,枯瘦的手臂顺着海岸大道指向前方。“乔拉爵士,你说我们补给将尽,若向西方进发,又怎能养活自由民们呢?”

“很抱歉,这做不到,卡丽熙。他们要么自己养活自己,要么饿死。没错,行军途中许许多多的人将会死去,很残酷,但没有办法。我们迫切需要摆脱这片焦土。”

穿越红色荒原时,丹妮沿途留下一串尸体,同样的景象她再不想见到。“不,”她说,“我不会让我的子民去送死。”他们是我的孩子。“一定有办法进城。”

“我有一个办法。”布朗·本·普棱捋着灰白相间的斑驳胡须,“下水道。”

“下水道?什么意思?”

“巨大的砖砌下水道连接斯卡札丹河,用来排出城里的废水。对某些人而言,这也许是进出城市的唯一通道。斯卡波丢掉性命之后,我就是这样逃出弥林的。”布朗·本扮个鬼脸。“那味道从不离人,我时时晚上梦到。”

乔拉爵士看上去将信将疑。“在我看来,似乎出来比进去容易。照你的说法,这些下水道通往河里?不就意味着排泄口在城墙底部?”

“而且由铁栅栏封着,”布朗·本承认,“但有些已经锈穿,不然我早淹死在粪便里了。进去之后,需要忍污耐垢,爬很长一段,穿越漆黑的砖块迷宫,有可能永远出不来。污水从不低于腰部,根据我从墙上看到的痕迹,甚至可能高于头顶。那下面有些东西,有世上最大的老鼠和更糟糕的……恶心极了。”

达里奥·纳哈里斯纵声大笑。“跟你爬出来时一样恶心?算了吧,倘若有人蠢到去尝试,等他钻出来,只怕弥林城内所有的奴隶商人都会闻臭而至。”

布朗·本耸耸肩。“陛下询问有无办法进城,我照实禀报而已……本·普棱可不想再下这些阴沟,就算给我七大王国所有的金子也不去,其他人若想试试,那么,欢迎。”

阿戈、乔戈和灰虫子同时想发言,丹妮举手阻止,“下水道听起来没什么希望。”她知道只要发令,灰虫子便会带领无垢者下到阴沟里,她的血盟卫也不迟疑。但他们都不适合这项任务。多斯拉克是骑马民族,而无垢者的优点在于战场纪律。面对如此渺茫的机会,我能把自己人派到黑暗中去送死吗?“我考虑考虑,都退下吧。”

军官们躬身离去,女仆和龙留了下来。布朗·本离开时,韦赛利昂展开苍白的翅膀,在他头顶慵懒地拍打,翅翼扫到佣兵的脸。白龙笨拙地一只脚落在他头上,另一只踩在他肩膀,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再次飞离。“他喜欢你哦,本。”丹妮道。

“很有可能。”布朗·本哈哈大笑。“要知道,本人有一点真龙血脉。”

“你?”丹妮很是吃惊。普棱是个老佣兵,好脾气的混血儿,有张棕色宽脸、断裂的鼻子、浓密灰发和多斯拉克母亲遗传的一双黑色杏仁大眼,声称自己同时具有布拉佛斯、盛夏群岛、伊班、科霍尔、多斯拉克、多恩及维斯特洛的血统,但这是她头一次听说其中还包括坦格利安血脉,丹妮探询似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嗯,”布朗·本说,“曾有位生活在日落国度的普棱先祖跟龙公主结亲,这是奶奶告诉我的故事,她活在伊耿国王时代。”

“哪位伊耿国王?”丹妮问,“曾有五位伊耿统治维斯特洛。”她哥哥的儿子应是第六位,但篡夺者的手下将他撞死于墙上。

“五位,那么多?噢,真够乱的。我不知是第几位,女王陛下,但这老普棱是大领主,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嗯——请陛下原谅——他那玩意儿有六尺之长。”

丹妮笑起来,发辫里三个铃铛清脆地碰响。“你是说六寸吧。”

“六尺,”布朗·本肯定地回答,“若是六寸,别人还关注什么呢?陛下。”

丹妮像小女孩似的咯咯娇笑。“这一奇观是你奶奶亲眼见到的?”

“那可不对,老太太一半是伊班人,一半是科霍尔人,没到过维斯特洛,这一定是我祖父告诉她的——而我出生前他就被多斯拉克人杀了。”

“你祖父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我猜是吃奶时听说的故事之一吧。”布朗·本耸耸肩,“关于不知哪一世的伊耿国王和老普棱大人的那玩意儿,恐怕我就知道这些,陛下,我得去照料次子团了。”

“去吧。”丹妮吩咐。

布朗·本离去之后,她躺回垫子上。“倘若你已长大,”她一边对卓耿说话,一边挠他双角之间,“我就能骑你飞越城墙,把那只鹰身女妖溶成废铜渣滓。”但还需好多年,她的龙才能长大到可骑乘的地步。他们长成后,谁将来骑呢?龙有三个头,而我只是一个。她想到达里奥。若真有哪个男人能用眼睛强暴女人……

丹妮有些心虚。军官们前来开会时,她发现自己偷眼看那泰洛西人,记起他微笑时闪烁的金牙,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眼睛,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从渊凯一路过来,达里奥每晚汇报时都会带来一朵花或一根植物的枝条……他说是为帮助她了解这片土地。噢,都有蜂柳、黑蔷薇、野薄荷、仕女蕾丝、匕首叶、金雀花、刺辣木、金鹰妖……他还试图让我免于目睹那些死去的儿童,他不该那么做,但确是出自好心,达里奥·纳哈里斯能让她欢笑,骑士乔拉从来没有。

她试图想象,若允许达里奥吻自己会是什么样,就像乔拉爵士在船上那样的吻,这想法既让她兴奋,又令她不安,风险太大了。不用别人提醒,她也清楚泰洛西佣兵并不简单,在微笑与俏皮话背后,他危险乃至于残忍。萨洛跟普兰达早上还是他的同伴,夜里就被他割下人头献出。可是,卓戈卡奥也很残忍,而且是全天下最危险的人,但她还是爱上了他。我能爱上达里奥吗?若与他同床,意味着什么呢?那会让他成为三个龙头之一吗?她知道乔拉爵士会生气,然而他不是说我可以有两个丈夫吗?也许我跟他们两个结婚,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这些是愚蠢的念头。她有一座坚城需要攻克,终日梦想亲吻和佣兵明亮的蓝眼睛并不能帮自己突破弥林的墙垒。我是真龙传人,丹妮捉醒自己,思绪却不断回旋,好似老鼠追逐尾巴。突然之间,她再也无法忍受大帐里封闭的空间。我想要微风拂面的感觉,我想闻到海洋的气息。“弥桑黛,”她喊,“给银马上鞍,并备好你自己的坐骑。”

小文书鞠了一躬。“遵命,陛下。要不要传唤血盟卫?”

“我不打算离开营地,带上阿斯坦就行。”在孩子们中间,无须刻意防范。而老侍从既不会像贝沃斯那样多嘴,又不会如达里奥那般看她。

大帐所在的烧焦橄榄树林邻着海边,位于多斯拉克人营地和无垢者营地之间。坐骑鞍备妥当后,丹妮和同伴们沿海岸线出发,背对城市而行。既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弥林在身后发出嘲笑。回头看去,它就矗立在那儿,午后的太阳在大金字塔顶的青铜鹰身女妖像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很快奴隶商人们就会穿上带流苏的托卡长袍,斜倚着椅子,享用羊羔、橄榄、狗胎、蜂蜜睡鼠诸如此类的佳肴,然而城外,她的孩子们却在挨饿。突如其来的暴怒充斥全身。我一定会打败你们,她发誓。

骑过太监营地周围的尖桩和壕沟时,丹妮听见灰虫子和他的士官们正操练一队士兵掌握短剑、盾牌和沉重的长矛,另一队人裹着白色的缠腰布在海里洗澡。她注意到太监们非常爱清洁,和佣兵大不一样——她手下某些人闻起来好像自她父亲失去铁王座之后,就没洗澡或换衣服似的。与之相对,无垢者们即便经过一整天行军,仍坚持每晚都洗,当无水可用时,就按多斯拉克人的方法用沙子来清。

见她经过,太监们纷纷跪下,并捏紧拳头置于胸前,以示敬意。丹妮一一回礼。此刻正是涨潮时分,海浪在银马脚边泛起阵阵泡沫。她看到自己的船停于外海,“贝勒里恩号”离得最近,这艘大商船曾叫‘赛杜里昂号’,她把帆收了起来。远处是划桨船‘米拉西斯号’和‘瓦格哈尔号’,以前分别叫‘戏谑约索号’和‘夏日之阳号’。他们实际上属于伊利里欧总督,根本不是她的,然而她不假思索便给她们取了新名字,龙的名字,而且不止于此:在毁灭来临之前的古瓦雷利亚,贝勒里恩、米拉克斯和瓦格哈尔都是神祗。

整齐的木桩壕沟及太监们操练洗澡的区域以南,就是自由民的营地,一个远为嘈杂混乱之所。丹妮已尽可能地用取自阿斯塔波和渊凯的武器将前奴隶们武装起来,乔拉爵土则把能作战的人员整编为四个大队,然而此时她丝毫没发现操练的迹象。一个燃烧浮木的火堆旁,上百人围聚在一起烧烤马尸。她闻到肉的味道,听到男孩转动马身时脂肪发出的嘶嘶声,.不由得皱起眉头。

孩子们跟在马匹后面奔跑,欢呼雀跃。这里没有敬礼,自由民们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语言从四面八方向她呼喊。有的向她致敬,称她为“母亲”,有的请求恩赏与帮助;有的向陌生神祗祈祷,为她祝福,有的却要她祝福他们。她左顾右盼,朝他们微笑,触碰举起的手,并任由下跪的人摸她的马镫和腿,许多自由民相信触碰她会带来好运,如果有助于给他们勇气,就让他们碰吧,她心想,前路充满未知的艰险。。...

丹妮停下来跟一位想让龙之母为自己婴儿命名的孕妇说话,忽有人抓住她的左手腕。她回身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高大男子,剃个光头,脸颊被太阳晒得黝黑。“别太使劲哦。”她还不及说完,便被对方拽下坐骑,地面迎面扑来,撞得窒息,银马嘶鸣着向后退去,丹妮头晕眼花,翻了个身,用胳膊肘撑起来……

……看见一柄明晃晃的钢剑。

“背信弃义的母猪,”他说,“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让人们亲吻你的腿。”他脑袋光得像南瓜,正在蜕皮的鼻子红红的,但她认得声音和那双淡绿色眼睛,“先割你的奶头。”丹妮隐约意识到弥桑黛大声呼救,一个自由民冲上前,但只跨了一步,剑光闪烁,他便跪倒在地,血从脸上流淌下来,梅罗在马裤上擦擦剑,“下一个是谁?”

“我。”白胡子阿斯坦跳下坐骑,站到她前面,手握长长的硬木拐杖,咸涩的海风掀动雪白的头发。

“老爹,”梅罗说,“快滚吧,免得我把你的拐杖折成两截,捅你的——”

老人以拐杖一端佯攻,然后收回来,另一端猛然出击,快得让丹妮无法相信。

“泰坦私生子”摇摇晃晃地退到海中,打烂的嘴里吐出鲜血和几颗碎牙。白胡子把丹妮挡在身后,梅罗劈向他的脸,老人急速退后,灵猫般迅捷,这回拐杖狠狠击中梅罗的肋骨,使得他步履蹒跚。阿斯坦发起反击,踩着水花侧移,架住一击回旋砍,闪过第二下,又截下劈向中路的第三招,他们动作如此之快,她几乎看不清楚。弥桑黛把丹妮拉起来,只听“咯嚓”一声响,她以为阿斯坦的拐杖就断了,结果发现梅罗小腿上伸出参差不齐的骨头,“泰坦私生子”倒下时奋力扭动,往前一探,直刺老人胸口。白胡子轻蔑地将兵器拨开,并用拐杖另一端猛击大个子的太阳穴,梅罗瘫倒在地,海浪向他涌来,而他嘴里涌出血泡,不一会儿,自由民们也蜂拥而至,用尖刀、石块和愤怒的拳头淹没了他。

丹妮转过头去,阵阵恶心,她现在比事发时更害怕,他差点杀了我。

“陛下,”阿斯坦跪倒,“我老不中用,实在羞愧,不该让他有机会靠近您的。都是我的过失,少了胡子和头发,居然没认出他来。”

“没关系,我也没认出来。”丹妮深呼吸以止住颤抖,到处都有敌人。“请带我回帐吧。”

莫尔蒙到达时,她裹着狮皮,喝香料葡萄酒。“我去看了河边城墙,”乔拉爵士开始说,“它比陆地这面高几尺,而且同样坚固,弥林人还在城垛下安置了十几条火船——”

她打断他的话头,“你该警告我‘泰坦私生子’逃脱了。”

他皱起眉头。“没必要惊吓您,陛下,我已悬赏他的人头——”

“把钱付给白胡子。离开渊凯后梅罗一路跟踪,他剃掉了胡子,混迹于自由民中,等待复仇的机会,阿斯坦杀了他。”

乔拉爵士盯着老人看了良久。“一个侍从拿一根棍子杀了布拉佛斯的梅罗,对吗?”

“一根棍子,”丹妮确认,“但他不再是侍从了,乔拉爵士,我要你赐封阿斯坦为骑土。”

“不。”

厉声否定本已够让人吃惊,更奇怪的是,那同时来自于两个人。

乔拉爵士拔出剑来,“‘泰坦私生子’乃出名的凶险杀手。你到底是谁,老家伙?”

“一个比你出色的骑士,爵士。”阿斯坦冷冷地道。

骑士?丹妮糊涂了。“你说自己是个侍从。”

“曾经是,陛下。”他单膝跪下。“我年轻时曾为后来的史文伯爵做侍从,如今遵照伊利里欧的命令,也为壮汉贝沃斯服务,但在这之间的岁月,我是一名维斯特洛骑士。我并没向您撒谎,女王陛下,然而保留了部分事实,以及与此相关的过错,我恳求您的宽恕。”

“你保留了哪些事实?”丹妮很不满意,“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他低下头。“在魁尔斯,当您问起我的名字,我自称阿斯坦。事实上,跟贝沃斯一路东行寻访您的路上,我的确叫这个名字,但那并非我的真名。”

她的狐疑多于愤怒,正如乔拉警告的那样,他欺骗了我,然而刚才也救了我。

乔拉爵士涨红了脸。“梅罗剃掉胡子,你却留起了胡子,对吗?难怪看着这么面熟……”

“你认识他?”丹妮迷惑地询问被放逐的骑士。

“我见过他十几次……大多数时候是远远看着他跟他的兄弟们站在一起,或驰骋于比武场中。七大王国里每个人都知道‘无畏的’巴利斯坦的名号。”他用剑尖抵住老人的脖子。“卡丽熙,跪在您面前的是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御林铁卫的队长,他背叛了您的家族,为篡位者劳勃·拜拉席恩效力。”

老骑士眼都不眨,“真是乌鸦还说八哥黑,就凭你还敢讲什么背叛。”

“你来这儿是为什么?”丹妮要他回答,“劳勃派你来刺杀我,又为何救我的性命?”他为篡夺者效力。他背叛了雷加的英名,他抛弃了韦赛里斯,任由哥哥在流放中自生自灭。然而假如他要我死,只需袖手旁观……“我要全部的真相,以你身为骑士的荣誉发誓,你究竟是篡夺者的人,还是我的?”

“是您的,如果您愿意接受的话。”巴利斯坦爵士眼中含着泪水。“没错,我得到劳勃的宽恕,并在御林铁卫和御前议会中为他效力,跟弑君者和其他坏蛋一起共事。他们玷污了我的白袍,没有什么可以为此开脱。若铁王座上那邪恶的男孩不剥夺我的职务,也许我仍在君临效力,承认这点让我羞愧,但确是事实,当他取下‘白牛’系于我肩的披风,并于同一天派人来杀我时,我眼中的障膜仿佛突然揭开,我意识到必须寻找真正的国王,并为他而死——”

“我可以成全你。”乔拉爵士阴沉地道。

“安静,”丹妮说,“我要听他说完。”

“也许必须身为叛徒而死,”巴利斯坦爵士道,“可我至少是真实的。在获得劳勃的宽恕之前,我在三叉戟河英勇作战,你却站在另一方,不是吗,莫尔蒙?”他不待回答。“陛下,很抱歉我误导了您,但这是唯一能防止兰尼斯特家知道我投效您的方法,和您哥哥从前一样,您也受到监视。多年以来,瓦里斯伯爵把韦赛里斯陛下的每一步行动都知会御前议会,我听过上百次这样的报告,而自您跟卓戈卡奥结婚以来,您身边就一直有个线人出卖您的秘密,用情报换取八爪蜘蛛的金钱和承诺。”

他不会是指……“你搞错了,”丹妮望向乔拉·莫尔蒙爵士,“告诉他,他搞错了,没有线人,乔拉爵士,告诉他。我们一起穿越过多斯拉克海和红色荒原……”她的心扑腾得像笼中的小鸟。“告诉他,乔拉,告诉他,他是如何大错特错。”

“异鬼把你带走吧,赛尔弥。”乔拉爵士将长剑扔到地毯上。“卡丽熙,那只是一开始,在我了解你之前……在我爱上你之前……”

“不要说那个字!”她退离他身边。“你怎么可以?篡夺者承诺你什么?金钱,是金钱吗?”不朽者曾说她还会遭到两次背叛,一次为财,一次为爱。“告诉我,他们承诺你什么?”

“瓦里斯说……我也许可以回家。”他垂下脑袋。

我正要带你回家!她的龙体会到她的震怒,韦赛利昂咆哮起来,灰烟从尖嘴中升起;卓耿用黑翼拍打空气,雷加的脑袋向后弯曲,喷吐火焰。我真想说那个词,烧死他们两个。难道就没人可以信任,没人可以保护我吗?“维斯特洛的骑士都跟你们两个一样虚伪吗?滚出去,免得我的龙把你俩烤焦。烤焦的骗子是什么味道?比布朗·本的下水道还臭?滚!”

巴利斯坦爵士僵硬而缓慢地起身。他的动作头一次跟年龄相符。“我们要去哪里,陛下?”

“去地狱,为劳勃国王效力。”丹妮感觉到脸颊上的热泪。卓耿尖叫,尾巴来回抽动。“让异鬼带走你们两个。”然而这话她说不出口。他们背叛了我,但也救过我。可他们是骗子。“你们去……”我的大熊,我勇猛强壮的大熊,没了你,我还能做什么?还有这老人,他是我哥哥的朋友。“你们去……去……”哪里?

她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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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第五十八章提利昂

他在黑暗中独自穿衣,一边倾听熟睡的妻子轻柔的呼吸。她在做梦呢,他心想,珊莎在梦中呢喃——好像是个名字,听不清楚——随后翻过身去,作为丈夫和妻子,他们同床而眠,但关系仅止于此,她甚至连流泪也不让他看见。

当他亲口把她哥哥的死讯告诉她时,以为她会痛苦或者愤怒,但都没有,珊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不禁让他以为对方根本没听懂,只是事后,在沉重的橡木门隔开夫妻之后,方才传来她的啜泣,提利昂好想冲进去,给她安慰。不,他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兰尼斯持家的人,他所能做的,只是隐瞒红色婚礼的肮脏细节,不要让珊莎知道哥哥被砍头和侮辱,不要让她知道母亲的尸体被赤裸着扔进绿叉河,以野蛮地讽刺徒利家族的丧葬风俗,孩子你的噩梦业已够多。

不,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可又能怎么办呢?他将斗篷包裹在她肩膀,发誓一辈子的守护,而这,和佛雷家族将狼头缝在罗柏·史塔克的尸体上,并为之戴起王冠一样,都只是个残酷的笑话,珊莎对此一清二楚。她看他的眼神,她在床上僵硬的身躯……夫妻团聚时,他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是谁,不敢忘记自己的长相,她也没忘。妻子依旧夜夜去神木林祈祷,提利昂不知她是否祷告他的死亡,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依靠,在这个世上,每一位所爱过或信任过的人,统统进了坟墓。凛冬将至,史塔克家族自食其言,对兰尼斯特家族,如今真是炎灸盛夏,为何我却凄凉无比呢?

他穿好靴子,用狮头胸针系好斗篷,走出烛光摇曳的长廊,得以避开梅葛楼是婚姻为他带来的唯一好处。由于有了妻室仆从,父亲大人决定为他找个好居所,便把盖尔斯伯爵粗暴地赶出了厨堡顶层,这层楼的确宽敞,不仅有间大卧室和相搭配的书房,还有妻子专用的洗澡间和更衣室,以及供波德和珊莎的侍女们居住的小房间,就连波隆也住进楼梯旁有窗户的客房——嗯,那其实是箭孔,但好歹能透过光亮。城堡的大厨房就在院子对面,但提利昂觉得忍受一点气味和噪音远胜过和姐姐同住梅葛楼,离瑟曦越远,他就越开心。

经过房间时,他听见贝蕾娜的鼾声——雪伊经常为此抱怨,然而付出这点代价总还值得,此女由瓦里斯推荐,从前是蓝礼大人在君临的管家,颇经世事,深谙装聋作哑之道。

提利昂燃起一只蜡烛,走下仆人们用的楼梯。地板很坚实,只听见自己的脚步,他不断往下,下到地面,走入地底,来到一个有石拱顶的昏暗地窖。盘根错节的通道联系着红堡各处,厨堡自不例外,提利昂踱过一条长长的黑暗走道,推开尽头的门。

巨龙头骨和雪伊正等着他。“还以为大人把我忘了呢。”她的衣服挂在一颗和她同样高的黑牙齿上,女人自己一丝不挂坐在龙嘴里。这是贝勒里恩,还是瓦格哈尔?它们的头颅都同样庞大。

只消看着她,他便硬起来。“快出来吧。”

“不要,”雪伊露出邪恶的笑容,“来嘛,大人,把我从龙嘴里营救出来。”当他蹒跚走近,她靠过身子,吹灭蜡烛。

“雪伊……”他伸手去够,她则巧妙地避开。

“来抓我哦,”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大人小时候一定玩过处女与怪兽的游戏嘛。”

“你说我是怪兽?”

“我说我是处女啦,”脚步轻响,她闪到他身后,“来嘛,来抓我。”

他抓了很久,最后才勉强成功,因此怀疑根本是她故意失手的。当她钻进他怀中,他已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地绊上龙骨。但她在黑暗中将小乳房贴紧他的脸颊,坚硬的小乳头轻扫过他的嘴唇和鼻子上的伤疤,所有的疲惫和犹豫顿时一扫而空。提利昂将雪伊压在地板上。“我的巨人,”他边插她,她边呢喃,“我的巨人来救我了。”

事后,他俩难分难解地倒在龙嘴里,他靠在她身体上,享受着女人清新的发香。“我们走吧,”最后提利昴勉强开口,“天快亮了,珊莎就要起床。”

“您该喂她喝安眠酒,”雪伊建议,“坦妲伯爵夫人就这么对付洛丽丝,临睡前濯她满满一大杯,咱俩就算在她床上干,她也不清楚。”她嘻嘻笑道,“大人啊,哪天我们来试试嘛,好不好?”她搂住他肩膀,替他按摩。“呀,您脖子硬得跟石头似的,什么事情不痛快啦?”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提利昂仍用它们来计算。“多咧,我老婆、老姐、外甥、老爸、提利尔家。”他伸出另一只手。“瓦里斯、派席尔、小指头、多恩的红毒蛇。”只剩最后一根指头。“每天早上洗脸时看见的那张脸。”

她吻了他破损的鼻子,“这是张勇敢的脸庞,和蔼而欢快的脸庞,真希望我现在就能看见它。”

全世界的甜蜜天真都蕴涵在她曼妙的声调,天真?傻瓜,她是个妓女,对男人,她只懂得两腿间的那话儿,傻瓜,大傻瓜!“我宁愿看见你,”提利昂坐起来,“来吧,今天的事情多着呢,对你我都不容易。噢,不该把蜡烛吹掉的,乌七八黑,怎么找衣服呢?”

雪伊娇笑,“我们就裸着出去呗。”

是吗?要给人看见,你非教我父亲吊死不可,将雪伊收为珊莎的侍女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提利昂戒心不减,因为瓦里斯警告过他,“我曾为雪伊伪造了一通背景,却只可骗过洛丽丝和坦姐伯爵夫人,骗不过令姐。若她起疑……”

“想必你能替我圆谎。”

“对此,我无能为力,我只好告诉瑟曦这女孩是你在绿叉河战役之前找的营妓,并违抗父亲的严令带来君临,我不能对太后撒谎。”

“你经常对她撒谎!要我把真相告诉她吗?”

太监叹口气,“哎哟哟,大人,这话可太让我伤心了,您知道,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但也必须为太后服务。如果没了利用价值,她怎会留我一条命呢?我没有凶狠的佣兵,没有英勇的哥哥,只有几只小小乌,靠着它们的情报,才能日日苟延生命哪。”

“抱歉,我可不会为你哭泣。”

“是嘛?请您原谅,我也不会为雪伊的下场而哭泣。说实话,我不明白像您这么一个聪明人为何就让一个女人弄得头脑不清?”

“你当然不明白,你是个太监。”

“是吗?在脑子和两腿间的那团软肉之间,只能选择其一?”瓦里斯咯咯笑道,“那么,或许我该为自己庆幸。”

八爪蜘蛛说得对,提利昂在放置龙骨的黑暗房间里摸索衣服,怵然心惊,所冒的风险不仅让他极度紧张,而且内心充满负罪感。去他的,异鬼才有负罪感,他边套外衣边想,我负罪什么?我老婆根本不要我,尤其不要我身上最想要她的那一部分。或许该老老实实将雪伊的事告诉她,我又不是头一位养情妇的贵族,珊莎自己那重荣誉的父亲不也生出个私生子么?只要明确答应永远不碰她,想必珊莎会听任他和雪伊欢娱云雨。

不,这不行,他的夫人虽发过婚誓,终究不能信任,她两腿间是清白的,但对背叛之道却并不陌生——正是她将父亲的计划泄露给瑟曦,就算把过往统统抛开,这个年龄的女孩本身也无法守秘。

唯一安全的办法是送雪伊离开,要不送她去莎塔雅那儿?提利昂不情愿地想。在莎塔雅的妓院,雪伊可以穿戴喜爱的丝绸和宝石,招待英俊温柔的贵宾,这样的生活,比起当初遇见她时的景遇,不是大为改观了么?

或许,假如她厌倦了勾栏营生,我为她找个丈夫。波隆行吗?佣兵素来对他死心塌地,而今成了骑士,对她是个极好的对象;塔拉德爵士呢?捉利昂曾目睹他充满欲望地盯着雪伊。有何不妥?雇佣骑士又高又壮,长得有几分潇洒,活脱脱一个年轻的英雄。当然,现下塔拉德还以为雪伊只是贵妇人的漂亮侍女。假如结婚以后,发现她原来———

“大人,您在哪儿?嘻嘻,您被巨龙吃了么?”

“不,我在这儿,”他扶住龙骨,“我刚找到一只鞋,好像是你的。”

“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好严肃哦。我惹您不开心了么?”

“哪里,”他放缓语调,“你一直是我的开心果。”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危险。每次想送她离开,决心都在她的笑意面前维持不长。透过黑暗,提利昂隐约看见雪伊将羊毛袜套上苗条的长腿,能看见?原来光线已渗进地窖墙壁高处那排长窄窗,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龙头骨在周围浮现,犹如灰雾中的黑影。“天亮了。”这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新的世纪,在绿叉河和黑水河的恶战中,我活了下来,他妈的也能活过乔佛里的婚礼。

雪伊从龙牙上取下裙子,当头套进。“我先上去,贝蕾娜需要帮忙一起准备洗澡水。”她弯下腰来,给了他最后一吻,正好吻在双眉之间。“我的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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