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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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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还像话不?”他又转头问郭宝多。
郭宝多拍腿叫道:“当然不像话!”
南向天叉起腰逼近井娃,龇牙咧嘴道:“听听,都说不像话,咱家不是白请了方大夫,夫子也不能白教课。”把手朝前一摊,“九文钱,先交出来!”
郭宝多挨近了南向天,挤眉弄眼道:“请夫子可不止九文,少说得收她个半吊。”
井娃摇头,拍拍手摊开,王三郎看明白了,对小主子道:“小哑巴说她没钱呢。”
南向天竖起眉毛问:“是没九文钱还是没半吊钱?”
郭宝多小声嘀咕:“九文都没有哪儿来的半吊。”
井娃竖起一根指头,又摇了摇头,拍手摊开,王三郎道:“少爷啊,她说她身上分文没有呢,一文钱也给不出来。”
南向天瞪起眼睛问:“真没有?”
井娃甩了甩袖子,拎起裙子抖抖,又跳起来转了一圈,长辫舞动,绿裙飘飞,像燕子般翩然灵动。南向天心头咯噔一跳,用胳膊肘拐王三郎,问道:“喂,你说她这是啥意思?跳舞么?”
王三郎回道:“少爷啊,我看不是,她是跟咱们讲,她身上真的没揣钱呢,一个子儿都没~”
南向天这倒为难了,看向郭宝多:“喂,没钱咋办?一个子儿都抖不出来啊。”
郭宝多嘿嘿一笑,指着井娃背上的竹篓道:“那草药值钱,我听我娘说,药市里十家药铺有九家都收山姥的草药。”
井娃一听这话可发急了,趁南向天琢磨之际,偷了个空子往人群里奔去,南向天大喊:“快追!别让小哑巴跑出这条街!”
井娃“依依呀呀”的跑在前面,她本来腿就短,又怕药草洒出来,不敢放开步子奔逃,没一会儿就被南向天三人追上。
南向天哈哈大笑,挺起肚子往前迈步,忽觉浑身发冷,像被冰水从头灌到脚,体内的热气自窍孔里全散了,他打了个寒噤,当即腿脚一软,人便栽倒在地。
王三郎与郭宝多见小主子倒了,连忙跑过去扶,可南向天却像是滩烂泥似的,怎么扶也扶不起来,郭宝多忙问“少爷!你是摔到哪儿了么?”
南向天只觉得气虚舌燥,胸口冰冷,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涩涩发抖,嘴里喃喃道:“冷…冷……”
王三郎急得满头大汗,“哇”的一声又嚎了起来,扯开嗓子大喊:“救人啊!快来救人!少爷要死啦!”
井娃见南向天翻起了白眼,赶紧跑过去,伸手指横在他鼻下,感到气息微弱,又摸上手腕,腕部冰凉,嘴唇也泛出乌紫色,眼见着就快不行了。井娃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症状,每当发病时,柳元春便熬姜汤给她喝。
井娃拿出随身佩戴的干姜块,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烂,吐出来用手指喂在南向天舌下,郭宝多一把推开她,喝道:“你干什么?”
井娃提起干姜抖了抖,“呀呀”出声,郭宝多看不明白,便叫王小胖来琢磨一下她的意思,王小胖只顾着哇哇大哭,就在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名游方郎中,伸手给南向天搭脉,又按了按胸口,面色大变,说道:“不好!郁结于胸,滞气填塞,需得散气。”
井娃站起来,把干姜块递上去,那郎中却打开她的手,厉声喝道:“小丫头一边去!他这是痧症,内有湿热之气淤积不散,怎能用辛热的干姜?”说罢抱起南向天,喝令王郭两孩童领路,大步流星而去。
井娃记得柳元春曾在喂她喝药时念叨过:“你身子骨弱,时常阳气不继,这病呀,若搁在一般大夫手里,怕是会被当成痧症来治,那可就没救了……”
送完药材后,她心里愈发不安,与李春花结伴来到村外小河边,眼神扫向方泽芹的药箱,猛然想起他也是一名大夫。井娃跑得气喘吁吁,这时也不晓得先歇一下,等不及的跑到方泽芹身前,大声叫嚷:“咦……咦!唉!呀呀……”边叫唤边抬手往进城的路上指去。
方泽芹蹲□,双手各按住她的肩头,说道:“来,照我说的做,先吸口气。”
井娃乖乖地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两颊鼓起,憋得小脸通红,方泽芹忍不住笑起来,又道:“再把气慢慢吐出。”井娃缓缓吐气,又照着他的吩咐重复做了几遍,心情逐渐安定下来。
方泽芹这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井娃从衣领里拽出干姜块,摸了摸手腕又拍打心口,方泽芹看向李春花,李春花琢磨了会儿,无奈道:“这回不行,我也猜不透,小哑巴,你再做得具体些。”
井娃又做了几个动作,没人能看得懂,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桌子团团转,方泽芹见那干姜块上被咬掉一块,又闻到井娃嘴里有姜汁的味道,心觉有异,便拿出纸笔让她写出来。
井娃写下了“向天”、“沙正”和“不好”这六字,方泽芹照着念了一遍,又联系干姜来揣摩,顿时就明白过来,他拿起干姜块,问道:“这姜可否先借我一用?”
井娃点头,方泽芹道:“好孩子。”摘下干姜,摸出三文钱递给李春花,嘱咐道:“今日的课明日再补上,你二人别在外逗留太晚,若没什么事便及早回家。”吩咐已毕,他便背起药箱进城去了。
待方泽芹走远,井娃将竹篓解下,从篓子里拿出一个麻布包裹递给李春花,说道:“啊~呀!”
李春花指指自己,问:“是送给我的?”
井娃点头应声,李春花笑眯眯地拆开包裹,里面装着叠好的衣服,正是井娃曾穿过的蓝色衫裙,那日,井娃便是穿着它跳进泥潭,虽然柳元春叫她把衣服扔了,她却洗净晾干,偷偷塞在药草下,带来送给李春花。
李春花的衣服都是东接一条西凑一块的拖把布,粗布衫上都是补丁打补丁,没一件完好的,何曾有过这么柔软的丝料衫裙?当场眉开眼笑,抱住包裹问道:“真是给我的?你舍得把这么好的衣裳送给我穿?”
这衫裙上沾着洗不掉的墨点,井娃原还害怕李春花嫌弃,见她这般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用劲点了一下头。
李春花眼圈红了,呜呜哭起来,井娃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道流泪就是难受,她曾看过丑婆做鬼脸逗笑哇哇大哭的孙子,也有样学样,手舞足蹈地扮起怪相来。
李春花破涕为笑,擦去眼泪,道:“小哑巴,你真好,先生也是好人,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井娃心花怒放,白蒙蒙的面皮上浮起红晕,连声道:“嗯、嗯!”
李春花将包裹重新扎好,井娃问道:“咦?”
李春花抓抓蓬乱的头发,笑道:“你看我满身都是泥巴,就这么穿上,会把你送的衣裳给弄脏了,走,到我家玩。”
井娃见天色还早,便随她一同回去。李春花的家便是一座荒废的土地庙,离中保村不远,就在小河西面的矮山里。殿堂里只有一尊土像,四壁蛛网罗结,墙根下堆满茅草,在上面铺层麻布便是睡觉的地方。
李春花跑到土像后,搬开墙根下的两块土砖,露出一个洞口,李春花把乞讨来的钱财和捡来的碎布、破衣服等物事都藏在这洞里,隔半个月拿出来清点一次。她理出一块空位,将包裹塞进去,掏出一个陶罐打开,里面全是碎银锭和铜钱,她摸着陶罐道:“这都是我一子儿一子儿攒下来的,等攒够了钱,我就不当叫花子了,等有屋子住时,我再把你送的衣裳穿起来。”
井娃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跟着点头附和,李春花嘻嘻一笑,把陶罐小心收好,又摸出两块干硬的面馍馍出来,递给井娃,道:“吃吧,这是我昨儿买的。”
井娃摇摇头头,指向庙门,做了个咬的动作,伸手拍打自己的脸颊,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李春花问道:“你不能在外头吃饭么,你娘会打你?”她愣了下,恍然大悟,“噢——那天你脸颊淤肿是被你娘打的,因为你吃了油饼,对不?”
井娃点头,轻道:“咦……唉……”
李春花安慰道:“别难受,大人都那样儿,老叫花子没死的时候总拿我当出气筒,呼来喝去、拳打脚踢,还使唤我去替他偷人钱财,小哑巴,你说我是自个儿愿意当毛贼的么?可没偷到钱呀,那老不死的就不给我饭吃,好在他终于死啦,不然我这罪还有得受呢!”
井娃轻“嗯”了声,只觉得那老叫花子比自家娘亲还可怕,柳元春虽然会动粗,但从没让她缺吃少穿过,哪怕在气头上扬言要饿她肚子,等脾气过后仍然会将食物送到井底,除了跑路送药,井娃在家只需要照看药田,将草料分类理齐,粗重活和复杂的精细活向来轮不到她干。
二人并肩坐在茅草铺上谈心,李春花只管说,井娃只管聆听,偶尔发声回应,这般相处倒也和乐融融,直聊到云霞染红半边天,井娃才急匆匆离开。
到家时已迟了半柱香的工夫,柳元春小惩大诫,在井娃的左手手心上打板子,直打到手心红肿才停止,早早便将她送下井,依旧是半夜送下药粥和两个白馒头,井娃吃不了这么多,平常不是剩粥便是剩馒头,不管剩多少,柳元春每次还是送这么多分量下来。井娃把粥吃完,留一个馒头在篮子里,另一个馒头包起来揣进怀中,第二天进城时便将这馒头带给李春花,往后日日如此。
有井娃带晚饭,李春花便将方泽芹给的铜钱全都收进陶罐里。
☆、禁足01
曹村长找来一名卖字画的穷书生来村塾坐堂,方泽芹便专一巡诊赠药,闲暇时教李春花与井娃读书习字。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月,李春花已会背诵《千字文》,进入辨识字形的阶段,井娃早将《百家姓》抄完,她记性奇佳,只要教一遍便能记住字形和写法,方泽芹见她熟悉药性,在《百家姓》习完之后,便让她誊抄《本经》,太医局尤为重视《本经》一书,这是医官校试时每科必考的基础科目。
有一天,方泽芹又带了名新学生到茅棚里与李春花、井娃二人共同习字,这半路插队的人便是大病初愈的南向天。
那日,游方郎中将南向天送回家,据其病症诊断为热痧,游方郎中言之凿凿,说急性发病乃是外邪侵入肌肤导致阳气阻滞,长久淤积而不得透泄之故,只要将热邪散了便能痊愈。
这游方郎中除却看病还兼带卖药,于是开了几副芳香开窍的药,全是在他手里能买到的。南员外爱子心切,听郎中说得有理,便等不及的抓药熬汤,谁知南向天喝了药之后病情加剧,连气都喘不上来。那游方郎中已事先收了银两,一见情势不妙,立马拔腿开溜。
就在南向天气若游丝的危急时刻,方泽芹赶到了,一把脉,按之不鼓,再看药方,立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说道:“他已是阳气不继,怎还能开窍?这气一散,神仙也救不回来!”
南员外急得拍大腿,直骂那游方郎中是直娘贼,拍马屁哀求道:“方大夫,南某晓得你比神仙还神,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向天!”
方泽芹指压南向天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发现舌底还残留姜末,便知道井娃随身佩戴的那块干姜为何缺了一块,原来是她咬下来喂给了南向天。
方泽芹内心是喜愠参半,喜的是井娃能够热心助人,愠恼的是恐怕她这一片善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于是直言道:“若在一般情况下,令公子恐怕是回天乏术了,好在有人提前喂他服食干姜,回了些阳气,这才把命给保下来。”
他将井娃的干姜放在南向天眼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而交给南员外,说道:“干姜有回阳暖中的功效,将这干姜捣碎熬汁,先给他服下。”
南员外不敢耽搁片刻,立刻照做。一碗干姜汤喝下去之后,南向天脸色好转,乌紫的嘴唇也逐渐恢复正常,方泽芹又开了一张方子,上书“姜、白术、附子、白芍、茯苓”,都是补气的药。
南员外连声称谢,叹道:“方大夫,我父子俩的命可都是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以后除了你,我可谁都信不过了。”
方泽芹道:“方某不敢居功,这回多亏了柳家姑娘,抢回令公子性命的干姜便是那孩子的随身物,若非她先喂食干姜又及时赶来通知方某,令公子可就真的危险了,要谢便去谢她吧。”
南向天虽然身体虚弱,头脑却很清醒,不仅看到了那块残缺的干姜,也将方泽芹的话听进心里,回想起井娃担忧的神情,登时心里发热,再回想起那一小块嚼碎的干姜,嘴里也泛出甜味,待身体养好,头一件事便是向救命恩人道谢。
南向天虽然蛮横霸道,却是个直来直去的实心眼,他看不惯谁便要去欺负谁,一旦看上眼了,那自然百般都好。井娃起初害怕南向天,相处久了,见他处处服帖,也就敞开心怀交上了这个新朋友。
南向天加入之后,李春花可算是有了玩伴,一个臭要饭的,一个臭不要脸的,都是皮猴子,碰在一块儿天雷勾地火,闹得不可开交,一开始两人不对付,总是针锋相对,待南向天知道李春花是女孩后便学着容让,时有小打小闹,玩起来却很融洽。
方泽芹因材施教,上半堂课教李春花和南向天读书,下半堂课教井娃写字,通常到了这时候,李春花与南向天便坐不住了,你追我赶地在浅滩踏水捞鱼,方泽芹也随他们高兴,眼角稍带着照看两孩子的安全,心思基本上全放在井娃身上。
抄了一段《本经》之后,方泽芹手把手地教她写楷书,边写边在她耳边念道:“方泽芹、南向天、李春花……”
井娃耳朵发痒,偏身避开呵气,方泽芹开怀一笑,又教她写下“柳”姓,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能写出来吗?”
井娃轻“嗯”了一声,提笔写下“井娃”两字,方泽芹微怔,问道:“你姓柳名井娃?”
井娃摇头,又写下一句简短的话:“住井下呼为井娃有姓无名”
方泽芹微蹙眉心,沉吟片刻,柔声问道:“我给你取个名,可好?”
井娃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嘴角扬起,苍白的脸颊泛出血色,方泽芹凝望半晌,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牵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应笑”二字,轻声道:“应笑,这便是你的名字,柳应笑,只盼你能笑口常开,喜欢么?”
井娃睁圆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纸上的字,方泽芹不免有些紧张,但见她提笔将“应笑”二字写了三遍,眼光忽闪,弯起眉眼,脸上绽出笑容,犹如初雪消融,散出淡淡的暖意。
方泽芹又问了一遍:“应笑,喜欢么?”
井娃眯起双眼,朗声应道:“唉!”
听这上扬的声调便知她心情极好,方泽芹不觉莞尔,抬起手,柳应笑习惯性的闭眼缩脖子,方泽芹将手覆在她头顶上拍了拍,微笑着夸奖她:“应笑,你是个聪明的乖孩子。”
正说话间,却听一声尖叫传来,就见李春花在河水里挣扎,南向天跑过去想要拉她,谁知身子一沉,也跟着陷了下去。
方泽芹拔身而起,柳应笑抬头看时,他人已在一丈开外,纵跃入河,破水而行,看似在水中漫步,眨眼间却已划到落水处,水深及腰,他却好似脚没落地般上下沉浮,双手插入水中轻轻一兜,就将被水淹没的二人捞了出来,待他们呛咳着回过气,才一手一个夹在肋下,快步走回岸上,到得避风处再将两人放下。
井娃将用来遮挡墨汁的麻布递给两人擦身,心道这回夫子可要生气了,就连一向不服人管的小太岁都被吓得面色发青,裹紧麻布,跪在草地上直打哆嗦。方泽芹半截长袍全湿,他也不急着打理,先从药箱里取出一片干姜让南向天含在嘴里,拍着他的肩膀道:“向天,勇于救人是好事,男儿该当如此。”
南向天眼神一亮,面露喜色,方泽芹旋即语调一变,沉声又问:“不是告诉你们只能在浅滩上玩耍么,为何跑去水深处?”
李春花从头发和衣服上拧下一把黑水,大声辩解:“这可不能怪咱们,那河水本还不及腰,谁晓得水下有个大坑,一脚踩下去就不着底了。”
方泽芹道:“正因不知道这河底有无断层塌陷才更需谨慎小心。”也不多训斥,收拾药箱,领着孩子们径至庄前敲门。
庄客通报之后,曹村长亲自来迎,一见南向天与李春花这两只落汤鸡便知道所为何事,忙叫人把孩子带去后院刷洗,又引方泽芹与应笑往草堂上坐下,不一时,庄客捧来热腾腾的茶水与崭新的长袍,曹村长道:“方大夫先去换了这身湿袍子,免得挨冻受凉。”
方泽芹知道曹村长的脾气,也不推却,进屋里换下湿衣,出来后寒暄两句,开门见山道:“不知曹村长家可缺帮工?”
曹村长回道:“缺倒是不缺,方大夫可是为了李春花那孩子的归处?”
方泽芹颔首:“方某曾听闻春花有偷窃的恶习,村人多有嫌恶,但近两个月观察下来,倒觉得那孩子心地不坏,只是缺人管教,她目前住在村前的废庙里,长此以往恐生事端,若村长愿意收留她,稍加管束,方某不胜感激。”
曹村长笑道:“这有何难,内子有孕在身,等肚子大了怕是会有诸多不便,就留那春花下来当个贴身帮衬的,平时递递水,端个桌子凳子,待娃儿出世,便让她做个伴读,你看如何?”
正好这时李春花与南向天结伴跑过来,李春花换了件稍显肥大的粗布裙,湿发扎在脑后,身上和脸上的污泥已被洗净,露出本来面貌——肤色略深,浓眉大眼,嘴唇薄而阔,平凡之中又带几分英气,这相貌与她不羁的性子倒是极为相称。
方泽芹问她是否愿意留在庄里当个帮工,李春花眼神晶亮,当下点头应允,便领她去见了曹村长的浑家徐氏,徐氏孕初害喜,不住呕酸,亏得方泽芹支招,教她以姜米汁泡脚才缓解了症状。
她也听过李春花偷窃的恶名,本心存芥蒂,但见方泽芹对她褒奖有加,又得知她自幼被弃,心生怜惜,也就不计过往,真心接纳了她。
方泽芹还有半个月便要离去,南向天家境殷实,无需旁人操心,安顿好李春花之后,唯一令他牵挂的便是柳应笑。
曹村长看出方大夫对山娃子特别关照,便说道:“若她愿意,随时可进学堂同其他孩子们一道念书。”
南向天在旁插嘴:“当然了,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小哑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她就没我,没我就没我爹……唉?”说到这儿,他也觉得话不对头,抠着脑袋琢磨该怎么把话给说清楚。
方泽芹摇头道:“应笑与其他孩子不同,用寻常的教导方式太委屈她了,只需给她提供笔墨纸砚与一处可安心习字的地方即可。”
曹村长笑道:“去学堂也可,来我庄上也成,这都好说,你还怕曹某会委屈到她吗?”
方泽芹双手抱拳朝前拱了拱,对柳应笑道:“我若不在时,你可自去学堂写字看书……好吗?”
柳应笑一直乖乖坐着听讲,这时才“呀”了一声,转头望向曹村长,由于曹村长面相彪悍,她只看了一眼便掉开目光,怯怯点头应诺,听说方泽芹即将离开,心里不舍,伸手轻拽了下他的袍子,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上去,想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声音来。
南向天倒替她省了事,问道:“方大夫,你还会再来吧,你教书比那总唠叨着弟子家训的杨老头儿要好,听你讲得不乏,杨老头一说话我就犯困。”
方泽芹摇头轻笑,看向柳应笑,承诺道:“自然会再来,应笑,好好写,等我再来时可要验收你的学习成果。”
☆、禁足02
柳应笑“嗯”的答允了声,心里一欢喜,白面皮上就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南向天瞥过去,只觉得这小哑巴的脸蛋像极了他最爱吃的玉鹅蘑,乳白色的伞盖甘滑温厚,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挤出水来。
!!!
天明,柳元春将女儿拉出井外,洗漱罢,一齐到堂前吃饭,桌上摆了一锅生阳补气的香砂君子粥,一碟调理脾胃的六珍糕与三片腌渍嫩姜,正吃之间,忽听外面有人大喊:“小哑巴!小哑巴!你在不在?今儿在桃花溪办赏春会,我跟小要饭的来找你啦,咱们一起去玩!”
柳应笑听出这是南向天的声音,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被吓得惨无人色,连手里的六珍糕掉在桌上也浑然不知,她看向脸色阴沉的柳元春,惊恐地瞪大眼睛直摇头。
柳元春拍桌而起,狠狠瞪了应笑一眼,说声“待会儿再收拾你”,提着裙子走出屋外,就见两名孩童站在药田大声嚷嚷,脚下踩着刚开花的“七夜楼”,柳元春火冒三丈,抄起门边的扫把冲过去赶人,尖声怪叫:“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柳元春相貌诡怪,肤色泛紫,额角生疙瘩,就像长了对肉角,鼻子大而尖长,极像民间传说里的鬼山姥,南向天见过她数面,也不以为怪,李春花却被惊得合不拢下巴,被哄出院门后,不禁问道:“她就是小哑巴的亲娘?咋一点儿都不像啊!”
南向天小声道:“听说山姥专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没准小哑巴就是被她抱回来的。”
柳元春见两人还在门口徘徊不去,又挥动扫把赶他们走,厉声道:“还不给我快走!”
南向天心里虽发虚,却不愿在李春花面前露怯,跑到三尺开外,又回身站定,叉起腰大声喊道:“我是来找小哑巴玩的,你让她出来咱们就走!”
李春花比他婉转些,说道:“我们跟小……柳姑娘是朋友。”
南向天补充道:“不仅是朋友,还是同窗呢!她跟咱一起在方大夫那儿念书写字,交情甭提有多好了。”
柳应笑站在屋前听到这话,不觉倒吸了口冷气,只吓得腿脚发软,不敢与他们见面,默默走回后屋的枯井前蹲下,双手抱住头,牙齿“咯咯”打战。
柳元春怪声喝道:“快滚!我不会让井娃跟你们这些野孩子鬼混!以后再敢过来,我就把你们埋进土里!”说罢关上篱笆门,哼哼地走回房里,左张右望,没找着女儿,便一路寻至后屋,就见柳应笑跪在枯井前,额头触地,做出服罪的姿势。
柳元春冷笑道:“你倒机灵,晓得事迹败露就先来负荆请罪,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么?”
应笑不敢吭声,连连磕头,额头把地面撞得“砰砰”作响,柳元春见这顺服的乖样不喜反怒,摘下墙上的竹条就往她身上狠狠抽去。
这一下抽在应笑的背上,发出清脆的拍击声,应笑吃痛地叫了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柳元春听她叫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吼道:“你还敢喊疼?骗我的时候怎么不先想着事后会不会疼?这么不听话的坏孩子,你说我该不该打你?该不该打!”在叫骂的同时,她又狠抽了两下,扬手把竹条远远抛开,怒吼道:“不许捂头,把手拿开!”
应笑只觉得背上热辣辣的疼,不敢放开手,发出“呜呜”的乞怜声,柳元春上前抓住她细瘦的手腕用力掰开,一手揪着头发往后拽,让她的脸抬高,另一手连着抽了六个耳光,应笑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呜哇”的哭出声来。
柳元春狠狠地道:“我让你哭!我让你再哭!”边吼边转头往四下里寻找,从墙角的筛子里抓出一把茶叶梗,捏开应笑的嘴巴,把梗子全都塞了进去。
柳应笑一尝到苦涩味立刻就想吐出来,柳元春却捂住她的嘴,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吐!你敢吐出来我就打死你!”
柳应笑“呜呜”的流泪点头,两手握在一起做出求饶的动作,直到这时,柳元春狂乱的眼神才稍稍恢复平静,她捏住应笑的下巴,柔声问:“你知道娘为何生气?”
柳应笑不敢吭声,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能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她看,柳元春道:“娘不是真的气你耽搁那会儿工夫,是气你骗我,背着我偷偷干那些事儿……”说到这里,她猛地瞪大眼睛,把柳应笑往地上一甩,刷地站起身来,粗声咆哮:“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样!什么事都瞒着我,成日只晓得在外面找乐子,娘最痛恨骗子!呵呵,他爱找死我可不管,但是你不同,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是非管不可!”
柳元春先让应笑去漱口,上了伤药之后揪着她的头发拖进篓子里。拉起吊绳将她送下井,把井盖推上一半,冷声道:“你就在下头好好反省吧,送药的事为娘自会去做,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出家门一步!”
到井底之后,柳应笑反倒松了口气,她心知柳元春在气头上的话做不得准,兴许要被关上几日,待她气消了自然又能恢复如常,向来都是如此,只是这次打得更重,脸颊上和背上火灼般疼痛,应笑不敢用手去触摸,侧身蜷缩在棉褥上,没一会儿篮子便放了下来,里面装着湿布巾、内服药汤以及治疗外伤的回元膏。
南向天与李春花在山里徘徊了一阵,见篱笆门紧闭,没奈何,只能自去桃花溪。
!!!
正值浓春时分,漫山遍野桃花艳艳,李樱点缀,群蝶戏舞,一带碧水绵延而过,粉瓣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红林绿叶美不胜收。
商贩们各自在树下摆开摊铺,有贩药的、耍把式的、斗禽虫的,玩赏的游人三个成群五个结伙聚在摊前,孩童嬉闹着在林间奔跑,旷地上还有放风鸢的,风过竹骨,如筝鸣响,说不尽的繁华热闹。
方泽芹、曹村长与南员外三人在一间游舫上共桌谈笑,南向天带着李春花上船拿吃食,自顾自地将桌上糕点尽数收入囊中,南员外也不见怪,由着孩子们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南向天拈起一块玉带糕,看这晶润剔透的点心不由想起了柳应笑的白脸蛋,叹气道:“小哑巴也真可怜,这么好的天气却被山姥姥关在屋里,不如咱么留几块糕点给她解馋。”
李春花道:“小哑巴不吃外头的食物,她娘管得可严了,吃了要挨打,晚回家也会挨打,小哑巴真可怜,这回咱们去找她,惹怒了山姥,小哑巴怕是又要挨顿皮肉痛了。”
方泽芹问道:“你二人去了柳家?”
南向天嚷嚷道:“去了去了!本想叫小哑巴一块儿玩,却被山姥姥赶了回来!”
李春花道:“没想到小哑巴她娘那么凶,小哑巴每日急匆匆地赶来赶去,就为了腾那点儿读书的工夫,晚回去了准要挨打。”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叨念了几句,听见王三郎和郭宝多的呼唤声,当下就把烦心事给抛到九霄云外,撒腿往岸上跑。
方泽芹向曹村长询问柳家的底细,曹村长道:“柳寡妇在八年前随夫家迁居龙江,起先住在乡里,她丈夫也是医家,在家中挂牌看病,柳寡妇便去基山采药置田,夫妇俩一个行医一个养药,看似和睦,实则不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捧杯喝口茶,瞧瞧左右无人才接着说:“柳寡妇怀山娃子时她丈夫便死了,据说得的是个花柳病,那柳寡妇葬了丈夫之后便搬去山里住,一住便是七年。”
南员外叹道:“那柳寡妇虽相貌丑陋,却是个养药的能手,还擅长辨识山矿,城里的私药铺十有七八都收她柳家药材。”
方泽芹又问道:“那柳家家世如何?”
曹村长道:“无亲无故,曹某见她母女俩孤苦无依便有心接济,谁知那柳寡妇不领情,也就罢了。”
南员外哈哈一笑,拍着曹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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