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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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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岂容她将心思钻在针眼里?除却医道方术,还传道授义,但凡能教的,全都毫无保留地说与她听。
不觉到了年底,正逢乡县小考,方泽芹递了名帖,到得考期便送应笑赴试,无非是《本经》、《难经》与《素问》三部,应笑早已温熟,应答如流,到了发榜时,果然中了,还是个乡魁。
方泽芹不胜欢喜,王氏亦觉欢欣,在府里备办筵席,把全家老小都请上席贺喜,连那素来不问俗事的李月兰也赏脸赴宴,众人皆厌这个小夫人,应笑却念着她雪中送炭的恩情,拉来坐在身侧。
李月兰不看旁人的脸色,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吃喝,忽然手一抖,将半盏美酒全泼在衫裙上,应笑看时,就见月兰面色煞白,眉心紧拧,额上的汗珠直往外渗,忙扶住她,问道:“小娘娘,你怎么了?”
月兰将手揪住心口,气喘喘地道:“不妨事,老毛病了。”说着,便要起身告退,谁知身子往前一栽,扑在桌上,只叮呤当啷一阵乱响,碰得杯盘翻落,汤汁流了满桌。近前的人全都呼啦啦起身闪躲。
方泽芹将她扶起来,见她神气昏蒙,几乎晕厥,忙搭腕诊脉,面色微变,对王氏道:“有些不好,先送回屋里,让她躺下。”
王氏忙叫两个丫环去搀扶,她带着应笑,甄氏带着雪娥,都一路跟随到屋里来,方泽芹自去提了药箱到床前,见内室昏暗,便道:“掌灯。”
应笑正要去拿,却见雪娥已将烛台托来,盈盈立于床头,便也就罢了。方泽芹无暇顾他,见月兰颜面微肿,颈部隐现紫色的经脉,问道:“还能说话吗?”
月兰微微睁眼,略点了点头,喘吁吁地说道:“尚可。”
方泽芹又问:“哪里难受?”
月兰道:“心口绞疼,胸闷……”还未说完忽然瞪大了眼,好一阵惊喘,剧烈咳嗽起来。
旁边丫头忙递上痰盂,咳出的痰带着血丝,王氏一见就慌了,忙向方泽芹问道:“这……不要紧吧?”
方泽芹道:“这是个气衰的喘证,不是一日养成,你们先到屋外等候。”
于是众人各自回避,唯有雪娥站在床头不动,说道:“我为公子掌灯。”
方泽芹却不看她,只道:“不必,你也出去,我没叫时,谁也不准擅自入内。”
雪娥没奈何,将烛台放在桌上,闷闷而去,应笑也跟在她身后往外走,方泽芹忙唤住她,吩咐道:“应笑,把门闩上,你留下。”
雪娥刚然出门,这时回头一瞥,眼里带着几分哀怨,应笑关门落闩,走到床头,见月兰气息微细,不由担心起来,问道:“师父,小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
方泽芹道:“应笑,你帮师父听听她的心跳。”
应笑覆在月兰胸口听了会儿,皱眉道:“心跳急速,胸下有杂声,似马蹄音。”遂而直起身,问道,“这是个心悸水肿的症候。”
方泽芹颔首:“脾肺气虚,已至经脉多处梗阻,这绝不是初次发病。”俯身问道,“为何早不说?”
月兰不回答,只问:“我这病……还有救吗?若没得救,也别费心思了,只要能让…让子仁…子仁…”话到此时却不说下去了。
方泽芹道:“父亲在岷州招抚蕃族,不能回来见你。”
月兰轻叹了声,把眼又闭上了,应笑见她眼角有泪光,不觉微微鼻酸,也不知为何感伤,只听她轻唤“子仁”的名字,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波澜。
方泽芹让应笑将月兰扶起来,面朝里盘坐,指点双肩两穴、背中一穴,掌心运气,贴在后心上,以内力舒经通络,因水饮泛溢在心肺处,最忌躁进,内力需精准拿捏,若少一分,便起不到疏通的作用,若多一分,即会震碎心脉,叫病人当场立毙。
方泽芹不敢分心,调试吐纳,运气绵绵而进,大约有三刻工夫,月兰忽而浑身震颤,“哇”的吐出血来,应笑忙捧过痰盂接上前,月兰边咳边吐,呕出许多泛黑的血块来。
方泽芹这才收了手,说道:“尚不妨事了,你这是积患成灾,脾肺若伤,便要阳虚,阳虚又致水饮不化,欺心摄肺而现咯血之症,如今我已用和气导引法将淤块逼出,需再用敛气和血的药调养方能见好。”
月兰神情恍然,似是没听到方泽芹的话,只喃喃道:“不知子仁何时才能回来?”
方泽芹见了她的痴态,不觉微感动容,暗自惊奇: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个痴儿,也不知中了怎样的魔障,竟对一个长她近半辈子的男人如此迷恋。
他是万般不解,想要劝慰也不知从何劝起,月兰在糊涂中唱起曲子,方泽芹却不知她在唱什么,实是纳闷,走到外间开下方子,对王氏叮嘱了好些话,带着应笑自回园子去了。
到了房里,应笑却不像往常一般誊抄诊籍,而是坐在桌前发呆,方泽芹点上灯,问道:“有什么心事?”
应笑板起脸,说道:“师父,小娘娘的病许是七情之伤,单用药怕是治不好的。”
方泽芹挑眉道:“怎讲?”
应笑道:“小娘娘方才唱的曲儿是西楚霸王的挽歌,她唱的那段是虞姬的部分。”说着站起身来,作了个抱琵琶的姿势,扬声吟唱,“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方泽芹怔然无语,应笑接着说:“我初时不明白,只觉得虞姬十分喜欢那楚霸王,这会儿再想,却觉得那喜欢非比寻常,我看小娘娘是自比虞姬,而将方老爷当作楚霸王了,霸王在沙场征战,虞姬却不能陪在身边为他分忧解劳,时常伤心伤神,又无人可倾诉,因而积下内伤。”
方泽芹已经听呆了,望着小徒弟说不出话来,应笑还当他不信,解释道:“师父不是诊出小娘娘脾肺阳虚了么?调经论里有言,思伤脾,忧伤肺,小娘娘既思念老爷又整日忧愁,可不正对了七情之伤?”
方泽芹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听她说得有理,便问道:“那依应笑看,这七情之伤该如何根治?”
应笑道:“既然小娘娘想见老爷,那还需老爷回来才成。”
方泽芹摇头道:“这却是大难。”
应笑想了想,又问:“不能将小娘娘送去吗?虞姬不也是在军营里陪着楚王的?”
方泽芹道:“更难,我爹不是楚王,他向来公私分明,断然不会拖家带口去平乱。”
应笑可就为难了:“那该如何是好?小娘娘对我有恩情,徒儿想治好她。”
方泽芹道:“心上的病,不是大夫能治好
的,不过应笑放心,只要她能按方服药,可保性命无虞,待我爹回来时,她那七情之伤便能不药而愈了。”
应笑听他这么一说才安下心来,拿出笔墨写诊籍,写着写着,忽而问道:“师父,你今日的治病法子可怪得很,以前从没见你用过,也没见其他大夫用过。”
方泽芹笑道:“这叫和气导引之术,是我师门独创的行气疗伤法,待应笑入门后,为师自然会教给你。”
应笑冲他投去一笑,软软地说道:“原来是不外传的秘方,莫怪不让旁人看,那徒儿如今还没入门呢,叫我瞧了可好?”
方泽芹见火光将她的笑脸映得柔和,只觉心里暖意融融,挪坐过去,低头看她写字,温声道:“无论你入不入门都是我的徒弟,为师的便是你的,哪儿来甚么秘方?只因和气导引术是内家功夫,需找个清净的地方静心修习。”
应笑刚写完,洗笔收墨,往后偎进师父怀里,方泽芹垂着手任她靠了会儿,轻轻扶正,问说:“累了吗?累了便梳洗梳洗,早些上床歇息。”
应笑道:“师父许久没陪徒儿一道睡了,今晚陪陪我,可好?”
方泽芹道:“应笑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与为师同床而眠,免得他人说些闲话,到时又惹得你憋闷。”
应笑想了想,对他伸出双手,眯着眼睛道:“那师父抱抱。”
方泽芹难得见她撒娇一回,自是有求必应,还像对小孩子那般,叉着她先往高处举了举,再抱进怀里轻拍,应笑趴在他胸口贴了会儿,撑手推开,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师父出去吧,徒儿要睡了。”
方泽芹悬着手怔愣半晌,有些摸不透她的情绪,只道:“我叫老妈妈给你打水来。”说着便慢慢踱出门去。
话说李月兰的病依方调治数日渐有起色,她却不要丫环随侍身边,应笑不知何故,总放不下这小娘娘,便住了过去,一面照看一面学习,好在小屋清幽,月兰又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女,二人品书弹琴,对彼此十分投意。
方泽芹见此光景,便腾出空来回医圣门处理杂务,鹤亭先生共收了四名入室弟子,方泽芹排行第二,其他三人早在门中开堂设科、教授门徒,唯独方泽芹将堂位空着,四处云游学习,这时回到师门也算是众望所归。
鹤亭先生随即增设金镞和气一科,以方泽芹所掌持的东馆尚气堂充讲习学,只待春试过后便要大开山门、扩招生员。
到了来年初春,方泽芹将师门里的事打点妥当,又匆匆赶回渭州,不为别的,专为带小徒弟上京会试,王氏积极筹措,将行李盘缠样样备妥。是日出发前,应笑换上道袍,先去茅屋里辞别李月兰,月兰嘱咐了许多言语,无非是世道艰险,叫她不可轻信于人。
王氏、甄氏等人送出大门,方泽芹一一拜别,那雪娥从袖中掏出一大一小两个荷包,捧上前道:“这是我亲手缝的如意囊,里头装了平安符,只望大公子与应笑一路平安。”说着便盈盈望上去,再不掩目中深情。
应笑伸手要接,方泽芹挡上前,淡淡地道:“姑娘的好意方某心领了。”
雪娥眼中含泪,收起大的荷包,仍将小的递上前,强作笑脸道:“这是我对应笑的一点心意,太老夫人去后,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未能在她受冷落之时挺身相护,却还随着众人疏远她,应笑,若你不怪姐姐坏心,还请收下。”
应笑也没多怨她,只当个半生不熟的人来处,听她这么一说,再见荷包精细,便又忍不住伸出了手。方泽芹将应笑的手推回去,自代她作主,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这当真是不留半分念想,雪娥面如纸灰,再不能多言,低下头,默默退到人群后。
王氏与福伯送到十里长亭方才分别。方泽芹跨上马,应笑骑了驴,一路直奔京师而去。
☆、春试03
师徒二人逶迤而行,这日来到一座小乡镇,找了家饭店歇宿,堂官过来抹桌伺候,铺上花生小菜。方泽芹随意要了些茶食,正在吃时,忽听楼上传来喝骂声,接着是“咚咚咚”踏楼板的声响,就见一个道人装扮的后生从楼上下来,直跑到前堂,回头气哼哼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没见过这般蛮横之徒!简直没王法了!”
话刚说完,那楼上又下来个瘦高个,冲那道人喝骂:“什么王法不王法?你这坑人的骗子,还敢上门来讨什么诊金药钱?你是看咱有钱没处使,专来讹财的不是?”
道人跺起了脚,向一众堂客叫道:“各位都给评评理,是这厮揽了我来给他家公子爷看病,我诊也诊过了,药也用下了,诸般尽心,唉,你说这人,不给诊金也就罢了,反还倒过来叫我给钱,这都什么理?”
瘦高个怒拍扶栏,拔高嗓门嚷嚷:“嘿!你把咱家公子给治坏了,叫他走不了路,在这客店多歇了数日,那些多出来的房金饭钱,不找你要还找谁去?休再啰唣,惹恼了咱家公子,再给你两拳一脚!”
众人见他凶狠,谁敢管?都自闷头吃起饭来,道人还想再争一争,见瘦高个捏起拳头作势赶打,忙不迭抱头鼠窜而出。应笑把那瘦高个看了又看,靠向方泽芹道:“师父,你看那人,可是有些面熟?”
方泽芹刚要说话,只见瘦高个揪住堂官的衣襟,狠狠叫道:“我叫你找大夫,你给我找的都是些啥牛鬼蛇神?我道是什么正经医生,原来是个卖虫鼠药的江湖郎中!你这厮是何用心?”
那边掌柜的忙走来道:“我的好爷爷,已经给你请了三个大夫,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若非是江湖郎中,谁还敢来了?你家公子脚大,还是赶紧去城里求医吧!”眼一瞥,瞧见方泽芹桌前的药箱,忙折过去叫道,“可巧,这不又来一个,这先生,你赶紧上去看看,若能把那太岁爷给打发了,甭说饭钱,上房也给你扣个零头。”
瘦高个转头一瞧,“刷”的放开堂官,惊呼道:“方大夫?”
应笑被“太岁爷”三字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拉拉师父的袖子,小声道:“师父,他是向天身边的……”
话还没说完,瘦高个就大步跨过来,笑着打招呼:“方大夫,我是郭宝多啊,您不记得了?”
方泽芹起身打量他一番,笑道:“原来是宝多,看来那太岁爷定是指的向天没错了。”
郭宝多抱拳道:“少爷就在楼上客房里,正病着呢,在榻上不肯动弹,找了三个大夫,全是些管钱不管命的,见少爷穿得体面,尽开些细贵效微的药,不吃还好,吃了倒愈发糟糕,可幸救命的来了,还请先生随我上去看看。”
方泽芹对小徒弟道:“应笑,你自吃你的,为师一会儿便来。”
郭宝多“嘿哟”一声,朝应笑瞅去,吓了一跳,咋呼道:“这不是小哑巴么?啥时候出家当了道士?”
应笑乐呵呵地说:“没出家呀,在外行路,穿这身才方便。”
郭宝多又是一惊,心道:这几年没见,相貌是没大变,口齿倒变得伶俐了,往后可不能再叫小哑巴了。
应笑见了幼时玩伴,心里也自兴奋不已,哪里肯留在堂里,把筷子一搁,也不吃饭了,随师父一同上楼,到了客房推门而入,只闻得满室酒臭,往里一看,就见一名高壮男子盘坐在榻上喝酒,只喝得面膛到脖子根通红一片,边喝酒还边拿筷子敲着床板嘟哝道:“什么狗屁的鸟大夫,一拳两脚还便宜他了!”
郭宝多小声嘀咕:“是两拳一脚啊,又记岔了。”走到床前道,“少爷,方大夫和小……应笑姑娘来看你了。”
南向天抬头一看,登时喷出满口美酒,一骨碌滚下床来整衣行礼,应笑见他满身横肉,活像土匪般,再不似以前光景,不觉有些害怕,又缩到师父身后。
方泽芹问了南员外的近况,将南向天上下打量一番,道:“我听宝多说你病了,连床也下不了,这般看来,不是精神得很?”
南向天道:“不是那等病,下床也下得,只是怕磨到伤处,需不好受。”说着褪下衣裳,袒露上身。
应笑看时,就见他肚脐上二寸处长了个大包,四周硬结发红,中心皮薄,隐约可见有水在皮下流动,她还想凑近细看,南向天却觉困窘,忙拉起衣裳,没好气道:“哪儿有你这般瞧的?换先生来。”
应笑纳闷了:“不瞧清楚怎知是何症状?换了师父也要这般瞧的。”却还是顺着病人的意,乖乖退到一旁。
南向天斜眼瞅了她好一阵子,望得发起呆来,方泽芹看在眼里,心觉好笑,便走上前为他把脉,沉吟片刻,问道:“把前头大夫开的方子拿来我看。”
郭宝多便拿出药方,应笑接下,先看了一遍,转递给方泽芹,道:“都是些清火热的药,是个热证?”
郭宝多道:“大夫说害了疮疽,是因少爷太嗜酒,酒燥烧心,热毒在肚子里捣腾呢。”
南向天拍着大腿道:“我看吃了他们的药也没见好,全都是鸟……!”他本想说“鸟话”,见应笑眉头微拧,便将最后那字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方泽芹反复取脉,又重按至骨隙里,道:“轻取脉象洪大,按之却无力。”
应笑早取出笔墨候在桌前,师父说一句,她便记一句。方泽芹切过脉之后,又问应笑:“依你看,这疮疽是因何而发?”
应笑回道:“这是个外实内虚的脉象,向天本有个阳虚之症,许是正气不足,单切脉尚不好下定论。”
南向天听她叫自个儿的名字,只觉得十分亲切,又听她说阳虚,忙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这会儿可啥都不虚,不信,你去牵头牛来。”
应笑奇了:“牵牛来作甚?”
南向天一抹鼻子,笑道:“叫那牛来撞我,看我双手抓定犄角,使力这么一掰,定将它扳倒在地!”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应笑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忆起儿时种种,不觉心里开怀,再看那张红脸膛,浓眉大眼、挺鼻阔唇,虽有凶相也不失豪爽,竟觉得顺眼不少,便放开胆子道:“我说的不是身子虚,而是气虚,纵使你能扳倒一百头牛,气虚时仍是会患病的。”
南向天捧着肚子深吸了口气,用力朝前吹,呼啦啦,吹得应笑眯起了眼,他却咧嘴一笑,捶着胸膛道:“你瞧,我气足得很!哪儿虚了?”
应笑这时真叫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跑去拉着方泽芹的手晃了晃,孩子气地道:“师父,你去跟向天说,他不听我的,分明是气虚,却偏要说自个儿不虚。”
方泽芹连连点头,拾袖擦拭额上的汗,心道:老了老了,孩子们讲话,我可当真是插不上半句嘴。
上前说:“是不是虚还得再看。”便让应笑取了针来,挑破疮疽的外皮,只见脓液稀淡,呈青色,便道,“向天,应笑说得不错,脓液清稀乃是寒象,说明体内正气不足,这才让外邪侵扰,你可有腹胀盗汗?”
南向天素来敬佩方泽芹,当即敛声回道:“确是有这个病症,每到夜里便会出虚汗。”
郭宝多道:“前头大夫说是个虚热之症,开下泻火的方子,吃了也不见好,今儿那江湖郎中更是离奇,说少爷被虫蛀了,那大包里就藏着虫呢,得用他家的驱虫药方才见效。”
方泽芹道:“确是有毒邪内侵,那些大夫诊得也不错,只是向天脾胃虚寒,不宜再用凉药。”便开下方子,上有人参、黄芪、干姜、附子等温补阳气的药材。
南向天对方泽芹的医术深信不疑,也不看方子,当下就叫郭宝多去抓药,听说他师徒二人正在吃饭,也不管肚子上的大疮,整顿衣巾,“踢踏踢踏”走出客房,来到茶阁子里,拣个靠游廊的座儿,请方泽芹坐在上座,自己居主位相陪,应笑打横。
南向天要了两角酒,几样时鲜,单给应笑叫了茶水果点,满斟一杯,执手相敬,笑道:“能在此遇上先生和小……应笑,实是有幸。”
方泽芹捧杯回敬,喝了一口,说道:“向天,依你那气虚之症,寻常喝些酒倒是有好处,只不可贪杯误事。”
南向天自是满口应下,又问:“不知先生去往何处?”
方泽芹道:“我带应笑上京会试,正在途中。”
南向天“咦”了一声,好生惊奇:“应笑一个姑娘家,怎还要去会试?莫不是圣上又下了什么诏令,叫女子也去争当状元了?”
方泽芹笑道:“并非考状元,而是医考。”便将应笑如何考中乡魁细细描述一番。
南向天怔愣半晌,忽而哈哈大笑,手往桌上一拍,道:“好!应笑有出息,我可不能输给你,此番进京定要博个响当当的声名出来!”
应笑问道:“你也想当大夫吗?”
方泽芹道:“所有礼部军科引试皆在春夏之交,每三年一试,今年正是考期,向天投了哪一科?”
南向天回道:“不瞒先生,正是赴武闱,已过了州试。”
应笑便知他是去参加武举,捧茶相敬:“望你一举夺魁,把旁人都比下去。”
南向天也不谦逊,擎杯对盏,仰头一饮而尽,应笑又问起李春花,南向天叹了口气,道:“春花早不在村里,你们离开没多久,她便被人接走了,曹村长只说是找到了春花的家人,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春花在走了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应笑神色微凝,把头低下不语,方泽芹轻拍她的肩头,说道:“找到家人是好事,去而不返可见家中和睦。”
应笑这才舒开面容,三人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方泽芹稳重豁达,南向天豪爽大方,席间以兵家战法论行医之道,又以方剂组成来比拟君臣佐使,言语投机,谈得十分契合。应笑在旁听讲,暗暗存记于心。
不多时,郭宝多抓了药来,应笑自去煎下,此后调养五日,待脓水全出尽,那疮疽也由硬变软,慢慢瘪了下去,南向天亦不觉腹胀发虚,便收拾行装,与方泽芹师徒同赴东京。
到了京师后各寻下处,应笑考期在先,便借着方泽芹与南向天所谈君臣佐使之道做了篇文章,自投去官屋,校验的医官一看——准考。临期下场,考罢三科,当时便知道了结果——大义十道通了七道,险险合格,应笑的年岁未足充医,不能入太医局,只授了一道福牒打发她回去。
应笑十道七通,有三道试题因一时紧张出了错,却不是不懂,她自觉败兴,心里老大不痛快,闷闷地出了场屋。方泽芹与南向天主仆正在桥头等候,见她走在路上磨磨蹭蹭,都道:坏了,想是没过。
应笑却拿出福牒呈给方泽芹,耷拉着脑袋嘟囔:“师父,徒儿辜负您老的期望,本想十道十通,谁知才过了七道。”
方泽芹一颗心悬得老高,这时哐然落定,忍不住长吐了口气,抬袖子擦去额上汗水,刚伸出手,却发现手心里也湿了,赶紧在袍子上一抹,接下福牒展开,来回看了两三遍,把那太常寺的官印是摸了又摸,方才安下心来,轻抚小徒弟的头,将她好好夸赞了一番。
应笑仍是不乐,南向天嬉皮笑脸地道:“过了就好,你年岁又够不上,即便做了大夫中的状元,那也没用处啊。”
应笑道:“若是不会便也罢了,分明是懂的,是师父千叮嘱万交代过的,却也不知何故,被那医官面对面的一问,就不晓得该怎么讲话了,师父,是徒儿不争气,请您别再夸了,得训我两句才成。”
南向天与郭宝多面面相觑,方泽芹见她满面不甘,脸也红了,不觉暗暗吃惊,寻思道:这孩子看似乖顺,竟是个好强的脾性吗?我只道她经不住别人的眼光,谁想还有些折不起,玉不磨不成器,这日后少不了要摔几回。
便不再好言劝慰,只道:“有这垂头丧气的工夫不如温故而知新,大义好讲,如何活用却难,莫将心思放在这些小处。”
应笑听得六七分明白,却不知何为小处,何为大处,只当是勤奋不足,此后更是勤学苦读,终日手不释卷、闭门念书,方泽芹见她肯如此用功,自是不胜欢喜,恨不得把肚里学识全倒出来灌给她。
不久后,圣上下诏废武举,南向天幸得赶上武选末场,骑射击技不在话下,九场武试无不顺利,孙吴兵法却还欠些火候,考校的将领是平民出身,对他青眼有加,仍是让登了第,授封西川都巡检,专司训练甲兵、巡逻州邑,营地离医圣门不远,都在成都府境内,于是方泽芹师徒与南向天主仆又结伴同行,一路畅然,到了地方上才依依惜别。
☆、入门01
再说那医圣门建在彭山县境内的仙女峰上,实是所连山道观,有东西南北中五馆,鹤亭先生与座下四名弟子在馆中分科设堂,每年一次堂考,致力于培养医学人才,若有技艺精纯的,可荐入朝,遇到淡泊名利的,便收做玄门弟子,兼修道学。
方泽芹自带应笑进了山门,抬头见门上高悬敕额金书,正是开国太祖亲授的匾额,转过影壁,从穿堂进入内院,应笑一面走一面左顾右盼,只见墙院外山群环绕,殿阁内香炉生烟,道旁有青松翠柏,透过林荫可见道众修行,与市井俗户大有不同,是个清幽的府地。
不一时到了三清殿,见有个须发如银的老先生盘坐在香坛前,身穿青灰色的道袍,手里横托一柄拂尘,应笑看时,只觉得这老者慈眉善目,气质出尘,与他身后的三宝天尊极为神似,不像世上人,倒似天外仙。
方泽芹在门前行拜礼,应笑也跟着跪下,只听他道:“弟子方泽芹给师父请安。”便晓得这老人就是医圣门的门主鹤亭先生。
鹤亭先生略一颔首,看向应笑,微微笑道:“这就是你收的徒弟?”
方泽芹恭敬道:“回师父,确是弟子的徒儿,姓柳,名为应笑。”又叫应笑拜过师公。
鹤亭先生拂尘一甩,问道:“可取了道名?”
方泽芹道:“尚没有道名,还请师父垂赐。”
医圣门属归云道派,按字辈命名,传到鹤亭先生这一辈,是“虚空乾坤正”,方泽芹的道名为空定,号天长子,便依此顺推,为应笑取道名为乾兴,号云清子,有师徒相携互补之意,又吩咐随侍道童将其他三个师父请来。
道童领命去了,不多时,就见有二男一女陆续走进堂内,最先到的男子约摸四十出头,身材矮胖,生得一副白净面皮。那年轻后生浓眉大眼、意气风发,说话时带着山东口音,是个开朗的长大汉子,还未开口面上先带三分笑颜。最后到场的女子看着有二十一二岁,蛾眉明眸,粉面生春,一条绛红宽带将道服束起,她身材微丰,这一束腰肢纤细,更显得体态婀娜动人。
方泽芹与他三人见了礼,又叫应笑逐一拜见。因堂考将近,学生们从各地陆续赶到,有太医局荐来的斋生,也有民间良医。方泽芹一视同仁,将应笑与其他学生均安置在客馆里,未免他人怀疑泄题,考前避而不见。应笑自在静室温书习经。
因方泽芹首次开堂,名气不如师兄妹响亮,学生们不识他,都去投报老堂科,其中又以大师父的养生堂最为闹热,女学生则大多投了三师父的针科,只有二十来人因着新奇报了尚气堂,却不知只有内家修为高深的方泽芹才能教授门派独创的和气导引法,此为鹤亭先生私下授意,其他三徒全不知情。
临到秋后考期,应笑自是投报了金镞和气科,随同其学生们在场屋外等候,从清晨等到晌午,有道童出来喊她的名字,应笑被引入屋内,就见方泽芹手按名册,坐在堂前,两个门生左右相陪。应笑久未见到师父,心下一欢喜,忘了礼数,不等人叫便跑进门内,小声唤道:“师父。”
方泽芹道:“且住,退出门外,先行师礼,待我叫你时再进来。”
应笑见他面色沉肃,不似往常亲切,心里有些发慌,忙退回门外作揖礼,恭敬道:“徒……学生见过师……见过二师父。”越说声音越小。
方泽芹见了她畏怯的模样,心下疼惜,碍着两旁有人监察,只得板起面孔,按例问了姓名籍贯,叫进来验看福牒,在考校《素问》、《圣惠十方》等大义十道之外,还兼问《本经》、《脉经》等大义二三道,应笑早将经本温熟,不消多想即能一一作答。这堂考最看重的却不是经义,而是辩证下药与方剂调配。
方泽芹又出了试题十道,让应笑根据环境与疾病特点判断症候,应笑一听,可喜了,都是她誊抄过的病例,哪有不会的?这才领会到师父叫她誊录诊籍的苦心。策问过后当即发去后屋调配方剂,合药煎药,这些都是应笑做惯了的,自是得心应手。
方泽芹这一科考校极严,且偏重实践,连着九场下来,直至傍晚方才结束,二十七人里,试中者仅有五人,除应笑之外,有两个来自祁州药都,一个是济民局荐来的医员,还有一个据说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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