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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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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屋内,宗恪锁上门,他摸索着打开台灯开关。灯亮了,淡淡的光芒洒满房间,宗恪起身拉上窗帘,然后坐回到床边。
现在他安心了。
除了厉婷婷,没有人知道这个房间对他的意义。这里曾经是他的家,现在,却是他心灵的最后归宿,还好,他能留下这个地方来安置自己的心,否则,他简直没法继续活下去。
宗恪很明白,自己在白天的那些正常行为,不过是为了熬时间,他做的一切努力,只为了熬到夜晚,回到这里,让里面那个真正的自己暴露出来。
没人知道,这个据说“闹鬼”的房间,这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是宗恪心里的圣域。
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欢愉和真心,都悄悄储存在了这里,这个无人能进来的锁闭之处,能够开启它的,只有他一个人。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宗恪起身,拿起搁在床头的一个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一块,形状如打火机大小的燃香。
香是特殊药物制成的,通体紫红,有一种古怪的药味。宗恪取来火柴,点燃了一块紫色的香。
奇异的药香,渐渐弥漫在封闭的房间里。宗恪闭上眼睛,像运功一样缓慢调息,他能感觉到,空间里,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正在猛烈吸收着他的内力。
这香叫“返魂香”,是云舫之给他的。这位云家掌门,在进宫那天,见到宗恪的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想不想再见到阮尚仪?”
就这一句话,让宗恪打消了剿灭云家的念头。
返魂香是云家的密物,是专门用来召唤死者的,尤其是召唤刚刚去世没多久、与召唤者有过亲密相处的死者。
“但是这东西,对活人不太好。”云舫之说,“陛下想要见阮尚仪,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提供精力,返魂香只是一个媒介,召唤死灵不是简单的事,不“喂养”它足够的活人气息,它是无法现身的。
云舫之没有隐瞒宗恪,他说,他就是在借用宗恪的魂魄做这件事。因为宗恪和阮沅曾经共用七魄,尽管那七魄是假的,但毕竟是阮沅留在宗恪体内的东西。这样,比单纯只用返魂香的效果要好,死灵现形,会更加生动。
宗恪知道,如果此事告诉了宗恒,堂弟必定会强力反对,这种损害自身,只为见到死者的行为,无异于自戕。
而且他也明白,宗恒会产生担忧:云家这些鬼蜮把戏,难保不藏着害人的深机,如果云舫之心怀叵测,别有他意,利用这机会做点手脚,那怎么办?
宗恪原本也考虑过这些,但是在用过一次返魂香后,他也就不再考虑后果了。
香味愈发浓郁,返魂香已经烧了一多半了,宗恪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满是汗水。
他睁开眼睛,如意料中那样,那个幽蓝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是阮沅,栩栩如生的模样,一如他记忆里的那张脸,清晰无比。
她此刻,就安静地坐在他面前,两只手好好的叠放着,脸上是宗恪熟悉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像是里面含着千言万语。
看上去,和活生生的人毫无区别。
宗恪松了口气,微笑浮上了他苍白的脸,今晚,又是他们共度的一个良宵。
每一次,他呼唤出的阮沅的样子都不一致,有的时候她是慵懒的,斜靠在床头,有的时候她是顽皮的,跨坐在椅子上,有的时候她是忧郁的,悄然立于窗前。
也有今晚这样子,安安静静的坐着,像个教养良好的淑女。
这些都是宗恪记忆里的阮沅,都是借助回忆唤出的死灵,只是,他不能触碰她,她也不会开口说话,而只会倾听他。
因为这不是生灵,甚至不是真正的灵魂,只是某种蛊毒。它能够借返魂香完整现形,更多的原因,是有宗恪自身的精力在做支撑。
“……今天又和你表姐吵架了。”宗恪说,“我早就说,见了就吵,真见不得她。”
幽蓝的身影不说也不动,静静凝视着他。
“她是来替儿说情的。说来也怪我,对儿太严格。”宗恪停了停,继续道,“可我就是不高兴看她那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说:“或许我是不高兴儿和她那么亲近。阿沅,你也知道,这孩子几乎是我独自抚养大的,这才离宫几个月?就投靠了他妈妈。这小子,哼,背叛了我。”
烟雾明灭,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不过,那双美丽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他,像是充满同情。
“你也会更同情我,对吧?”宗恪继续道,“我不许儿玩滑板,他肯定很生气,往后,会更向着他妈妈,这我料得到。可是要我样样事情都依着他,那又成了什么样子?”
女性的影子不动,她安详的坐着,唇边笑意似乎更浓了。
“好吧,我知道你会笑我。”宗恪悻悻道,“说得好像和萦玉抢儿子似的。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真要让他在这宫里撒野,骑着自行车到处疯,到最后被那些大臣嚼耳根的,还不是我?他也该体谅体谅他老子才对。”
没有回答。
“儿变了,变得真厉害,现在都敢不听我的话了。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嘴仗要打呢。哼,想和他老子作对,他还嫩了点。”
宗恪说到这儿,深深叹了口气,他顺势躺倒在床头,歪着身子瞧着面前的影子。
“你还是很好看,一点都没变。”他喃喃道,“无论过多少年,我唤出你来,你都是这副样子,年轻又漂亮,这真好。”
宗恪像是着了迷般,目光痴痴凝视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你的青春能够永驻,阿沅,这是死神给你的恩惠么?”他小声说,“可我会慢慢变老,变成老头子,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到时候,你见了会害怕么?”
身影默默看着他,目光动人,清澈流转,却不回答他。
“今早泉子给我梳头发,发现了几根白发。”宗恪呆呆地说,“四十岁还没到,头发就要白了。”
早上,泉子发现他有白发,吃惊得很,他问宗恪,要不要拔掉,宗恪摇摇头。
他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到时候,难道要把满头白发都拔光么?
宗恪这话说得泉子很难过。
“也许你表姐说得对,我觉得痛苦,所以我就把他们都弄得很痛苦。”宗恪小声说,“可是,难道要我努力为他们营造幸福生活么?那个我可做不到。”
静谧的房间里,返魂香在默默燃烧,空气沉重而窒息,药物的古怪香味愈发浓烈,紫色的香料经过火焰吞噬,绝大部分都成了灰烬,香炉里,还剩下最后一点点火光。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痛苦,所以受不了他们的幸福。我知道萦玉爱着姜啸之,我是发了火,可我不是嫉妒,不,我早就不爱她了,我是不高兴姜啸之把这种事瞒着我。他不是一向都站在我这边的么?他要是喜欢别的女人,那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要去喜欢萦玉呢?这真让我不舒服。我大概……是见不得人家幸福,尤其是萦玉。”他扬起脸,凝望虚空里熟悉的爱人,“要是你还在我身边,你多半是会为他们说好话的,这我知道为什么萦玉她死了,还能活着回来,你死了就再也回不来?阿沅,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过了一会儿,宗恪又嘟囔着自语道:“阿沅,我这样子,你是不是会责怪我?”
没有回答。
“我很孤独,阿沅,这皇宫冷得像冰窖,我一个人在这儿,和死去没有分别。要是你能回来,那该多好!阿沅,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来?”
仍旧没有回答。
“阿沅……”
宗恪伸出手去,情不自禁想要触摸那幽蓝的丝缎般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到她的那一瞬,美丽的身姿,顷刻间支离破碎。
宗恪呆呆望着面前这一切,幽蓝的烟雾升腾起来,渐渐消失在虚空中……
他的手臂猝然垂落。
香,烧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因为厉鼎彦夫妇进宫来,宗时常就会去找外公外婆,他现在样子又变回古装,任萍说,难怪宗刚过去时不肯剪头发,他这样子确实好看。
“只可惜这身衣服,不方便活动。”任萍说,“穿这样的长衫,要怎么骑自行车呢?”
她这一问,宗就笑起来,他说他有专门的练功服,腿上是要绑着的。
“穿那样的衣服,怎么活动都没关系了。”
于是厉鼎彦就问,最近宗有没有继续练功,他点头说有。
宗恪给他专门加了腿上的功夫,这些,是他从前没有学过的,下盘的基本功,不是宗恪亲自指导,他拜托了禁军统领井遥。
井遥在教导赵王世子宗琰的同时,也来教宗。
一开始,宗不太适应练习腿上功夫,扎马桩这种基本功,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累得他两腿发抖。还有其它的踢打练习,结束功课,宗一提裤腿,小腿都是乌青的。
这些功课,宗从不抱怨,他知道自己基础不行,浪费了几年的时间,现在应该补齐。不然身体上下两端不平衡,腿上太弱,实战就会吃亏。
厉鼎彦看了外孙一套功夫练下来,他就笑着说,儿这下是文武双全了。
“甭夸他了。”厉婷婷白了儿子一眼,“昨天才被师傅用戒尺打了。”
任萍大惊,赶紧问打了哪里。
宗伸出手,白嫩的手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子:“只打了一下而已。”
“师傅为什么打小孩子?”任萍很生气,“怎么还有体罚啊?”
“你问问他。”厉婷婷哼了一声,“他自己干的好事。”
宗悻悻道:“……容师傅叫我背书,我看漫画,所以被打了。”
“你真是胆子肥啊!”厉婷婷恨铁不成钢,用指头戳了一下儿子脑门,“背书背到一半,老师出门有事,马上把书扔一边,看起漫画来!”
“可我没时间看漫画呀!”宗很委屈,“新番到手,总是看不了,我心里急呀!”
“难道就没别的时间看么?”
“上了灯就吃饭,吃完晚饭就洗漱沐浴,沐浴完了就上床睡觉,难道我要把灯架在被窝里看么?早知道我该带个手电筒过来!”
“那白天怎么不看?”
“一早起来就得练功,练完了功又得赶回书房听讲课,下午要习字,到点就得交功课,交完了功课还得去练腿,从练功房回来,人都死了一半了,歇息完了缓过劲来,又得吃晚饭了……我根本就没时间看啊!”
厉婷婷也没词了。
连载的漫画,来了新的,却放在一边总也看不成,这种事,连有克制力的大人都觉得痛苦,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厉鼎彦叹道:“这日子过的,比国家主席还忙。”
宗撇撇嘴:“国家主席看漫画可不会被戒尺打。”
“你啊,消停点吧。”厉婷婷嗔怪道,“现在是你外公外婆在这儿,你父皇碍于情面,才没拉下脸来责罚你,儿你千万别过了界,小心你父皇真发了火,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厉鼎彦和任萍在宫里住了半个月,只见了宗恪一次,那次俩老是跟着宗去看他练功,路上遇见了宗恪。
远远的,厉鼎彦就看见一个穿龙袍的男人在水榭和人说话,他身旁是泉子那几个太监,他面前说话的对象,明显穿着官服。
厉鼎彦就知道,那是宗恪无疑了。
既然路上遇见了,没可能再避开,宗恪见了两位老人,神情倒是淡淡的,没摆什么架子。只问了两句住得习惯不习惯之类。
离开时,厉鼎彦又看了那官员一眼,官员神色凝重。
出来时,他问宗,那是谁。
“兵部尚书柳秉钧。”宗耸耸肩,“南方似乎出事了。”
“出事?”
“嗯,楚州好像出乱子了,要打仗。”宗说得很平静,“知州向昶上书请兵,我父皇曾经考虑过亲征。”
楚州……那不就是元晟那些人么?厉鼎彦心绪有些复杂,他们夫妇和这群人,有着微妙的关系。
那晚回来,任萍就和厉鼎彦说,没想到宗恪长的是那个样子。
“你想他长成什么样子?”厉鼎彦哼了一声,“青面獠牙,头上长角么?”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任萍叹了口气,“说起来,他和咱家婷婷,毕竟夫妻一场……”
“你别做那个梦了。”厉鼎彦打断她,“他俩不会再复合了,他要真对婷婷好,就不会再把她关在漪兰宫那种地方。”
任萍沉默不语。
厉鼎彦想了想,叹道:“咱们也不能久住,这宫里,毕竟不是咱们呆的地方。”
他说得没错,这是皇宫,除了皇帝,就是太监和嫔妃女眷,他们夫妻俩在这儿,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
虽然厉婷婷和宗常来探看,虽然泉子和青菡也经常利用“职权”,从御膳房弄来美味的食物,请两位老人尝鲜,虽然这宫里也如厉婷婷所言,非常美,非常宁静,但,毕竟不是他们生活的地方。他们甚至不敢随便走动,怕走错了地方,撞见了嫔妃,不好解释。
于是一个月后,厉鼎彦终于和女儿提出,他们想回家。
厉婷婷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父母不是这宫里的人,生活起居各方面都不方便,他们年纪大了,要他们从头适应,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虽然万分舍不得,她也只能让他们回去。
任萍说,她也舍不得走,要是厉婷婷和宗能经常回来看看他们,那该多好。
厉婷婷苦笑,她现在连出漪兰宫都不敢次数太多,怕遭人指摘,没什么事,宗恪怎么会放她带着孩子回那边?
宗听说外公外婆要走,也十分舍不得,他要身边宫人找出好些东西,什么人参燕窝,丝绸玉石,都要他们带上。厉鼎彦苦笑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两个老货根本用不着,燕窝这东西,正该宗吃,他们吃了岂不糟蹋?
但是宗不依,一定要他们带上。任萍也只好收下。
厉鼎彦他们离宫的事,向宗恪禀明了,宗恪仍旧让游麟兄弟送他们回去。
当日,送别了外公外婆,宗看见黑洞渐渐消失,他的神情充满不舍。
“妈,我们难道不能经常回去看看么?”他忽然问,“一个月回去一次。”
厉婷婷苦笑,一个月回去一次?一年能回去一次就不错了。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她摸了摸宗的脑瓜,“你父皇不会准的。”
宗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四个才像一家人,父皇好像成了外人。”
这话,把厉婷婷唬了一跳!
“儿,这话可说不得。”她赶紧道,“传到你父皇耳朵里,他得大怒了。”
“我有说错么?”宗嘟囔道,“他就知道训我。熊晨的爸爸可不是这个样子。人家的爸爸都不是这样!”
厉婷婷哭笑不得。
“你好像刚睡醒似的。”她哼了一声,“睡了十二年,到现在,刚刚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这话,说得宗不出声了。
看儿子这样,厉婷婷又后悔自己多言了,本来父子关系就很僵,她还在这儿挑拨离间,她是生怕孩子没和宗恪翻脸么?
“他为你做得也够多了。”她低声说,“之前我不在宫里,不也只有他在照顾你么?再说,宫里到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皇子皇女,你父皇这是生怕别人威胁到你的太子地位儿,你所要求的那些,他现在还做不到。”
母亲说的这席话,让宗也泄气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低头拍着乒乓球。
“我没要求别的,我只要求他讲讲道理,难道这有错么?”他小声嘟囔。
“之前习惯他那么多年,现在却开始不习惯了?”厉婷婷叹了口气,“暂且忍忍吧,和你父皇闹翻,对你真的没一点好处。难道你想你的太子之位被废掉?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前那些被废的太子,后来都落得什么样的命运。”
“……”
“而且,我也不能再给你灌输这种思维了。”厉婷婷苦笑,“你父皇不高兴你现在这样子,他怪我把你教坏了,你要是真惹恼了他,他会下令把我关得更远,再不能见你。”
宗震惊地看着母亲,他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这是皇宫,儿,你父亲是皇帝,很多既定事实,咱们改不了。”厉婷婷柔声道,“硬要和它们撞,只会落得头破血流。撞一两回,它不发生改变,咱就绕弯吧,别把命搭进去了。”
厉婷婷这话,给了宗很大的启发。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能撞的地方,我还是要去撞。”
男孩倔强地说:“我不想变回原来那样子,我现在看得很清楚,以前我那样听话,像个木偶,那样不对也不好。我必须要让父皇知道我变了,他早晚都得接受这个现实。”
厉婷婷已经无言了,她都弄不懂,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一大套富有哲理的话来的。
她只知道,就现状而言,宗恪接受儿子的这些异端想法的可能性很小,被他气疯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然后,就在这时候,朝廷接到了楚州来的加急塘报。
楚州知州向昶被叛军所杀,楚州大乱,皖州玉龙关也丢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宗恪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极了。
昨晚接到玉龙关失守的消息,他一整夜没睡,今日在朝会上,又为了到底派谁去皖州征讨,和群臣争执不休。宗恪想亲征,但是所有人都反对,他们说这太草率了,天子出征不是小事,哪能说去就去的?
宗恪说好,你们不让我去,那你们提人选。但是几次推上来的人选,他全都不满意。在他看来,朝廷这次已经丢了面子,若不能一鼓作气,给予叛军沉重反击,那就只会更丢面子。
宗恪觉得目前的人选,都让他没把握。
散了朝会,回到书房,太子的老师,大学士容钊早就等在那儿,他把太子最近的功课拿给宗恪看,原来宗在他留的功课后面,画了一只船,船上还有五六个张牙舞爪的小人。
“从未有过,真是从未有过之事!”老头子气得白胡子一颤一颤的,“这么些年,太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未有一次在学业上有所懈怠。谁知这次从外面回来,就变成了这样!陛下,太子已经无心学业了!”
宗恪气得脸发青,他吩咐泉子,赶紧把宗找来。
孩子一进来,他就把本子扔在宗面前!
“你这画的是什么?!”
宗捡起本子看了看,他笑起来:“父皇不认得么?这是黄金梅丽号呀。”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功课后面画这些!”
宗低下头,嗫嚅道:“反正也写完了嘛……后面还有那么多空的地方,我随手画的。”
“不像话!太不像话!”容钊气得直哼哼,“太子,那是给你画乌龟的地方么?”
“那不是乌龟!”宗马上叫起来,“那是船啊!你什么眼神哪!那是黄金梅丽号!是路飞的船!”
“儿!”宗恪厉声喝止他,“跟容师傅就这么说话么?!”
“他怎么能说这是乌龟呢?!”宗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有哪一点像乌龟了?!我还把那个羊头画得那么像……”
“宗!”
宗恪的声音愈发严厉,宗不吱声了。
“不管是什么,该做功课的时候,你却画画。现在容师傅告到我这儿来了,你还想狡辩?”
“功课都做完了,前面都写了的,我只是在后面画了一艘船而已……”
“轮到你来顶嘴了么?”
宗仍旧觉得委屈,他小声嘀咕道:“我想出去玩,容师傅不让,那我只能画画了。”
“再这么下去,你也别念什么书、做什么文章了,就画你的漫画去,岂不轻松?”
父亲的声音很冷,宗不敢再顶嘴。
宗恪点点头:“我知道你不高兴,外公外婆回去了,没人陪着你玩,狗也锁起来了,不能陪着你疯,你现在腿好了,心也变野了,你自以为踩着滑板,速度比汽车还快,这宫里就关不住你了。那好。”
他转头吩咐泉子:“去挹翠园,把太子的滑板拿过来。”
宗的脸登时白了!
“父皇!”他叫起来,“儿臣没有玩滑板!”
“没有么?”宗恪眯着眼睛看着他,“昨晚有侍卫,黑灯瞎火被人撞倒,撞他的那个人就踩着滑板儿,你说那是谁呢?”
宗吓住了,昨晚月色相当好,他忍不住了,好说歹说,让绿爻替他隐瞒着,自己带了滑板出来玩,结果玩到兴起,转弯时没刹住,滑板冲力太大,对面的侍卫被宗撞了个跟头,他知道闯了祸,也不敢声张,抓起滑板一声不吭扭头就跑。
当时没人追他,想必那两个侍卫已经发觉是太子了。
他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被父亲知道了。
滑板很快拿过来了,宗恪叫人在旁边生了一盆火。
“嗯,你现在还学会了说谎,真是长进了不少。”他讽刺地说,“儿,我本想把这滑板扔进火盆里。不过想想,滑板自身很无辜。”
宗吓懵了,他看着那盆火,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想留下你的滑板,就给容师傅道歉,承诺往后杜绝这种不务正业的事。”宗恪说,“然后回去,罚自己一个月的习字功课你知道那是多少。”
“我没有错!”宗叫起来,“错的是容师傅!他说我画的梅丽号是乌龟!”
宗恪冷冷看着他,扭头朝着拿着滑板的莲子努了努嘴。莲子拿着滑板,迟疑地往火盆前走了两步。
宗噗通跪下了。
他哭起来:“父皇……”
“要么道歉,要么,烧掉滑板。”宗恪平静地看着他,“你自己选。”
宗流着眼泪,咬着牙,却一声不吭!
看他这倔强的样子,很明显是不肯道歉,宗恪点头:“莲子,把滑板烧掉……”
“……我错了!”
孩子这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宗涕泪交流,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我错了,容师傅……原谅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本来气冲冲的容钊,从宗恪叫人点起火盆时,就已经感觉不安了,现在太子当众给他道了歉,他也赶紧打圆场道:“陛下,太子已经道歉,此事,老臣也有不是,还是到此为止吧。”
看看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宗,宗恪点点头:“既然容师傅都替你说话,那就先这样。你起来吧。莲子,把滑板还给他。”
宗起身来,接过滑板,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儿,你最好记住,践踏规则会受到惩罚除非你受得住这个惩罚,否则,不要轻易挑战底线。”宗恪说完,看看儿子,又道,“在该写正经文章的地方画漫画,还责怪看不懂的容师傅,错在你;偷偷溜出来玩滑板,撞倒了侍卫,还撒谎不承认,错依然在你。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你母后,不管你多放肆,都能无限度的容忍你。儿,你自己下去想想吧。”
宗咬着嘴唇,眼泪如断线珍珠,半晌,才哽咽道:“是。儿臣……告退。”
孩子离开后,宗恪让其余人都退下。他的头有点疼。
自从宗的腿好了,宗恪的心事又多了一桩,懂事之后,坐在轮椅里的宗一直都很听话,对他的要求照单接受,从不提抗议,除了时常生病以外,几乎用不着他操一点心。
现在好了,病是不生了,却改了别的头疼方式。这孩子出宫一趟,回来从头到尾变了个人,顽劣不堪不说,还总是给他生事,数落他一顿,那双大眼睛里就满是不服气,要么就像今天这样哭个不停。
宗不乖了。
宗恪扶额哀叹,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么?他不是不明白,孩子总得经历这个阶段,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可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好么?宗恪暗想,自己本就心力不济,偏偏这小子还来添乱……
他知道自己做父亲有多不合格,他也明白,过去自己在宗身上犯了很多错,但是一想到未来日子里,还得不断和儿子这样“对抗”下去,一想到这漫长的天路历程,宗恪就想对天长叹。
他正头疼着,有太监进来报,锦衣卫佥事萧铮求见陛下。
此刻心情糟糕,宗恪实在不想见他,但他又找不出什么借口来,他知道,此时不见萧铮,下次找上门来的就是周太傅还是不要让事情升级为好。
果然,萧铮进来,和宗恪谈的就是派兵前往皖州的人选问题。
他也不同意宗恪的亲征提议,他说,此刻局势还没到亲征的地步,皇帝出京,光是带去的扈从人员,就得把朝堂给搞瘫痪,亲征一事,除非必要,否则不能提。
听他这么说,宗恪冷脸道:“那你们想怎么办?今天在朝会上提出的人选,难道你觉得很满意么?”
“臣不觉得满意,所以臣今次前来见陛下,就是为了提出合适的人选。”
宗恪扬了扬眉毛:“哦?你心里有合适人选?谁?”
“武功侯。”
这提议,让宗恪略感意外,之前萧铮还极力劝说他尽快铲除姜啸之的势力,尽快除掉此人,现在却一转头,提出让他带兵出征。
“觉得这样合适?”他皱眉道,“我以为你是担心姜啸之在军中势力坐大的。”
“臣是很担心,不过如今楚、皖的局势也不容乐观。”萧铮淡淡地说,“论打仗,能耐在武功侯之上的没几个,叛军需要的是一记重创。这种时候,用他出征最合适不过。”
宗恪听懂了,他冷冷一笑:“明白了,你这是让周处上山杀虎、下海屠龙的主意,对吧?”
“陛下言过了。”萧铮甚至微微一笑,“臣个人对武功侯毫无恶意,甚至有几分敬佩。不过,敬佩归敬佩,武功侯对大延社稷的危害,的确不亚于周处。”
宗恪摇头:“他此刻不方便出征,太傅夫人病重,姜啸之最近都不来上朝了,每日在养母跟前伺候汤药,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他出征?太不近人情。”
萧铮苦笑起来。
“陛下,太傅夫人病情时好时坏,已经两年多了,崔太医也说过,眼下暂时无忧。此时国家有难,武功侯又怎能只顾自家老人?陛下若要他出征,他必定会同意的。”
宗恪不说话,他明白,希望姜啸之出征的那些人里,甚至有周太傅。
这个老头子,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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