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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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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安。
易潇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剑柄,准备拔剑。
“殿下。。。。。。何必拔剑?”初代城主笑意不减,方圆数里的滔天黑焰,凭空生出细碎的冰晶,冰火两重,互不相让。
易潇平静说道:“将死之人,未死之人,已死之人。。。。。。被遗忘的,还记得的,不该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世上真的有轮回。”
初代城主面色如常,轻轻嗯了一声。
易潇继续说道:“鬼门关。。。。。。是一间。”
初代城主笑了笑,不置可否。
“彼岸。。。。。。也是一间。”
“六道轮回,六间轮回。。。。。。黎民百姓的佛龛里供着佛陀菩萨,道观里奉着道祖圣人,有信仰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真的相信,会有这种东西。”易潇眯起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那些被你送到彼岸的人,与死在了这里有什么区别?”
初代城主温柔说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我拔剑的理由很简单。”易潇双手先是压下剑柄,剑气压得江面四周溢出,沸腾黑焰淹没冰屑,轰隆隆滚雷反复,缭绕如龙,气势磅礴,站在江中心的莲衣年轻殿下轻声说道:“我不想死,也不想去彼岸。”
那柄因果被完完整整按了下去。
整座淇江吞下因果之后,江面骤然被染黑,一只大手破江而出,瞬间攥拢悬浮在江面上空不高处的那只小船。
天地摇晃。
日月颠覆。
无数剑气从江底倒射而出,斗牛之姿,龙光飞溅,因果剑气滔天大作,易潇一路所修之术,尽数叠加在剑气之上,红莲花开,白鲤跃出,苍莽两条龙蛇蛰浅江底,最后探出巨大头颅,将攥拢小船的漆黑巨手吞下,幽幽眸子俯视着整个淇江。
接着缓缓下沉坠落。
那只小船原本悬停在江面上空十丈左右。
两条伴生而出的剑气龙蛇,合二为一,吞下小船之后,头颅缓缓下沉,至十丈高度之时,“哗啦”一声破裂声音,鳞片横生的龙颅被撕裂开来,并非是有外力作用,而是自身下坠,有某样无比坚硬的物事撞破了内面。
那只小船仍然悬浮在十丈高度。
失去了剑气加持的龙蛇,头颅破开了血口,漆黑的剑气火焰从血口之处大块大块的抛洒开来,淇江江面一阵喧嚣,那条巨大龙蛇惨然跌落,轰然溅起无数水珠。
易潇面色凝重,看着那层小船外包裹着淡淡的风霜雪白。
初代城主面容不变,温和说道:“我这一次,仍然不是为了殿下。。。。。。而是要送这枚佛牌去彼岸。”
“那位地藏王菩萨靠着转世之身,准备走上无漏的证道之路,按理来说,我应该要送走他。。。。。。”初代城主轻柔说道:“但他的这一世,修成无漏,已成定局,彼岸容不得他。那位菩萨要守鬼门无量劫。。。。。。宁愿生世寂灭,我除了佩服,便只有佩服。”
易潇眉尖挑起,听到初代城主这话的意思。。。。。。佛门当中六神通,最难修得的,便是漏尽通。
漏尽通,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而得漏尽神通之力。??
修得无漏,便是修得长生。
青石。。。。。。要镇守鬼门无量劫?
初代城主看着这枚佛牌,喃喃说道:“能制出这枚佛牌,便是六大神通,已开了五门,那位菩萨的业力将在这一世抵达圆满。。。。。。超越众生。他修行闭口禅,守住六界的秘密,便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即可破境。”
船上的初代城主认真望向易潇,道:“殿下。。。。。。恕我不能将佛牌给你。你追寻至此,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答案。”
“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答案。”
。。。。。。
。。。。。。
当年的风庭城,万剑出庐,群雄毕齐,即便齐梁的十九道武林再是昌盛,也比不上六年一度的剑酒会。
而现在的风庭城。
寒风吹过,被攻城锤凿穿的巨大城门缺口,挂着零零碎碎的尸块,冰冻的骨屑,断为两截倒地插在冻土之上的大旗,在北风当中摇曳不止,冰凉的尸体失去了温度,也失去了意识。
攻破风庭城,并没有借助大修行者的力量。
原本可以赶来驻守风庭的钟家子弟,被拦截在风庭城线外五十里,导致了齐梁破城的无比轻松,比起天狼王城的那场苦战,所有人都松下了那么一口气。
距离易潇离开前线,已经有十七天。
南北大战开始了一个多月。
攻破了风庭城,这场战争,注定不会漫长。
依旧是坚决的屠杀命令,风庭城负隅顽抗的抵抗了齐梁的北伐之师,在三九天的大寒天气之下,满城火光,夜色迷离。
焚烧尸体的火焰嗤然升空。
翼少然,萧布衣,齐梁的几位神将,注视着远方堆叠尸体的巨大火堆。
“北关和东关的人马快要赶到了,接下来会是一场硬战。”翼少然深吸一口气,道:“但他们拦不住我们,只需要抗住压力,一路北上,后方部队越打越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抵达洛阳!”
萧布衣环顾一圈,他幽幽吐气,问道:“易潇的消息。。。。。。传过来了吗?”
负责统领情报的几位神将摇了摇头。
“兰陵城的天阙,被易潇杀了许多人。。。。。。安乐王府的王妃黄素被敕免,押下囚牢,由七大家看管,殿下离开兰陵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齐梁一位新晋的神将说道:“那一日。。。。。。淇江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异样,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布衣沉默不语。
为何去了如此之久,还不回来?
他抬起头,望向苍穹,地上的血雨腥风,波及不到天上的日月星辰,星海湛蓝干净,微微皱起眉头。
自己的弟弟,已经是当世无双的大修行者了,自己何必再去担心?
“殿下!”
远方有一个七大家的子弟高声而喝,他骑着快马而来,一路喘息,最后将一封叠的整齐的信纸送了上来。
“是小殿下送来的。”
萧布衣下意识擦了擦沾染血污的那双手,拆开信谏,里面写着平淡的几行字。
“吾兄勿恼,诸事平安,一切尚好。”
“或去雪域一趟,此行不会太久,却不容耽误。”
“待到齐梁大旗入洛阳之日,吾亦入洛阳。”
“——易潇。”
合上信谏的二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酸乏尽数消去,他睁开双眼,眸光冷冽。
大魏的北关,东关,铁骑,列甲。。。。。。还有多少阻碍?还能有多少阻碍!
他只知道,洛阳城距离此地,大约千里。
不过千里。
千里而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引路人
苍莽大雪,有一座孤城荒墟。曾经屹立极北的风雪银城,如今破败无人,雪原上有一道孤独的莲衣身影,衣袍被大雪吹满。
他缓慢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天地之间掠过,一道饱满而有力的直线划过,撕裂空间,将风雪撕开了一条细碎的口子——
“刺啦”一声。
天地一长线,“因果”撕破的口子当中,渗出了比风雪还要寒冷的气息,阴气扑面而来,剧烈吹动易潇的两鬓,将两鬓黑发都染得雪白。
易潇眉眼当中有一抹凝光,他双手扶住那条长线,缓慢而坚定的施加力量,继续撕扯,漆黑的因果剑气缭绕指掌,风雪与掌心剑气如风雷碰撞,迸发出尖锐声音,就在这般不相上下的对抗之下,那条长线被越来越大,最后可容纳一人进入。
那道莲衣身影掠入了映月小魔境。
接着大风再过,雪原之上,便空空荡荡。
唯有雪嚎。
。。。。。。
。。。。。。
原本是,三塔一殿,红月高悬。
如今高塔已经坍塌,大殿土崩瓦解,悬挂在小魔境上空的大红月,被剑气击碎在地,铺撒汪洋。
易潇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的就是一样东西。
慕容的神魂。
当初在洛阳之时,他清楚的感知到了,风雪银城城主的袖袍当中,有着自己母亲慕容的一缕魂魄。
三道魂魄,一缕在臂弯的白巾当中,还有一缕在天极海,剩下的,便在此地。
映月小魔境是一处独立的小世界,但寻找起来并不算费劲。
从坍塌的三座高塔开始寻找,易潇以剑气开道,掀开被石块压倒在地的暗室,三座高塔当中,被银城城主当做香火的那些“人”,身体并没有随这段岁月的流逝而变化,他们不像是死去,更不像是活着,浑身布满了青霜,像是被蛛网裹覆着的傀儡,面容惨淡,瘦骨嶙峋,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太虚相控弦之术天下无双,这些人。。。。。。与其说充当风雪银城的香火,不如说,都被炼成了干尸。
易潇一剑一剑挑开废墟上的石块,砖片,并没有选择用魂力去探查,眼见为实,他有时间,要亲眼确认没有遗漏,才肯去向下一处。
三座高塔之后,便是那座大殿。
大殿已塌,十根巨大的图腾石柱,显得荒凉而突兀,这些石柱的高度不一,有些已经塌了一大半,有些还保存着大部分的完整,只是裂开了一些不规则的龟裂裂痕。
易潇走在荒芜的大地之上,看着十根印刻着凶兽的大柱。
山海经排在前十的大妖。
每一只大妖,都有翻山倒海的大威能,即便比不上众生之境,也应该是巅峰大宗师的战力级别。
“这些殿柱当中。。。。。。有着它们的血液。”易潇手持触摸着一根巨大的殿柱,那根殿柱之上,烙刻着惟妙惟肖的白虎雕纹,随着小殿下指尖的触碰,这只白虎的毛发越来越盈亮,眸子间的那抹色彩几乎要飞扬起来。
“当日风雪银城城主,要修行西域长生法,便集齐了这十根殿柱,九种血液,只差一种。”易潇抿了抿唇,他能够感应到这十根巨大柱子当中蕴藏的威能,殿柱当中还有一些血液残余,当初的银城城主距离那一步大圆满还差了些许。
西域长生法。
这五个字在此刻落在易潇心间,竟然有些沉重。
齐梁的天阙便一直在研究天阙长生法。
根据黄素所说,真正研究长生法的,乃是自己的老师,而唯一有可能实现的,就是西域大君的方法。
以足够强大的人身,与妖族的血脉融合,上苍造物,各有长短,人类的灵长,妖族的体魄,当二者融会贯通,合二为一的时候,诞生出来的新生命,是否就是长生?
大殿当中并无魂力存在的气息。
易潇继续向前走去,风雪大殿之后,便是一座并不算大的后山。
后山的山路,两旁被霜雪冻结,看起来一片安详,并没有丝毫的受损痕迹。
易潇眯起双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自己与银城城主交战此地,竟然没有发现。。。。。。殿后,还有一座后山?
这里隔绝了所有的魂力探查。
易潇捂紧了自己小臂上的那条白巾,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后山的山洞当中走去。
走入黑暗之中。
易潇一路向前走去,他的两旁,山洞似乎变得无尽之长,一间又一间的牢狱石室,开在山侧,这里似乎囚压了无数的罪人,只是囚牢的大门早已经破碎。。。。。。似乎有人已经来过了这里,并且放出了映月小魔境内囚压的恶徒。
易潇忽然心生不祥预兆,他小臂的白巾终于有了第一次的拉扯,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不断向前走去。
不断的黑暗,不断的前进。
两旁是破碎的石室牢门,空荡的狱室,幽幽的阴风。
直到最后——
最后的尽头。
石门紧闭,白巾的拉扯没了动静。
易潇推开屋门,刺目的白光涌了进来,他眯起双眼,迎面灌来的大风吹得莲衣向后翻滚如浪,双脚扎根,双手扶住石室两旁。
他终于看见了最后那间石室的景象。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雪原。
雪原上,林林总总远去的背影,有巨大的凶兽,有矮小的人类,有飞在空中的猛禽。。。。。。他们在视线外很远之处,像是抵达了世界的尽头,仿佛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巨大的白猿缓缓回头,鼻子喷出的白气嗤然如箭,它的肩头,坐着一个双脚鼓荡的白蓑少年。
天地之间,有一条漆黑的黑线。
易潇知道这条黑线。
剑宗明一人镇守鬼门之前,天地出现了很多这样的黑线。。。。。。他本以为,所有的黑线,全都消失了。
曾经的风雪银城,是一片漆黑之城,所有的黑线,都围绕着这座城池出现,而没有人知道,黑线最核心的地域,就在银城小世界的后山当中。
最后一间石室。
最后一间牢狱。
这里囚压着的,不是任何一个罪人,只是一道黑光,那一条黑线无比宽敞,犹如一面黑色瀑布悬挂穹顶,垂落此地。
有人比易潇先来到了这里,打开了映月小魔境所有的牢狱,带走了所有的罪人。
易潇推开了最后的那间石室。
他来晚了。
但来得不算太晚。
于是他看见了那个人。
是自己的老师。
雪原之上,有一道声音响彻,无比洪亮!
“源、天、罡!”
。。。。。。
。。。。。。
白蓑少年坐在白猿肩头。
那道声音并没有使他身旁如山海一般磅礴的身影停滞一丝一毫。
他只是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易潇,并没有继续多看,而是移回目光,轻声对着身下开口:“你不愿意走了?”
斗战白猿的身下,有一道渺小的人类身影,在这道声音传出之后,浑身开始颤抖,整个人的魂念,迸发出了强大的抗争意识,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开始一道一道的崩碎。
白蓑少年低垂眉眼,无所谓的笑了笑。
那个女子竟然挣破了这道枷锁。。。。。是易潇带着的那条白巾缘故?那条白巾似乎有着无形的唤醒能力。
源天罡喃喃说道:“由着你吧,反正我们总是要在天极海再见面的。。。。。。祝你和易潇这一次见面愉快,也祝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活着。”
说完这一句话,白蓑少年笑了一声。
他拍了拍斗战白猿的硕大头颅,那头如山一般的巨兽身躯蓦然一震,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所有的身影都开始了更加快速的前进。
大地震颤。
雪原之上,唯有一道身影没有再前进,而是转过身子,如山如海的队伍离开了雪原,她转身之后,背离而去。
慕容看着远方,打开的那扇石室之门,有一道黑色莲衣扶门刹那,大喝一声,接着飞奔而来,漫天剑气滚动,无数黑线掠向自己,接着掠过自己。
因果剑气递出,万条黑线凝成一剑!
坐在白猿肩头的源天罡耳旁嗡然一声,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向后摆了摆赤红羽扇,滔天朱雀虚炎在空气当中席卷开来,与剑气长线相撞之后,两两相焚,最后都化成虚无的灰烬。
尘埃散尽,灰烬漫飞。
斗战白猿最终走进黑线当中,如山海一般的影子全都走入那面黑色瀑布。。。。。。此后,山海不可见,人间不可寻。
易潇追着再度递出一剑,因果沸腾切斩而过,黑线却不受影响,那一面漆黑的瀑布,被因果斩上一剑,并没有丝毫的波澜。
本身就是深渊,又何惧深渊?
大黑暗剑递入大黑暗当中,无从所去,无从所归。
。。。。。。
。。。。。。
“那是鬼门。。。。。。也是黑暗。”
雪原上的白衣慕容,看到了那道捆缚在易潇小臂上的白巾,轻柔笑道:“所有迷失的魂魄,都要去往那里。。。。。。世上有光就有黑暗,而即便光熄灭了,黑暗也永远相存。这道魂魄被关了太久,当指引者来临的时候,所有的魂灵。。。。。。都会随他而去。”
慕容的目光有些复杂,她说道:“源天罡行走在历史当中,他活了无数年,有着数之不清的身份。。。。。。始符大世的儒道圣人,巨鹿亥下的战争谋士,齐梁立国的无双国师。。。。。。”
“如果说,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本书,那么他像是一个书里的路人。”
“更像是指引着历史前进的。。。。。。引、路、人。”
第一百九十章 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穿过茫茫的风雪,插满大旗的赤土。
天边的长风浩荡。
黑夜破晓,黎明将至,我走遍山河大海,沧海桑田。
千百年来,尽是孤独。
春去秋来,酷暑寒冬,走到今日,黑发白头。
我行走世界的边境,送走迷失的魂灵。
我站在历史的尽头,为世人敲动丧钟。”
。。。。。。
。。。。。。
泛黄的书页上,刻着寥寥的几行字,翻到最后一页,老人便不再出声,他的双目早已经浑浊,看不清事物,粗布麻衣在黑暗当中无风自动,缓缓飘扬,枯瘦的双手伸出衣袖,攥紧泛黄的书页。
他站在黑暗当中,缓缓抬起头来。
“师兄。”
有一道巨大的影子缓缓撞破黑暗,如山一般的轮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澎湃的大海,此刻缓慢停住,坐在白猿肩头的白蓑少年,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枯瘦老人,面色并没有丝毫波动。
站在黑暗当中的老人,轻柔说道:“隐谷自始符年间开始传承,下九流的术法分散至今。。。。。。除了你我二人以外,便无人能够通学全部。”
“我这一辈子,没有想过会活得如此之久。。。。。。拜师兄所赐,我在京都学到了很多东西,亲眼看到了这百年来的生死更迭。”
老人攥着泛黄的书页,笑了笑,道:“佛道儒三教破灭,大秦被师兄颠覆,西楚高楼起,西楚大厦倾,再到现在。。。。。。”
坐在白猿肩头的源天罡双手撑在背后,平静俯瞰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大君也好,霸王也好,这个人的名字叫‘易潇’,王府世子,青楼小厮,落魄书生,都是他。”
“这一世的齐梁小殿下,也是他。”
“师兄既然有了那株长生草,何必要再去谋划,费尽心机。。。。。。众生是棋子,焉知我们不是?”
坐在白猿肩头的源天罡轻声说道:“她拔不出陆沉。故意的。”
老人笑了笑,低声道:“所以师兄还是要他死?”
“没有人会死,我所做的一切,只会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回到最好的那个点。。。。。。生死病痛,都不存在。”源天罡平静说道:“为此付出的代价,并不重要。”
“师兄你总是这样。。。。。。让人觉得钦佩,可无论怎么看,你都是孤独的人,京都的时候,你就没有朋友。”隐谷谷主深吸了一口气,他手中的泛黄书卷开始嗤然生烟。
隐谷天象卷。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本以为我是。”
源天罡摇头说道:“我不需要朋友。还有。。。。。。我们不是一类人。”
“是啊,你不需要朋友。”手握隐谷天象卷的老人,气势开始缓慢升腾,他笑着说道:“瞎子也好,老安也好,还有我,我们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源天罡无言的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们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老人咧了咧嘴,微笑问道:“他们。。。。。。去了鬼门,还有出来的机会么?”
源天罡没有回答。
鬼门有那个男人镇守,一人独坐鬼门关口,一剑独孤盖压大千生灵。。。。。。去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出来了。
“我明白了。”
隐谷谷主深吸一口气,他的胸膛微微鼓胀,两鬓灰发飘溢起来,气机膨胀,整个人不再衰老,而是逐渐重回巅峰,九大家的杂书从袖袍当中滚出,犹如雷光,一团又一团。
儒道交融,九流汇聚。
不再衰老的隐谷谷主笑着问道:“师兄送走这批魂灵,是想要压住鬼门门后的剑宗明?”
源天罡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师弟,知道了他为何此刻要拦在自己的面前。对于这个心存死志的老人,也是自己一路走来,直至如今,最后的同行之人,源天罡知道,今日之后,二人就要分道扬镳。
他的心境并没有更多的波澜,只是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再多的人也压不住他,图一个心安而已。”
这一批魂灵已经足够强大,单单是自己座下这一头被困索在映月小魔境的斗战白猿,便是西域大君当年麾下的初代妖王,几乎可以媲美众生境界的大修行者。
源天罡看着自己师弟,木然说道:“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拔出陆沉。”
隐谷谷主已经回到了中年模样,他的灰发重新飘黑,枯瘦的手臂有了光泽,九流之术已经融成了一个巨大的转轮,在他背后流转不止,生生不息,炽烈的雷光在黑暗当中沸腾迸溅。
“那株长生草不愿意帮你拔剑。。。。。。所以你准备自己来?”隐谷谷主的道袍浮现紫金色的条纹,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将粗布麻衣渲染一层银色,熠熠生辉,仙风道骨,逼人难以直视:“但是。。。。。。凭什么呢?”
你凭什么拔动那柄剑。
若那株草不愿意帮你,你凭什么可以自己拔动那柄剑?
源天罡叹息一声,说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人力有时尽,若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便只能仰仗他人,若他人不愿意助我。。。。。。我便只能靠自己了。”
道袍飞扬的中年男人瞳孔微缩,他有些明白了坐在白猿肩头的师兄的意思,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你要。。。。。。取走那部书。”
并非是疑问句。
而是陈述句。
他手中的隐谷天象卷已经化为炽烈的文字,流淌滚动,围绕在身边,儒道两家的蝌蚪仙文化为护身的罡风,缭绕不息。
隐谷之所以可以列出不漏的天榜,便是因为天象卷,可以预测吉凶,看到未来。
更是因为。。。。。。隐谷的天象卷,本就是浮沧录的一部分。
坐在白猿上的少年不喜也不悲,说道:“你拦在这里也好,省的我去找你了。”
中年儒士沉默了很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里尽是解脱。
他笑道:“你要杀我。”
这一句的语气也并非疑问,而是直抒。
坐在白猿肩头的少年低垂眉眼,没有回答。
隐谷谷主背后的转轮越发流淌炽烈,他已经不再是中年模样,而是回到年轻时候的模样,剑眉入鬓,英姿勃发,说话时候挺直脊梁,眸子里一片盛满的赤金光芒,一字一句重复问道:“你要杀我?”
源天罡点了点头,淡淡道:“我要杀你。”
“但杀了你还不够,我会去兰陵城,再去洛阳城,即便拿到了完整的那本书。。。。。。仍然不够。”坐在白猿肩头的少年揉了揉手腕,双手扶身而起,站起身子,白色蓑衣飞扬而起,他俯瞰着黑暗当中无比耀眼的年轻师弟,温柔说道:“我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为了拔出那柄剑。。。。。。我不会失败。”
九流术法从两袖倾泻而出,比隐谷谷主更快的融合在一起,不是轮转的模样,而是融化成为一轮漆黑的大日,幽幽浮沉在源天罡的背后。
隐谷谷主眯起双眼,喃喃道:“佛门的大日如来真经。。。。。。”
源天罡微笑不语,除此以外,袖袍再度鼓起,隐约的龙蛇声音沙哑如鼓点。
一道又一道的异象,在此刻的白袍少年身上绽放。
年轻的隐谷谷主目光有些惘然,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师兄。
“龙蛇相。。。。。。株莲相。。。。。。鲛狐相。。。。。。”
“这,这。。。。。。怎么可能?”
天相怎可后天栽培?又怎可共生一体?
白袍少年的眉心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纹,猩红而又漆黑的开口,一枚惨白的瞳孔幽幽转动,漠然的洞察着整个世界。
他亲口为隐谷谷主解答了真相。
“是吞噬相。”
源天罡摊开双臂,已经集齐的天相异象在两袖当中滚动。
从段无胤体内取出吞噬相,是他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
八大天相不能贯通,除非是易小安这般强悍的体魄,能够硬生生吸纳一个或两个,再往上去强行吸收,便会无比艰难,甚至可能功亏一篑。
但吞噬相。。。。。。可以作为最核心的枢纽。
十四宗师随剑主入风庭鬼门的时候。
林瞎子和安云昶为他送来了苏大丹圣的长生相。
穆红衣死在洛阳城的时候。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鲛狐相。
八尺山崩塌之后。
从易潇身上剥离了龙蛇相与株莲相。
银城城主本不该这么轻易的死在李长歌手上。
因为自己取走了她作为最后底牌的太虚相。
而凉甲城外,五千钟家子弟。。。。。。拿到最重要的吞噬相,所有的布局,就全部都完成了。
事有先后,轻重缓急。
棋局成型,便不必在意。
摊开双臂的源天罡,身前身后,大风骤起,黑暗当中,炽烈的光芒迸发开来。
这是他第一次以威严无比的声音开口。
“当八大天人相。。。。。。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再加上那部书,我就可以,完成这一切!”
整个世界震颤。
手持隐谷天象卷的年轻男人,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始符的隐先生,三大圣地的隐谷主人,身子骨开始缓慢的缩小,发出咔嚓咔嚓的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变成了一个孩童。
就像是源天罡一样的,永葆青春的孩童。
“师兄。。。。。。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孩童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攥紧天象卷,高高举起。
天地呼啸——
炽光迸发,溅出,漆黑变白昼。
源天罡平静望向他,说道:“我会替你,改变这个世界的。”
轰的一声。
再之后,便恢复了永夜。
黑暗当中,簌簌的骨灰湮灭,焚至虚无。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空荡。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逆臣、暴君
兰陵城的大雪夜,曙光照破云层。
空中楼阁上下俱静。
一个披着白色蓑衣的少年,走在空中楼阁的走廊上,他哼着轻轻的歌谣,声音回荡在楼阁四处八角,身形却像是一个幽灵。
守夜的士兵置若罔闻,任由这个白蓑少年从自己身后或是面前走过,面色毫无波澜。
那曲轻轻的歌谣声音,似乎没有其他人可以听见。
。。。。。。
。。。。。。
“淇水汤汤,有那过江儿龙王;
江湖沧沧,谁道浮沉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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