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浮沧录-第2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

    。。。。。。

    “淇水汤汤,有那过江儿龙王;

    江湖沧沧,谁道浮沉悲凉;

    北凉银城风雪苍,

    呜呼剑冢人间藏;

    看春秋十国,雄踞天下烽火狼烟旺,尸裹沙场,只剩北魏齐梁;

    滚刀儿江湖,点指生死酒剑赋诗狂,儿女情长,千古不变断肠;

    笑那佛道儒三教不过尘埃遗物;

    笑那古今雄主不过一抔黄土;

    笑那江湖来客命比蚁贱;

    笑那美人白发将军迟暮;

    可曾见,天帝射麒蠡、明月出关峡、一苇渡淇江——

    可曾想,举霞飞天界、沧海变桑田、一剑斩帝皇——

    呜呼苍凉,不见百年前诗卷剑气——

    呜呼荒凉,谁能醉卧沙场——

    呜呼凄凉,都付与浮沧!”

    白袍少年郎唱着这首极负盛名的曲子,声音婉转凄凉,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指尖沿路拨弄着越垒越高的雪层,最后停步在最高的楼层,指尖已经堆了厚厚一层雪片。

    源天罡握拢这堆细雪,他的面色有一些苍白,眉心似乎开了道极浅的伤口,或许是因为天相加身的缘故,他的身子骨看起来羸弱了许多。

    掌心嘀嗒嘀嗒落下水来,他就这么站在空中楼阁的那间屋子对面,唱完了曲子,最后等到掌心的积雪全部融化,当着门口两位高大甲士的面,轻轻敲了敲屋门,笑着问道:“陛下?”

    能听得见他声音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屋子里的老人。

    那间屋子里一片黑暗。

    白蓑少年推开门后,重新将屋门合上,原本映在屋内极长的影子,重新被黑暗吞没。

    老人的床头,原本有一盏老灯,只是灯芯已经燃尽,他懒得唤人再点,黑一点暗一点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不适。

    习惯就好。

    最重要的是安静。

    屋子里有嘀嗒嘀嗒的声音砸在地上,清脆砸耳,于是保持了许久的安静,便不再安静。

    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平静看着黑暗当中的那道瘦小影子,他从未闭上双眼,一直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于是黑暗当中,少年再度开口。

    “陛下。。。。。。我的陛下。”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在江南道,复苏的春风吹过年轻男人与少年郎的面颊,鬓发飞扬,披着白蓑的少年就这般微笑着单膝跪下,环抱羽扇,抬起头来,无比诚挚地承诺,将与自己一同奋战,打下天下半壁江山。

    铁骑飞扬,泥尘四溅。

    如今春去,冬来。

    人之大春已过,寿命之冬即将终焉。

    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轻轻说道:“你的模样,没有变啊。。。。。。我早就知道,岁月在你脸上,留不下痕迹的。”

    嘀嗒嘀嗒的声音不断。

    少年郎轻声说道:“陛下,容貌只是一副皮囊,所有人都会死,西域的大君会死,手持因果的剑宗明会死,摆渡淇江的初代城主会死。。。。。。我也会死。”

    萧望笑了笑,道:“原来你也害怕死亡?”

    屋子里一片沉默。

    源天罡似乎在想着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活得越久。。。。。。越不想死。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温柔说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一次来找我的原因?”

    少年平静说道:“是的。我希望您活久一点。”

    萧望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在感慨,他眯起双眼,喃喃说道:“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遇见。。。。。。你或许已经死了。”

    “我会找到第二个‘陛下’,我仍然会活下去。”少年的声音不带感情,道:“但没有了齐梁,历史发生了改变,我走不到这一步。。。。。。或许你说得对,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在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萧望笑道:“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知道我会遇见她,那么我就不会救下你。”

    源天罡沉默了,他摇了摇头,神情复杂道:“时间很难再重来的。。。。。。你不救下我,你也会死,我也会死。”

    “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可以正常的运转,日月星辰,一颗也不会少,日出日落,一刻也不会迟。”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面色不喜也不悲:“但我有时候想,我救了你,改变了中原大陆的格局,日夜交替并未更迭紊乱,兰陵城却得以将战争的时间线牢牢的控住,这一切并非归功于我,是你。。。。。。预见了未来的一切,指引齐梁每一步行棋落子。世界少了我,并非是什么不幸之事;而多了你,或许是一场灾难。”

    “好在。。。。。。你也有软肋。”

    萧望咧嘴笑了笑,道:“在我很年幼的时候,想过天上的仙人该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下凡了,铁骑能否征伐之?后来知道,能够以一抵千的沙场杀神真的存在,那些人叫做妖孽,叫做宗师,更厉害的,在一国重骑面前毫无惧色的,叫做大宗师,百年一出,世所罕见。”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面色如常,安静听着床榻上的老人絮絮说话,滴答滴答的声音逐渐变得缓慢,滴在地上,变得粘稠。

    “我一直握着你的软肋,一直感受着你的生命,我知道你超凡脱俗,也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兰陵城,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曾担心。”

    “只要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那么这根软肋,便算是同心协力的保障。”

    “今天你回来了。”

    床榻上的老人笑着说道:“你害怕我死。。。。。。”

    萧望轻轻拉扯自己的衣袍,干瘪的肌肤,轻轻跳动着轻微的频率。

    他的心脏快速而平稳的跳动。

    屋子里,只有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准确的说,白蓑少年衣袍下的那颗心脏。。。。。。与萧望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你我共用着一颗心脏。。。。。。我从来不曾后悔,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决定把生命分给你一半。”萧望低垂眉眼,轻轻说道:“我老的比其他人要快,心跳的速度也比他们要快上一倍。。。。。。现在看来,我得到的,又何止是他们的两倍?”

    老人笑着说道。

    “我拥有了整个天下。”

    。。。。。。

    。。。。。。

    源天罡抿紧了嘴唇。

    他目光里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

    没有人可以永远的活下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剑宗明可以持因果切断岁月的联系,可越累越多,最终无法切断,无数光阴降落一己之身,他会瞬间白发苍苍,化为白骨。

    长生,永生。。。。。。求不得,求不得啊。

    他活到如今,早就该是一具枯骨了,只不过顺着未来而走,一路人与他人共享生命罢了。

    这样的术法,称不上多么高明。

    但只需要找对了人,那么便可以一直活下去。

    萧望说完了这些,目光捉摸不透,他忽然说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曾做到。”

    黑暗中的少年木然说道:“慕容的三道神魂已经找齐了,两道在易潇手上,还有一道在天极海普陀山,三魂重聚,她便可以重新活过来。”

    萧望沉默无言,低垂眉眼。

    “还有呢?”

    “要不了多久,齐梁会攻破洛阳。”

    “还有。”

    “。。。。。。等到诸事成了定局,我会亲自出手,把萧重鼎送回兰陵城。”

    床榻上的陛下这才笑了笑,“你出海找了很久的长生药。。。。。。我知道,你早就找到了。外面一直在传,我生了重病,你并不在意。。。。。。可惜他们不知,我若是死了,你便要随我一同去死,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要心急如焚。”

    萧望轻声道:“可是我一念同意,你就要吞掉那一株长生药?”

    白蓑少年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源天罡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焦灼。

    “长生药化形,成人。。。。。。修行不易,是一条人命。”床榻上的老人,笑起来带着三四分的开怀,道:“你准备吃人啊?”

    萧望忽然收敛笑意。

    “。。。。。。源天罡,我手里握着半部浮沧录。”

    “所以我从不曾忘记,那株长生药的身份。”

    白蓑少年终于睁开双眼。

    轰然一声暗室迸发火光,萧望身旁的古灯无芯自燃,炽烈光芒照满空中楼阁。

    老人面色平静,字字如雷:“我不同意,你便无法害她性命。”

    源天罡的白蓑倒飞而起,他眉尖挑起如飞,眉心流淌鲜血,嘀嗒嘀嗒不间断的声音,原本不仅仅是掌间的雪水,而是顺延他眉心流下的血液一路蔓延。

    大雷音溅起一片猩红。

    床榻上的老人攥着匕首,抵住自己胸膛,声音平淡至极。

    “若是你执意要做逆臣。。。。。。”

    “那么,我便只能做一次暴君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零

    泛着猩红光泽的匕首,接触到老人的胸襟衣袍,锋锐无比的刀锋无声无息的割开衣物,刀尖抵在血肉之上。

    刀光在黑暗当中闪逝而过,握紧匕首的短柄,刹那发力,那柄匕首刺破肌肤,血液飞溅,幽幽点起的灯火被飞出的血液溅出一层淡淡的红光。

    源天罡收缩瞳孔。

    一抹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少年面色再也不能淡然,他一只手捂住胸膛之处,满面痛苦,跌跌撞撞向后倒下,噼里啪啦砸倒了一堆凌乱物事。

    老人面色如常,低下眉来,注视着自己。

    持刀之手不曾颤抖,缓慢在胸膛处抵行开道,最终。。。。。。开出了一个十字刀花。

    匕首锋利的切开骨骼,切着缝隙,看似无比顺利,实则有些艰难。

    床榻上的边沿已经有腥红的血液流淌而出,先是从匕首插入的胸膛伤口喷薄了那么一下,接着开始迅速蔓延,将纯白的床褥染得血红。

    因为病痛的折磨,还有黑暗的拘束,萧望的面容苍白而又枯槁,血液大量的喷薄了那么一下,像是刺出了一条狭小的瀑布,接下来便失去了继续喷涌的动力。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如此平静的完成持刀切开自己胸膛,剖出心脏。

    但是萧望自始至终,眉头没有皱过一下,唇间抿着极淡的笑意,完成了这件作品之后,便不再低眉,而是舒展眉尖,默默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儒士。

    萧望半个身子坐起靠在床头,双手扶在两侧,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液,不断带走他的意识。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

    源天罡轻轻的呃了一声,他有些惘然的抬起头来,望着萧望,看到了床榻上那个已经染成腥红的血泊,那柄匕首刺到了心底。

    感同身受。

    一刀穿心。

    生命极速的流逝。

    他并没有流血,但萧望的血液从胸膛外源源不断喷出涌出,逆十字的刀花,触及了两侧的肋骨,惨白的骨头被刷洗的惨不忍睹,滚滚鲜血带走了体温。

    萧望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保持着笑容,脑海里已是一片紊乱。

    屋子里仍然是一片黑暗,无芯自燃的灯火狂乱摇曳,两个人望着对方,冰冷的感觉袭入脑海。

    “我来过,走过。。。。。。现在我要走了。”

    “江南的春花,姑苏的大雪,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是我只需要待在黑暗中,这些美好的食物。。。。。。留给我的子嗣,留给我的千万子民,留给有缘的人,留给那些拼命拼搏的人。”

    “但不会留给你。”

    萧望的声音艰难从嗓子里流淌出来,带着一丝解脱的轻快,还有最后痛苦的欢愉:“我不会让你活下去的,未来是他们的,谁也无权插手。”

    这句话就像是风中的飘絮。

    他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散了。

    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少年儒士,面色涌起病态的潮红,他盯着床榻老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森然,一团又一团的巨大光芒在袖袍当中亮起,然后又黯淡,来回翻滚,整个人如同被大风裹起的草人,孤苦无依,最终痛苦嘶哑道:“萧望。。。。。。你这个,疯子。”

    老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双手扶在身侧,半靠床榻,微微阖眼。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一朵飘摇的白絮,从花 芯当中飘出,随大风浪荡天地,不知道落在何处。

    一生漂泊浪荡。

    “人生有八苦。”

    那朵白絮被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摘在了手中,他站在兰陵城的夜色当中,长袍及地,夜色如水。

    他背对众生,站在绝巅高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夜色当中,他缓缓转身,萧望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原来将死之时,真的会将一生全都回忆一遍。

    铁骑铮铮而来,呼啸而去。

    。。。。。。

    。。。。。。

    “生在八大国的乱世里,饱受浮沉飘零,是为生苦。”

    “如今华发生白,再难意气风发,终究化为一蓬黄土,是为老苦。”

    “劳忧成疾,苦痛心肺,每每不能入眠,是为病苦。”

    “六道轮回,因果报应,铁骑踏过的万里河山,碑下万千枯骨,入夜之后业力纠缠,梦靥中亡魂哭嚎,只等我入地狱吼舍身轮回,是为死苦。”

    “所爱之人尽皆离世,永生永世再难见面,是为爱别离苦。”

    “所恨天下不能合一,所愿之事皆生而难得,是为怨长久苦。”

    “只求此生平平安安,老来却鳏寡孤独占了两项,是为求不得苦。”

    “我愿我放得下所有荣华富贵,能够归去时候如平常人家,无数次扪心自问,却难以割舍,是为放不下苦。”

    “坐在这个位子上,行步如履薄冰,注定饱尝世间之苦。”

    年岁轮回,日夜不息。

    容貌老去,两鬓斑白。

    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

    像是有个声音在萧望的脑海里轻轻发问。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人摇了摇头。

    。。。。。。

    。。。。。。

    床榻上的鲜血不再流淌。

    老人不再呼吸。

    浸湿了的床褥,白与红的边缘,不再继续蔓延。

    无芯自燃的幽焰不再摇曳,火焰向一侧保持倾倒之姿,飞溅而出的点点璀璨火光,保持着将熄未熄的决然姿态。

    有血珠还在飞起,有血珠还在落下。

    它们全都静止。

    整一间屋子,所有的物事,全都静止。

    除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咕——咚。

    咕——咚——

    缓慢到了极点,却证明有人还活着。

    一只手扶墙,身子艰难站起的少年儒士,起身的肩头撞碎了两滴悬在空中的血珠,白蓑麻衣第一次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他的呼吸已经不再均匀。

    那张天塌不惊的少年面孔,也带着还未散去的痛苦之色。

    即便是鬼门关拦住自己的隐谷谷主,动用了隐谷天象卷,九流之术尽数倾泻,也不能让自己受到如此惨重的伤势。

    这床榻上。。。。。。

    被褥上。。。。。。

    还有地上滴落的,空中悬停的,是萧望的鲜血,也是自己的鲜血。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源天罡看着那个已经阖上双眼的老人,他咬紧了牙关,沉声问道:“活着。。。。。。不好么?”

    当然没有回答。

    老人的意识已经飘散了十之七八,在离开这个人世间之前,他回想了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死而无憾。

    活着没什么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死了反而更好。

    窗棂外的木质卷帘泛着淡淡的微光,屋子外照来了第一缕的黎明曙光,源天罡回头粗略瞥了一眼,他捂住心口的那只手用力再大几分,眸光里除了急迫,并没有更多的色彩。

    他必须要做出决定。

    是否要动用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业力。。。。。。

    那些业力,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动用的。

    用在了这里,便等于改变了未来。

    再之后。。。。。。后果便无法预料。

    少年咬了咬牙,盯着床榻上连笑容都逐渐松弛的老人。

    来不及了。。。。。。

    他别无选择。

    木质卷帘上泛着的微光扑闪一二,从屋外掠回长空,远方的大雪开始撤回,一线潮的光明随潮水退回黑暗当中。

    屋内,以源天罡为圆心。

    “叮”的一声,像是悬挂在灵魂深处的风铃轻轻敲响,然后扩散开来,所有砸倒在地的物事,破碎的开始重塑,回到物架之上,飞溅而出的鲜血,悬浮在空中的腥红水珠,纷纷倒流而回,殷红床褥上的色彩如冰雪蔓延,重新回到一片雪白的状态。

    萧望的胸口,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肌肉重组,骨骼再生,夹着那柄锋锐的匕首,如同重塑生命的盛大刀光,带着咔嚓咔嚓的骨骼重生之音,在逆着时间翻涌的灯焰烛火当中如蝴蝶翻飞。

    最后少年高喝一声,眉尖挑起,猛地抬起手来,那柄锋锐的短匕脱离萧望的胸膛,胸膛裸露的肌肤一片光滑,甚至连苍老的痕迹都看不出来,白得像是婴儿的初生。

    空中一声脆响。

    冷冽的刀锋飞入源天罡的手中,被他反手握住,重重插在一旁的木架当中。

    一声震颤。

    时间归零。

    。。。。。。

    。。。。。。

    屋子里一片寂静。

    老人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一切如初的屋子,看到了被插入木架的匕首,看到了那个站在木架一侧,一只手仍然捂住胸口的愤怒白蓑少年。

    源天罡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他的肩头,有一朵细碎的溅开的血花,永远的凝固在了白衣之上。

    萧望用力盯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过了很久,他笑了笑,声音沙哑,伸出一只手,指向了白蓑少年。

    “这是,我的血。”

    然后微微的停顿。

    萧望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凝固如羊脂的胸口,那里的伤势全然不复存在,被逆十字切开的血肉,如今雪白的像是新生的婴儿。

    他抬起头来,似笑未笑:“原来。。。。。。你也有愤怒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三章 鲜血史诗(一)

    兰陵城的这一夜似乎比其余时候要稍微长一些。

    守夜的长戟卫士站了一宿,照例等到太阳升起,并没有打开屋门,到了交接班次的时候,苏家那位大小姐身后跟着换班的卫士,从长廊的那一头出现。

    陛下现在很喜欢睡觉。

    所以他不喜欢见到光。

    他很想一直睡下去,不被打扰,守夜的戟士一般只以眼神交流。

    苏鲟打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两位高大戟士举大戟交错,遮住一部分阳光,身材瘦弱的女子,进门之后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黑暗。

    过了一小会。

    所有人都听见了屋子里女子的颤抖声音。

    “陛下。。。。。。陛下?”

    两位大戟士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僵硬。

    苏鲟在黑暗当中环视一圈,整间屋子并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她清楚的记得屋子里物品的大概摆放位置。

    片刻之后,苏鲟推开屋门,她看着兰陵城的阳光照在空中楼阁的栏杆上,冻结的冰晶雪花都已经融化。

    “陛下。。。。。。睡着了。”

    几位大戟士的面色无比难看,接着女子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惘然,继续说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陛下的生命体征,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像是回到了前些时候最健康的状态。”

    苏鲟摇了摇头,道:“像是一种深层次的昏迷,我不敢叫醒他。”

    苏家大小姐指了指身后,认真说道:“这间屋子,不许外人踏步,也不许有大声喧哗。。。。。。陛下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

    。。。。。。

    “殿下,东关的抵抗军抵达正面战场,我们距离洛阳还有六百里。”

    “殿下。。。。。。攻破北关驻扎军,还有七座城,我们离洛阳,只剩下四百一十五里了。”

    “殿下,洛阳的铁骑死守龙骧城,几位神将建议绕路,不要再走直线。。。。。。绕开这座城,我们会多花费半个月的时间。”

    “殿下,洛阳以北,轻安城,邀北关,雷霆城,出动了数量庞大的铁骑,已经南下而掠,倾举国之力,要拦腰截住我们。。。。。。这是一场硬战,我们避无可避。”

    当兰陵城的线报传到前线,大魏的赤土之上,萧布衣站在大旗之下,身材修长的年轻殿下,一只手攥紧大旗枪杆,将枪杆扎根大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去。

    远方是一望无垠的辽阔雪原,冻土坚韧,铁骑漫漫,所过之路,所行之径。。。。。。血染浸透,一层又一层。

    线报上,苏鲟拿着尽可能温和的意思,表达了陛下如今的现状。

    神魂,身体,一切安好。

    只是陷入了谁也不可知的昏迷。

    身后的青衣大神将觉察出了萧布衣的异常,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二殿下另外一只手将兰陵城的线报攥拢,褶皱的纸团被元气燃起,他目光平静,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扎在大地上的那根旗杆,耳边传来由远至近的大地震颤声音,寒风将大旗吹鼓而起,肆意飘摇。

    萧布衣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扶冠,一只手按剑,最后轻柔扭头对身后的翼少然开口:“准备迎战。”

    铁骑列阵。

    冰尘四溅。

    。。。。。。

    。。。。。。

    雷霆城内一片寂静,万籁俱寂。

    长夜至此,城内的驻扎力量空了一半,已经与前不久分出了第一批,洛阳的战线告急,敕令在四万里的大地上飞掠传递,整个大魏的四肢都运转起来,三十六城,被齐梁攻破了十一座,南域已破,西关的九座城池置身物外,坐壁观火。。。。。。不仅仅如此,还成为了添火的那一方。

    钟家的五千人铁骑被拦在风庭城外,导致了风庭一役的惨败,北魏庙堂已经开始凝结江湖中人,这些年洛阳打压江湖门派,致使如今无人可用,寥寥不多的几位江湖高人集结之后,不懂阵法,只能做一个沙场上独来独往的冲阵大将,对上齐梁的神将,大部分能勉强撑住不致落败,但几场硬战打下来,死伤的极快。

    战线拉长,全靠东关和洛阳的大军硬拖,北关的彪猛战力才得以南下,成为接手战线的第二批队伍。

    齐梁领军的萧布衣是一个激进派,他北伐的路线简单而又直接,就像是一柄出鞘要见血的剑,走出了一条孤绝而无畏的直线。

    行军千里,直抵洛阳。

    北原的王庭掠过了北关,这只带着野蛮狼性的侵略铁骑与江轻衣在拒西防线对抗交战,战事激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北魏内地。

    王庭的草原蛮子,无比渴望阳光和资源,黎青所打造的西关是中原同等地域面积下最难啃的骨头,公认的一块铁板。。。。。。但狼饿极了什么都吃得下,即便新藩王江轻衣打得他们节节败退,刚接触的几场攻防战,把漠北王庭换做兰陵洛阳任何一方,都算是元气小伤,可只不过隔了一小段时间,他们又像是疯狗一样扑了上去。

    西关想要攻入北魏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吞并了北原五大王庭的缘故,漠北的铁骑对凉甲城发起的几次进攻,动用的是当年作为对头的四大王庭,那些难以收复的旧部,或是无法同化的军人,作为第一批第二批上前送死的炮灰,为了更好的观察出西关在这场战争当中的战术和谋略。

    而漠北的几位尊者并未出手,神子与纳兰也只是保持着观察的态度。

    坐在漠北王庭首脑位置的,都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

    大先知在世的时候,教会了他们许多事情。

    王庭一直处在中原最尴尬的境地,每一次南掠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一次不一样,作为洛阳的友军。。。。。。他们得到了曹之轩的承诺,打下了西关,西关就是他们的。

    王庭的这拨人沉默又无声的观察着战争,他们想要西关,无论如何都要夺下这片土地,再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了。

    但他们更清楚一点,王庭拼命打,不拼命打,结果是迥然不同的。

    这场战争,打的时间越长越好。

    拖得越久,王庭的收益越高。

    。。。。。。

    。。。。。。

    雷霆城的城主府城头,有一个女子坐在屋檐上,她眯起双眼,身上的红袍被风吹动,天地大冻,喝下一口酒后,身子骨暖了许多。

    女子的面容上带着一些酡红,她看上去有些醉了,但眼睛里清澈无比,平静望着烟火缭绕的南方,心想着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荒唐的纨绔子弟彻夜狂欢,烟火庆祝。

    庆祝齐梁再下一城?

    还是庆祝大魏今夜过后,再添数万尸骨?

    柳儒士伸手去摸放在自己身侧的酒壶,并没有摸到,她蹙起眉头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面容煞是好看,熟悉而又陌生,蹲着身子拿过自己的酒壶,接着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柳儒士认真的瞥了一眼,那个黑袍女子很是年轻,服饰看起来简单,但气度绝非寻常人家,多半是大户出生,自己以前应当见过,脑海当中有些熟悉的感觉。。。。。。偏偏想不起来了。

    “我们以前见过?”她蹙起眉头,努力回想,却像是喝醉了酒,大脑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何时与这样的姑娘遇见过,于是她皱眉猜道:“是在。。。。。。洛阳的时候?”

    黑袍女子动作微微顿了顿,看向柳儒士。

    易小安笑着点了点头,扬起了手中的酒壶:“借我喝一口?”

    柳儒士并不讨厌这个姑娘,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方,轻声说道:“看到那里的焰火了吗?”

    易小安轻轻嗯了一声。

    雷霆城的城主府,能看到远方上空,一闪而逝的烟花,砰的一声,最后震碎,化作点点白光,烟气散去,回归寂静。

    “你来自洛阳,多半是哪个大贵人家,那个不知道在哪放烟火的人现在笑得出来,洛阳的权贵笑不出来。”柳儒士抱住膝盖,轻柔说道:“齐梁很快会打到洛阳城。。。。。。那个放烟火的人,到了那时候也会笑不出来了。”

    易小安低垂眉眼,喝了一口柳儒士的酒,轻轻说道:“是烈麝。”

    柳儒士嗯了一声,“北地最烈的酒。”

    她顿了顿,道:“你来这里,是找人?”

    易小安轻轻啊了一声,她笑道:“是啊,战争开始了。。。。。。所以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

    柳儒士看着自己身旁的黑袍女子,道:“战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