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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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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郡王一怔。皇上要赶路?

他与幕僚准备了一天的说辞顿时卡在喉咙里。

“可是大公主已在府里设了宴……”皇上过他家门而不入,若传了出去,他将立刻成为大宣笑柄。

明泉车里沉默了下,“郡王与郡王妃的一片心意朕心领了,待回程再来领用吧。”

话已至此,罗郡王也知再说无益,便让开身子道:“臣遵旨。”

太监又扯开嗓子喊道:“起驾!”

百官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道:“恭送皇上!”

一千帝轻骑旁若无人驾马自红帛上踩过。

百官中有几个胆大的,在帝辇经过时偷偷抬起眼睛,却见窗帘掀起处,露出一张冷若寒霜的玉颜。

罗郡王府。

瑶涓坐在帘子后,静静听着来人的报告。

“皇上未下驾辇?”

“未曾。”

“去的是什么方向?”

来人想了下,“马家镇。”

瑶涓点了点头,“去吧。”

来人也不多问,磕了头就走。

她静思片刻,转头对冬冬道:“让驸马把齐勇城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调查一下。”

戌时三刻,离齐勇城还有三百里的林子里。

明泉坐在软垫上,无聊地拨弄着火堆。

阮汉宸蹲在树上,警戒四周。

杨焕之和沈南风裹着毯子睡在车里,幸好明泉走时带了御医随行,这才让杨焕之这位老先生顶住了一路风餐露宿的奔波之苦。

帝轻骑轮班睡觉,留一半人分散在明泉周围的四面八方。这片林子此刻与皇宫一般固若金汤。

斐旭从车里找出两瓶酒,递了一瓶给明泉。

她轻哼一声,“你不怕朕又喝醉?”

“我看过了,方圆几里内没有茅房。”

她将酒放在一边,“朕不想喝。”

斐旭打开自己那瓶,喝了一大口,“可以驱寒。”

“朕不冷。”

他叹了口气,“一个人喝酒很闷的。”

“你可以找杨尚书。”

“他只会用酒瓶砸我的头。”

“沈南风?”

“他不会砸我的头,不过会收钱。”

“阮汉……”

她没说下去,只和斐旭相视叹了口气。阮汉宸的可能性比沈南风和杨焕之加起来还小。

“朕第一次发现,原来堂堂帝师并不讨人喜欢。”她话里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皇上若不是皇上,大概也很难找到喝酒的人。”

明泉板起脸瞪他,坚持没多久,又扑哧一笑,“帝师真是坦白得让人可气又可笑啊。”

斐旭厚着脸皮道:“这是一门艺术。”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你说……五十年后,我们还能不能一起喝酒?”

斐旭怔了下,转头看她。

明泉也偏过头来,乌黑的眼珠比夜空还幽深。

“呵呵,”他干笑一声,也仰起头,“那皇上记得不要下禁酒令啊。”

明泉嘴角一撇,笑道:“朕可不想帝师为了喝一口酒而流亡别国。”

“皇上终于明白自己掌的是天下生杀大权。”他欣慰道。

她眸光一闪,“斐帝师扯得有点生硬。似乎……话中有话。”

斐旭晃着酒瓶,“皇上多虑了。”

“慕流星之事一解决,斐帝师说的话就又变得高深莫测了。”她笑得不怀好意,“朕是不是该考虑再添条惊驾的罪名给他,毕竟,他曾甩了朕的门。”

斐旭辩解道,“是客栈的门。”

“总之是当着朕的面。”

斐旭无奈地摇头,“皇上还是把我关起来吧。”

“帝师如果真有此意,南风可以略尽绵薄之力。”沈南风笑着走过来,然后向明泉行礼。

明泉点头笑道,“又睡不着?”他这几日一直被杨焕之的鼾声困扰。

沈南风苦笑两声。

明泉把酒瓶扔给他,“斐帝师正愁有酒无伴,愿以一半月俸相邀,沈卿不如牺牲一下。”

看到斐旭郁闷的脸,沈南风笑得很贼,“臣,遵旨。”

未时过半,明泉的车辇终于出现在齐勇城外。

因有了先例,她特地派人叮嘱不准张扬。

帝轻骑被留在城外扎营,她则带了斐旭等人和几个御医混在百姓中悄然进城。

高绰君暂住在知府府邸,刘章建一早就候在了门外。从他得知当今圣上派人慰问高绰君时,便知道大事不妙,这位先帝的大内总管只怕还未失宠。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亲自把被打得遍体鳞伤,只剩一口气的高绰君从高家带了出来,并广招名医,用尽各种手段医治,期望皇上念在他事后苦心,能从轻发落。

信使回去后,他在家中惶惶数日,竟得到女帝亲自驾临的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脑袋上。

他立刻意识到高绰君在今上心目中的地位只怕不止宠臣二字这么简单。

这几日,他心里已做了最坏打算,妻妾们先被打发回了老家,子女们送至农家暂住,若真有万一,也可保住一点血脉。

明泉到的时候,刘章建正是愁容不展地坐在台阶上叹气。

“刘知府。”斐旭拍了拍他的脑袋。

刘章建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用眼神制止正要上前质问的衙役,朝明泉鞠躬道:“皇……”

“行了,”明泉不耐烦道,“先看人吧。”

刘章建连声道,“是是是,请请请。”

高绰君因身份特殊,所以特别安置在最清净雅致的别院。

明泉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两个丫鬟端着两盆血水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明泉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丫鬟小心地看了眼刘章建,见他没说话,才大着胆子道:“里面那位公子又开始吐血了。”

明泉神情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房间里六七个大夫正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都给朕出去!”明泉恼怒地一挥手。都是群庸医!

其中两个年轻的大夫还待生气地说什么,却被年长地捂住了嘴巴。

天底下能说‘朕’这个字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御医们不等明泉指示,就忙不迭地上前给躺在床上,面色青黄的高绰君诊脉。

明泉焦急地在旁边来回踱步。

杨焕之坐在桌边,脸色沉重。

高绰君虽为天下众多人不齿,但他却对这位行事正直、才思敏捷的大才子十分有好感。何况高绰君曾多次保下因直言不讳而触犯天颜的他。两人实是交浅言深。他虽理智上不赞成明泉私自出京,情感上却希望这位好友能渡过难关。

沈南风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斐旭,仿佛想从他平静的面容下得到什么启迪。

“如何?”明泉见御医的手离开脉搏。

御医互视一眼,同时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启禀皇上,高公公受伤太重,五脏六肺俱损,且已多天高烧不退,恐怕连脑子也烧坏了。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她抓住御医的衣领。

御医异口同声道:“请皇上节哀。”

明泉看着高绰君了无生气的脸,无法想象在一个月前,他们还曾一起坐在殿外哭,曾一起追缅先皇,曾一起站在乾坤殿里说笑……

而现在,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御医,你们和那群庸医有什么分别?!”明泉忿忿道。

“皇上,御医已经尽力了。”杨焕之劝解道。

明泉闭了闭眼,“不错,不能怪御医……”

斐旭脸色微变。

“刘章建!”

“臣在!”

明泉拂袖而起,“带路,朕要好好见见高先生的家人!”

“遵旨。”刘章建背上冒着冷汗。

巡奸

频州陶瓷甲天下,而高家陶瓷甲频州,因此高家虽不是频州首富,但民间威望之高,还在知府之上。明泉打发了刘章建,一路探访民情过去,才知道此言不虚。

沈南风随手拉了个人问路去高家,对方即竖起大拇指称赞,直道他好眼光,知道来频州找高家做生意。不过同时也语气怪异地警告他,带女人做生意会触霉头。

杨焕之瞥见明泉难看的脸色,急忙解释道:“频州崇工,男女之见难免偏狭。”所以罗郡王的惧内在当地引为笑柄,连父母教育孩子时都会谆谆叮嘱莫要以他为样。

明泉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却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正扯着差不多岁数的老妪头发在大街上溜圈,鼻子里还不停哼气。

老妪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捂着脸孔,踮着小脚在后面边跑边哭。

明泉怒然上前,一臂拦住老汉,“老丈一大把岁数,好大的脾气!”

老汉脚下不停,准备硬撞开她,却被阮汉宸拖住的胳膊,往后一拉,几乎踉跄摔倒。

他似乎这才发现明泉身后还站着几个男子,“老夫在巡奸,外地人让开!”

“巡奸?”明泉想起信使曾说过高绰君被游过街,心头火起,“大宣刑律,不得殴打妇孺,违者当杖责二十!”

“老夫不和女人说话,滚开!”老汉脾气比年纪还大,拼命抽动胳膊,偏偏阮汉宸手掌像钳子一样紧,分毫动弹不得。

“发生什么事了!”四周的人群开始围拢,一个看上去八十冒头、须发花白的华衣老者拄着拐杖,在几个年轻家丁的簇拥下走来。

张老汉顿时神气百倍,恶狠狠地将扯着头发的手放下,疼得老妪大叫一声,跪在地上。“三长老来得正好,有几个外地人拦着我不让巡奸。”

华衣老者眯着眼打量几眼后,道:“各位初来乍到,可能不懂本地风俗。巡奸乃是老祖宗传下来为了惩恶扬善而定的规矩,近百年来,连官府都不曾过问。这位张老汉六十年来身体健硕,从无疾病,却在前几天吃了他媳妇煮的鲫鱼后上吐下泄,险些丧命。这等谋害亲夫的恶妇,我们自当游街示众,也好让有此居心的宵小引以为戒,不敢以身试法。”

“谋害亲夫,其罪当诛。张老先生为何不报官?”连最稳重的杨焕之见了老妪脸上的淤伤惨状都忍不住动了气。

张老汉斜瞪着他,“老夫家事,官府有什么权力干涉!”

一句话说得连华衣老汉也变了颜色。明泉等人衣料华贵,仪态大方,他只一眼便晓得定是出身大家。再看他们句句不理官府,想必有些渊源。张老汉如此说辞,只怕会引来麻烦。

果见杨焕之负气道:“此言差矣!君无术则弊於上,民无法则乱於下。所谓人命关天,张老先生既然怀疑尊夫人有谋害之嫌,理当移交官府,由官府审理定案。若尊夫人的确居心叵测,应受律法制裁。如若不是,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老妪只是抽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齐勇城有我齐勇城的规矩,犯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插嘴!”站在华衣老者身边的家丁忍不住道。

四周百姓立时大声呼应,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威胁似的逼近几步,场面颇为失控。

斐旭等人小心护在明泉身侧,准备擒贼擒王,随时出手拿下华衣老者。

华衣老者眉毛一动,压下制止的念头,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家丁们见他默许,叫嚣得更大声张狂,不停口出秽语。

明泉等人脸色立变,却见阮汉宸松开抓着张老汉,反手接下一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鸡蛋。

张老汉一脱离钳制,立刻逃回人群中,大喊道:“打他们!”

顿时无数鸡蛋从四面八方飞过来。

阮汉宸和斐旭上窜下跳接个不停,还是漏了几个。砸向明泉身上的最多,但由于阮斐二人的保护,身上反而最干净。沈南风和杨焕之便没这么好运,脸上背上都挨了不少。

锵锵锵!

三声锣鸣!

“住手住手!”刘章建由衙役们拥着匆忙跑进来,见到满地的鸡蛋一楞,几乎没勇气抬头看明泉的脸色。

华衣老者的目光在他和明泉他们脸上一转,笑道:“没想到区区小事情居然惊动了刘大人,罪过罪过。不如稍后来舍下喝两杯水酒赔赔罪。”

刘章建立刻感到明泉看他的目光如火烧般灼烫,连忙道:“本官正在处理公务,高三长老有话不如去衙门说。”往日他也得了高家不少好处,只是眼下少不得弃车保帅了。

这还是刘章建第一次说话这么不客气。三长老顿时明了眼前这几个满身贵气的男女恐怕来头不小,“刘大人说笑了,不过是聚众闹事而已,在场几位的罚金,老夫替他们出了。”

此话当即博得一片叫好声。

明泉冷道:“高三长老?不知道你和高源丰是何关系?”

三长老被她轻蔑的口气激得火气一涌,冷笑数声,“好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想不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骗子说话口气居然比老夫还大。”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他心里已有即使对方是皇亲国戚,也要放手一搏的打算。若换了两个月前,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但上个月高阳王刚送了封亲笔书信,言辞间颇有招揽之意。论身份权势,平安郡王大势已去,静安王羽翼未丰,当今世上,除了皇上,便首数高阳王。有了他撑腰,任他多根深蒂固的氏族,也难撼动他一分!

刘章建脸色骤变。高家失势已成定局,他唯一希望的是不要连累到他。万一皇上盛怒之下,拿完高家出气还不够,想起今日说不定会再拉上他垫背。“三长老!”他转过头,背着明泉朝他打了几眼色。

三长老既然打定主意,便故意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还‘好心’道:“刘大人的左眼皮怎么跳个不停?不会又要发横财吧?”

明泉在身后哼了一声。

刘章建暗道一声完了。

“能遇到高家长老实在太好了。在下慕非衣,倾慕高源丰老先生已久,正想去府上拜访。”斐旭打破僵局,彬彬有礼道。

三长老脸色暂缓,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他也不想竖立什么强敌,“看慕公子言行举止想必出身不凡,不知是从哪里遇到这个丫头的?”在他观念里,女人本不该抛头露面,更何况明泉这等口语无状,形态嚣张的女子。因此忍不住出言相讥。

斐旭忍俊不禁,“在下与她父亲乃是忘年之交。”

明泉冷冷瞥了他一眼。

沈南风和杨焕之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慕公子远道而来,老夫本该代为引见兄长,不过可惜,我那薄命的哥哥在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三长老说着,还抹了抹干涩的眼眶。

八十几岁人的哥哥还叫薄命?

明泉等人同时白了他一眼。

“不知现在是哪位当家?”

“正是我那不肖子。”他说到这里,眉眼颇为得意。

话到这里,明泉等人大约也想通为何高绰君会得到这种待遇。

虽说他进宫做了太监,但好歹是长子嫡孙,在这种注重门第辈分的家族里,他才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继承人。高绰君也许并无意于此,却阻止不了其他人把他视为眼中钉。

斐旭道:“还请高长老,代为引见。实不相瞒,我们正是有桩生意要和贵府一谈。”

“哦?”三长老面露怀疑,嘴上却道,“生意事小,几位一路奔波,正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这边请。”

斐旭也展臂道,“请。”

刘章建舔舔嘴唇,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沈南风见他可怜,好心地指了指张老汉夫妇。

刘章建眼睛一亮,等三长老走远,四周百姓退去后,派衙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他们逮捕回公堂。

三长老并没有请他们到高家,而是在当地最大酒搂的二楼雅座设宴。

高文辙来的时候,楼下引起不小的骚动。

明泉抬头,眼见一个青年面若女子,细腰纤臂,姗姗自楼梯缓步拾阶。论眉眼妖娆处,不逊夏淳淳。

“这便是犬子高文辙,”三长老自豪地站起来,“这位乃是慕你伯伯之名远道而来的慕非衣慕公子。”

“久仰久仰。”高文辙拱手道。

明泉讥笑道:“高公子以前听过慕非衣这三个字么?”

高文辙笑容一僵,寻声望去,但见一个翠衣女子支腮浅笑,容姿秀美,秋波流转处,神采飞扬,与以往认识的少女皆不相同。

阮汉宸瞪了他一眼。

他连忙收敛目光,“姑娘见笑,不知慕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我在京城有个朋友,”斐旭悠然地喝了口茶道,“他说内举不避亲,推荐我来找高家做生意。”

“听起来,那位朋友似乎也是高家人?”三长老目光一沉。

高家在京城能接触到这般上流人物的,只有一人而已。

“不错,他便是大内总管高绰君高公公。”斐旭端起茶杯,“来来来,让我们为这远在京城的朋友干一杯。”

高文辙嘴巴一动,被三长老狠狠用手肘撞了一下。

“慕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高公公已不是我高家之人了。”三长老硬声道。

斐旭佯装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家兄弥留之际已在祖宗面前将他驱逐出高家。”三长老说到这里,面带戚容。

明泉冷笑,“弥留之际还能爬到祖宗灵位前,真是辛苦他了。”

三长老变色道:“你这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究竟为何?”

“讨债!”她直言。

一阵急促脚步声。

只见刘章建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楼梯口,“高、高、高公公醒了!”

明泉大喜。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三长老阴郁地看着他们。

能让堂堂知府当跑腿,来头肯定不小。

难道是连首辅的家人?

明泉不理他,拂袖往外走,边走边道:“阮汉宸,叫帝轻骑入城围住高家,一个都不许放过!”

帝轻骑?

阮汉宸?

三长老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任他再孤陋寡闻也知道他嘴里的小丫头骗子是何人了。

明泉冲回来时,高绰君正靠着枕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

“高叔叔!”她蹲在塌前,泪眼潸然。

御医识相地端着药碗走开,反正喝与不喝区别不大。

高绰君微微一笑,“见到我就哭鼻子,你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

她胡乱抹着眼泪,“没哭,是高兴的。”

“早点回宫,让安莲帮你擦泪珠子。”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勾不着。

明泉身子向前挪了挪,含泪嗔道:“关他什么事。”

“我离宫的时候,他保证过,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要是反悔,我就拉着你父皇一起去找他,吓死他。”

她心中一恸,扑到他怀里,嚎啕不止,“不准不准不准!朕不准!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高绰君被压得喘不过气,却不舍得推开她,“我有件事,想请你答应。”

明泉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泪花中满是坚定,“你不走,我就答应。”

“我欠高家太多,今日一切,不过是有欠有还,不怨旁人。”

“大宣律法可不是这么定的。”

“明泉……”

“我不想谈那些人!”一想到高绰君曾在那里受过的苦,她就有杀人的冲动!

高绰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她盛怒之下倾覆高家,因此急道:“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我受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什么?!”她震惊。

他叹了口气,“爹死的时候,把我的名字亲手自祖谱里划去。所以,我没有资格拜祭爹娘。咳……”他吐出口血来。

明泉骇然,正要叫御医,却被他摆手阻止。

“没有用的,我还想,多和你说一会话。”他嘴唇微微上翘。

她看着他,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明明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却还强撑出微笑安抚她。

“这是报应,报应我当初舍爹弃娘,背祖忘宗……”两行清泪自眼角徐徐滑下,“我已经满足了,真的……文辙他,背着所有人,带我去过祖庙,上了香。所以,他们真的,不欠我了。”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早点见到你父皇……我真的、真的很久,没看到他笑了……”

“你知道,他很挑食,我要看着他吃饭。要吃青菜……身体才好……”

“京城下雪了么?很久没打雪仗了。”

“你应该替我高兴……”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

明泉趴在他身上,默默地听着。

听着声音渐弱,直到……天地寂静……

高绰君的丧事办得并不张扬,明泉出人意料地选择火葬。

杨焕之事后患了风寒,终日在御医的看护下养病。

高家被围了六天。初时不允许任何人送食物进去,后来还是斐旭亲自推了辆米车,阮汉宸得明泉首肯后才准行。但斐旭的神色却不喜反忧。

只有一种犯人是特许在行刑前吃饱喝好的。

而本应清闲的沈南风这几天却埋头在书房里,与世隔绝。

明泉推开门,就见他还在翻阅案宗,“可查到什么?”

沈南风摇摇头,“满门抄斩是极重的刑罚。只有谋反、卖国、亏空五百万两以上者……”

“高家无权无势,自然不会谋反。而卖国亏空……也只有高先生做的到。”

“因此……”

“因此朕便动不了他们,是么?”

沈南风一咬牙,劝柬道:“高家在频州根深蒂固,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若要连根拔起,恐怕会不利于国之根本。”

明泉睨了他一眼,“朕、不想听。”

沈南风听话地闭上嘴。

那一眼中,只有憎恶。

明泉回房时,斐旭正坐这喝茶。

“帝师好闲心。”

“我是来问皇上两句话的。”

“朕不想回答。”

斐旭自信道:“皇上会回答的。”

明泉挑眉。

“第一个问题,皇上是不是想将高家满门抄斩?!”

明泉眼皮都不抬道:“是。”

“不过皇上似乎还没找到适当的借口。”

“这是第二个问题?”

斐旭不以为意地笑笑,“第二个问题是,高阳王若反了……”

明泉脸色大变,沉声道:“帝师可知,凭刚才那句话,朕可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何不看看此信再说?”他从怀里掏出封信给她。

明泉看了信封便冷笑不止,“没想到高家居然还勾结高阳王。”抽出信来,里面洋洋洒洒,声泪俱下,活脱脱一个在世忠良被陷害的典型,而高阳王显然就是那个能救忠良于火海,能保家国与危倾的英雄。

“皇上不如暂时放过高家?”斐旭瞄着她的反应道。

“暂时?”

“难道皇上已经想到了杀他们的借口?”

明泉将信放入袖子,鼻哼一声,“光凭辱骂朕这一条,即便屠城也不为过!”

满城的愚民!

斐旭被她话里的暴戾惊得皱眉。

明泉看他骤变的神色,叹气道:“朕不过说说。”

“却表示皇上真的想过。”

“朕也是人。”

“却是个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

“帝师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

“因为它是事实。”

“朕明白。”她眸光一黯,“朕答应过父皇,要做个好皇帝。”

“好皇帝首先便要学会以身作则,依法治国。”

“朕何尝不知道定不了高家满门抄斩。只是,朕真的不甘心!”她捏紧拳头。

斐旭叹道:“皇上……”

“朕很累,帝师先回吧。”

斐旭默然起身。

“你的提议,朕会考虑。”

窗影下的少女脸上,已找不到属于这个年华的天真烂漫。

整治

明泉坐着帝辇到高家时,门前聚集了上百个喧哗的百姓。他们有的手持锄头、有的高举菜刀,一副豁出去闹事的架势。

高文辙站在门槛里,鬓发些许散乱,袖子也半卷半翻,嘴上还不停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回去。

三长老则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驾到!”

严实吊起嗓子喊道。

百姓们立刻射来敌意的目光。

严实挺起胸膛,上前一步,大喝:“大胆!还不速速接驾!”

高文辙首先反应过来,拉着三长老跪下道:“草民接驾。”

百姓们面面相觑,最后都一个个跪下道:“草民接驾。”

还是三长老看得戏文多,接口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泉自帝辇里走下,“高三长老这几日过得可好?”

三长老站起来道:“托皇上洪福。”

严实怒叱,“放肆!未得皇上允许,不得私自起身。”

三长老又慌忙跪下,“草民第一次见天颜,不知规矩,请皇上恕罪。”

“高三长老客气了,朕不过区区小丫头骗子,哪敢受三长老的大礼。”

三长老冷汗直冒,“皇上恕罪,草民,草民不知皇上身份,多有冒犯……”

“行了,你搜肠刮肚说得累,朕心力憔悴听着烦。”她坐回车辇里,唤道,“严实。”

“是。”严实上前一步,那处明晃晃的圣旨道,“高家接旨!”

高文辙与三长老互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草民接旨。”

严实无奈地叹口气,“还不备下香案。”

三长老苦于不能起身,只好对跪在后面的家丁吼道:“快准备香案!”

等摆好桌案,点好香炉已是一盏茶后了。

严实强自忍下身体冷得发抖的冲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频州高府承富三代,邻里德高,街巷望重。本应以身正行,智教开化。然其以芥子之功,丧须弥之德!上不遵天子令行,下不标百姓训犯!视王法于无物,蔑帝威于微末。诛其全族以儆效尤不为过也!”

高家人俱是一震!

“然朕念天恩浩荡,特法外施恩,死刑可免,活罪不饶。抄没家产,归缴国库。门中男丁发配北塞,以充军役,女眷皆为官婢,遇赦不恕。生养死葬,不入祖庙!钦此!”

严实尖锐的声音如一道惊天巨雷,炸得当场鸦雀无声。

斐旭敲了敲车辇,等明泉探出头来才苦笑道,“要真斩了还干净,皇上非得留着他们活受罪。”

“朕也是为了顺帝师大人的意啊。”明泉似笑非笑。

“但愿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劫数了。”他意有所指。明泉宣布罪状的时候,独漏了高绰君之死,可见皇上是把这笔帐记在心里了。

“帝师不觉得太轻了?”

“生不入门,死不入庙,高家从此香火不延,等同断子绝孙。于高家而言,这比死了更痛。”

“这世上多的是孤魂野鬼。”她就是要他们断子绝孙!既然高绰君入不了祖庙,那么她就让祖庙形同虚设!

严实举着圣旨,怒道:“还不领旨谢恩?!”

高文辙与高三长老都跪着不说话。

倒是聚在门前的百姓群情踊跃,好几个站起来要冲上前理论。

但帝轻骑持剑明晃晃地挡在明泉车驾前,乌黑铠甲如天兵天将般巍然挺立,无形地警告他人,生人莫近!

高家其中一个女眷眼尖地看见斐旭,突然激动地冲过来,“慕公子!慕公子!求你救救我们!慕公子!”

明泉冷哼一声,放下窗帘。

斐旭尴尬地摸摸鼻子,排开帝轻骑走到她面前,“皇上的旨意除了皇上自己,谁都改不了。”

“她不会救我们的!”女眷不死心地拉住他的胳膊,“你一定有办法的,慕公子,求求你!三爷爷已经一把年纪,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文辙哥哥刚考取了秀才,他还有大好前程……慕公子……求求你!”

得罪了皇上还想要大好前程?明泉又哼了一声。

严实手端圣旨,扯高嗓子又喊道:“还不上前领旨!”

高文辙领着高家人沉默地跪着,作最后的无声抗议。

斐旭觉得袖子都快被抓烂了,实在很后悔把自己暴露在帝轻骑前面。

明泉冷冷地声音自车辇里传出,“斐帝师,若有人领着全家抗旨,够不够理由满门抄斩?!”

斐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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