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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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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慈禅林就在昭忠祠的西面,内有僧房、大雄宝殿和前后院子,该寺始建于清咸丰八年,是湘军水师都督彭玉麟为报答慈母请僧侣诵经敬佛之所。光绪二十九年重修,后毁于文革,在鄱阳湖鞋山彭长老的主持下,去年才刚刚修复完毕。

贾道长闻言不语,又斟满了两杯酒,然后才开口说道:“彭长老既然一生青灯古佛,与世无争,又为何执意要得到这枫柳二鬼的灵胎呢?”

彭长老沉思半晌,然后默默说道:“此乃师父要贫僧为之的。”

“原来如此,彭长老可否告知,令师要此二鬼的灵胎有何用?莫不是要学贫道,替人卜卦算命、预测吉凶么?”贾道长语气冷淡。

彭长老面色微红,颇为不悦的说道:“贫僧的确不知。”

贾道长端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朝着墙角的灌木花丛说道:“喂,小孩子和那只大鸟,你们可以出来了。”

第六章3

('坏了,这瞎老头真奸,还是被他给发现了……沈才华和嘟嘟无奈只得从隐身的树丛后面转了出来。

“我要问灵哥和灵姐姐话。”沈才华来到石桌前,坦然的面对贾道长说道。

彭长老看到嘟嘟如此般漂亮的大鸟,口中禁不住的啧啧称赞道:“好鸟。”

嘟嘟侧脸看了看这个老和尚,惊奇的说道:“原,原来是个苯……苯教的长老。”

彭长老闻言惊愕不已,这只大鸟不但识得人语,而且一眼洞穿自己的真实身份,令他大惑不解。

嘟嘟看见老和尚窘迫的表情,兀自“咯咯”的乐了,说道:“你……你脖子上的小瓶子。”

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浸淫二十多年,见过馆中收藏的一支奇特的人骨瓶,瓶子上刻着一个“卍”符号,旋转方向与释迦摩尼创建的佛教符号“卐”相反,馆内的专家曾告诉它那是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的祭祀器皿,因此一眼便认出来了。

彭长老脖子上挂着一支不起眼的黄褐色骨质小瓶,从来没有人知道其来历,今天竟然被这蓝羽毛的大鸟一语道破,焉能不吃惊?

贾道长心下更是惊诧不已,他知道自公元五世纪始,印度佛教传入藏区以后,本土原始苯教,也就是黑教,便日渐式微,逐渐为格鲁派的黄教、宁玛派的红教、噶玛噶举派的白教和萨迦派的花教所取代,那曾经在雪域高原风云一时的苯教则销声匿迹了。

“说来惭愧,贫道竟然不知彭长老原来是苯教之人,一直还以为是位禅宗高僧呢。”贾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彭长老默默无语,许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魔苯早已遗忘于江湖,老衲自是无颜提及。”

“贫道只闻黑教中分笃苯、洽苯、觉苯三种,却从未听说过‘魔苯’。”贾道长疑惑的说道。

彭长老并未答话,而是转过头来和蔼的对沈才华说道:“孩子,今夜你与这只神鸟来到石钟山上,所为何事?”

“我要找灵哥、灵姐姐问话。”沈才华重复道。

“问什么话?”彭长老微笑着说道。

“墨墨在哪儿?”沈才华回答。

“墨墨是什么?”彭长老不解道。

“是我朋友,她是个女的。”沈才华告诉他说。

彭长老微微一笑,抬头对贾道长说道:“道长可否帮帮这孩子?”

贾道长面露为难之色:“灵哥现在还未入腹,无法回答。”

“那我先问灵姐姐。”沈才华赶紧说道。

“那好,你问吧?”贾道长掀开黑褂,露出黑黪黪的肚皮,轻轻拍了拍。

“灵姐姐,我是……朱小小。”

“嘻嘻,朱小小,你是要问那个失踪的墨墨么?”贾道长的肚皮内传出了那个像极小姑娘的说话声音。

“她在哪儿?”沈才华紧张的问道。

第六章4

('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姐才腼腆的小声回答道:“我感受不到……”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问道:“灵姐姐,你说感受不到?”

“方圆数百里,都没有叫墨墨的小孩子,看来已超出了我的能力所及。”灵姐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啦,小孩子,你都听到了,灵姐找不到你的小朋友,你们走吧。”贾道长撂下黑褂子,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那灵哥在哪儿呢?”沈才华仍旧是不甘心。

贾道长嘿嘿一笑,道:“贫道正准备将它吞下去呢。”

“你,你要把灵哥吃下去?”沈才华惊讶的问他道。

“当然,不吞到肚子里,怎么能让它和灵姐见面呢?”贾道长诡异的笑道。

“那我就等着,等到它能说话了,还要问灵哥。”小才华的倔强劲儿上来了。

彭长老摸摸孩子的脑袋,爱怜的说道:“小小,灵哥与灵姐都是鬼仙,枫柳一旦见面便会结合,闭口不再回答任何问题了,非要等到灵姐分娩,生出灵胎,那还需要数日呢,所以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它们真的会生出小孩子?”沈才华好奇的问道。

“嗯,灵胎降出,无所不知,若是有缘,定能找到你的那位小朋友。”彭长老安慰沈才华道。

沈才华闻言沉默不语,心道:自己和嘟嘟是私下里逃出来的,若是回到南山村,兰儿妈妈必定是严加看管,难以再次出逃,还不如索性留在此地,等到灵胎出世后,问明墨墨的所在后直接去寻找?但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行。想到此,主意已定,眼睛一眨,竟然凭空落下几滴泪来。

彭长老见之一惊,忙道:“孩子,你怎么啦?”

沈才华呜咽着不肯说话,在老和尚的再三询问下,才抽泣着说道:“我爹和娘都已经死了……”原本不经意的一句搪塞话,却蓦地勾起了埋藏在他心底里的苦楚,自己的生父母其实是朱彪和荫尸沈菜花,他们死的时候尽管自己还小,但朦胧中还是记得他俩的模糊影像,只是在寒生和兰儿的体贴养育下,早已被压抑在了潜意识深处。

“啊,原来是个孤儿。”彭长老心存慈悲之念,怪不得这孩子执意要找失踪的小朋友呢,可能那个墨墨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好好,别哭了,老衲就依你,”彭长老目光望向贾道长,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这孩子身世可怜,就带他一同去鞋山吧。”

贾道长未可置否,抬头望了望夜空,遂弯腰至桌下拾起那个小草篮子,扣在了石桌上,说道:“此刻子时将过,事不宜迟,贫道要施法了。”

彭长老点点头,伸手揽过沈才华到怀里。

第七章1

贾道长面北而立,抓起酒瓶一饮而尽,随即眼皮往下一耷拉,意念肝中青气自左眼而出,化为一条青龙,立于身体左侧。。遂想肺中白气自两鼻孔中而出,化为一条白虎,立于身体右侧。再想心脏中红气从口中而出,化成一只火鸟,周身赤红,盘旋在头顶振翅护卫。遂又想肾中黑色之气,从左耳孔出,于身后化成一只乌龟,甲背上盘着一条灵蛇。随即另想一股黄气从肚脐中出,化成一只狻猊,护卫在前……最后一把掀开扣在石桌上的草蓝子,伸手捉住灵哥丢进了嘴巴里,生生的活吞落肚……

“北斗消灾,玄黃辏а簦闪橛跋郑鲝厥剑邽耪萍髁凶戏浚郎硪媸佟C险录啾楣庵疵鳎迨尬疲咝腔ど恚奔比缏闪睢钡蓖耆萄氏氯チ艘院螅值莱だ世誓钇鹆吮倍菲咝侵洹

贾道长数年前乃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的住持,道行高深莫测,其真实身份亦始终是个谜,不为人所知。

“好啦,我们可以动身了。”贾道长双手一拂说道。

石钟山临江的巨大石隙中的隐蔽处,系着一条木船,彭长老解开了缆绳,领着沈才华和贾道长登船,然后绕过山崖,连夜朝着鄱阳湖里摇去。

鄱阳湖南北长近两百公里,东西宽约数十公里,面积3000多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0余米,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

明月当空,湖水白茫茫一片,清风微煦,波浪不兴。

彭长老立于船尾,轻轻的摇着橹,口中幽幽吟道:“仙风吹种出蓬莱,生就钟山六十株。不许红尘侵玉骨,冰魂一缕倩春扶。”

贾道长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彭长老乃得道高僧,竟也吟得出这缠绵悱恻的句子来,莫不是曾经有过铭心刻骨之恋么?”

彭长老微微一笑,继续吟道:“江天万里月华流,回首绮窗动家愁。一树老梅添怪相,卅年尘梦醒衡州。”

望着船橹摇碎了江面明月的倒影,他长叹一声,说道:“此乃先祖彭玉麟的‘梅花诗’,是为梅姑所作,痴情如斯,令后人唏嘘难忘啊。”

“梅姑是女的么?”沈才华问道。

彭长老淡淡一笑,道:“当年彭玉麟乃一介落魄书生,流落江湖以卖字画为生,与湖口一员外家的小姐梅姑一见锺情,但自忖身份悬殊,难以与之相配,遂忍下心来投奔了曾国藩的湘军水师,欲功成名就后再来提亲。七年后,彭玉麟已身居将军,统领湘军水师,遂亲临湖口登门求亲,不料梅姑自彭玉麟从军后,日夜思念成疾,不久前刚刚过世,留下一块绣有梅花的手帕,梅花上面有团红蕊沾着梅姑的最后一口血……那手帕让彭玉麟刻骨铭心,从此将军南征北战,不管到那里,他都带着那块手帕,而且终生未娶。”

“真是感……人。”嘟嘟叹息不已。

“墨墨……”沈才华难过的说道。

第七章2

('黎明时分,湖面渐渐清晰了起来,一座湖心岛映入了眼帘。

“大孤山到了。”彭长老告诉大家。

此岛一头高一头低,远望似一只巨鞋浮于碧波之中,故又称“鞋山”,高出湖面约70米,长百余米,一峰耸峙,峻峭秀丽,古时有“小蓬莱仙境”之称。山上劲松挺拔,绿树葱郁,林中隐匿着唐代的普陀寺和一座七层砖塔。明代陈云德有诗赞曰:“谁削青芙蓉,独插彭湖里。平分五老云,远挹九江水。日月共吞吐,烟霞互流徙。大力障狂澜,与天相终始。”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揍椎乃洞篦阍境龊妫晒〈罚班弁ā甭淙胨校Φ眯〔呕簧淼乃椤?

彭长老触景生情道:“晋《搜神记》曾述,有位商人乘船路过鞋山,遇见一位年轻美貌姑娘,问他是不是去湖口城?请给她给捎买双鞋来。那商人言而有信,到湖口城里买了鞋,返途时停舟鞋山,不见姑娘,遂将鞋放在竹制的笥中(一种方形竹器),摆在山顶庙堂神像之前。上船后正要启程远去时,忽见一条大鳙鱼从水中跃入船舱,将鱼剖开一看,鱼腹中有他遗忘在笥中的书与刀。”

“那位姐姐呢?”小才华问道。

“不知道,”彭长老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仙女吧。”

小船停靠在了鞋山北面唯一的入口“一天门”石阶旁,众人弃船登岸。

沿着山间小道而上,灌木成荫,绿草葱茏,石骨峥嵘。

待到山顶,一轮红日已从雾气蔼蔼的万顷碧波中升起,北眺长江,宛如玉带绕鄱湖,西望匡庐,若隐若现含仙气。烟波浩淼,碧波帆影,一片天高水阔。

陡峭的石壁上,题有宋米芾写的“眠云”二字和清人石刻“凌波第一,锦袜无双”几个飘逸洒脱的大字。转过古柏林,面前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黄色的庙墙,檐下匾额上镌刻着“普陀寺”,相传唐武则天时,大将徐敬业扬州谋反兵败后,削发为僧,隐居于此。

彭长老率步登上石阶,庙内斑驳陆离的柱子后面无声无息的转出两个人来,均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年纪约有三十多岁,黝黑的皮色,眼珠泛黄,不似中土之人。

此二人犀利的目光倏地扫过,沈才华感到了浑身的阵阵凉意。

彭长老开口问道:“二位护法,老衲已将‘灵哥灵姐’带到。”

那两个人微微的一点头,然后目光停留在了贾道长的身上。

贾道长戴着墨镜,一袭黑卦,一根竹杖,手中抓着那只小草蓝,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普陀寺庭前。

第七章3

('“彭长老,它们在哪儿?”其中一位护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咬字生硬。

“在贾道长的肚子里。”彭长老回答。

“多久了?”另一位护法口音尖细,入耳较不舒服。

“不久。”彭长老说道。

“何时分娩?”护法又问道。

“可能需时数日吧。”彭长老想了想。

护法点点头,说道:“入来,‘肉母’需要补身。”说罢,两位护法转身朝寺内走去。

“慢,”贾道长开口了,“贫道与彭长老事先约定,若是捉到枫柳二鬼,换取……”

“不必明说,”护法伸手示意,止住贾道长的话头,“只要道长腹内的枫柳二鬼顺利产下灵胎,诺言自当兑现。”

“什么是‘肉母’?”沈才华好奇的插嘴问道。

“哼……”贾道长未可置否。

进到庙里,两位护法燃起一堆松枝和木柴,上面架着一只大瓦罐烧着,罐内血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植物根茎的生土气味儿。

贾道长坐在木墩上,鼻子嗅嗅,对彭长老说道:“什么草药,味道如此之烈?”

“有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别的不知道。”沈才华探头至瓦罐旁,轻轻的说道。

“恰果苏巴、牙扎更布、杂古尔古姆和苏罗玛保,小孩子说出了两味药,就已经很好了。”那个瓮声瓮气的护法赞叹道。

“贾道长,护法说的是藏语,翻译过来就是水母雪莲花、冬虫夏草、藏红花与红景天,是青藏高原独有的‘藏旗四宝’,用于保胎是再好不过了。”彭长老解释道。

沈才华在南山村生活的这些年里,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的记忆力极佳,在寒生身边耳闻目染,却也记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医病方子,所以很容易的辨认出了其中药材。

贾道长本是全真派的顶尖人物,自古医道多有相通之处,所以听彭长老一说,心下便已释然。他知道,藏红花原产波斯,经印度传入西藏,内地误称为“藏红花”,其以活血养血而闻名天下。红景天在藏区称“高原人参”,当是滋补元气良药。冬虫夏草,更是大名鼎鼎,尤其是雪域高原的阴山峡谷所产的高山虫草,色泽黑褐,虫体饱满结实,比之土黄色、体型肥大肉松质软的草原虫草,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其实,虫草是一种昆虫与真菌的结合体,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菌是虫草真菌。每当盛夏,海拔3800米以上的雪山草甸上,冰雪消融,体小身花的蝙蝠蛾便将千千万万个虫卵留在花叶上。继而蛾卵变成小虫,钻进潮湿疏松的土壤里,吸收植物根茎的营养,逐渐将身体养得洁白肥胖。这时,球形的子囊孢子遇到虫草蝙幅蛾幼虫,便钻进虫体内部,吸引其营养,萌发菌丝。受真菌感染的幼虫,逐渐蠕动到距地表二至三厘米的地方,头上尾下而死,这就是“冬虫”。幼虫虽死,体内的真菌却日渐生长,直至充满整个虫体,来年春末夏初,虫子的头部长出一根紫红色的小草,高约二至五厘米,顶端有菠萝状的囊壳,这便是“夏草”了,据闻施治男子肾虚阴冷阳痿诸症,简直妙不可言。至于雪莲花,梵语叫做“优钵罗花”,分雌雄两种,雌甜雄苦,对妇女月经不调、红崩白带极保胎则有奇效。

看来,苯教真的把自己当成孕妇来调养了……贾道长心中忿忿道。

第八章1

('“道长爷爷,”沈才华目光盯在了贾道长的肚子上,颇感奇怪的问道,“你是要把灵胎屙出来是么?”他百般不得其解,这瞎眼老头是个男的,怎么会生小孩子呢?

“哼,贫道想生,自然就有办法。”贾道长嘿嘿冷笑道。

“药熬好了,请道长趁热喝了吧。”彭长老端着热气腾腾的一只大海碗说道,那药汁呈鲜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贾道长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也不怕烫,“咕噜噜”的灌下了肚子。

“感觉药力如何?”彭长老在一旁问道。

“嗯,要是加点千年老山参、人形何首乌就更加好了。”贾道长一抹嘴巴回答道。

彭长老将碗撤下,贾道长盘腿而坐,双手掐诀按于腹部,开始运功行气。

嘟嘟站在才华的肩上,悄悄说道:“我,我们出去随便走……走。”

沈才华与嘟嘟出了寺庙,一路溜达着。

鞋山汉名孤石,唐称大孤山,全山由石灰岩构成,南高北低,东西倾科,北似佛盖,南如巨舰,东类绣鞋,西若卧狮。此时正是早春三月,莺飞草长,漫山遍野的黄色和紫色的小花,甚是美丽。

站在崖顶,春风料峭,吹拂着沈才华额前的一缕乱发,眼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一丝淡淡的愁绪袭上心头。此时的他还只有七八岁,尚不知世间的冷暖炎凉,但在少年的心里,始终萦系着儿时身负皱皮女婴,背腹任督交融的情景,这种感觉深深地扎根在了脑海深处,几乎每夜都会梦见……他知道,那女婴的名字叫墨墨,是他至亲之人,虽不知其流落何方,但他坚信,墨墨没有死,她仍在某一处地方苦苦的等待着他……

“断肠草!”嘟嘟张开鸟喙,啄下一根带着几朵小黄花的藤茎来,递到了沈才华的手中。

在南山村的时候,寒生曾经拿给他看过这种叶子细密,根部有股臭气,开黄色小花朵的断肠草,并告诫道:“四条腿的动物吃了断肠草清热解毒有益,而两条腿的服下即死,小孩子记得千万留意。”

“是断肠草。”沈才华仔细看了看,肯定的说道。

“宋……宋朝《采兰杂志》载,古进有一妇女怀念自已心上人,但总不能见面,经常在一墙下哭,哭泣,眼泪滴入土中,在……在洒泪之处长出一植株,花姿妩媚动人,花色像妇人的脸,叶子正面绿、背面红的小草,名曰:断肠草。”嘟嘟解释说道。

“可是这座孤岛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断肠草呢?莫不是……”沈才华诧异的说道。

“你……你说什么?”

“断肠毒母!”沈才华回答道。

第八章2

望着手中的绿茎黄花小叶子,沈才华说道:“寒生爸爸告诉我,古书中记载当年神农尝百草,遇到了一种叶片相对而生的藤子,开着淡黄色小花。他摘了几片嫩叶放到口中品尝,刚嚼碎咽下,就毒性大发,还没来得及吃解毒药,神农的肠子已断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这种令神农断肠而死的藤子,就被人们称为‘断肠草’。其实普通的断肠草还不足以毒死神农,他吃下去的那株就是‘断肠毒母’。”

“‘断肠毒母’,听……听着怪吓人的。”嘟嘟脸色微变。

沈才华接着解释道:“《本草纲目》中记载:人误食断肠草叶致死,而羊食其苗大肥。寒生爸爸说,其实如果羊吃了‘断肠毒母’的话,同样也是会死的。”

“快,快扔掉断……‘断肠毒母’!”嘟嘟叫道。

“这株只是普通的断肠草,”沈才华自言自语道,“我要找到‘断肠毒母’,送给寒生爸爸。”

山风习习,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沈才华眯起眼睛朝山间望去,漫山遍野的黄花,‘断肠毒母’会生长在哪里呢?听寒生爸爸说过,断肠草是一年生的藤本植物,草药名“勾吻”,茎只有铅笔芯粗细、20多厘米高,小指甲大小的绿叶,根部气味闻起来先香后臭,多嗅几口便会头晕目眩。而“断肠毒母”乃是生长千年的母株,藤粗叶厚,通体剧毒,尤其是根部已成瘤状,无须无毛,无嗅无味,但奇毒无比,只须浸入井水一沾,便可毒死一村子的人,因此列为中国古代十大毒药之首。断肠毒母如此剧毒之物,但外用却对疥癞、湿疹、痈肿、毒疔疮之类的病症有奇效,大概是以毒攻毒吧,所以自古以来誉为世间上“最危险的中药”。江西一带,山野之间,断肠草时有生长,但是“断肠毒母”则极为罕见,连寒生爸爸也只是听闻,并没有亲眼见过。

沈才华将“断肠毒母”的外貌特征描述给了嘟嘟听,嘟嘟点点头,随即振翅飞起,满山遍野的寻找了起来。

许久,嘟嘟满头大汗的飞回来了。

“没……没有,都,都找遍了。”嘟嘟垂头丧气的说道。

“奇怪,这里生长了如此多的断肠草,应该有一个母株啊。”沈才华思忖道。

“那……那边悬崖峭壁下面有,有一个山洞,里面云,云雾缭绕的,只有那儿没……没去看。”嘟嘟想了想,告诉小主人说。

“带我去瞧瞧。”沈才华说道。

第八章3

('鞋山峭壁之上,北宋大书法家米芾写的行草“眠云”二字历历在目,笔迹骨格清奇,风樯阵马,沉着快意,不愧为人称“米颠”。

沈才华腰间缠着一根藤条,一端系于树上,然后手抓藤条慢慢的向下攀援,但他并未注意到,自己没能将藤索系牢靠,软滑的藤条正在一点点的松开……

“小……小心!”嘟嘟拍打着翅膀,悬停于空中急迫的警告道。

此刻,沈才华已经凌空接近了山洞口,突感藤索一松,整个人倏地坠下……他还未及惊呼出口,就已经掉落在了石洞前的一块凸石上,之后身子一仰,又往崖下掉去。就在这紧要关头,嘟嘟暴喝一声,一头撞向了沈才华的后背……七八岁的沈才华身体较轻,而嘟嘟是一只大鸟,具有一定的分量,再加上撞击的力度,瞬间竟然把才华的身子硬生生的顶进了石洞内,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脚跟。

好险……沈才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定了定神,然后解开了缠于腰间的藤条扔在地上。嘟嘟则扶着洞壁,心脏嘭嘭直跳,口中“呼呼”的喘着粗气。

鞋山全部由石灰岩构成,据说源自冰河时代,千万年下来,山体内部腐蚀出一个个的空洞,犬牙交错,如同迷宫一般,从未有人探过究竟。

这个石洞并不大,只有一人多高,洞口望进去数米便已经光线十分暗淡了,雾气缭绕,不知拐向何处。沈才华伸手摸了摸岩壁,粗糙而多孔,上面长满了青苔,雾气仿佛就是从那些细小的孔洞里冒出来的。他不知道,此石洞岩体乃是由一种稀有的鞋山吸水石构成,每当天气阴晴变化之时,吸水石都会溢出白色的雾气,以往山上的僧人凭此就知道要变天了。

石洞的中间生长着一株手腕粗细的黄褐色植物,上面伸展出数根藤条,爬向洞外,光滑带有紫色,长有对生的墨绿色厚叶,叶面光滑,背面则呈暗红色,其间开着一些喇叭形的小黄花,沈才华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了——“断肠毒母”。

“这就是‘断……断肠毒母’么?”嘟嘟背贴着石壁,紧张的问道。

“嗯,就是它,我要把‘断肠毒母’的根瘤挖出来。”沈才华兴奋地说道,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全然忘记了崖上的那根藤条已经脱落,自己已然被困洞中。

嘟嘟歪着脑袋仔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沮丧的说道:“它,它的根扎在了石头缝里,我……我们拽不出来。”

是啊,怎么才能从石缝中拽出来呢?沈才华不由得泄气了。

“才,才华,你看,这石地上的缝隙很……大,下面可,可能还有石洞呢。”细心的嘟嘟突然说道。

沈才华俯身爬到地面上,眯起眼睛朝着黑乎乎的裂隙中望去,感觉到有阵阵阴风飘上来,嘟嘟说的没错,这下面一定还有石洞。

“我们找找看。”沈才华说罢,便摸索着往黑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我……我在前面探,探路。”嘟嘟扇动着翅膀,勇敢的跃到了前面为小主人带路。

第九章1

石甬道内朦胧暗淡,但并非漆黑一片,有些极微弱的光线透过石灰岩腐蚀的孔洞裂隙折射了进来,当眼睛逐渐适应了以后,可以影影绰绰的分辨出洞内景物。

沈才华和嘟嘟沿着甬道走进去十余米后,发现前面分出来好多的岔道,高矮窄阔,参差不齐,空气中闻得到淡淡的苔藓腥气。

“我们怎……怎么走呢?”嘟嘟回头问道。

“这边,”沈才华指着边上的一道狭窄的向下斜伸的石缝裂隙说道,“好像可以转到‘断肠毒母’的下面。”

裂隙斜斜的向下延伸着,沈才华扶着石壁缓缓前行,触手软绵绵、湿漉漉的,那是覆盖在吸水石上的一些苔藓。越往下走,感觉到逐渐宽敞起来了,而且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就是这……这里啦。”嘟嘟一跳跳的前行着,突然止住了脚步,大声叫道。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石洞,岩壁上有一条狭窄的裂缝,挤进来少许阳光,洞内景物清晰可见……岩洞顶部垂下一根粗壮的藤,弯弯曲曲接到了满是孔隙的吸水石地面上。长满青苔的石地上有一深凹,大若脚盆,里面满是清水,那根粗藤是从水中生长出来的,淡淡的雾气弥散在地面上,有如云山雾罩般。

“妈呀,有……蛇!”嘟嘟突然尖叫了起来,纵身扑进了沈才华的怀里。

沈才华兀的一惊,急忙定睛细看,果然在苔藓上面卧着一条手臂粗的墨绿色大蟒蛇,有好几米长,蛇首微微翘起,褐红色的信子软塌塌的探出口外,浑身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两只白色的眼睛呆滞的望着空中。

牠是个瞎子,沈才华想,这条大蟒蛇可能就是专门在这儿看守“断肠毒母”的,凡是世间罕见灵株毒草的身边,一般都有东西在守护着。

“嘟嘟,别怕。”沈才华安慰牠道,一面轻轻的将嘟嘟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该怎么办呢?自己和嘟嘟肯定打不过这条大蟒蛇,别看牠是个瞎子,但缠绕起人来可厉害了,自己和嘟嘟都会被勒死的。但是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断肠毒母”,又岂能半途而废呢?更何况,若是自己将这剧毒的灵药交给寒生爸爸,他一定会原谅自己和嘟嘟的这次出逃,没准儿还会夸奖几句呢。想到这儿,沈才华的脚步试探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大蟒蛇没有动……

再伸出一小步,大蟒蛇依旧是没有动……

沈才华壮了壮胆儿,向前走了一大步,已经站到了石凹的边缘上。

这回大蟒蛇终于动了,牠竭尽全力的将脑袋昂起,同时艰难的张大了嘴巴,扭动身子向前一跃……可是却一下子扑到在地面上了,紧接着蠕动了几下,蛇身一挺就再也不动了。

沈才华目不转睛的盯着牠,大气儿也不敢出,许久,他上前用脚尖轻轻的触了触大蟒蛇,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条不知看守了“断肠毒母”多少年的大蟒蛇,老死了。

第九章2

('“牠,牠死了?”嘟嘟大胆的走上前去,用爪子踹了踹大蟒蛇的尸体。

“牠怎么就会一下子死了呢?”沈才华不解的摸了摸,发现蟒蛇的脸上长满了老年斑,遂猜测道,“这条大蟒蛇是老死的,可能有上百岁了。”

“我看看,还,还有没有其……其它的蛇了。”嘟嘟勇敢的跳到小才华的前面,四处找了找,回头说道,“没,没有了。”

沈才华将大蟒蛇的尸身拖到一边,然后伸出双手抓住那株老藤,用力的摇了摇,感觉有些松动了,看起来石凹内只是盛满了水,“断肠毒母”生自水中,并未扎根于泥土里。

“我们应该可以拉得出来。”沈才华说罢双腿蹬地,抱住暗褐色的粗藤,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最终一点点的将“断肠毒母”从石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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