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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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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心中一动,嗯,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泼辣的女人?她要见朕有什么事?他在轿里把脚轻轻一跺,轿子停了下来。雍正走出来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慈宁宫的门口。他回头向跟着的太监问了一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吗?这里已是太后老佛爷修身养性的地方,是谁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是的,这里确实是太后的后宫所在之处,这里也确实需要安静。可今天是皇上和后宫选秀女的日子,就有点特殊了。雍正刚一出来,就见面前地上跪着一大片女子,足有二百多人。这些都是待选的秀女,她们在这里跪着等待皇上,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看见皇帝驾到,一个个吓得面色如土,胆战心惊,齐刷刷地伏地磕头。内务府的衙役们见圣驾来到。急忙退到一边。堂官职司所在,一边擦汗,一边冲着那个大喊大叫的女孩子说:“你这不识抬举的贱蹄子,皇上来了,还不赶快跪下,想招打吗?”他回头又对衙役们说,“你们也别光站着,快过来把她按倒,让她也跪下。”
雍正把手一摆制止了他们:“不要这样,你们把她叫过来,朕问问她。”
那女孩子被带过来了,可是,还倔强地站在那里不肯下跪。雍正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满族姑娘的打扮,圆胖的脸上虽然稚气娇憨,却又满带怒气。大概是刚才和衙役们撕打过,衣服都被扯破了。雍正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内务府的堂官连忙上前回答说:“回万岁,这孩子是正蓝旗牛录福阿广家的。她在这里哭闹得不像话,奴才已经派人去传她的父亲了。”
雍正不耐烦地一挥手:“你退下!”他抬头看见十三弟怡亲王允祥正飞跑着过来,便冲他略一点头,继续问那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明秀。”
“唔,明秀,这名字很好嘛。家里有几口人,你排行老几呀?”
“五口。爷爷、奶奶,父亲、娘还有我。”
“你父亲有差使吗?”
“没有。”
雍正沉思了一下,又问她:“明秀,你知道这里是内宫禁苑,是不准随便喧哗的吗?朕刚才来的路上,就听你在这里大呼小叫,还屡屡提到朕,这可都是犯禁的。为什么这样放肆?你懂不懂这里的规矩?”
明秀掠了一下散乱了的头发,毫无怯色地说:“万岁,我想问您一件事。”
“哦?好啊,你问吧。”
“请问万岁。您知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她抬头看了看皇帝,见他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便向跪着的秀女们一指又说,“万岁,您知道我们这些女孩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吗?您知道我们跪了多长时间了吗?您知道我们从天不亮就被带进宫里,至今连一口水都没沾唇,一直跪在这里苦苦地等着您的传见、您的挑选吗?只因为我们是满人的女儿,是注定了要听候选召,进宫来当差的。所以我们就得挨饿,就得挨晒,就得跪在这里受苦。万岁,我们虽然是满人,可又都是些穷家小户的女儿,也都是父母熬着艰辛把我们拉扯大的。如今不是新朝吗?万岁爷您今天一道圣旨,说要‘刷新吏治’,明天又是一道诏谕,说要‘与民休息’。您这些话大概不是为了说着好听,或者是哄着百姓们高兴的。可是,万岁您又做了些什么呢?您刚登基这才几天哪,就急急忙忙地要选秀女,要充实后宫!是的,后宫的美人们都是康熙老佛爷的人,她们都老了,不好看了,不美了,不中用了。万岁既然坐了天下,不选几个美人来陪陪,也真是说不过去。可是,万岁爷您想过没有,山东去年遭了灾,山西又闹出了钱粮亏空,听说西大通又要开战,正是哪哪儿都要钱的时候。您可好,偏偏在这种时候要选美,要选秀女,难道您对老百姓们说过的话,全都不算数了?”
雍正怔怔地瞧着这个叫明秀的女孩子,他不明白,这孩子怎么懂得这样多呢?她说的话又为什么这样尖刻呢?他的脸阴沉下来了,好像倾刻之间就要发作。可是,他又忍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朕可以不要什么美女,可是,皇宫这么大,官眷又这么多,没有人侍候怎么能行呢?”
明秀浅浅一笑说:“好,皇上说得好。官眷们金枝玉叶的,没人侍候怎么能行啊!可是,您想过没有,像俺们这样的贫寒人家,虽说是满人,也虽说应该进宫来当秀女,可俺们也是人哪!俺们就没有亲娘老子吗?俺们的爹娘就不要人来照养侍候?谁不知道,只要被宫里选中,就一生一世再也见不到亲人了。进到后宫里的人成千上万,有几人才能见到皇帝,又有几人才能得到皇帝的恩泽?刚才我就在这里亲眼看见了几个老宫女,她们的头发全都白了,可还得在这里侍候人!皇上,您想过这些吗?您懂得我们这群女孩子的心吗?万岁爷既然是圣明天子,就该替天下百姓多想想。要我说,这选秀女的事既然是朝廷定的,朝廷当然也可以废除。不选秀女,或者少选几次,难道皇上就坐不稳天下了吗?”
她正说得有劲,旁边站着的怡亲王允祥可听不下去了。他是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的差事该着他来管,今天这件事情也全是他安排的,现在出了乱子,他不说话能行吗?只见他上前一步厉声申斥说:“放肆!反了你了,你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吗?你知道宫里的规矩吗?没调教的野丫头,还不给我跪下!”
明秀只是抬起眼来瞟了一下允祥,冷冷一笑说:“哟,这不是十三爷吗?老长时间没有看见过您老的模样了。人们到处风传,说十三爷如何英雄,如何辅佐皇上登基,还有如何的年轻,如何地体贴下人……咳,多了多了。可是,今日一见,小女子觉得却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蝎虎,不就是架子大了些嘛。换了别人。换了身份,刚才那番话说的也绝不会比十三爷差。其实小女子也知道,您这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势力,没了皇上撑腰,您还能冲谁发威风呢?唉,大家心目中的大英雄,原来也不过如此,也不过是个顺竿爬,浮上水的人。没意思,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允祥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呢。过去阿哥党的人看不起他,捉弄他,欺负他,甚至布下圈套来陷害他,他都从来没有含糊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却在皇上面前受这个小女子的轻视和羞辱。如果不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真想给这个多嘴多舌的丫头一个大耳光。
雍正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忍一下。便回过头来问道:“这孩子的父亲来了没有?”
内务府的堂官连忙上前说:“回皇上,他来了,正在下边等着皇上问话哪。”
“叫上来!”
“扎!”
明秀的父亲其实早就来了,不过他不敢露头。女儿从小就是个泼辣的性子,敢说敢作,神鬼不惧,他能不知道吗?可他这作父亲的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竟敢在皇上面前也这样大胆,对皇上、对十三爷也是这样肆无忌惮,这不是给他招祸吗?他刚才进来时,正听女儿在和十三爷说话,那口气,那话语,哪像是一个下等奴才该说的呀。他只觉得头大眼晕,身子发木,两条腿不住地哆嗦,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挪不动窝了。听见内务府的堂官一声传唤,吓得他机灵灵打了个寒战,连滚带爬地就趴在了皇上面前:“皇上,皇上……求求皇上开恩,饶了这孩子吧。她不懂事,冲撞了皇上。奴……奴才,福……阿广,回……回去好好管教她……求皇上看在她爷爷当年从龙入关,也曾立过战功的份上,饶……饶她这一次……”
雍正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哼,就你这副模样,还敢说明秀的爷爷从龙入关的话?要靠你这窝囊废的样子,咱们早就打败了!瞧瞧你女儿,你不觉得害羞吗?明秀,你今天说得好,让朕也开了眼,咱们八旗子弟里还有人才嘛!别看你还是个小女孩子,能有这等风骨,这等见识,这种胆量,知道自尊自重,就很让朕高兴。你才多大呀,就敢说敢作,哪怕面对的是天王老子地王爷,也没有一丝畏惧。难得呀,实在是难得呀。朕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只可惜,大臣里面这样的人太少了!好,你说的全对,朕准你所奏!”
今天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雍正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个全都惊呆了。就连明秀也瞠目结舌,不知怎样才好。别看她刚才侃侃而谈,说得那么入情入理,可她也是豁出去了。她知道像她这样穷家小户出身的女孩子,就是被选进宫里,也根本别想见到皇帝。至于受到皇上临幸,当妃子,做娘娘,那更如白日作梦。闹不好,发在洗衣局里或别的地方去干苦差使,一辈子不见天日也不稀罕。后宫大着哪,后宫的女子也多着哪!清初虽然没有明朝那样糜烂,可“选美”的事也是从来不肯将就的。遇上新皇即位,或者是别的什么庆典,例如打了胜仗什么的,反正只要高兴,就得选美,选秀女。他们还特别.只从满人的女孩子里选,为的就是保持满人的正统。这些女孩子有出身名门大家的,可大多数还是穷苦人家的。当年从龙入关的普通军士家里,哪家没有女儿啊。表面上看,被选进宫去是她们的荣幸,是她们的福份,不过你要是真让她们说句心里话,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不信,皇上要是发下诏谕,让想进宫的自愿报名,大概当秀女的就不会太多了。
雍正皇上今天是真的被明秀的话打动了,雍正不是说了“朕准你所奏”这话吗?明秀听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却愣住了。还好,他那个胆小如鼠的老爹这会儿倒灵醒了,他椎推身边的女儿说:“快,秀儿,你傻站着干嘛,咋不谢恩呢?快给皇上磕头哇。”
明秀这才跪在地下,给雍正皇帝磕了三个响头:“小女子明秀谢皇上恩典。”
皇上向十三爷看了一眼问:“允祥,朕刚才已经放了话,让各位王爷从待选的秀女中先挑出几个来,这事办了没有?”
允祥连忙走上前来说:“回皇上,他们都已经选过了。不过,是臣分拨给他们的,而没让他们自己挑。”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小本子,“各位亲王每人带走了十六名,郡王每人十名,贝勒和贝子则各是八名。余下的都在这里,要等皇上过目后再行分派。”
雍正长出一口气说:“还好,朕来得还不算太晚。明秀刚才所说,既合天理,又近人情。这件事都怪朕事先考虑不周,办得匆忙了些。宫女们幽禁深宫,有的已是满头白发,尚且不能和家人团聚,更不要说成婚成家了。唉,谁能说这是善政呢?邢年在吗?”
副总管太监邢年一直在边上站着呢。听见皇上召唤,忙应声答道:“奴才邢年在!”
“你去传旨给各王府和贝勒府,刚才选去的秀女,全数领回来,也全数放回家去。另外,你再到宫里去查一查,凡是在宫中服侍过十年以上,或者是年满二十五岁的,一概放出宫去,听其自行择偶,自行婚配。家中没有亲人的,可由内务府代其择偶,不要使一人流离失所。今年的秀女不选了,以后什么时候选,由朕亲定。现在各个宫室里的人,也要细心地查一查,除了太后那里一人也不准减少之外,其余各宫均以次递减。听明白了?”
雍正说一句,邢年答应一声,听皇上说完了,他“扎”地答应一声,转身就去传旨了。
地下跪着的秀女和一边站着侍候的老宫女们,听见皇上这样施恩,都不禁痛哭失声,一阵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天。
处理完选秀女的事,雍正和允祥并肩进入太后寝宫,给病倒在炕头上的太后请安。外边发生的事,早有小太监进来禀告过了。太后是位通情达理的老人,对皇上的这番处置很是满意,一个劲地高宣佛号:“阿弥陀佛!皇上如此处置,可真是开上天好生之德了。”
雍正见母后高兴,也顺坎上坡:“母后,儿子这样做也是为您老人家祈福的嘛。往后,您看到儿子有什么事没有做到,请母后常常说着点。您身子骨不好,又常犯喘病,儿子着实惦记着母亲。您还记得儿子身边的那位邬先生吧?他曾给母亲起过卦,卦上说,母亲要到一百零六岁才寿终正寝的。您只管宽心静养,过些天,儿子请位红衣大喇嘛来为母亲祈福,您这点小病就会大安的。”
太后一边喘着一边说:“唉,什么大喇嘛、小喇嘛的,我全都不要,我还能有几天的活头啊。只要你们兄弟们和和睦睦,一心一意地做事,我就可以放心地去见你们的阿玛了。”

第23章 冷面君冷言拒亲人 热心肠热衷求进身

雍正皇帝只凭明秀的几句话,便免去了今年的选秀女,又把宫中的老宫女也全都放回家中。可是,他来到太后宫里,却遇上了难事。依着雍正的性情,他现在当着皇帝,他所有的亲人们都最好不要给他惹事,安安生生地过你们的日子,享你们的清福不就结了,为什么还要给朕找麻烦呢?可天下的事情哪能这么单纯?谁家又能挂上“无事牌”?这不,他刚处理完开放宫女的事情来到太后宫里,可就碰上家务事儿了。原来,这里有两个女人正在等着他呢。
这两个人,都是与皇上息息相关、不可分离的人。一个,是雍正皇上的亲女儿四格格洁明;另一个却是皇上的老姑姑十七皇姑,她们都是来向太后求情,求太后替她们说话的。
雍正进来时就看见她们了,现在一听她们的诉说,这才明白。哦,原来女儿是因为对父皇给她指的女婿不满意,十六姑却是想把她的儿子从前线调回来。雍正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话,他想把她们俩全都驳回去,可又一转念,不行,这是在母后面前啊。她们所以选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来说事。不就是想让老太后帮助说话吗?驳了她们事小,驳了母后的面子,可就不好说清了。但他又觉得自己毕竟是皇帝,自己说过了的话是不允许别人不遵从的。对眼前的这两件事,看来只好用大道理来说服她们,希望她们能以大局为重,成全他这个皇帝。
他正想着哪,太后说话了:“皇上,你十七姑的事,我瞧着也怪可怜的。她的驸马和大儿子都死在前线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老儿子,又得去打仗,要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要是能办,你就给她办了吧。我盘算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上,你说呢?”
母后发了话,雍正再不同意就是失礼了:“母亲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去办吧。不过,十七姑,我得把话说到前头。让你的儿子不上前线可以,要是把他抽回到北京来,可不大好办。你得给朕也留点脸面,体谅一下朕的难处。朕刚下了旨意说,凡是该着上前线的,一个也不能留下不去。你想啊,要是都想留下,那这个仗还怎么打?你的儿子想回来,朕如果答应了,别人要是也闹着要回来,可叫朕怎么办?所以,朕现在只能答应你,回去就给年羹尧打招呼,让他关照点你的儿子就行了。十七姑,你看这样行吗?”
十七皇姑的脸拉下来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心想你是皇帝啊,你叫谁回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可你却和我打官腔,好好好,真不愧你这冷面王的绰号,我算是找错门了!她抽泣着说:“皇上,我今天可算认识你了。好吧,既然你不管,我就再求别人去,我不信,就不能把儿子要回来。”
雍正一听这话,也生气了:“十七姑,你不要见怪,谁叫我们是天家呢,谁叫你侄儿是皇上呢。这件事,朕已下了旨意,恐怕你就是找谁,他也不敢答应你。”
“是吗,我的皇帝,那你就别操心了,十七姑谢谢你这位好侄儿。太后,我可是要跪安了。”说完她也不等皇上再说话,就昂起头来走了。太后看着这情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十七姑雍正没法硬来,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对女儿可就不客气了:“你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吧。婚姻大事,是父母说了算的。你是天家骨肉,就更应该懂道理。既然许配了人家,现在闹着要悔婚,成何体统呢?你夫婿的事朕都知道。但朕既为皇上,就不能出尔反尔,既然应下了婚事,你就得嫁过去。今天朕在太后面前把话和你说死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好好想想吧。”
洁明的未婚夫婿叫哈庆生,简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不但到处沾花惹草,还常常招男妓,养娈童。把女儿嫁到哈家,等于是把她推入了火坑。女儿已在奶奶老太后这里哭诉了半天了,她原想告诉父皇一下,这件事就可以一了百了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得到的竟是这样不通情理的答复。洁明的希望破灭了,她回过身来向太后行了个礼,就飞也似地哭着跑了。雍正皇帝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却仍然是一副冷冰冰地样子,连一句像样的安慰话都不肯说出来。
刚才放秀女出宫给太后带来的喜悦,早就烟消云外了。她歪倒在大炕上,一个劲地喘,一直在咯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雍正凑近母后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母后捶背,一边谨慎地说:“母亲,你老不要生气,儿子也是不得不这样啊。规矩都是儿子定的,儿子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可怎么服众啊!皇阿玛要在,他也会同意儿子这样做的。请老人家能体察儿子当皇帝的难处,儿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勉力坐起来说:“你去吧,外面的事情还多呢,不要再多说了。我是你的母后,我不给你撑腰,谁还来管你呢?你一向是冷面冷心的人,这我早就知道了。对外人要冷,可对自己的亲人,还是要体贴的。尤其是你的几个兄弟,他们可都在看着你呢。他们就是有什么不是,你得放手处且放手,不可太计较了。你能这样,我就是现在就死,也可以安心了。”
雍正趴在母后炕头流着眼泪说道:“母后的话,儿子永记心头。请母亲放心,只要兄弟们能让我过得去,我就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雍正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他也把更多的牵挂留给了太后。今天放走秀女,放走老宫女给皇帝带来的欢快,也随着这场家务事被冲淡了。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他的心头又压上了重重的石块,他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了……
回到养心殿,今科主考李绂,和前科的杨名时已经在这里等候觐见了。杨名时即将到贵州去上任,而李绂也放了湖广巡抚,虽然是“署理”,但也成了封疆大吏。雍正现在没有了和他们谈话的心情,只是告诉他们,到任后要勤写奏折,不要怕麻烦,不要怕琐碎,也不要怕得罪人,便让他们走了。
李绂出身于一个破落的书香门第,家中并不富裕。眼下他的俸禄,也不过是每年一百四十两银子。这点银子,对穷家小户还算是个大数目,可他李绂是当官的呀,当官就有当官的作派和应酬,钱少了是不够的。偏偏这李绂生性清高,自命不凡,寻常的人想巴结,你还真巴结不上。时间一长,人们敬鬼神而远之,他这里可就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不过,李绂自己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好,有圣眷在,别的都用不着操心。想当初,他和田文镜一同进京赶考,几乎丢了性命,不就是帮了当年的皇子,如今的皇上的光嘛。
李绂自认为是个多才多智的人,常常会想出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主意来。人们还都不知道,他和张廷玉之间,还有一层关系呢。那年他和田文镜进京时,借住在一座庙里,赶巧了,张廷玉正在这里为他暴死的儿子设祭。其实这事和李绂一点瓜葛也没有,可李绂和田文镜一样,硬是在不能进步处得到进步。张廷王的三儿子,名叫张士平。那年他和父亲一起到金陵去玩,爱上了一个青楼名妓。张士平化钱为她赎身,并悄悄地把她藏在船上,哪知却被张廷玉查了出来。张士平被父亲狠狠地抽了四十皮鞭,回到京城,就伤势发作一命呜呼了。张廷玉的母亲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孙儿,要亲自到庙里设祭。李绂打听到这个消息,就写了一篇祭文,到张士平的棺前哭祭。哭的那个惨哪!谁见了这场面,也得陪着掉眼泪。张廷玉后来把他叫过来一同,哦,原来这个年轻人竟是儿子的生前学友,是今科进京赴考的!想想死去了的张士平,张廷玉还没说话哪,老太太先就喜欢上这个叫李绂的小伙子了。后来,李绂被老太大安排在家庙里读书,才成就了他今日的功名。李绂知道自己在皇上眼里,是有特别分量的。他既是正宗的科举出身,又是张廷玉的“世侄”,连张廷璐都办不好的事,在他手里办得如此漂亮,还能不受到重用吗?至于他根本就不认识张士平,那只有田文镜一人知道。他清楚,田文镜现在比谁都忙,他才顾不上这事呢。
李绂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家里的。可是,刚走到门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闹蒙了。他连忙问守门的长随:“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那长随也是个极有眼力的人,一边向里面高喊一声:“中丞爷回来了!”一边上前打了个千说:“回中丞老爷,里面都是老爷新取的门生,他们听说老爷荣升抚台,都要来贺喜,奴才说老爷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们就都在候着老爷,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这边还正在说着哪,里面已经拥出十几个人来,一个个不由分说,纳头便拜,请安的,问好的,道喜的,“中丞”、“抚军”、“部院”、“抚宪”,叫得一片声响,也叫得李绂心花怒放。
李绂心里高兴,嘴上却说:“起来,起来,这是干什么呢?今科的榜还没有发,你们就来拜座师,这不大好嘛。再说,我也只是被圣上委任作湖广的‘代署巡抚’,不是正职,现在就受你们的大礼,倒叫我无以自容了。都请起吧,咱们到屋里去说话。”
今天来的人有十好几位,都是李绂这一科的门生。有几个还是出身名门大家的。比如,那个叫王文韶的就和当年太子的师傅王掞有亲,而尹继善又是大学士尹泰的儿子。李绂突然想起,在考场里还见到一个叫刘墨林的举子,很是诙谐有趣,字也写得好。便问:“那个叫刘墨林的来了没有?”
同来的举子们连忙回答说:“回恩师,刘墨林最爱热闹,他是一定要来的。不过现在却来不了。”
“嗯,为什么?”
在场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同声大笑:“老师您不知道,这个刘墨林是位棋迷,他正在和一个老和尚下棋哪!他要我们先向老师禀报一声,说赢了这盘棋、给老师送点见面礼,也给大伙挣几个酒钱。”
“哦,这么有把握?那我们就只好拭目以待了。啊,哈哈哈哈!”
这里正在笑谈,只听门口也是一声长笑,一个青年人闯了进来:“好啊,这里可真热闹啊!请老师恕罪,门生刘墨林来得晚了一些,不过还真让我得了彩头。”说着打开带来的包袱,取出两绽金子来,惊得众人无不张口结舌。刘墨林却兴奋地说,“托老师的福,门生今日得了一注外财,正好拿来孝敬老师……不不不,老师您先别生气,门生我看着您拉长了脸,就心里害怕。我知道,您老是从来不取身外之物的,可这些银子取了却并不伤廉。今日和我对奕的是从南京来的一位叫梦党的大和尚,他夸下海口,一定要打遍京城里的高手,并且下了每盘百两的大赌注。好嘛,还真吓得人们不敢和他较量了。我怕他什么,他不就是年纪大了些嘛。果然,被我连战连胜,得了他的二百两银子。今天我拿出二十两来,给大家办桌酒席,三十两我留着交房饭钱,其余的一百五十两全部献出来,敬谢老师栽培之恩。”
李绂忙说:“哎哎哎,这可不行。且不说,你们是否能取中还尚在两可,就是全都高中了,也是你们十年寒窗,三场苦战得来的。你们大概都听说过,我平生从不要一分外财。刘墨林和诸位这番心意,我愧领了。今天大家高兴,我也跟着你们扰墨林一次酒,权当作同喜共庆,仅此而已,别的就不要再说了。”
刘墨林感叹万干地说:“老师这话真让人感动,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不爱财的人呢。你们都看我手面大,化钱化得也痛快,大概有人还以为我家里不定有多少银子呢。说来惭愧,我不过是个靠卖字为生的穷措大,‘卖字刘’就是本人的绰号。要不是我看得开,想得透,早就见了阎王了。从康熙五十二年第一次赴考算起,我一共考过三场,可每次都名落孙山。第一次文章写得正顺溜呢,却偏偏拉起了肚子。我想,不行,功名事小,生命事大,得先保住命,就擅自从考场里逃了出来;第二次,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可偏在交卷前那天夜里,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把卷子弄得和包油条的纸一样,自然也就不想取中的事了;第三场我是铆足了劲,非要夺取头三名不可的。唉,哪知老天还是和我过不去,就在进场前三天,突然接到家书,说老父亲病故了!没法,只得向上边报个丁忧,老老实实地回家吧。大伙替我算算,三年一考,我连误三次,十年的光阴就这么白白地糟踏了啊!可我还是我,我照样乐呵,也照样来考。这次要是再取不中,我还照样地在街头卖字,当我的‘卖字刘’。但我却不能忘了咱们的老师!”
听了刘墨林的话,大家都感慨很多。李绂知道,今天到这里来的人,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出身贫寒人家,都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也都是自认为最有希望取中的。他们所以不等发榜就来拜见他这位老师,是出自对他的衷心感激。这一科的考试可真是不易啊!先是张廷璐他们卖了考题,杨名时闹了考场;接下来又是考生们被圈进考场不准出来,没吃没喝地受了几天罪;再接着,就是换考官,换考题,重新安排座位,重新答卷考试。好嘛,光这一通折腾,就让人没法忍受了。如今。他们终于考完了,出来了,而且自己觉得考的还不错。所以,不论取中与否,他们都得来谢谢主考大人,因为今科考试全凭的是真本事。从这里,李绂又连想到,这些人以后都将是国家的栋梁之才,都将是一方生民的父母官。可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无论他们以后出将入相,做了多么大的官,见到李绂时,都要尊敬地叫他一声老师,也都要铭记他李绂对他们的恩情。他如果想要钱,那银子就会滚滚而来,永无枯竭之时!哦,现在他明白了,怪不得朝里稍有些身份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谋学差、当房官、当主考,敢情,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大的好处啊。
酒筵摆上,众人都纷纷给老师敬酒,李绂也陪着他们吃了不少。可是,他却从今晚的酒筵里悟出了道理,看清了自己的道路。当今皇上雍正,从表面上看,好像过于严厉,过于苛刻,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李绂才从中得到了好处。因为李绂的作为,正与皇上的想法一致。皇上不是要清吏治吗?李绂就一尘不染,不贪赃,不卖法,不收受任何贿赂,谁能说李绂不是个好臣子?皇上不是厌恶结党拉派吗,李绂就从来不与大臣们交往,连八王爷那里,他还敢目不邪视哪,何况别人?有了皇上的信任,又有了这些门生,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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