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吕梁英雄传-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从老虎山下来了!”老武忙问:“有多少?”“有十来个。”“干!”老武喊了一声,满院的武工队员便集合起来,老武在队前说:“敌人这次来,一定不知道我们把维持会搞掉,乘这机会,我们好好打他个埋伏,叫他来得去不得!”说罢,武工队员们赶快把维持会的人员们关起,收拾武器,准备出动。
这时,跟随老武们回来的张勤孝上来说:“要打埋伏,我领你们个好地形,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武二娃见老武他们去打仗,也急着要求要参加。老武摸着他的头说:“你们不必去,给你和石柱留一支枪两颗手榴弹,在家把这些人看守住,等打完仗我们就开大会。”说毕,便领队跑步出发,一阵风似的去了。
剩下雷石柱们几个,把维持会的公文、账簿收拾到一块,正翻着看,猛听见从后院传来“冬冬”捣门的声音,接着听见有人喊道:“开门来,急死我了!”康明理一听,记起孟二楞叫康顺风昨晚关在后院房子里还没出来。赶忙进家把衣裳拿上,去开了门说道:“今天闹的真象喝了迷魂汤,连你也给忘啦!”孟二楞出来穿上衣裳,见了雷石柱便问:“我听见象是老武他们来啦,是不是?”雷石柱赶快告诉他说:“敌人出发了,他们已经打仗去了。”不讲还好,这一讲可把孟二楞急得发了疯似的,慌忙穿好衣裳,猛地夺过雷石柱腰里的手榴弹,迈腿就要走。雷石柱一惊,挡住忙问:“你哪里去?”“打仗去!”雷石柱一把扯住,见他脸上还红一块青一块的肿着,又在冷房子里冻了一晚,就解释不让他去;可是孟二楞哪里肯听,一提打敌人,早把浑身伤痛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甩开雷石柱的手,头也不回地就从大门飞奔出去。雷石柱后面追上去,紧唤慢喊,孟二楞已跑得不见影子了。
汉家山据点的敌人,接到康家寨维持会送去的情报,听说打死了要花姑娘的人,虽然十分恼怒,但因天色已晚,不敢自由行动。挨到第二日,派了一小队伪军,跟了三四个日本兵,大摇大摆地来了。一路游山玩景,和往常一样。
谁料走到离康家寨二里的石崖湾,突然半山上一声枪响,接着手榴弹雹子般飞打下来,霎时敌人群里,黑烟灰尘冒起几丈高。敌人叫着,嚎着,有的早已掉头鼠窜了,有的枪还在身上背着,就躺倒不动了。这时,埋伏在半山腰的武工队,见敌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跑了,正要下去收拾胜利品,忽然有一个日本兵,抱着头从石头底下爬出来。老武正端起枪要打,听见“轰隆”一声手榴弹响,这个敌人应声倒地,再不动了。武工队员们看着都惊讶地叫起来,摸不清手榴弹的来向,都端起枪往沟底冲下去。刚到打死日本人的地方,见迎面有个人,背两支枪在那里站着,张勤孝一见,又惊又喜地叫道:“哎呀!你什么时候跑来的?刚才打手榴弹的就是你呀!”那人没有答理,便一直走向老武面前,哇啦哇啦地说起话来。原来这人正是孟二楞。老武喜得拍着他的肩膀说;“好样的!好样的!真是勇敢!你得的这两支枪,就发给你们的民兵小队好了!”孟二楞一听,高兴的小孩一般,又蹦又跳,跟着队伍打扫战场去了。
第十七回 热烈招待子弟兵 愤怒砸烂维持会
这天清早,村里的人看到武工队来把维持会的人扣起,又打仗去了,高兴的都象疯了一般。一阵跑到街上,一阵又跑回家里。年轻人们,都自动跑去抓维持会的狗腿,街上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混成一片。
张忠老汉跑到康家祠堂门口,见站着很多人,维持会的牌子还在那里挂着,气恨恨地过去摘下来,用力对准石头“圪嚓”摔成了两片。跟前站着的人,也都扑了过来,用脚踏成了几截。人们笑着,骂着,吐着唾沫,高兴地说:“共产党八路军来,可把压在咱们头上的泰山搬开了!”“被狗养的们压迫了快一年,这下可又见到太阳了!”
这时,只见马保儿和张有义几个年轻人,拉扯着维持会的狗腿康肉肉,从东面跑了过来,康肉肉的棉衣襟子被扯开了一块,糊了半脸土,张有义抓住他的领口,走到人堆前面故意大声说:“你跑,跑到天边外也要把你抓回来!”说着便拉进了康家祠堂里。接着,又有几个年轻人把康二旦、张拴拴也抓来了。
人们议论着,比着手势,大声地喊着。这时虽然山那面不时传来枪声,但谁也没有惊慌。
到中午时,家家都在烧水做饭,准备招待武工队。不多一会,街上有人大声喊叫起来:“看!咱们八路军打胜仗回来啦!”这下,好象静水里投了块石头,村子翻动起来了。人们带着满脸惊喜的神色,从家里出来;男的女的,娃娃大人,连六七十岁的老汉汉老婆婆,也扶着拐棍出来了。
人群把队伍包围起来,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从人堆里挤进来,走到武工队面前,“卜通”一声跪倒磕头,老泪横流地说:“你们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啦!”老武赶忙上前扶起二位老人,和和气气地说:“你们上了年纪的人,可不敢这样。咱们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打敌人保护群众,是咱们应尽的责任!”“拥护八路军!”人群里的年轻人们,高兴地举着拳头,大喊起了口号。娃娃们也高兴的忘记了恐怖,小兔子似的在人群里乱窜,欢欣雀跃。人们笑着,喊了半顿饭工夫,张忠老汉才提醒似的说:“军队辛苦了一天啦,快叫到家里暖一暖吧!”马上,人们都插到队伍里,争着往自己家里叫人。
老武被六七家拉扯着叫去吃饭。康大婶着了急,从人堆里挤出来,两只手拉住老武同志,边走边说:“孩子,快到我家里去,别人不去能行,你不去不行!”她移动着两只小脚,一直把老武同志拉回家里,亲热地安顿到炕上坐下,忙把已经做好的白面条、炒好的鸡蛋,一碗一碗摆在老武同志面前,劝吃劝喝。那股亲热劲儿,真如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突然回来一般。康大婶坐在老武身边亲热地说:“你忘了那天查户口大娘救你啦?”老武点头笑道:“大娘,我永远也忘不了,现在我该叫你娘才对!”康大娘也笑道:“我儿早参加了八路军,你也是八路军,你到了我家里,就和回了你家里一个样,要吃要喝,要缝要补吭声,我就是你娘!”说着爽朗地笑了。
吃完了饭,门外跑来个武工队员叫老武,说雷石柱正等他去研究明天开大会的事。老武便跳下炕来穿鞋。康大婶往老武脚上瞅了一眼,见他穿着双烂鞋,忙放开手,揭开箱子,翻了半天,取出一对毡窝子鞋来说:“孩子,看你那鞋烂的,把这双鞋穿上,不然放哨把脚要冻坏啦!”老武死活不要,康大婶强要给穿,一个推,一个拉,推让了半天,还是大婶生了气,老武这才换上。康大婶笑了笑,半责备地说道:“今天你不穿上,我心里就不舒服!”
吃完饭,老武给放了一顿饭的粮票菜金,康大婶说甚么也不要,并说:“你们这样小看人!我再穷也能管起你几顿饭!”急的老武说:“这是八路军的制度,你不要,我们再不来你家了!”康大婶这才收下。
这天,桦林霸听说武工队来把维持会的人扣起了,着急的就象踩在火堆里,坐卧不安。到上午,又听见远远响起了枪声,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悄悄躲在家里吃惊。
中午,桦林霸听见街上嘈闹,顺门看了一眼,看见满街都是些穿便衣背枪的人。他返回家往炕上一躺,嘴里直叫:“完了,完了,世事又完了!”他女人见他脸发青,忙问出了什么事,桦林霸也没有答理,只是坐起来抽烟,可是两只手抖得连香火也对不到烟锅上。老婆以为他是病了,赶快伸手到头上摸摸,却摸了满掌的冷汗,便赶紧吩咐儿媳,熬点薑汤给喝。
到了天黑时分,康顺风的女人来了一趟,告诉桦林霸说武工队正审问维持会的人哩。这一说,把桦林霸更吓昏了,两眼痴痴地望着油灯,连那女人什么时走了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女人呜呜咽咽地哭着说:“你大叔,这事可得你出头救一救哩!不然他可就不能活啦!”桦林霸心里又烦又怕,耳朵里仿佛老听见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看见把他儿子和康顺风吊起来打!康顺风忍不住痛,给人家吐了实话:“你们不用打我,康家寨的维持会长是康锡雪,这是他叫我出头……”几个八路军就拿了枪来捉他,他撒腿便跑。忽听背后“空隆”一声,他觉得头上挨了一枪,眼前顿时漆黑,心想这下可真完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场恶梦,心还不住地乱跳。
他坐起来凝神听着外面,突然又是照旧“空隆”一声,一阵“沙沙沙”的声音,直向窗纸上扑了过来,他才清楚是外面起了大风,刮得大门乱响。他朝长工房喊了两声,叫康有富把大门顶好。于是又躺下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饭时分,他被街上“嘡嘡嘡”的锣声惊醒。正在心惊肉跳,又听见有人高声大喊道:“开大会啦!到祠堂院里,家家都去呀!”他慌忙穿上衣服,想起昨晚的恶梦,心里麻团一样的乱。无心吃饭,只喝了一碗油茶,便出了院门,一直往丁字路口祠堂院里走去。
快到祠堂门口,看见砖墙上,红红绿绿满贴着一墙标语,他急忙近前一看,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把贪污敲榨的东西吐出来!”桦林霸心中暗想:“完了!完了!他们和康顺风算账呀!”正要转身看第二条,从院里传出塌崖一般的吼声:“选雷石柱当主席!”桦林霸赶紧进门去看,门上站着两个穿便衣拿枪的八路军。院子里人山人海,从大门道到房檐下,挨挨挤挤,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人们有的高声大叫,有的流泪哭泣,桦林霸差一点吓得倒下去。原来康顺风维持会那一伙人,都是灰眉溜眼,少光无色,一条绳子串捆着。康家败那颗干萝卜脑袋低垂着,蹲在桌子前面。
这时雷石柱站到场子当中,场子里马上鸦雀无声,静了下来。雷石柱摆动两手说道:“大家选了我当主席,我就干,咱们现在就开会。今天共产党八路军救了咱们!想一想从前,日本兵烧了我们的房子,杀了人,抢了我们的东西,后来又受骗维持了敌人。这都是谁害的?今天大家都说吧!肚子里有啥就说啥,不要怕,有抗日政府给作主,咱们和那些压迫了咱们的人算账!”他这一席话,触动了人们心上的伤疤,场子里大半人都沉痛地哭开了。雷石柱又说:“不要难受,难受不抵事,把受了的苦讲出来,算账!”
刚说完,村西头的马有德老汉,从人堆里站起来,嘴动了几下要说话,忽然后面他老婆用手把他扯了一把,又往康顺风那里指了一指,马老汉便又坐了下去。一会见他又站起来,看了康顺风一眼,突然又坐下去。
这个情景,雷石柱看得明白,便大声对马老汉说:“有德叔,你心里有什么快说吧,不要怕!天阴总有晴天时,受苦人总有翻身时。今天共产党八路军来,就好象是阴天出了太阳,有什么话放大胆子,口袋倒西瓜,都往出倒!”马老汉把身上的烂羊皮袄一脱,把胸膛一挺,大声说道:“我的脑袋拚上不要了,顶上老命也要出这口冤气。”他往前移了一步,用手直直地指住康顺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共种的十三亩地,日本兵要‘保管’粮,每亩九十斤,交不够,他逼我跳了井,村里人把我捞出来,他又把我押了三天,逼得把地全卖了,没吃的把两个娃都饿死,叫他给我的儿顶命!”马老汉边说边哭,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成了几道小河。
第十八回 全村人扬眉吐气 伪人员押送政府
辛在汉家妈妈在东角里喊了一声:“我有说的话!”便气汹汹地冲了出来。她披头散发,两眼哭得核桃似的。原来春天她儿辛在汉被敌人抓到汉家山据点,为了赎儿子回来,卖了一头牛,结果钱交给了康顺风,儿子也没有放回来。昨天她听人说,她儿是康顺风送给敌人当了伪军,辛老太太又急又气,直哭了一个整夜。她走到桌前,一把抓住康顺风,好象要咬他几口才解恨,说:“你是康顺风,你是害人精!你逼的我老婆把牛卖了,人没给我赎回来,问你那东西哪里去啦?”康明理在人堆里插嘴说:“我清楚,那钱他私吞啦!”康顺风起来诡辩,群众立时喊成一片:“不准汉奸讲话!”好多人都站起来了,伸着臂,摆着手,同时要求发言。雷石柱挥着胳膊,连声高喊:“大家坐下来,一个讲了一个讲,今天谁都有机会讲话!”大家才又都坐下。
揽工汉康三保站起来,眼里冒着火星说:“康家败给敌人当忠实走狗,亲自查哨。那天自卫团里轮我放哨,抽空回家吃了一顿饭,他查出来就罚了我五斤盐!”他刚说完,中农康天成接着起来发言。他一开口,眼里的泪珠就滚出来了,声音也嘶哑了。说了半天,别人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话,旁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便起来替他补充:原来是康顺风把他侄女强迫嫁给水峪镇一个汉奸,引进城睡了三天,就又退回来了!这件事,把坐着的妇女们激怒了!这边大婶说康顺风引日本兵杀了她的肥猪;那边张有义说康顺风要差打过他;二先生说地头蛇抢亲的事;康大婶抱着刘二则的孩子控诉康家败催租子逼下人命的事……伸不完的冤屈,吐不尽的苦水,好似黄河里的急浪,一个赶一个的涌起来。站在墙根里的武二娃,往起一跳说:“我爹修碉堡,叫洋狗咬死,这全是康顺风维持敌人害的!”满场子的人又全激动地站起了。主席大喊:“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人们好象没有听见,喊着质问康顺风:“你过去是个穷鬼流氓,整天就是凭上你那两片嘴当伢子吃饭,这会你穿绸挂缎,吃肉吃面,买房买地,问你哪来的钱呀?主席,叫他说!”康顺风站了起来,浑身发抖好象筛谷糠,刚说了几句,马有德老汉就握紧拳头大喊口号:“真坏!真坏!
真正坏!万恶的汉奸!”
在这群情高涨时候,孟二楞“呼”的从台阶上冲下来,把身旁站的几个人也撞倒了。他脸色紫红,两条眉毛直挺挺地立起来,扑向康顺风,抡起蒜钵似的拳头就打。这一下,全场沸腾了。张有义、周丑孩也挽起袖口冲上去打,群众也潮一般的涌上去,一声巨吼:“打死汉奸卖国贼!”天崩地裂般的吼声,直震得四面山谷里都起了嗡嗡的回声。落在房檐上的麻雀,惊得呼一声全飞走了。
前边冲上去的人,压在康顺风那一伙人身上,后面的人上不去,捞起柴棍探着打。有一个女人匆匆地跑上来,从人腿空里钻进去,探着踢了几脚,愤愤地说:“你再欺侮老娘吧!”雷石柱看见这般光景,赶快大声喊:“大家停一停,叫他自己说。”待众人分开看时,康顺风头上的帽子也不见了,浑身是土,口鼻出了血,好似土窖里拉出来的一般。
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周丑孩爹周毛旦扑上去,激愤地吼道:“问康顺风,看他给敌人保管的粮哪里去了!”站在周毛旦身旁的马保儿爹马有德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哼,哪里去了?敌人没拿走,还不是他姓康的一家子私吞了!说起这粮,全是在穷人身上榨的油水!”张有义爹张忠老汉,扭头把桦林霸狠狠地斜瞪一眼说:“怪不得,今天财主们一句话也不说。”桦林霸一听这话,好似迎头浇了盆凉水,顿时毛骨悚然,浑身打颤。坐在他身旁的富农李德泰,脸上也吓得变了颜色。因为他也私吃过敌人的保管粮。他用肘碰了碰桦林霸,小声说:“快起来说几句吧!”桦林霸的心“冬冬”乱跳,仿佛就要从胸口上跳出来一样。站起来倒抽了一口冷气,两条腿打着哆嗦,正要说话;康顺风突然往众人面前一跪,伸手“拍拍”地把自己的脸连打几下,显出一副苦相说道:“大家饶恕饶恕,反正我在维持会没给众人办下好事,众人处罚我就是啦!”康顺风来这一手,原来是怕众人提出桦林霸,追出他们的老根子,问题更难解决,所以来了个先发制人。
人们更加激怒了。会场里年轻小伙子们,拍着大腿说:“你跪下?你今天把你的头割下也不能饶你的罪恶!”老汉们也说:“这简直是屙到人头上拿尿洗哩嘛!不行,算账!”人群中又跟着呼叫起来:“康顺风不要耍无赖!”
这时,主席雷石柱走向康顺风,面孔很严肃地教训了他几句,康顺风便又站起来说话。支吾了几句,人群中又喊:“不要讲废话,说你贪污了多少东西,干干脆脆都吐出来!”“死了的人叫他顶命!”“退还我们的粮食!”“退还银器首饰……”一霎时,人们又喊得什么也听不见了。主席用手招呼,提高嗓子喊叫,场子里愤怒的人声,还是不能平静。
一直坐在桌边的老武,见众人如此激愤,心情也十分激动。站起来摆着手,说:“大家静一静,叫康顺风自己给大家交待!”人们马上闭住嘴,静悄悄的,眼睛盯住康顺风。
康顺风移前一步,腿哆嗦着,声音又颤又哑,向众人承认了各种贪污事实,又说敌人要一百,他就给老百姓派一百五,收下的款,有的交了敌人,有的……刚说到这里,康顺风就闭嘴不往下讲了。孟二楞跳起来向大家说:“象这样不彻底坦白的坏蛋,应当马上枪崩了才对!”“对!枪崩了!”人群里伸起臂膀,拥护这提议。孟二楞见众人赞成,早已把昨天打仗得下的那支枪提在手里,“哗啦”一声推上顶门子,上去把康顺风的领口擒住。坐在桌旁的老武看到这个情景,心想:“群众不起来斗争,要发动;群众起来了,就要注意掌握政策!政府实行宽大政策,这样打死人不行!”于是忙站起来向大家解释说:“大家慢点动手!咱们抗日政府,实行的是宽大政策,这些人过去做了坏事,咱们今天还是要宽大他们,再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孟二楞表示不同意,说道:“这宽大我先不赞成!看他做过多少恶事吧,整天要粮要款,逼财害命,这村谁没有挨过打?”场子里的人马上又喊道:“除了没养下的和死了的人,谁都挨过!”这时张忠老汉也接住说道:“打了的人就别说了,打一顿痛的一阵,小事情。咱们算一下死了的人吧!敌人第一次来村时,光地窖里就炸死了七、八口,我三小子就死在那里头!再说武二娃爹是怎死的?刘二则家两口是谁逼死的?辛在汉为何回不来……”马有德截住说道:“别数了,过去是害一命偿一命,这阵他们害死这么多人,早该办死罪了,枪崩了算了!”“对,枪崩了除了害!”“不是正经东西,狼改不了吃人,留下以后还是祸害!”人们乱哄哄地争嚷着。
老武见众人坚持要枪毙康顺风,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再想想,觉得既然执行宽大政策,还是不杀对。于是笑着向众人解释道:“大家的意见很对,这些人罪恶虽然大,只要他们能改过,我们还是要宽大,让他们重新做人!”
老武这样解释,有些人虽然心里还不痛快;但想到老武过去给群众办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无论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没有不正确的,因此也就同意了。富农李德泰这才擦了头上的一把汗,上前笑着恭维老武说:“老武先生,这才是行好啦,你真是开了善门啦!”二先生也附和道:“救人一命,恩重如天,老武同志真是宰相肚才!”老武对这些话,好象没有听见似的,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下午了,便领导大家把分配斗争果实的原则讨论了一阵。当场选出五个清算委员,把康顺风一伙贪污的六百块白洋,一千多斤粮食,五十斤油,一匹叫驴,三条毡子,五斤银器首饰,还有些日用家具,都一宗一宗地算出来。马上派人到他家搬东西,把现有的粮,贷给抗属和没办法生活的人,日用家具和银器各归原主,还有一部分白洋粮食拿不出来,康顺风当众答应,把三十七亩地、两眼窑拿出来赔偿,分给没地没窑的人。
算完康顺风们的贪污账,人们长长吐了一口气。都觉得今天总算出了这口冤气。但是没有镇压了康顺风,总觉得心里是个疙瘩。
这时,又有人起来说:“老虎的头我们割了,剩下这些尾巴我们也要把他们收拾一下!”人们知道这话是指维持会那些村警狗腿子们说的,便喊道:“对!”维持会那些村警狗腿,看见斗争康顺风、康家败的阵势,早吓得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钻进去。康肉肉吓得屙了一裤裆也不知道。听众人说又要和他们算账,赶快双膝跪在当院,得了疯病似的,满院转圈作揖叩头,嘴里不住气地喊:“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我给众人说,我只当了三个月村警,只打过三个人,要差吃过人家十块钱的二毛。今天,你们打我一顿也不屈,十块钱我退,我退……伯伯、叔叔……”接着四五个伪村警们,都照样办起来。霎时跪下一地,都是一个腔调的嘴里“伯伯叔叔”地央求。
这时,桦林霸在墙角给李德泰眨了几下眼皮,李德泰便起来说道:“主席,康明理给维持会当书记,也当了几天汉奸,为什么还叫他坐在那里?他做下什么有理的啦?”旁边有人低声说:“人家康明理可没做过坏事!”孟二楞一步跳到当场,粗嗓子响雷似地说道:“康明理就是比他们有理!”人们听了莫名其妙,正想发问,雷石柱手招了几招说道:“康明理的事,众人还不知道,他就是有功劳!”随即把康明理如何当书记,如何探情报杀死王臭子,救下老武的前情后尾,根根梢梢说了一遍。全场人人面带笑容欢呼道:“哦!没想到明理是个无名英雄呀!”伪村警们听了这件事,都望望康明理,低下了头,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
老武见这些人都向群众认了错,承认退出贪污讹诈的东西,立誓再不做坏事,便问大家道:“这些伪村警们,已经向大家认了罪,决心改悔,大家看该怎么处理?”人们说:“叫他们当场找保,以后再不能干坏事,放了他们!”伪村警们听群众说释放,感激得什么似的,都高兴地从地上起来,跑到人堆里找保人写保状。
康肉肉先是找李有红保他,李有红不但不保,还给了他个硬钉子说:“叫我保你?早些爬远点!”康肉肉碰了一鼻子灰,又去找张有义,张有义好象没听见似的,把头昂得高高的,来回摆着,爱理不理地撇着外路腔道:“闲事儿不管,问事儿不知!找别人去吧!”康肉肉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求张张不管,求李李不保,急得用手捶着后脑瓜说:“好你们啦,你们把我保住,我要再当了汉奸,抓住把我这西瓜水倒了!”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康天成和康肉肉也是叔侄,看见这个样子,才答应了保他。
要讨保的人,都写了保状,李德泰低声向二先生道:“也该有个人去把顺风保一保!”二先生随口道:“是呀,谁保一保?”李德泰道:“就你去试一试,你说句话,比我们有面子,也许行!”桦林霸也凑过来怂恿道:“你行,说句话也能说到点上,那些人肯听信你的话!”这么一说,二先生也觉得保康顺风有几分把握,便站起来向桌边走过去。
保状都送到了主席桌子上。老武拿起来正一张一张地看,听见有个人在耳边小声道:“康顺风能保不能?我保他吧!”老武搁下保状抬头一看,见是二先生面带笑容地发问。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场子里便有许多人愤声恨气地嚷道:“不能保!”“不杀他已经是轻饶了他,叫他坐几天禁闭受受罚吧!保出来怕他又当了汉奸!”众人一阵哄嚷,把二先生闹了个有嘴张不开。看看势头不对,便搭讪着说道:“嗳,对嘛!古人说:树不斫不成材,逆子不教难成器。让政府的王法好好教育教育他们才对!好!”说罢,众人也无反应,他便不声不响地退到一边。
老武对众人说:“康顺风这些人,问题很大,我看把他们送到政府,假使他还不肯悔过,那时就由大家处理!”老武话刚讲完,院里人便连声喊开了:“说的对!”“就这么办!”当下老武便集合起武工队员要走,张忠和周毛旦几个老汉,又上去挡住说:“武同志,你们武工队别走,就住在我们村吧,有你们吃,有你们穿,保管饿不着!你们要走了,日本人又来了该怎么办?”老武一听,知道大家对武工队的任务还不了解,便告诉大家武工队的工作,不专门是打仗,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一人在一个地方领导工作。今天是为了康家寨的任务要紧,临时集合起的,他们马上还要各回各村,领导那里的群众反维持,和敌人斗争。咱们这村,要防止敌人出来扰乱,就要马上建立民兵保卫家乡。这时雷石柱也插进来说道:“建立民兵的工作,老武同志已经和我谈了,这个会上,咱们跟着就要讨论!”这样一说,人们都不做声了。半晌,张忠老汉说:“要是这样,你们的任务大,我们不留啦!”他说罢,老武吹了一声哨子,就让武工队员们押着康顺风、康家败,往靠山堡去了。他仍留在康家寨。
第十九回 保家乡青年报名 建组织民兵开会
人们看着武工队员押上汉奸们走了,都长出了一口气,好似割掉了长在身上的贴骨疔疮一样的愉快。
太阳已偏西了。人们正想散会回去,有人已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老武忽然说道:“大家再等一等,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讨论。”人们又静下来,老武接着说:“现在咱们把维持反掉了,并不是就平安无事了;敌人会更狠毒的来报复,为了防止敌人报复,保卫咱们全村,需要建立民兵。”接着又把民兵的任务讲了一下,说明民兵就是本村的队伍,平时一样闹生产,有了情况就保护群众转移,打击敌人。最后说:“你们村过去就有民兵,雷石柱、康明理、武二娃、孟二楞都是暗民兵,他们作了好多工作。过去是秘密的,今天维持反掉了,就公开干吧!谁愿参加民兵来报名!”话音未散,张忠老汉就高兴地应声说道:“小伙子们,这是好事,你们快报名吧!我要年轻十年,非报名参加不可!”
张有义见父亲号召别人,先跑上来对当记录的康明理说:“写上我,第一个张有义,再写我兄弟张有才。”记录刚把他的名字写完,周丑孩就起来说:“写……写上我,周丑,丑……”周丑孩结巴了半天一个“孩”字还是说不出来,众人笑着打趣说:“不用难受啦!记录知道你这个结巴巴啦!”这时康大婶用手推了一把站在她脸前的一个青年人说:“人家都报名参加民兵,你这么个棒小伙子怎不说话?”那青年人转回头来,把康大婶瞅了一眼,很不自然地走到一边,又坐到另一处人堆里。
原来这青年叫康有富,二十四、五年纪,家里很穷,爹是个掏炭的,炭窑塌了压死在里边了。爹手上欠下桦林霸五十吊钱的债,桦林霸便把他娘卖给了人贩子,那时康有富十三岁了。桦林霸见他已能劳动,便留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