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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都孤儿-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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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请教哪一位法律顾问,即使她知道该怎么请教,由于相同的理由,恐怕也很难加以考虑。她一度考虑争取得到哈利的帮助,可这个念头却唤起了对最后一次分别的记忆,她似乎不配叫他回来——泪水随着这一连串的回忆涌上了双眼——此时他或许已经学会如何将她淡忘,懂得排遣惆怅了。

露丝度过了一个顾虑重重的不眠之夜,她思绪万千,各种各样的考虑依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忽而倾向于这一种方法,忽而倾向于那一种办法,忽而又全部推翻。第二天,她考虑再三,终于顾不了那么多,决定请哈利来商量。

“如果他回到这个地方感到痛苦的话,”她想道,“我该会多么痛苦啊!不过,他也许不来,他可以写信相对性和近似性。断言认识论是建立在反映万物最一般规律,或者他人倒是来了,却故意避开我——他走的时候就是这样。我简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可这对我们俩反而更好。”想到这里,露丝放下了笔,转过脸去,仿佛不愿意让即将替自己担任使者的信笺看见她在哭泣似的。

她已经第五十次将同一支笔拿起来,又放下,反复考虑这封信的头一行该怎么写,但又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就在这时,在凯尔司先生护卫下上街散步的奥立弗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进了房间,从他按捺不住的激动来看,似乎又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怎么了你,这么慌里慌张的?”露丝迎上前去,问道。

“我简直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好像快喘不过气了,”孩子回答,“哦,天啦学开始其学术生涯。1933年去瑞士。1938年移居美国。1948,你想啊,我终于又要看到他了,你也能明白我对你讲的全是真话。”

“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对我们说的不是真话,”露丝安慰他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谁呀?”

“我看见那位先生了,”奥立弗兴奋得几乎连话也说不清了,“就是对我非常好的那位先生——布朗罗先生,我们经常谈到的。”

“在什么地方?”露丝问。

“从马车上下来,”奥立弗掉下了喜悦的泪水,回答说,“走进一所房子里去了。我没跟他搭话——我没法跟他说话,他没有看见我呢,我一个劲地发抖,连朝他走过去都做不到。可凯尔司替我问了,他是不是住在那儿,他们说是的。你瞧,”奥立弗说着,展开一张纸片,“就在这上边,他就住在这个地方——我马上就到那儿去。当我又见到他,又听到他说话的功夫,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些话,连同其他许多七长八短的欢呼,大大转移了露丝的注意力,她看了看地址,河滨大道格雷文街,当即决定抓住这个意外的机会。

“快!”她说道,“吩咐他们雇一辆马车,准备好跟我一块儿去。我这就带你到那儿去,一分钟也别耽搁。我只告诉姑妈我们出去个把小时,你收拾好了就走。”

奥立弗根本用不着催促,不出五分钟,他们已经坐上马车直奔格雷文街。到了那个地方,露丝将奥立弗留在马车里,借口老绅士接见他也需要准备准备,她让仆人送上自己的名片,说有非常要紧的事求见布朗罗先生。仆人不多一会就回来了,请她立即上楼。露丝小姐跟着仆人走进楼上的一个房间,见到一位慈眉善目,身穿墨绿色外套的老先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另一位穿淡黄马裤、裹着皮绑腿的老绅士,看上去就不太和气,双手交叉,按在一根粗大的手杖上,托住自己的下巴。

“哎呀呀,”穿墨绿色外套的绅士礼貌周全,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姐,请您原谅——我还以为是某个讨厌的家伙在——您多担待。请坐。”

“您是布朗罗先生吧,请问?”露丝说着,看了一眼另一位绅士,又把目光移向说话的那一位。

“正是在下,”老先生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格林维格先生。格林维格,你让我们谈几分钟好不好?”

“我想,”梅莱小姐插了一句,“在我们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不必麻烦这位先生回避。如果我所闻属实的话,他知道我想和您商量的事。”

布朗罗先生低下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硬邦邦鞠了一躬的格林维格先生,又硬邦邦地鞠了一躬,腾地坐了下来。

“我肯定会让您大吃一惊,”露丝不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您毕竟曾经对我的一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表示出博大的仁慈与善意,我相信您有兴趣再一次听到他的事。”

“不错。”布朗罗先生说。

“您知道他名字叫奥立弗·退斯特。”露丝答道。

这句话刚从她口中说出来,装出正在测览桌上放着的一本大书的格林维格先生就把书给翻了个身,发出哗啦一声巨响,他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不见了,只剩下百分之百的惊异,瞪大眼睛,视而不见地愣了半天,接着,他好像对自己的心情居然这样暴露无余感到有些难为情,他身子猛然一扭,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两眼直视前方,接着发出一声悠长而又深沉的口哨,这一声口哨最后好像不是飘散在空中,而是渐渐消失在他胃部那些深不可测的坑洼里。

布朗罗先生同样觉得诧异,只不过没有用这种古怪的态度表现出来。他把椅子往梅莱小姐身边挪了挪,说道:

“答应我,亲爱的小姐,再也不要提到你说的善意、仁慈什么的,反正旁人也不知道。如果你拿得出任何证据,能够改变我一度对那个苦孩子得出的不良印象,看在上帝的分上,让我也看看这些证据。”

“一个坏东西。如果他不是个坏东西的话,我就把我的脑袋吃下去。”格林维格先生忿忿不平地说,他说话用的是腹语术,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

“那个孩子天性高尚,又有一副热心肠,”露丝红着脸说,“神有意要让他受到的磨难超过他的年龄,在他心中种下了爱心与感情,即使是许许多多年龄长他六倍的人也应该感到骄傲。”

“我才六十一岁,”格林维格先生僵硬的面孔依旧纹丝不动,“偏偏那个奥立弗少说也有十二岁了,就跟有魔鬼在搀和一样,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莱小姐,别跟我这位朋友计较,”布朗罗先生说,“他这个人有口无心。”

“不对,是有口有心。”格林维格先生大叫起来。

“不,是有口无心。”布朗罗先生说着站了起来,他的火气显然上来了。

“如果是有口无心的话,他会把他的脑袋吃下去。”格林维格先生还在大喊大叫。

“真要是这样,他理应把脑袋敲下来才对。”布朗罗先生说。

“可他偏偏想看一看谁敢这么做。”格林维格先生一边应对,一边用手杖敲打着地板。

事情就是如此,两位老先生几次动了火气,随后又遵循他们向来的惯例握手言和。

“好了,梅莱小姐,”布朗罗先生说道,“回到你的一腔美意如此关切的题目上来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得到了这个苦孩子的什么消息?请允许我说两句,为了把他找回来,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开始我认为他在骗我,而他先前那班同伙又缠上了他,想从我这儿捞点什么,我的这种想法自从我出国以来已经大大动摇了。”

露丝已经抽空把思绪整理了一番,她直截了当,几句话便将奥立弗离开布朗罗先生的住宅之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保留了南希报告的消息,准备私下告诉这位先生。她最后保证说,那孩子过去几个月里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不能与从前的恩人和朋友相见。

“谢天谢地。”老绅士说道,“这对我真是莫大的幸福,莫大的幸福。可您还没有告诉我,梅莱小姐,眼下他在什么地方。您一定得原谅我对您求全责备——可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来呢?”

“他正在大门外边一辆马车里等着呢。”露丝回答。

“在这个大门外边!”老绅士大叫一声,匆匆离开房间,走下楼,跳上马车踏板二话没说便冲进了车厢。

房门在格林维格先生的身后关上了,他抬起头、用椅子的一条后腿作为圆心,借助他的手杖和桌子,在原地转了整整三圈,在此期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椅子。这一转体动作表演完毕,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走了至少十二个来回,走得再快不过了。接着,他在露丝面前摹地停住脚步,免去一切开场白,吻了吻她。

姑娘叫这种不正规的行动吓了一跳,不由得站了起来。“嘘!”他说道,“别怕。依我的年纪足够做你的爷爷了。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喜欢你。他们来啦。”

果不其然,他刚一个箭步窜回先前的座位,布朗罗先生便带着奥立弗回来了,格林维格先生非常谦和地向他表示欢迎,即便此时此刻的喜悦就是对露丝·梅莱为奥立弗担忧、惦念得到的唯一报偿,她也心满意足了。

“慢着慢着,还有一个不应该忘掉的人,”布朗罗先生一边说,一边摇铃,“请把贝德温太太叫到这儿来。”

老管家风风火火地应召而来。她在门口行了个礼,等候着吩咐。

“哦,贝德温,你的眼神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布朗罗先生有些气恼,问道。

“是啊,先生,那可不,”老太太回答,“人的眼神,到我这个岁数,是不会越来越好的,先生。”

“这话我早跟你说过,”布朗罗先生回道,“你倒是戴上眼镜,看你能不能自己弄明白为什么叫你来,好吗?”

老太太开始在衣袋里找眼镜,但奥立弗的耐心已经再也经受不住这一新的考验,他刚一冲动起来便屈服了,纵身扑进老太太怀里。

“我的老天爷!”老太太一把抱住他,惊呼着,“这不是我那个受冤枉的孩子吗?”

“我亲爱的老阿妈!”奥立弗哭喊道。

“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回来,”老太太将他搂在怀里,说。“瞧他气色多好,又打扮得像个好人家的子弟啦。这么长日子,你都到哪儿去了?啊!脸蛋还是那样俊,只是没那么苍白了。眼睛也还是那样温顺,但不那么忧郁了。这些我都没忘,还有他温和的微笑,天天都拿来和我自己的几个宝贝孩子比来比去,我还是个快快活活的年轻女子的时候,我那些孩子就死了。”好心的老太太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忽而让奥立弗退后一步,看看他长高了多少,忽而又把他拉到身边,溺爱地抚摸他的头发,搂住他的脖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布朗罗先生丢下她和奥立弗去畅叙阔别之情,领着露丝走进另一个房间。在那里,他听露丝讲了她与南希见面的全部经过,不禁感到大为震惊和惶惑。露丝还解释了没有立刻向她家的朋友罗斯伯力先生露出一点口风的原因,老先生认为她做得相当谨慎,并且欣然答应亲自与那位可敬的大夫进行一次严肃的会谈。为了让他早一些实施这一计划,随即商定当天晚上八点钟由他到旅馆作一次拜访,与此同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应该谨慎小心地通知梅莱夫人。这些预备措施安排停当,露丝与奥立弗便回去了。

对那位好心的大夫发起火来会达到什么程度,露丝绝非估计过高。南希的来历刚一向他摊开,警告与诅咒就像瓢泼大雨一样从他口中倾泻而出,他扬言要请布拉瑟斯先生和达福先生共同出谋划策,将南希头一个捉拿归案,他当场戴上帽子,准备立刻出发以得到那两位名探的帮助。毫无疑问,在一时性起之下,他会将这种意图付诸实施,丝毫也不考虑后果,幸好他受到了阻止,这一方面是由于布朗罗先生以不相上下的激烈态度加以阻拦,他也有一副火暴脾气,另一方面则是大家提出了种种论证和主张,用这些理由来打消他轻举妄动的念头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那到底怎么办呢?”他们与两位女士重新聚到一起,心急莽撞的大夫说道,“我们要不要通过一项议案,向所有那些男男女女的流氓致谢,恳请他们每人笑纳一百镑左右的酬金,聊表我们的敬意,并且因为他们厚待奥立弗,我们要表示一点感激之情?”

“不完全如此,”布朗罗先生笑着回答,“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步步留心。”

“谨慎行事,步步留心!”大夫嚷了起来,“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送到——”

“送到哪儿都可以,”布朗罗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得考虑一下,是不是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就能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

“什么目的?”大夫问道。

“很简单,查清奥立弗的身世,替他把应得的遗产夺回来,假如这个故事并非虚构,那么他的这笔遗产已经被人用欺诈手段剥夺了。”

“啊!”罗斯伯力先生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帕擦着汗水,“我差一点把这茬给忘了。”

“你想一想,”布朗罗先生追问道,“姑且不谈这苦命的姑娘,假定有可能将这帮恶棍绳之以法,又不危及她的安全,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大概,至少得绞死其中的几个,”大夫提议,“其余的流放。”

“好极了,”布朗罗先生微微一笑,说,“他们迟早会落得咎由自取的下场,可就算我们搀和进去,抢在他们前边,在我看来,我们将会干出十足堂吉河德式的行为,和我们自身的利益——或者最低限度是和奥立弗的利益背道而驰,二者其实是同一码事。”

“怎么呢?”大夫问。

“的确如此。很清楚,要探明这个秘密,我们将会遇到异乎寻常的困难,除非能够让孟可司这个人就范。这只能智取,要趁他不在那些人中间的时候逮住他。其理由是,假定他已经在押,我们也拿不出指控他的证据。他甚至于(就我们所知,或者就我们掌握的事实而言)没有参与这伙歹徒的任何一次抢劫。即使他没有获得释放,最多也就是作为流氓、无赖给关进监狱,不会受到进一步的惩罚,以后我们休想从他回中掏出一句话,他会变得又聋,又哑,又瞎,整个一个白痴。”

“那,”大夫性急地说,“我再问你一句,你难道认为,信守我们向那个姑娘作出的承诺是合乎理智的,我们本着最美好最善良的意愿作出了这一保证,可实际上——”

“请不要对这一点多加争论,我亲爱的小姐,”露丝正打算开口,布朗罗先生拦住了她。“承诺是必须遵守的。我并不认为这会给我们的行动造成丝毫妨碍。不过,在决定任何一种明确的行动方针之前,我们有必要见见那姑娘,向她讲明,是由我们,而不是由法律去对付这个孟可司,她是否愿意指认一下他,换句话说,如果她不愿意,或者无能为力的话,就请她讲讲他常去什么地方,长的什么样子,以便能把他给认出来。星期天晚上之前是见不着她了,今天才星期二。我建议,大家在此期间要绝对保持冷静,这些事情就是对奥立弗本人也要保密。”

罗斯伯力先生不断扭歪了脸,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还是接受了这一项一拖就是整整五天的提议,他不得不承认眼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加上露丝与梅莱夫人又都极力支持布朗罗先生,这位绅士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

“我很想求得我朋友格林维格的帮助。”他说道,“他是一个怪人,但精明强干,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具体的帮助。我应当说明一下,他学的是法律,因为二十年间只收到一份案情摘要和诉讼申请,一气之下退出了律师业,不过我这些话能不能算一份推荐书,要由你们大家决定。”

“我不反对你向朋友求援,如果我也可以请我自己的朋友来的话。”大夫说。

“我们必须将这件事付诸表决,”布朗罗先生回答,“是哪一位呢?”

“那位夫人的儿子,也是这位小姐的——至交。”大夫说着,指指梅莱夫人,又附带着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她的侄女方才住嘴。

露丝脸上一片通红,但却一言不发(她大概意识到,如果反对这项动议,自己就将处于毫无希望的少数),哈利·梅莱与格林维格先生顺理成章地增补进了这个委员会。

“不用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把这一项调查搞下去,我们就呆在伦敦好了,”梅莱大太说,“我们大家都对这件事如此关心,我也不会在乎劳神费事,计较花销,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就算呆上一年半载吧,只要你们能叫我相信,事情还没有完全绝望。”

“好极了。”布朗罗先生应声说道,“我看诸位的表情,大家都想问一问,我怎么会仓促出国,以至于在需要证明奥立弗的故事是否属实的时候,却找不到我了。容我明言在先,到了我认为适当的时机,不劳各位问起,我自会把我本人的故事奉献给大家,在此之前,请不要问我。相信我吧,我作出这一请求是有充分理由的,否则我也许会燃起一些注定无法实现的希望,只会增加已经多到无可计数的困难与失望。行了。晚餐已经开出来了,一直孤孤单单地守在隔壁房间里的小奥立弗,这功夫要开始动脑筋了,以为我们都不喜欢他了,正在策划什么恶毒的阴谋,要将他扫地出门呢。”

随着这番话,老绅士把一只手伸给梅莱太太,陪同她走进餐室。罗斯伯力先生领着露丝跟在后边。实际上,讨论会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第四十二章

奥立弗的一位老相识显示了明白无误的天才特征,一跃

成为首都的一位公众人物。

南希将赛克斯先生哄睡过去,带着她自己揽到身上的使命,匆匆赶到露丝·梅莱那里,也就是在这天夜里,有两个人顺着北方大道朝着伦敦方向走来,这部传记理应向他们二位表示某种程度的关注。

来者一个是汉子,一个是妇人,不然就说成是一男一女,或许更适当一些。前者属于那种四肢细长,膝头内弯柏拉图(Platon,前427—前347)古希腊哲学家,柏拉,行动迟缓,体瘦多骨的一类,年龄很难确定——从为人处事上看,他们在少年时代已经像发育不全的成年人了,而当他们差不多成了大人的时候,又像是一些长得过快的孩子。女的一个还算年轻,长得墩墩实实,似乎专职负责承担挂在她背上的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她的同伴行李不多,仅有一个用普通手巾裹起来的小包,一看就够轻的了,晃晃悠悠地吊在他肩上扛着的一根棍子的末端。这种光景,加上两条腿又长得出奇,他轻而易举就能领先同伴大约六七步。他偶尔颇不耐烦地猛一摇头,转过身去,仿佛是在埋怨同伴走得太慢,催促她多加一把劲似的。

就这样,他们沿着尘土飞扬的大路奋勇前进,对于视野以内的景物全不在意,只有当邮车风驰电掣一般从伦敦城驶来的时候,他们才避往路旁,让出通道,直到两人走进高门拱道,前面的那一位才停下来,心烦意乱地向同伴喊道。

“走啊,你走不动了?夏洛蒂,你这懒骨头。”

“包袱可沉呢,我告诉你吧。”女的走上前去,累得都快喘不过气来,说道。

“沉!亏你说得出口。你是管什么用的?”男的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小包袱换到另一个肩头上。“噢,瞧你,又想休息了。唷,你除了能磨得人不耐烦,还能干什么!”

“还很远吗?”女的靠着护壁坐下来,抬眼问道,汗水从她脸上不住地往下淌。

“很远?很快就到了,”两腿细长的流浪汉指了指前方,说道。“瞧那边。那就是伦敦的灯火。”

“起码也有足足两英里。”女的感到泄气。

“管它是两英里还是二十英里,”诺亚·克雷波尔说道。原来是他。“你给我起来,往前走,不然我可要踢你几脚了,我有言在先。”

诺亚的红鼻头由于发火变得更加红润,他口中念念有词,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似乎真的要将他的恐吓付诸实施,女的只好站起身来,没再多说什么,吃力地和他并排向前走去。

“你打算在哪儿过夜,诺亚?”俩人走出几百码之后,她问道。

“我怎么知道?”诺亚回答,他的脾气已经因为走路变得相当坏。

“但愿就在附近。”夏洛蒂说。

“不,不在附近,”克雷波尔先生回答,“听着!不在附近,想都别想。”

“为什么不?”

“当我说了话了,不打算办一件事情,那就够了,不要再来理由啦,因为啦什么的。”克雷波尔先生神气活现地回答。

“哟,你也用不着发那么大脾气。”女伴说道。

“走到城外碰到的第一家旅店就住下,那样一来,苏尔伯雷兴许会伸出老鼻子,找到我们,用手铐铐上,扔到大车里押回去,那可就热闹了,不是吗?”克雷波尔先生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不。我要走,我就是要挑最狭窄的偏街小巷,钻进去就不见了,不找到我能够瞧上眼的最最偏僻的住处,我不会停下来。妈的,你应该感谢你的运气,要不是我长了个好脑子,一开始我们要是不故意走错路,再穿过田野走回去,你一个礼拜以前就已经给严严实实关起来了,小姐。真要那样也是活该,谁让你是傻瓜呢。”

“我知道我没有你那样机灵,”夏洛蒂回答,“可你不能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说我要被关起来。横竖我要是给关起来了,你也跑不了。”

“钱是你从柜台里拿的,你知道是你拿的。”克雷波尔先生说。

“诺亚,可我拿钱是为了你呀,亲爱的。”夏洛蒂答道。

“钱在不在我身上?”克雷波尔先生问。

“不在,你相信我,让我带在身上,像宝贝一样,你真是我的宝贝。”这位小姐说着,拍了拍他的下巴,伸手挽住他的胳臂。

这倒是真有其事。然而,对人一概盲从,愚蠢到绝对信赖并不是克雷波尔先生的习惯。这里应当为这位绅士说句公道话,他信任夏洛蒂到这步田地,是有一定原因的。万一他们给逮住了,钱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这等于是替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他可以声称自己没有参与任何盗窃行为,从而大大有利于他蒙混过关。当然,他在这个时刻还不想阐明自己的动机,两人恩恩爱爱地朝前走去。

按照这个周密的计划,克雷波尔先生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到爱灵顿附近的安棋尔酒家,他根据行人的密集程度和车辆的数目作出了英明的判断,伦敦近在眼前。他停了一下,观察着哪几条街显得最为拥挤,因而自然也是最应该避开的。两人拐进圣约翰路,不一会就隐没在一片昏暗之中,这些错综复杂,污浊肮脏的小巷位于格雷旅馆胡同与伦敦肉市之间,属于伦敦市中心改建以后遗留下来的最见不得人的地区之一。

诺亚·克雷波尔穿行于这些街巷,夏洛蒂落在后边。他时而走到路旁,对某一家小旅店的整个外观打量一番,时而又磨磨蹭蹭地朝前走去,似乎他凭想像认定那里人一定很多,不合他的心意。最后,他在一家看上去比先前见到的任何一处都更寒伦、肮脏的旅店前边停下来,又走到马路对面的便道上考察了一番,这才庄严宣布就在这里投宿。

“把包袱给我,”诺亚说着,从女的肩上解下包裹,搭在自己肩上。“你不要说话,除非问到你。这家客店叫什么名字——三——三——三什么来着?”

“瘸子。”夏洛蒂说。

“三个瘸子,”诺亚重复道,“招牌还真不赖。喂喂,一步也别落下,走吧。”嘱咐已毕,他用胳臂推开嘎嘎作响的店门,走进旅店,身后跟着他的女伴。

柜台里只有一个年轻的犹太人,胳膊肘支在柜台上,正在看一张污秽的报纸。他阴沉地看着诺亚,诺亚也狠巴巴地盯着他。

如果诺亚穿的是他那套慈善学校制服,这个犹太人把眼睛睁那么大也还有几分道理,可他已经把上装和校徽给扔了,皮短裤上边穿的是一件短罩衫,这样一来,他的外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在一家酒店里引起如此密切的关注。

“这就是三瘸子酒店吧?”诺亚问道。

“正是鄙号。”犹太人回答。

“我们从乡下来,路上遇见一位绅土,向我们介绍了这个地方,”诺亚说着,用胳膊肘推了推夏洛蒂,可能是想叫她注意这一个赢得尊敬的高招,也可能是警告她不要大惊小怪。“我们今天晚上想在这儿住一宿。”

“这事我做不了主,”巴尼说,本书中好些场合都少不了这个怪物。“我得去问问。”

“领我们到酒吧里,给我们来点儿冷肉和啤酒,然后你再去问,好不好?”诺亚说。

巴尼把他俩领到一个不大的里间,送上客人要的酒菜之后,他告诉两位旅客,当晚他们可以往下来,接着便退了下去,听任这可爱的一对去充饥歇息。

原来,这一个里间与柜台只隔一道培,而且要矮几步阶梯,任何一个与这家客店有联系的人只要撩开一张小小的帘子,透过帘子下边上述房间墙壁上离地大约五英尺的一层玻璃,不仅可以俯视单间里的客人,而且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这块玻璃是在墙上的一个暗角里,窥视者的头必须从暗角与一根笔直的大梁之间伸出去),还可以将耳朵贴到壁板上,相当清晰地听到里边谈话的内容。酒店掌柜的目光离开这个观察所还不到五分钟,巴尼向客人传达了那几句话也刚抽身回去,这时,晚上出来活动的费金便走进了柜台,想打听自己的某个徒弟的情况。

“嘘!”巴尼说道,“隔壁屋里有陌生人。”

“陌生人。”老头儿打着耳语重复了一遍。

“啊。也是个古怪的家伙,”巴尼补充道,“打乡下来,不过跑不出你的手,要不就是我看错了。”

费金看样子对这个消息很有兴趣,他登上一张脚凳,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到玻璃上,从这个秘密哨位上可以看到,克雷波尔先生正在吃盘子里的冷牛肉,喝壶里的黑啤酒,一边按照顺势疗法的饮食剂量①,随意分一些牛肉、啤酒给夏洛蒂,而她则安安分分坐在一旁吃着,喝着。

……………………

①指数量极少。

“啊哈。”费金朝巴尼转过头来,低声说道。“我喜欢那小子的长相。他会对我们有用的。他已经懂得如何训练那丫头了。你别像耗子一样发出那么多声音,亲爱的,让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让我听听。”

费金又一次把眼睛凑到玻璃上,耳朵转向壁板,全神贯注地听着,一脸狡猾而又急切的神情,活像一个老恶魔。

“所以我打算做一位绅士,”克雷波尔先生蹬了蹬腿,继续说道,费金迟到一步,没听到开头的部分。“再也不去恭维那些宝贝棺材了,夏洛蒂,过一种上等人的生活,而且,只要你高兴,尽可以做一位太太。”

“我自然再高兴不过了,亲爱的,”夏洛蒂回答,“可钱柜不是天天都有得腾,别人往后会查出来的。”

“去他妈的钱柜。”克雷波尔先生说,“除了腾空钱柜以外,有的是事情。”

“你指的是什么?”同伴问。

“钱包啦,女人家的提袋啦,住宅啦,邮车啦,银行啦。”克雷波尔先生喝啤酒喝得性起,说道。

“可这么些事,你也办不了呀,亲爱的。”夏洛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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