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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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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他霍然转身,一贯波澜不惊的眼里忽然有了怒气,余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少年离去的方向,脑中蓦然出现了那人的身影,心中没由来得烦躁,更是恼怒,拂袖离去。

那第一次见面闹得他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茶饭不思,整日里出现那个少年的影子。直到后来在一次皇宫的宴会上,他又再一次见到了她,才吃惊地发现,那个不伦不类的美貌少年竟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也由此知道了震惊朝野的东锦少年状元郎居然是个路痴,难怪那日问他路来着,原来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啊。

楚天敛怔怔地望着昏睡的人儿,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继续回忆着。

后来他去了边疆,也渐渐淡忘了这个曾经让他一度茶饭不思的状元郎。直到三年后,从锦都传来了消息,那个文弱的美貌少年竟成了权倾赫赫的少年丞相,那时候,他才知道,她的事迹已经在民间口耳相传,甚至传遍了整个沧海大陆。

他犹自记得,边疆的有些将士当时目露崇拜之色,把她夸得天花乱坠。然而,李风每说一个字,他的眼里便更黑一分。

伏击三万叛军是她出谋划策的,疏通汉河水路,大兴水利也是她一手主导的,甚至东锦国的官戎制度上亦是她大刀阔斧,一手肃清了贪官污吏。明明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段竟可以如此骇人。

他知道,那个惊世的少年丞相必定已经知道了三皇子的叛变之心,那样一个强大而深藏不露的敌人存在,实在是一种极大的威胁。然而在三皇子叛变的那个时刻,她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撒手不管。

这样的举动,难道在那时她就已然清楚谁才适合当东锦的皇帝了么?

“君澜,像你这样的人存在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楚天敛看着她,喃喃低语,“如今你应该不会再迷路了吧。”

“唔……”昏睡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语,他猛然清醒,俯下了身子,喜颜于色:“君相!”

君澜忽然间睁开了眼,眼神却迷离恍惚,散漫而没有焦点,嘴里忽然梦呓般地昏乱低语,“火,火过来了!好,好冷啊……冷……”

“君相!君相!”楚天敛扶起了她,才惊觉她的身子瑟瑟发抖着,心中忍不住惊急起来,这里阴暗潮湿,夜里更甚,即使点了篝火也是无济于事,“君相,醒醒!”

惊现红颜(三) (3)

然而,在他唤了她一声之后,她便没有了声响,呼吸也渐渐低迷微弱。他心底下意识地一凛,有莫名的焦急情绪直窜他的心头。手指按上了她的背心,一寸一寸地往下,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楚天敛轻轻放下她,忽然手又是一顿,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决定伸手揽住了她,让她紧紧靠在自己的怀中。仿佛感觉到温暖的来源,君澜往他怀中蹭了几下,他身子微微一震,僵硬地靠坐在树旁,手臂却不知不觉地拥紧了她。



沧山的尽头,笼罩着清晨的薄云,云的背后有着霞光瑞气。然而,断崖底下仍是一片暗淡晦涩,直到日头升到了中天,慢慢强烈的天光才穿透底下浓密树林里的细缝,照射到了两人的脸上。

楚天敛睁了睁眼,一束阳光直刺他的眼,下意识地伸手遮挡,瞬间发现手臂已然麻痹,半分力气也没有,这才发觉他怀中还睡了一个人,纤细的手臂正自紧紧地箍紧了他的腰。

他微微一窘,脸色渐渐起了红晕,半分都不敢动,深怕惊动怀中的人,经过一夜同一个姿势的浅眠,手脚麻痹,背脊僵硬,何况怀中还睡了一个人,甚至整个人都已经压到了他的身上,这个女人的睡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惊现红颜(四) (1)

想不到这个女人抱起来倒是蛮轻的,可是经过一夜这样的折腾,现在他实在有些吃不消了,楚天敛哭笑不得,只得僵硬地靠坐着,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君澜的脸颊。

“君相,醒醒,天亮了。”

“嗯?”君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男子的影子渐渐清晰,原本迷离的瞳孔忽然间扩大,没有焦距的视线因为咫尺上方的脸被迫发挥了对焦的作用。

“楚将军?!”在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前,君澜瞬间站起了身,然而身子却一软,又瘫坐到了地上。

楚天敛本想去扶她,无奈自己已经全身麻痹僵硬,动不了半分,只得说了一句:“别动,你刚退烧,身子还虚弱。”

“真是叨扰了将军,君澜感激不敬。”君澜微微一揖,随即又是疑惑,“这里是哪里?”

她怀顾四周,树林里幽深深,暗哑哑,天光不见,只有几束从上方树叶的细缝里穿透而下的日光,她才知道此刻是白天。

在她怀顾之际,楚天敛已经能动身,边说边站起了身:“这里是沧山断崖底下,昨日我们掉落断崖了。”说完,便想去扶她起身,手一顿,于是又了收了手。

“沧山?沧山!”饶是平日里冷静如她,也忍不住骇然变色,君澜浑身一个激灵,踉跄着起身,“竟到了沧山!”

“放心,兴许还不到沧山,我们并没有中毒。”自她清醒之后,楚天敛再也不敢看她,只是随着她怀顾四周,“我们先找出路,也许皇上的人正在找我们。”

君澜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去。才刚踏了一步,她陡然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摸上了腰侧。

紫玉令不见了!

她眼里难得有了惊慌,然而却将之沉淀,从容淡定地开口:“将军,且慢一步。”

楚天敛转身,短暂的沉默,看到对方神色隐约有些严肃,他心中开始慌乱起来,眼色飘忽不定。

“将军有没有看到我的玉佩?紫色纹路的玉佩。”君澜嘴角动了动,问道。

楚天敛微微松了口气,却脱口回答:“帮你解衣的时候,我并未发现你说的玉佩。”

话落,林子里刹那的寂静,只有孤鸟振翅掠过。

楚天敛的脸上瞬间红晕满布,连连惊慌失措地解释:“君相,我并无轻薄你之意,只是你着凉了,想帮你脱衣,不不不,是因为你的衣服湿了,无意间发现你——”

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灰白,君澜有些站不住脚,忽然间低头,眼光几度变幻。

楚天敛窘迫着,一个驰骋沙场、生杀予夺的将军今日却是如此狼狈,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索性敞开了话题:“君相请放心,在下不会透露半分。”

惊现红颜(四) (2)

君澜吃惊地抬眼,只见他眼神恳切,毫无半分欺骗之意,微微舒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一抹红晕,双睫微垂,她有些尴尬地微笑:“多谢将军。”

那一笑,一股女儿羞态尽显,娇艳无伦,他一愣,随后霍然转身,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嗯,我们还是赶快寻找出路吧。”

然而只往前走了几步,出于私心,他依然忍不住提醒身后的人:“君相要多加小心皇上。”

君澜脚步微微一顿,几乎是吃惊地看着前面领路的年轻将军,眼色却渐渐深沉。

楚天敛如今也算是龙锦腾的得力臂助,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如今他的这句话,到底又是出于何心?

君澜沉默不语,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前面领路的楚天敛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眼神渐渐冷却。那样的目光令她微微一凛,看着他的眼神却沉静淡定。

“君相,”短暂的沉默后,他开了口,冷却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希望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以你如今的势力,已不再如当年。”

“如若需要帮助,君相尽可开口。但是……”他看着君澜,迎接她诧异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无论如何,以国为重。”

君澜的唇角动了动,不置可否。

楚天敛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无比,仿佛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敛去了表情,一按腰间的长剑,侧身护在君澜的身前,一双眼睛如鹰般迅疾逡巡。

苍幽的树林里,一袭黑影闪动,仿佛有感应般,瞬间从天而降,黑衣人恭敬地抱拳垂首:“君姑娘,不可再往前走,前面是沧山的路口,往后走便可以到达断崖顶。”

“你是昨日那个黑衣人!”在黑衣人出声的刹那,楚天敛听出了这个声音分明就是昨日那个人的!

黑衣人不置可否,微微一点头。

来人的身份,君澜不禁疑惑,上前几步,问道:“你是?”

在她迫近的时候,黑衣人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低垂,恭敬回道:“我是哥舒王子的部下,属下是奉哥舒王子的命令来保护君姑娘的。”

哥舒!楚天敛震惊地瞪大了眼,闪电般投转视线,看向君澜,却见她神色似乎有些飘忽。那个瞬间,他的眼睛闪烁如星,脸色渐渐凝重。

“君相!将军!”异常寂静之极,林子的远处隐隐传来了呼声,在两人转移视线的一刹,黑衣人瞬忽消失。

“君相!将军!”戎装少年带着几个士兵不断在林子里搜寻,喊了一夜,嗓音已经嘶哑不堪,“快去那边看看!”

这片树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已经在这里兜转了一夜,却仍然没有见到君相和将军的影子,如果再找不到他们,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人头都得落地?

惊现红颜(四) (3)

少年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又继续扯着嗓子:“君相!将军!”

“我们在这里!”这一叫,所有人闪电般转向声音的方向,惊喜地张望着,两道身影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少年狂喜地跑上前,嘶哑着嗓子:“将军,总算找到你们了,再找不到,这里的人都得掉脑袋了。”转眼一看他身侧的君澜,衣衫凌乱,苍白着脸色,一声不吭,便问道:“君相?莫不是生病了?”

楚天敛脸色微变,掠身挡在了君澜的身前,淡淡吩咐:“先上了断崖再说。”

少年一脸莫名,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多问,便往前带了路去。

那天,他们整整走了大半个树林才回到断崖,那时暮色已如幕般笼罩了天地。

也在那一夜,此起彼落的黑影在暗黑的太尉府中穿梭着,交杂着血光和刀光。甜腥的血味取代了满院的花香,血红是那晚唯一的色彩,染上黑暗的夜幕。

恩师之死(一) (1)

君澜和楚天敛落崖之事震惊朝野,第二日早朝,皇帝却没有提起此事,整个朝堂之上也无人敢妄言。有的人暗自窃喜,有的人惊慌莫名,也有的人准备隔岸观火,各自在心里揣摩拿捏着,他们认为,反正官场是一个各施心术,各逞计谋,你死我亡的战场。更让人吃惊的是,今日梁太尉破天荒地没有来上早朝,为此,皇帝大发雷霆,早上几乎是在皇帝的盛怒下退朝,而君澜却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立在皇宫的高塔之上。

这座高塔在整个东锦孤独地高耸入云直指九天,壁立千仞,飞鸟难上,呼啸的晨风擦塔而过。

君澜只觉置身在苍茫的云海之间,仿佛超脱了世俗的烦恼,一股前所未有的阔达直涌胸臆间。

“知道朕为什么喜欢站在这里吗?”沉默许久的龙锦腾忽然说话,伸手遥指塔的对面。

君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太阳已经从天地的尽头升起,拨散了层层薄雾,九叠云屏如锦缎般张开。云海间,天光渐渐变强,金色的光辉沐浴着整个锦都,在晨光下,这个都城渐渐露出了它的真容。云霞间,隐约可见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浪推一浪向东逝去。群山中间高耸着巍峨的沧山,与九天相接横断了天空。

——整个锦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大地尽在脚下,苍天与她比肩——她感觉到了权力,无处不在的权力。

耳边的声音又起,缓缓地,隐约有些神迷:“因为这里看尽了整个东锦,一切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龙锦腾不疾不缓的说着,他看向东边天的尽头,眼睛陡地眯了起来:“君相是否也有这种感觉?一山不容二虎,有朕就不能有太子;不为朕所用的棋子,又留有何用?”

说到后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眼里却冷芒闪烁,“爱卿,你说是么?”

君澜沉默地听着,随着他越来越凌厉的话,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霍然转眼看向他。

九霄云雾随风飘荡而来,萦绕在了他的周身,高空长风吹起了他高冠上垂落的锦缎,和衣袂一起猎猎舞动——他就这样不落烟霭地背着她而立,却是深沉而危险。

她的眼里陡然闪过闪电般雪亮的光,心中悄然涌起惊骇的激流,却是低低分辨着:“皇上想对微臣说什么?”

黄袍高冠之人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爱卿,听过楼眷么?”

楼眷!

“听说过。”君澜眼里蓦然闪过一丝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答道。然而内心却无法抑制住惊颤——楼眷,那样一个惊世骇俗,差点颠倒乾坤的女子,她怎会不知道?

恩师之死(一) (2)

——百年前继始帝剑城之后的第五代君王沧帝刚登基时,一位来自梦泽都的少年楼眷忽然出现,惊动了整个朝廷——少年以一身洞彻天地,通晓经纬的能力博得了沧帝的极大喜爱,封她为“寰宰相”。

自那少年出现以后,沧海大陆越发得繁花似锦,然而在某一年,沧帝突然驾崩。那个来自梦泽都的宰相扶五皇子继位,改元天授,是为冥帝。冥帝年幼,故令寰宰相摄政。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个权倾朝野的少年宰相早在沧帝在世时,就已经皇权大握。直到大皇子揭穿了她的身份,被永远幽禁在皇陵,静流国才免于落入女子之手。但自那次以后,沧海大陆上烽烟四起,分裂为如今的四大国:东锦、北夜、西蜀、南雁。

皇上突然问起此事……莫非想提醒她什么么?

这个瞬间,君澜的心里陡然闪过刺骨的寒意,她微微垂下了眼,掩饰住眼里的惊骇。

“可知道那个女子最后的下场?”龙锦腾依然微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手指抚上了君澜颈间垂落下来的发丝,缓慢抚摸着,嘴里不缓不慢地吐出,“最后被活活车裂在皇陵,以祭奠先祖。”

“……”君澜霍然抬头,皇帝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眼底却是寒光不露。

“爱卿很惊讶么?”龙锦腾看到她眼里一瞬的震骇,似是满意地一笑,转过了身,望着天,“不为吾所用者,必杀!”

狂风陡然一阵吹来,吹起了黄袍男子高冠上垂下的墨发,猎猎舞动,波光湖面般拂过她的脸庞,那一瞬间刺骨的冷意从背脊贯穿而下。

“爱卿认为呢?”抄手而立的皇帝笑了笑,忽地发问,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了冷电般的光。

望着落烟近处长袍翻飞的皇帝,君澜一时间不敢回答。许久,她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回答:“如若是良才,杀了可惜,微臣认为应施以恩德,拉拢为重。”说话间,清浅的明眸里亮了一亮。

“哦?”龙锦腾转过身,忽地扬眉笑了起来,若有所思,“鸟尽弓藏之后,也未必能见容于霸主,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不等心惊的女子有所反应,龙锦腾大笑起来,广袖一拂,转身离去。一如平日里那样深沉、霸道和不容决断。



马车辚辚地驶着,君澜沉默地靠在马车里,心底仿佛还在惊惧地颤抖,如波涌而来。

果然……果然还是被发现了!那个楼眷……分明是在刺探她!难道是楚天敛告发了她?

她忽地眉头一皱,在下一刻便推翻了这个猜想。即使楚天敛已经成为皇帝的羽翼,但他为人行事耿直原则,断断不会做出如此小人之事。

恩师之死(一) (3)

她凝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得早点离开这个杀机四伏的锦都了。

恩师和她的势力在短短的时间里被削弱了大半,朝野多股势力蠢蠢欲动,潜流暗涌,恐怕不日龙锦腾便要发难。朝野激变将至,她已苦思多日,顺势布局,保全恩师,然而身侧的人都已被皇帝暗中掌握,现在孤身势弱,唯有再次从长计议了。

想着,她柳眉深锁,不禁想到这个纲登基不久的新帝,身子似是极度乏力般斜靠着,疲倦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龙锦腾内敛深沉,却时时刻刻像头蓄满了力量的猎豹窥探着她,随时准备暴起攫人,此人心机之深,连恩师都无法看透,更何况是她?

如今的她只能在他的掌下更加小心翼翼地行事。

马车随着她的沉思驶进了东锦的街道,秋天的朝阳之下,街道上的喧闹声一如往常得沸反盈天。

君澜深吸了口气,有些疲累地睁开了眼,伸手掀开了帘子,吩咐:“去福来药房。”

“哎,好的,公子。”

恩师之死(二) (1)

街道上喧闹盈耳,秋日已高高挂起,光辉洒落,街道上如沐金光。

然而,在街道偏僻的一处,高墙格挡了天光,昏暗一片,仿佛被人遗忘的角落,与外面的喧闹一比,显得越发萧条。

角落里,一个女子蜷缩着,苍白着脸,身子仿佛落叶一般不停地颤抖,她睁着失神的眼睛望着角落前方的出口处一双又一双经过的布鞋。

凌乱的额发垂散在了她的脸上,阴影下的眼睛里只有四起的血光和剑光。

“公子,福来药房到了。”

“恩。”

然而就是那样一个短促的回应,角落里的女子闪电般看过来,惊惧的眼里竟放出了惊喜的光。

她飞似的跑上去,一把抓住了正从马车内下来的君澜,嘴里不住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沾衣?”在女子抓住她的一瞬间,君澜认出了这个衣衫褴褛,血污狼藉的女子,“沾衣!怎么弄成这样?”

梁沾衣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想张嘴说话,然而喉咙仿佛火烧一样枯涩,发不出任何声音,脸颊淌满了泪水。

“沾衣,别哭别哭啊。”君澜伸手,用袖子慌乱地擦拭着她的脸,为她拂开了颊边的发丝,一道血痕深深地划上了她半边脸,犹如弧线般从额头划至嘴角,触目惊心。

君澜忍不住惊呼,眼里露出了愤怒:“谁?是谁干的!”

“君,君公子……”哭泣中的女子嘴里终于吐出了一句破碎的话语,“义,义父被,被杀了。”

“什么!”君澜惊惧地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沾衣的手,“恩师他……到底怎么了!”

梁沾衣心里一阵恐惧,忽然哆嗦了起来,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整句话:“昨晚,昨晚有好几个黑衣人杀进了太尉府,杀光了,杀光了所有人,子游,子游大哥被他们掳走了……”说到后来已然泣不成声。

君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几乎站不住脚,脸上死一样的惨白。

“公子!”车夫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快,快扶我上车!”君澜无力地支撑着沾衣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去太尉府!”



经过一夜血腥的灭顶杀戮,太尉府处处透出血腥颓废的味道,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气息,只有门扉和窗户在风里吱呀呀的轻响,搅起带着腥甜的空气。

一具尸体旁,一袭白袍慵懒而立,青铜面具下的一双碧眼却如同冰上燃烧的火,冷厉地看着这个处处溅满血斑,已被洗劫一空的房间。

竟敢杀了他!

碧眼里充满了煞气,刀锋般凌厉。身侧的黑衣人心中陡然一寒,微微低下了头,眼睛敬畏谨慎起来。

恩师之死(二) (2)

“那个人,该死。”面具后唇中吐出一句散淡而冷漠的话,黑衣人抬起头,碧色的眼睛里已无怒光,无喜无悲,宛若幽暗的深水潭。

“领主,需要属下——”黑衣人谨慎问道。

“不。”白袍之人漠然截口,伸手懒散地拂了拂他的衣袖,试图拭去刚染上的血斑,“既然有人先动手了,何乐不为呢。”

“那梁子游,需要属下……”主上忽然转身,碧眼的余光冷睨着脚边的尸体,黑衣人心底一个“咯噔”,一时胆怯,不敢直言。

“他?”碧眼里忽然有了笑容,却看得黑衣人胆战心惊,“他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会处理他。”

蓦然间,他的眼里冷光一闪,眼睛往门外一瞟,唇中逸出散淡的笑:“她来了。”话落的同时,大袖一挥,两人瞬忽消失。

房间里一片死寂,却无法掩盖漫天逼来的浓重血腥味。

君澜惊惧交加地往后院奔去,一路上横尸遍地,到处是鲜红的血斑,密密麻麻地喷溅上去,发出腥甜的味道。

心中刺骨的寒流排山倒海般涌起,直到她奔进了梁临的房间,无论身心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地上没有头颅的尸体平躺着,双手却紧紧拳握着,发白的指关节带着死气的青白色。窗外透出的光映出了墙壁上鲜红的血斑,显然是被割下头颅时喷溅上去的。

君澜顺着血斑看去,一颗头颅滚落在桌脚边,犹自睁着眼睛,昔日那双慈爱的眼睛此刻不可置信地瞪着,满布血丝,仿佛要蹦出眼珠来,那样惨烈的眼神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直击她的心底。

那样一个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的人,怎么会突然……怎么会!

刀割般的疼痛如狂潮般不断肆虐着,内心仿佛被硬生生地撕裂。君澜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悲痛,失声崩溃般痛哭起来。

“恩师……”她颤抖着跪倒在尸体旁,伸出剧烈发抖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地上已然僵硬的尸体,痛哭,“恩师……恩师!”

“君公子……”沾衣忍不住也放声痛哭起来,跪在了她的身侧,“义父是大好人,如果,如果没有义父,沾衣早就饿死街头了,为什么……为什么好人要遭到如此的残杀。”

她蓦地停止了哭声,恨恨地抬起眼,双手紧紧地拳握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闪过雪亮的光:“都是那些强盗!那些强盗!抢光了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那样心惊肉跳的语气,君澜蓦然抬头,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物,已被扫荡一空,恩师最喜欢的画也不在了墙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内心翻覆涌起的悲恸和愤怒。

恩师之死(二) (3)

“不!”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这些杀人者来势汹汹,早有预谋,并不像强盗,“不是强盗,肯定不是强盗。”随着说话,她眼里越发的肯定。

在她被掳之后,太尉府就遭到灭顶,哪有那么凑巧的事?这件事明显是早有预谋,洗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想到这里,君澜的眼里渐渐冷凝,心中闪电般雪亮。

龙锦腾……会是他么?她忍不住怀疑。

“可是——”

“君相?”沾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奉命而来的刑部侍郎李维眼里的惊喜一闪即逝,随即脸上的表情尽是哀痛,“君相,节哀顺变。”

君澜伸手拭了拭眼泪,踉跄着站起了身,并不想说话,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李维的眼神凝住了,只见眼前的人眼波盈盈,卷翘的双睫上沾染了泪水,晶莹的肤色上隐隐可见两道泪痕,容貌更加逼人,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多年以前,在先帝钦点状元的金銮殿上,他就对这个淡雅如莲花的少年嚣想已久。

恩师之死(三) (1)

他一双满布皱纹的老眼里放出了想狼虎一样的光芒,贪婪而黏腻的视线紧紧凝在了君澜的身上,心中忍不住万分地怜惜:“君相,请放心,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彻查此事,绝对不会让太尉死不瞑目,太尉之子,下官也必竭尽全力寻找。”

“李大人,有劳了。”在他说话之际,君澜迅速理清思绪,心中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我想先葬了恩师,府里的其他人就有劳李大人了。”

“那是那是。”听着她温和软绵的声音,李维心下莫名地激动,下巴的赘肉不停地哆嗦起来,甚至觉得她的声音比黄鹂啼叫还动听。

看到李维粘腻而浑浊的视线,沾衣心中一堵,这个李维道貌岸然,暗地里豢养男宠,她老早就知晓,今日竟敢觊觎君公子!

她心下气愤,忍不住上前几步,不易觉察地挡在了君澜的前面,毫不畏惧地对上他有了怒意的目光。

李维带着几分凌厉地目光看了她一眼后,便向她身后的君澜微微一揖手:“君相,下官先让人把太尉抬了去吧。”

“恩。”君澜并未发现此刻的异样气氛,淡漠地点了点头。



当葬完梁临,办完了所有的后事之后,宫里来了圣旨,追封梁临为寰太尉。那时暮色已经渐起。

落日的余晖斜照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墓,暮日下,坟前已立着一抹孑然的身影,单薄憔悴,孤清死寂,君澜就这么静默地立着,傍晚含着些许的凉意,沁入她的肌肤,而她只是寂寂地看着碑。

恍惚之中那个眉目清远,笑容慈和的人在发黄的记忆中渐渐鲜亮起来。

在那个寒风凛凛的早上,大哥把她从倚红楼里救出来之后,逃亡途中却突然病发,昏迷不醒。

大雪纷纷扬扬,寒风呼啸,空茫茫的一片恐惧的白,天地间,除了雪地上昏睡不醒的大哥,便只剩她一个人。

她那时是那样弱小害怕,禁不住放声大哭,用力地摇晃着地上躺着的人,嘴里却不停喊着“玉面哥哥”。空荡荡的雪山上,只覆盖了厚厚的积雪,没有丝毫的人息,只有她的哭声不断回响在空荡的雪山上。

在她绝望和恐惧之际,恩师出现了,宛如遥天而来的神祗,温情款款地对她施出了援手。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从马车里走下来,俯下身对她微笑。

“我,我叫彩璧尘。”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十分激动与欣喜,她停止了哭声,大大的眼睛闪着晶莹的泪光,期盼地望着眼前这个亲切的人,“请你救救我大哥吧。”

梁临身子微微一颤,沉吟片刻,嘴里吐出了一声叹息:“小丫头,跟我走吧,神医七惑可以治好你哥哥的病。”

恩师之死(三) (2)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君澜,女扮男装住在了太尉府。

在太尉府的那段岁月,恩师养育她,栽培她,待她恩重如山,亲如慈父,恩师对她永远是和蔼微笑的,只有那一次,她为了大哥偷偷跑去科举考试,一举状元,恩师狠狠地痛骂了她一顿,让她在门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进朝为官后,她年少不知为,得罪了不少皇亲大臣,那些烂摊子都是恩师帮她收拾,辅助她直步青云。

然而,那个把她从孩童教导成出色的少年丞相的人死得那样不瞑目!

恩师爱她,疼她,如此重的恩情如今是怎么也无法报答了,甚至在他弥留之际都无法见他一面。子游被掳,生死不明,那是恩师唯一的血脉啊。君澜心中的悲痛越来越甚,眼眶中渐渐温热起来。

“恩师……”

虚幻中她犹自记得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轻轻地摸一下恩师的眼睛。然而恩师临死前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蓦然瞪进了她的眼里,君澜惊骇地收住了手。

不远处的龙锦歌悄然立着,静静地看了她很长时间。暮色下,她看去如此荏弱,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走上前去。

“澜……”龙锦歌走到她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借你肩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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