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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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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步步算计,将那些威胁自己的人一个个铲除,直到最后一个——楚天敛。重用他,刻意让他接近君澜,如今看来,这个忠诚热血的年轻将军竟是一步步落入了皇上的算计中,做了一枚棋子。

这步棋,连他也不知道,如今回想,这个计划皇上又是酝酿了多久?

“死战为何?”青衣谋士忽地低低喃喃,看着那个将军在无数长枪中奋力扑杀的情景,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一将功臣万古枯……一将功臣万古枯啊。”

“公孙大人,你说……将军能撑多长时间?”一身戎装的李少将走上了玉阶,站在青衣谋士的身后,忍不住开口问,看着那个戎装将军带着女子慢慢杀向宫门。

公孙求孤不做声,静静地观战。

年轻的少将神色复杂起来,“真希望快点结束。跟了将军那么多年,我……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说到这里,年轻少将不由得要紧了牙关。

将军忠肝义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个凡事以国为先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祸国女子背弃东锦,身为将军麾下的他,怎么能忍受……怎么能忍受!何况他是一个军人!

“射杀她。”公孙求孤看着战场上浴血中的两人,眼底忽然有了凌厉的光,从广袖下拿出一支黑色长箭,递给身后的人,“射杀她,就可以免楚天敛一死,否则死的就是两个人。”

听到那样充满奇怪而敌意的语气,年轻的少将微微一愣,转脸看了一眼观战中的谋士,却沉默着接过长箭,搭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弓拉开。

银光破空,银色长箭带着劲风,直射君澜的心脏,“叮”的一声金铁交击,那支黑色的箭竟然在半空中折落!

花嫁战爱 (9)

“谁?”公孙求孤悚然动容,抬头望去。

冷空如镜,映着古朴的高塔,有如幻境——

十层高塔的挑檐边,一个白衣红发的年轻男子临风而立,长发飞扬,衣袂飘摇,宛如九天神子。

一刹那的死寂。

寂静中,男子的声音清晰传出,响彻王宫,“凌绝顶领主,月将影。”

“凌绝顶!”宫门内外一片轰响,楚天敛蓦然抬头看去——苍茫的天空中,白衣如一羽千鹤孤高而立,出尘的身姿宛如他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他时。楚天敛的唇角蓦然有了一丝笑意,看着高塔上的那个人向这边伸过手来,然后,惊鸿掠影般出现在眼前。

“我来接你了,璧尘。”月将影向君澜伸出手,淡色的唇瓣微微弯起,微笑。

“月将影?”仿佛掉进了梦寐,君澜只是怔怔地仰着脸,将他看了又看,直到冰凉的触感抚上她的脸,才猛然惊醒。

“是你……是你!真的是你!”君澜用力抱住了来人。是的,是月将影,是月将影!那样熟悉的声音和气息,确确实实是他。她欢喜地发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在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脸。那一瞬间,她知道了任何言语的苍白和无力。

月将影注视着她的脸,拇指滑过脸慢慢拭去她脸靥上的泪水,“你哭什么。”

“哭?”君澜一怔,下意识地摸向脸上,“没有啊。”

她的脸苍白如纸,上面纵横着珍珠般的泪水和温热的血,一边诧异地说着,然而眼角却有泪水不知不觉汹涌而出,滑过脸颊,和血融为一体。压抑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她捂着脸,忽然失声大哭——就如几个月前,因为亲眼看着他死去而无法控制情绪。

月将影看着蓦然间失声痛哭的人,感觉到她不停地流泪,将她抱起,转身,“我们回去。”

君澜怔了一下,伸手忽然扯住他的衣襟,“等一下。”

“璧尘?”停住了脚步,月将影看着怀里的人,眼里有忧虑和害怕,“怎么了?不想和我回去么?”

“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楚将军。”君澜回头看向一身血衣的年轻将军,他苍白的脸上纵横着鲜血,触目惊心,他也同样在看她,唇角微微带着复杂的笑意,“龙锦腾是不会放过他的。”

月将影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宫门上方林立的羽箭,忽然说:“只要他还想活着。”

“什么?”君澜脱口,一脸惊疑。

“赶快带他离开,我是离不开这里的。”楚天敛根本不给女子询问的机会,断然接口,“赶快离开这里,我来掩护,这里都是我的弟兄,我不会有事。”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花嫁战爱 (10)

“不行!”君澜在月将影的怀里忽然挣扎了起来,看着他,眼里有担忧,“绝对不行!我——”

话音未落,女子的脸忽然毫无力气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月将影吃惊,回头看向那个将君澜击昏的人。

“赶快走吧,趁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将她带走吧,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楚天脸低着头,握着滴血的长剑,唇角有惨烈的笑意,“我背弃祖训,背弃东锦,罪无可恕,岂能逃脱?”

月将影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忽然低声:“多谢……保重。”



“公孙大人为什么不去截住他?”高塔的挑檐上,白玉宛如羽鹤,在风里轻轻飞舞,宽大的衣袍裹着一袭鲜红的嫁衣。李少将抬头望去,神色似是惊叹,似是凝重,“居然牵扯到了凌绝顶的人……让那个人就此逃脱,恐怕不利。”

公孙求孤却是微笑,声色不动:“真是出其不意的一步棋……让他去吧。”顿了顿,他将视线转移。重重刀兵中,不断有殷红的血溅出来,眼睛中又是钦佩又是复杂的神色,“居然还能撑那么久,楚天敛勇烈惊人,可惜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然而身后的李少将却忽然转开了脸,不忍再看下去,只听得青衣男子忽然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然后,余光里,年轻的少将看到宫城上,千羽万箭齐发——



血溅战袍。

楚天敛咬着牙,反手带血地拔出了一支刺入腿上的长矛,反手甩出。那些不属他麾下的军队冲来冲去,阵势不断变动,他感觉自己的体力一分分地在下降,眼前的人也越来越多。

单枪匹马的他一路血战下来,身体如同陷入了冰窖,慢慢冷了下去。

“噗”的一声,他低头,看着又一支长矛从他的腰间穿过,他忽然笑了笑,惨烈而恍惚。

他们应该离开这里很远了吧?差不多该最后一击了……楚天敛抬头,看向极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起伏,眼里光芒明灭……那里,应该就是凌绝顶了吧?

他缓缓回手,折断长矛,却在同一时刻,那些不断围攻上来的士兵像是得到了命令,潮水般退了开去。

空荡荡的石地上,年轻将军血染战袍,长发飘萧。脚下,鲜红的血溅满一地,折射出冷冷的光来。

仿佛有某种感应,他忽然抬起了头来,看向宫城上——仰头的一刹那,一千羽黑色的长箭激射而来,宛如乌云下骤然倾泻的暴雨!

然而,他居然丝毫不躲闪回避!干裂的唇角蓦然浮出了一丝笑意,悠然望着天幕下如急雨般坠落的一千羽长箭。

花嫁战爱 (11)

仰面倒下的瞬间,他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零落的片段犹如幻光一般从他脑中流走——童年,父亲,祖训,疆场,血战……一幕一幕。最后,他看到了被压抑在记忆最深处一张脸来——

“小汤圆!”

纷纷扬扬的白雪从廊道里斜斜落进来,有晶莹般的光泽,他走在曲折的廊道里,寻找着那个调皮骄横的坏丫头。忽然,颈间一冷,从背后毫无预警地袭来一团雪。大惊之下,他转过身,那个身穿红色百褶裙的小女孩对着他“咯咯”地娇笑,笑容纯净如初雪。

其实,他是生气的,因为他生下来就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力,被迫娶这个蛮横霸道的彩家小姐。然而每次她放肆地唤着他“小汤圆”的时候,他的心底却有暖意缓缓淌过。所以,即使她如何地恶整他,他都是沉默地任由她对自己胡作非为。

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小女孩长大,然后成为他的新娘,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里,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上,冰冷如雪。

下雪了么?

天幕里晶莹的白雪一片片在眼前放大,蒙蒙地。

楚天敛仰面看着暗色的天空,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居然里有遥远的笑意。

他的一生都背负着将门之后的光鲜却沉重的头衔,为国为民为君——这便是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可是这一次他终于为自己而战。

璧尘……你已经忘记了吧?那个在你孩童时的唯一玩伴小汤圆。

“璧尘……”放大的雪花里仿佛映出一个女子的脸来,流光一般飘摇在他的视线里,冰冷的气息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我……从未忘记过你……”

彼岸之荒 (1)

凌绝顶深冷的冬夜,白雪飘渺,焕发出梦幻般的光泽。

然而神殿的一墙之隔,仿佛巨大的天门被打开,瀑布一般的日光倾泻下来,洒入秘密的冷霄阁。

宛如春风在舞动,带着淡雅的花香四处弥漫。花木间,美丽轻盈的鸟儿宛转歌唱,珍禽异兽悠懒徜徉,泉水溪流叮咚穿过。

随风吹拂的,还有像白月光一样弥漫的箫声,凄切婉转,清冷宁静。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君澜,听到了箫声。她抬起眼,看着窗台处,看到了沐浴在日光下的白色影子。

月将影正靠在镂花的窗下,静静地吹着一支洞箫。他凭窗而坐,花一样润泽的玫红色长发如同波浪在微风里轻轻飘拂。日光穿过窗格,射落在他的脸上,泛出了白玉一样的光泽,朦胧不可辨。

她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打碎了这梦一样美好的场景。

然而,月将影仿佛知道她已经醒来,放下洞箫,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子,眼神似悲似喜,淡淡开口:“楚天敛已经去了。”

“……”君澜忽然沉默,低下了头去。

“我已经料到了,看那种情形,龙锦腾早已有了决定。”君澜脸色些微苍白,“只是不明白,为何他这么急于除去楚天敛,毕竟楚天敛是东锦第一将才。”

月将影微微笑了一笑,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只道:“鸟尽弓藏之后,像他这样的人未必能容见于霸主,公孙求孤也不能例外。况且,楚天敛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最后的退路。”

君澜猛然一震,脸色瞬即雪白,想到那个替自己选择死亡的人,不禁悲从中来。

她沉默许久,低声道:“可是龙锦腾并未得到整个天下。”

靠在镂花窗边的人走过来,在榻边坐下,淡淡微笑,笑容意味深长:“谁说他没有得到整个天下?他远比你想的残酷。”

在女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他继续说道:“云天商行都是他的,龙锦腾已经是万万人之上了。”

那样的话,让君澜骤然一惊,脸色倏地大变。

什么!云天商行怎么会归龙锦腾所有?这……这中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么?包括月将影忽然从沉睡中苏醒……

“在想我醒来的事?”他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轻声说道,却对云天商行闭口不答,只是道,“我解了血咒。”

——用禁制术解了血咒。在血咒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弥留之际,他忽然间不想那么快死去,所以,他下了一个赌注。

如果三个月之后,他真的尘缘尽忘,那么,他便自行了断。

月将影抬手抚向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忽然说道:“璧尘,我想要很多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彼岸之荒 (2)

内心汹涌的感情仿佛灭顶般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啜泣了一声,低声哽咽:“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我很怕很怕……为什么每次你决定的事都不让我知道呢?就让我回来帮你解咒,不是很好么?”

月将影凝望着她,将她拢入怀中,轻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傻丫头,我只是想保护你。”

“是你将云天商行送给他的吧?”君澜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你让我感觉自己真的很无能,可是我也想保护自己的夫君呢。”

“我来保护你就好,和你比起来,那些算得了什么。”月将影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娇小身躯,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即使沧海枯竭,他也会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护她。

“璧尘,”他在她耳边说,声音轻柔,“为我生个孩子吧。”

他捧起她的脸颊,深深地吻她,那个吻蕴藏了太多强烈和复杂的感情,君澜忽然感觉到了他某种决绝的情绪,她惊慌地后退,却被更紧地抓住。

他又决定了什么?

月将影将她拦腰抱起,放倒在榻上,拂下了罗帐。昏暗的室内,只听得更漏簌簌落下的声音和近在耳畔的呼吸。

“不要多想。”他抚摩着她的面颊,凝望着女子令人沉迷的眸子,“不会让你再担心害怕了。”

君澜渐渐放松,闭上了眼睛。

秘密的楼阁里,万朵奇花悄然绽放,绚丽多姿馥郁芬芳。充满幽香的室内,烛火已经燃尽,榻上帘幕低垂,袅袅青烟丝缕缠绵,恍如梦境。



同一个深夜里,辛锦宫内,有人彻夜不眠。

灯盏一动,一道人影穿过了重叠的九阙宫城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落回了楼阁中。

“事情怎么样了?”灯下独坐之人长身而起,看着前来报信的人,低声问。然而黑夜里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道风穿过,一张柔软羊皮在风里飘落,正中他的案前。

龙锦腾展开羊皮,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些微满意的笑意。

羊皮上只画了几条线,非常简单,然而其中却蕴含着重大讯息,令一贯冷漠淡定的皇帝都流露了深深的笑容。

龙锦腾手指抚摩着羊皮,对着窗外出神良久,似乎在想着什么重大事情,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暗夜里灯火摇曳,映照着他纤秀俊逸的侧脸。

“之墨,”终于,他对窗外阴影里的人发话了,“继续在凌绝顶盯梢,一有变故立刻通知。”

然而,暗影里的人却许久未回应,黑衣少年抱着剑靠在窗外的廊柱上,微微侧首回顾,眼里有莫名激烈的光芒瞬忽变幻。

彼岸之荒 (3)

“怎么?”看到窗外的人毫无反应,龙锦腾微微诧异,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朕要问你,为何这次拖了那么久?难道是你体内的他又开始复苏了?”

暗夜里,夜之墨依旧侧身靠着,沉默,却抬手抚住了额头,仿佛要遏制脑中呼啸涌出的记忆。

“主人到底有多喜欢小澜?”良久,少年终于出声,转过了脸,将脸藏在廊柱的阴影里,神色压抑痛苦。

龙锦腾顿了一下,眼里的光芒黯了一黯,手下意识地探向了腰畔的锦囊。

“跟了朕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轻声叹息,“很多人都无法抗拒命运,朕更不可能抗拒它。”

黑衣少年侧脸默默地看着他——那双深沉冷淡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软弱的表情。

“主人,一个人是有感情的。”他抱着剑,眼睛望向夜空,喃喃,抬手按在心口,“即使是我,也不例外。梁子游一直在这里,他始终不肯离去。”

“这几日你的情况越发严重了,所以你上次因为他残存的执念差点毁了我的大计。”龙锦腾脸色莫测难辨,话语沉静却尖锐,“不要试图去抗拒那只扼住咽喉的命运之手,原因你应该明白。”

“之墨曾将想过只做梁子游吧?”

那话就像是把利剑,让黑夜里的人些微的一颤,少年握剑的手忽地一紧,却又颓然松开,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是的,是的!他再一次血淋淋地面对自己回避已久的事实:他也是先帝的皇子,但他是诞生在黑暗里的孩子。在娘亲怀有身孕的时候,就被一道冷酷无情的圣旨贬去皇陵守墓——在皇陵里降生皇子是犯宫中大忌的。后来在漫长岁月中的某一天,这个人将他和娘亲从皇陵里救出来,开始了另一场血腥的黑暗。

为了报恩,在梁子游离开归尘的时候,他吃了那个少年,得到了沧海始帝的力量,却也顺带继承了他的记忆和容貌——这是百年前已经遗失的一种最阴毒的术法,噬魂术。

然而那个被他吞噬的少年居然有那么强烈的记忆,那样的记忆潮流一样冲入他的脑海,将他二十几年来的记忆全部打乱,梁子游强烈的感情一直沉淀在他的脑海中。很多时候,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魔域宫的少主夜之墨,还是梁子游。

“主人,不是我吃了梁子游,而是梁子游吞噬了我。”夜之墨烦乱地用力按住心口,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个清楚。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主人放心。”夜之墨眼里掠过笑意,却有些疲倦,“介时,我会自行了断。”

彼岸之荒 (4)

“可曾怨朕?”龙锦腾叹息,“毕竟朕也只是利用你而已。”

“不曾。”回答是短促却带着些许的迟疑,“娘亲当年在宫里受主人母妃的恩惠,才让幸免于被诛九族的厄运。娘亲也再三告诫之墨为主人赴汤蹈火,也应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龙锦腾喃喃重复,忽地低声,“之墨,再帮朕做一件事吧,做完这件事之后,你和庄妃离开东锦吧,顺了他的意,做梁子游。”

黑衣少年意外地看着他,发现温文淡漠的皇帝眼睛里死一般的冷酷。

“这是七日散。”龙锦腾从案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绣金香囊,向窗外递出去,“只要接近小澜便可。”

夜之墨猛然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七日散是一种急性药物,无色无味,闻了这种毒药的人表面上不会有丝毫异常,也不会当场死去,只是在七日内慢慢侵蚀人的生命,最后心绞而死。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龙锦腾轻声道:“她不会有事,只是借她之手来除去月将影,像他那样的人除了君澜,谁也不会相信。”

少年一颤,恍然明白,迟疑了片刻,终是将他手中的香囊接了过来。

“在那之后,主人将怎么处置她?”少年看着手中的锦囊,神思有些恍惚。

“不要多问。”灯火下,皇帝的笑容冰冷如雪,刀刻般凌厉,“月将影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到了第七日,你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出来。”

“是,主人。”夜之墨将锦囊收入怀中,恭谨回答,声音平静。

廊下琉璃宫灯微摇,少年如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离去的片刻后,房外忽然有公公的禀报:“皇上,公孙御史求见。”

龙锦腾神色一凛,沉吟稍许,便道:“宣见。”

明黄色的琉璃灯下,青衣谋士在廊道里匆匆穿过,直至在御书房门前停下,垂首深深作揖:“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无需多礼,进来吧。”

得到允许,李公公替他推开了门,待他进去之后又将门轻轻掩上。

“皇上,那些探子在雪荒失踪,只有一名侥幸回来。”公孙求孤上前,声音不大稳,“但是依然没有找出去凌绝顶的路。”

听得如此消息,龙锦腾并无焦虑,淡淡问:“爱卿认为,此去凌绝顶须得多少兵力?”

青衣谋士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低声:“凌绝顶的底摸不清,听闻凌绝顶的弟子都是个中武林好手,大概须得五万兵力。”

龙锦腾却微微一笑:“只需一千兵力。”

彼岸之荒 (5)

青衣谋士霍地抬头,吃了一惊,隔着银灯看着皇帝,烛火摇晃下,皇帝的侧脸如同雪刃般凌厉。不经意间,他看见了案上的一张羊皮,隐约可见应是一张防城地图。

“那是——”只是刹那的瞥见,忽地明白了那是什么,任是如何的淡定从容,青衣谋士也是猛然吃惊。

“爱卿想得对,这是凌绝顶的部署图。”龙锦腾拿起案上的羊皮,微微笑了一笑,笑意难辨,“只需一千兵力,就可以攻下凌绝顶。”

“……”青衣谋士疑惑那张地图的来处,然而皇帝那样的笑意让他心中一凛,沉默。

“楚将军的葬礼准备如何了?”龙锦腾将羊皮收好,转过了脸来,隔着摇晃的银灯,淡淡问谋士。

“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厚葬了将军。”公孙求孤低声。

龙锦腾负手,忽地叹息了一声,神色有点惋惜:“只可惜了一名好将才,如此看来,朕也并非是一个礼贤下士的好皇帝。”

“……”公孙求孤没有料到皇帝会说出如此话来,但却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忽然间心下一定。

今日这个皇帝和昔日的玉面公子相比,远比他想的深沉可怕。楚天敛的存在触动了锦帝心里那个隐秘的疤,即便是雄才大略的臣子,只要稍微触犯了皇帝的禁忌,也是不能容见的。

“爱卿足智多谋,早就猜到朕的想法了吧?”龙锦腾忽然转过身,看着青衣谋士,眼神凝聚如针。

“是的。”公孙求孤并无惊慌,静静回答,“楚天敛始终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如今这颗棋子已无用,可弃之。”

“知我者莫若爱卿也。”龙锦腾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按住了谋士的肩膀,低声,“如今楚将军一死,朝中已无可用之人,放眼整个东锦,朕眼下只能仰仗爱卿了。”

公孙求孤深深一礼:“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龙锦腾转过了身,凝望着窗外,似乎在沉沉的月夜下急速地权衡着各方利益,他忽地开口:“这是最后一击,就由朕亲自领兵。”

死生契阔 (1)

天光静静地拂向凌绝顶,清晨的天空带着奇异的璃青色,美丽如琉璃。

大雪还在降落,静默如白羽,然而冷霄阁里却依然天光笼罩,春风沉醉。

弥漫兰麝香的房间里,华帐内尚自缠绵。

月将影凝视着蜷在身侧的女子。她乌黑的长发铺了一身,安静而娇小,宛如神女在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里沉睡。

他垂手抚摸着女子如云的乌发,看了她良久,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疼惜却复杂。

一夜欢娱缠绵却短暂,那种带着至死方休的气息,仿佛要将人溺毙——那是一种至死的绝望,刻入骨髓、镌入心神的绝望。

“璧尘……其实我也很自私。”俊魅的男子望着她,琉璃般美丽的碧色眼眸里拢上了一层琢磨不透的薄雾,“悲欢离合总无情……璧尘,我越来越放不下你。”

横在君澜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月将影抱紧了她,将脸微微侧过去,俯首深深埋在了她的颈间,盈着女子的馨香。

“嗯……”睡梦中的人觉察出了他的动静,迷蒙睁眼,看到了他的脸,“月将影……”

“醒了?”他轻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唤我声月,我喜欢璧尘那样叫我。”

“月……”君澜此刻的意识还处于朦胧状态,启唇喃喃,“我……好累。”

月将影抑制不住地低低笑了起来,手臂揽过她的螓首,贴在她耳边轻声:“是为夫的错,让娘子累着了。”

“啊……月将影!”睡意迷蒙中的女子仿佛觉察出不对劲,猛然清醒,睁大了眼睛。碧色的眸子宛转着流光溢彩,君澜才惊觉此刻的处境,顿时烧红了脸。

月将影终于忍不住放声笑开,注视着她此刻娇羞的脸:“璧尘总是那么惹人怜爱,可是为夫比较喜欢昨晚那个娇憨热情的娘子。”

“你!”君澜更加羞红了脸,作势就要起身,却不料腰上的手臂忽然放开,身侧的男子躺入了锦衾,调侃道:“这里可没有璧尘的衣服哦,难道娘子想让为夫再次重温昨晚的热情?”

“月将影,你可真无赖!”君澜慌乱地扯过被衾,酡红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羞恼。

月将影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笑道:“娘子不恼了,为夫帮你穿衣梳头。”

他径自起身,披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转身横抱起床榻上的君澜,将她轻轻放在铺满柔软锦衾的床边。然而眼底那种笑意和淡定迅速退去,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女子异常乖巧地坐在床边,裸露出如雪的肌肤,墨云般的长发垂落雪白丰润的肩臂,似是一匹柔软顺滑的上好绸缎。

死生契阔 (2)

“璧尘……”莹白的肌肤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令人着魔。月将影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微凉的唇贴了上来,封住了君澜因为吃惊脱口想说的话。

微冷的凉意侵入肌肤,君澜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沉醉在男子无边的温柔里。那个吻漫长而缠绵,带着相濡以沫的气息,似是要将对方融入生命里。

仿佛喘不过气来,君澜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月将影侧过了头,亲吻她如雪的肌肤,声音喃喃:“璧尘,我们再也不分开。”

“嗯……”君澜喃喃,眼神沉迷,却还是将他微微推了推,“月……该穿衣了。”

低喘声中,他放开了手,碧色的眼睛依然炽热幽深。他定了定神,伸手取过帘屏上的衣服,为她一件件穿上,动作小心而轻柔,宛若珍宝。

异常安宁馨和的气氛令君澜无尽的沉醉与幸福,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淡淡微笑,却不说话,生怕一开口仿佛就会打破此刻的宁静美好。

为她穿好了衣,在女子的惊呼声中,月将影横抱起她,让她坐在镜边,黑柔的墨发被温柔地绾起。君澜侧了侧脸,对着他露出了微微的笑。缠绵过后的娇柔宛如红梅绽放朦朦地印在她的笑靥上,令身后的男子惊艳。

他俯身按住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挑着眉,唇上噙着一丝笑意。

“看,我们多有夫妻相。男的俊,女的俏,虽然娘子的容貌比不上为夫的半分,但尚可入眼。”

君澜看着镜中戏谑的男子,微微一笑:“看来夫君大人的眼力也尚可。”

月将影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颈,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听得男子隐忍的笑声,她作势就要起身,却被月将影一把按住,将唇贴着她的脸靥,轻声:“娘子恼了?不恼了,不恼了,为夫帮你梳头。”

君澜乖巧地坐回镜边,青丝一缕缕地拂动,她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男子为她轻轻挽起了一把如云的乌发,偶尔低头盈一口她发间的馨香。

她觉得此刻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当真是君如磐石,妾如蒲苇。然而这种幸福得之不易,令她心中不觉有种小心翼翼的害怕,经过两次大起大落的分离,她的心底有难言的后怕。

“在想什么?”月将影双臂揽过女子的肩,俯身看着她,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带着捉摸不透的语气,“梁子游现下在凌绝顶,璧尘可去看他?”

“子游在凌绝顶?”无暇多想他此刻忽然微变的语气,君澜听到这个消息,只觉惊喜万分,“带我去看他。”

月将影凝视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

死生契阔 (3)

“有个消息,请璧尘听了务必不要伤心。”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道,“璧尘的师母已在半月前去世了。”



女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匆忙离开冷霄阁,赶往梁子游的住处。

风过回廊。

满园的奇花异草在风中怒放,吐露芬芳,不分季节地争奇斗艳。

月将影靠着白色大理石雕琢的廊柱坐在廊下,脸色有些惨白。然而,看着离去的人,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碧色眼睛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然而笑着笑着,闪电一样的剧痛蓦然直刺脑髓,陡然间让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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