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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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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闻言,君澜登时敛去了笑意,心下一紧,“皇上决定了什么事?”

多年的相交,龙锦歌早已觉出了不对劲,看着她沉默下来。

“澜,最近你怎么回事?”半晌,他终于轻声问出口,眼里流露出满满的关切与担忧,“刚才上朝,你一直心不在焉。我的意思是皇上要设御史,和太尉、丞相执掌中枢。”

“设御史!”君澜一惊,毕竟是权谋运筹惯了的人,她终于明白了什么,“皇上想分化我和恩师的权柄么?终于开始了……我无意与他争斗,和恩师一样,现在只想自保而已。”

龙锦歌动了动唇角想说什么,身后李公公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君相,皇上有请君相移步御花园商量要事。”

闻言,两人同时转身,相顾对看一眼,暗自警惕。君澜低声宽慰:“不用担心,许是皇上真有急事,我会小心应付。”

龙锦歌只得点了点头,神色担忧。

君澜转向李公公,点头说道:“劳烦李公公带路。”

惊弓之鸟 (2)



御花园里,植遍深紫浅碧的木芙蓉,经过秋天的风染红得越发娇艳灿烂,花团锦簇,开得别样幽寂,无不昭显着秋意的浓烈。

龙锦腾负手静默站着,眼睛不知望向何处。君澜轻步走到他的身后,微微一揖:“臣参见皇上。”

龙锦腾应声转身,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爱卿来了,坐吧。”

“微臣不敢。”不明他的用意,君澜心下小心而谨慎。

“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龙锦腾微笑,眼眸却幽深如古泉,上面隐约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他笑意淡淡地揽衣而坐。

君澜迟疑了一下,便坐到了皇帝的对面。

龙锦腾满意地微笑,伸手拍掌,一个年轻公公双手托着银盘走了过来,呈上。银盘上放着一个环扣,环扣上纹着细细的特殊而繁复的花纹,若仔细瞧去,便会发现花纹上扭结着数不清的蔷薇花。

君澜定睛一瞧,眼睛刹那大变,转瞬敛去,仿佛只是一道光从眼底一闪即逝,她的心中却是无法掩饰震惊。

那,那是她脖子上的环扣!不,是一模一样的环扣!

然而,龙锦腾依然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震惊,随意试探:“爱卿可知道这环扣是一对?”虽是不经意地发问,然而他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愿错漏对方的每一丝表情。

君澜神色镇定地看着那只精美绝伦的环扣,淡淡回答:“微臣不知。”

“这是精魂扣。”他拿起银盘上的精魂扣,淡淡说道,眼角的余光一直瞥着她。

君澜忽地低下了头,以掩饰眼中无法抑制的震撼与慌乱。

竟是精魂扣!

精魂扣是北夜国历代王后身份的象征,那环扣上扭结着的蔷薇花在北夜代表着恋的起始、爱的誓约,更象征着北夜最美丽、最尊贵的王后。北夜的人民一直相信只有如蔷薇一样的女子才能与他们伟大的王比肩。

君澜沉默着,然而全身的冷意无法控制地泛起,细细密密。

难道会是哥舒?!

对坐的龙锦腾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她,垂着头的她教他看不清表情,他又继续道:“北夜的哥舒王子前几日送来这精魂扣,他告知另一个精魂扣已流落东锦,希望东锦助他找到戴有精魂扣的女子,还特意许爱卿寻找。”

“看来,那晚爱卿和哥舒王子聊得很是高兴啊。”龙锦腾所有所思地说道,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眼眸深处却有些冷酷。

君澜沉默地听着,随着他的话眼里慢慢起了变化,她抬起了头,看着对上自己的深沉眸光,毫无表情地问道:“那么皇上也决定让微臣找吗?”

惊弓之鸟 (3)

龙锦腾点了点头:“是的,这事关东锦与北夜的友好邦交,兹事体大,所以朕决定也让爱卿寻找此女子。”

君澜忽地低头,眼里一变,脑筋急转,旋即起身一揖手:“皇上,微臣怕——”

“爱卿,朕相信你。”龙锦腾忽然跟着起身,虚扶起她。然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刹那凝住——

君澜小巧秀气的耳朵上两个细小的环洞被鬓发隐秘地遮掩,宛如绿叶深处的一朵桃花。他不由细细地瞧起她来,肌肤细腻洁白如绸缎,面容脱俗清雅如白莲。龙锦腾眼中的眸光瞬间万变,眼色渐渐冰冷而锋利。

除了北夜国,其余三国只有女子才有耳洞,男子是不允许的,除了被豢养的男宠。

“皇上?”感觉眼前的人沉默了过多的时间,君澜抬起眼,对上了那双略微起了一丝波澜的眼眸,然而却也只是一瞬,那双眼睛便如同涟漪之后平静幽寂的湖面,淡淡而波澜不兴。

“爱卿可有心仪之人?”她听到了皇帝没头没尾吐出了这么一句,疑惑间,她回道:“没有。”

“好!如此甚好!”龙锦腾忽然扬声大笑起来,惊住了君澜,“朕本让皇姐远嫁北夜,可如今哥舒已有了未来王后人选,皇姐也甚是仰慕爱卿,真是皆大欢喜啊,朕明日就拟旨赐婚,让皇姐下嫁于你。”

惊弓之鸟 (4)

君澜大惊,脑筋急转间,她揖手婉拒:“皇上,公主乃金枝玉叶,微臣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

“你是东锦国丞相,何况皇姐与你郎才女貌,怎么不相配?莫非……”他隼眸忽地锐利,闪烁的眸光紧紧盯住她:“莫非爱卿嫌弃皇姐年龄大于你?”

“不,”君澜面不改色,深深作揖,“微臣并无此意,只是——”

龙锦腾蓦地打断她的话语,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爱卿无此意就好,皇姐知道了,定会高兴,明日朕就拟旨。”说完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探究一闪即逝。

“爱卿回去好好准备吧,朕也有些累了。”不给对方说出任何婉拒之辞,他似是疲累地说了一句,眼神却是变幻。

“微臣谢隆恩。”君澜深深揖手,退了下去。

然而,龙锦腾却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了惋惜之情。



君澜不疾不徐地走出宫门外,却极力忍耐心中如潮水般涌起回旋的情绪。走到马车旁的一刹,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筋疲力尽地靠在了车旁,苍白纤细的手紧抓着帷幕。

“公子!”一旁打盹的小厮忽然惊醒,见她脸色惨白地靠着,脸色大变,“公子不舒服?”

“快,快回相府!”走出宫门,慌乱的神色再也无法抑制,她又惊又急地吩咐,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

“哦,好。”



秘密的房间里,檀香如云,萦萦穿行在垂幕之间。

君青云在书架的暗角旁俯下身去,打开了暗格里的机簧。

“咔嚓”一声响,那个暗格忽然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一张画轴,展开,露出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来。

那个少女瑰姿艳逸,潋潋如弄月,乌黑如云的长发用一根细细的丝带松散挽着。洁白如玉的脸映在画轴上,正用浅笑盈盈的眼神与他对望。那一瞬间,他几乎被画中少女的眼神击颤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隐秘的情绪刹那回溯。

一向温润的脸孔忽然露出了陌生的冷漠,他静静凝视着那画中人,眸光中有恨、有痴,更有无数的爱断和诉不尽的无奈。

“大哥!”忽然间,门外响起君澜焦急的声音,惊慌之间,君青云迅速收好画轴,放入暗阁。

“大哥,快开门!”君澜扣着门,急急喊道。里头的人打开了门,露出了一张异常苍白的脸。

“大哥,你怎么把自己锁在里面?”说话间,她进入了房间,浓烈而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不禁皱眉。

“小澜,什么事那么惊慌?”君青云掩上门,上前一步。和往常一样,只要这个妹妹遭到什么不遇,他便会耐心询问。

“今日皇上命我寻找戴有精魂扣的女子。”

惊弓之鸟 (5)

“精魂扣!”他吃了一惊,“是北夜皇室的精魂扣?!”

君澜微微点头,眼底流露出了外人不为所知的无错表情:“大哥……”

“怎么?”见她迟疑不决的神色,君青云疑惑,“皇上命你处理此事,应该没有其他的用意。”

“可是……”她忽地低头,抬手抚上了脖子,终于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来,“另一个精魂扣在我身上。”

“什么!”君青云惊呼,上前一步想去看她的脖子,却因为顾忌着什么,终究止住,眼中刹那掠过多种复杂的光,只问,“怎么回事?”

“祭天那日早上我也是突然发现的。”君澜微微叹了一声,神色凝重,“还真是诡异,府内守夜的侍卫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行迹。”

闻言,君青云眼色深沉起来,唇间透出了微微的冷气:“为什么不告诉我?”精魂扣一旦戴上就无法解下,除非……

“大哥?”感觉到他的怒意,有些惊讶,大哥甚少动怒,即便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也只是淡笑着鼓励她。她不由宽慰,“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你的身子需要调养,不易情绪波动。”

她顿了片刻,又道:“明日皇上便会来降旨赐婚。”

那样一个消息无疑是一个惊天雷霆,君青云蓦然变色,脱口问:“赐婚?赐谁的婚?”

“我正要和大哥商量此事。”君澜低语中有着慌乱,“皇上今日突然赐婚于我,我是女儿家,怎可和公主成亲,这是欺君大罪啊。”

话落的那一刻,君青云的眼里刹那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冷光,淡淡地开口:“也许皇上怀疑你的身份了。”

君澜忽然觉得额角一跳,刚刚有些平定的情绪随着他的话乍然起了几分震惊与慌张。

“应该不会,我一向小心谨慎。”她思虑了半晌才开口,语声里有着些许的安慰。如若他怀疑,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更何况这关系到公主的名誉,龙锦腾是断然不会开这种玩笑,除非公主已成了他权力斗争的筹码。她莫名地起了寒颤,忽然觉得这个年轻帝王的残绝与可怕,仿佛黑夜里的一头野兽,随时对她进行扑杀。

“小澜,别担心,有哥在。”君青云伸手抚了抚她耳旁有些凌乱的发鬓,看到了遮掩在发鬓下的细细的环洞,眉头忽地一蹙,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才微笑,“先去回房休息吧。”

她点了点头,仍忍不住担忧:“成亲那天,大哥和福伯先离开锦都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不想大哥有事。”

“说什么话!”君青云忽然动怒,眼中燃起了火红的愤怒,“大哥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妹!”

他语气又一软:“小澜。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短短的话到了尾声渐渐低迷起来。

君澜心中的酸意不由自主地流淌而出,心里无声地幽咽着,她和大哥谁也离不了谁,他们身上的血缘已经紧紧地将两人交融,连枝同根,不分彼此。



晚膳过后,君澜兄妹两人开始商讨明日的对策。

烛火辉煌,夜色飘渺,两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君澜才倦极走回自己的房间,吩咐贴身侍女准备热水沐浴。

夜色很暗,天籁如咽。

君澜将头深深浸入兰汤之中,许久,蓦然抬头,漆黑如墨的发丝带起一连串凝珠,神志仿佛乍然清醒。

东锦新丧,然而只是短短的半个月里,龙锦腾秘密肃清了恩师的羽翼,留下那些手中握有重要权柄的,动机飘摇不纯者,示恩买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

——速度之迅疾,整个皇宫为之战栗不安。

现在朝野上已有流言纷纷而起,说梁太尉师生手握大权,功高震主,想趁东锦新丧之际谋权篡位。

君澜倚靠在浴桶边沿,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想着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凝重。

这样的消息委实已对恩师和她不利,若不是被恩师劝阻,她早已将绷紧的弦放开,将箭射落。

惊弓之鸟(二) (1)

“真是的,男人们夺权争霸,到头来,葬送的却是女人的性命。”她不由想到皇帝赐婚的口谕,轻声自语,“总是这样,男人们自顾自地争夺来去,最后却还是要让女人来平息。”

君澜从兰汤中起身,顺手取过挂在银屏上的衣服。

外面夜色沉沉如铁,微露寒冷如冰。

哥舒如同疾风般在黑夜里穿行,落在了一处门前。房内隐约有着水声,便静静地靠在了门旁,却听到房中女子低声自语,他眼中的光闪烁了几下。

直到房中再无水声,他毫无预警地推开了房门,惊吓了正在穿衣的君澜。

“啊!谁?”君澜惊呼出声,迅速披上外袍。

“是我。”哥舒轻声道。

“哥舒?”她吃了一惊,原本上前的脚步顿时止住,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哥舒眼里有了笑容,定定地望着她:“看来,璧尘对比本王记忆犹新啊。”他上前几步,向她靠近。

许是刚出浴的缘故,眼前的女子卷翘的睫毛上迷蒙着水雾,目若秋波,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在云纹织锦的白袍上,流淌而下的水珠沾湿了白袍,黯淡的烛光掩饰不了逼人而来的清灵气质,神女一样的容光似乎可以把整个房间照亮。那一瞬间,令人窒息的美让哥舒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只隔他几步之遥的女子,目眩神迷。

“哥舒王子一向喜欢玩弄别人于鼓掌之心吗?”君澜有些怒意,冷声说道。

哥舒猛然清醒,看着她,眼里有了深深的笑容,笑容里带着几分猛兽般的狂野:“本王喜欢璧尘,并没有捉弄你的意思。”

听到此话,她更是恼怒,眸光冷然:“难道北夜国的人都是这般寡廉鲜耻么?”

“呵呵,”哥舒不在意地笑笑,“我们北夜的人敢爱敢恨,璧尘认为这是寡廉鲜耻么?”谈笑间,他已经掠到了君澜的跟前,眼底流露着不容忽视的温柔,定定地凝视着她。

君澜有些失措,不自然地别开了脸——这个人知道她所有的事!他说得果然

不是虚言!

闺房里,氤氲的温热水雾萦绕,昏暗的烛光漫舞闪烁,一股暧昧的气流开始在房里弥漫,包围了两人。

她听到了哥舒在她耳边吐出了一声轻喃:“今晚,本王来是想告诉你。”

君澜转脸,在转脸的瞬间,与他咫尺的唇瓣轻擦而过,她惊惧地后退了几步。

墨绿色的眼里也在那刻刹那放出了兴奋而欢喜的光芒,发出了像宝石一样的光亮。哥舒稍稍掠近她,不容她后退半分,顺势揽住了她纤细的腰,极轻极轻地在她耳畔说道:“你将会是北夜最尊贵、最美丽的女神。”

惊弓之鸟(二) (2)

耳畔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她的脸色乍青乍白,她稍稍平定了气息,毫不畏惧地看着哥舒,直截了当:“不知王子殿下和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

话一出口便回过身来,摇头,“想来你也不会说。”

哥舒依然微笑,并不否认,只是道:“近日你要多加小心了,你和他好好斗吧。”

“王子殿下不会是借机消磨双方实力,然后操纵东锦国自己独霸大权?”闻言,哥舒蹙眉,怀着女子的手臂松开了,手指忽地一紧,若是习武之人,便能惊觉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气——然而,一介弱女子的君澜只是淡淡地,毫不动容,“坐收渔翁之利——王子殿下打得好算盘。”

哥舒看了她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还是小看你了。”他忽地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无不弥漫着霸道的气息,“即使你再怎么厉害,依旧是属于本王的。”

言毕,他不再看她,转过身朝门迈开步伐,须臾,整个身影融入暗黑之中。

夜里的秋风寒凉地沁肤而来,君澜身子陡然颤了一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羞又怒。

事情怎么变得这般复杂?近日猝然发生的事,真的是勒紧了她的脖子,不肯放松一分一毫。

君澜摇了摇头,伸手抵住了光洁的额头,闭了闭眼睛。

夜色越发得浓了,睡意终于止不住地袭来,她拍了拍脑袋,疲累地躺上了床,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东锦的深夜,露冷夜寒,却带着几分闷润的气息,而在沧海西尽的另一端,莽莽雪原,风声凄厉。

雪原的尽头隐隐可见高陡的山峰直插夜空。山峰上积雪盈厚,在暗黑的夜里闪着雪亮的光。而积雪折射出的光芒在峰顶一处珠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目的光辉。

整个雪原都在狞戾地呼号着,惊慌地颤抖着,然而峰顶上,一座古老的城堡威严耸立着,城堡的轮廓镶着无数的灯火,仿佛镶了金般,不时闪烁着,宛若银冠上一串明珠中最耀眼的一粒,璀璨夺目。

——那是凌绝顶,传说中有着沧海大陆最奢华的金碧辉煌,一秤秤黄金,一斛斛明珠,琳琅满目。那里丽姝如云,歌舞彻夜,旖旎奢艳。踏上凌绝顶就仿佛踏上了销金窟的黄金路。

传说中,凌绝顶却是“死亡之地”。

那里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无数人不间断地长途跋涉而来,然而,唯一回来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带回来了让人人都目眩神迷的宝物,珍珠玛瑙、深海明珠、水晶碧玉……成色纯粹,色彩璀璨,绝非人间所有。

城堡内,金碧辉煌,歌舞升平,隔离了黑暗与光亮,风雪与旖旎。

惊弓之鸟(二) (3)

壁上嵌满了龙眼大小的明珠,珠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晶莹的光辉下,乐声缠绵悠扬,绝色的舞姬裸露着小蛮腰和肩臂,回旋起舞着,急速旋转在地毯上,莹白的肌肤在珠光下发出诱人的色泽。

那个舞姬绕着殿中的一袭白影妖娆着回舞着,望着他的眼睛波光灵动,笑容甜烂奢靡。

那袭身影静静地侧躺在用翡翠制成的榻上,雪貂裘覆满了他的身子和脸,将他埋入了厚厚的白色绒毛中,优雅的仪态下弥漫出危险的气质。

“领主。”一道黑影忽然凭空出现,毫无波澜的声音轻轻落在了大殿中,被奢烂而缠绵的乐声湮没。

绝色的舞姬还在回旋起舞,脚上的玉珠叮咚不绝,舞姿越发美丽动人,并没有因来人突然的闯入而停下。

榻上的人抬起眼,脸上狰狞的青铜面具闪着可怖的暗光,然而面具下的那双碧色的眼睛却是冰冷而魅惑。

“领主,东锦有消息,哥舒王子已知晓了她的身份,并决定册封她为神女王妃。”

面具后的眼睛随着他的话微微动了一下,眼里露出了一丝兴味,唇角里不紧不慢地发出了魔魅般的声音:“继续盯梢。”

“是,领主。”那人又呼啸离去。

珠光交互闪烁,映射在他的碧眸中,更加令人迷醉而眩惑。

他忽地坐起了身,嘴里吐出了一句低低的话语:“彩璧尘……哼,一群蝼蚁,竟敢侮辱她。”

看来,他要提前出雪荒,是该去看看她了。

皇宫试探(一) (1)

第二天拂晓的时候,皇宫里来了口谕,一道令君澜措手不及的口谕——

“君相,皇上龙体抱恙,特宣您进宫商讨要事三天。”李公公低头微笑,“皇上说了,明日一早进宫,切勿耽误要事。”

垂袖下的手微微一顿,君澜眼睛里如水般掠过流光,却没有抬头。

“微臣遵旨。”她微微叩首,心中惊疑不定。原本她早已做好万全之策来对付皇帝的赐婚圣旨,却不料他摆了这么一道,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君相,皇上对您的器重和关心在朝廷上下无与伦比,还让咱家带来各种稀世药材。”李公公挥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双手托盘鱼贯而上,君澜抬眼一瞧,千年人参、虎骨、羚羊角、犀牛角、麝香……皆是世上难觅的珍贵药材。

她一怔,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君相,这些都是皇上赐给君大公子的。”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内廷总管微笑解释,“皇上说了,君相事务繁忙,恐怕有所照顾不周,所以命张太医每日来问诊。”

闻言,君澜的目光几度变幻,片刻声色不动,只笑:“皇上日理万机,国事操劳,怎敢劳烦皇上,君澜谢过皇上了。”

李公公看着敛容沉静的少年丞相,皮笑肉不笑:“皇上还吩咐了,如若君相不接受,”他一顿,身子微微向前倾,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如若君相不接受,皇上便命咱家带大公子入住行宫,由张太医看护,只有这样,君大公子才能安全无虞地活着。”

君澜眼神一闪,静默地听着,依然不动声色,脸上只是淡淡的微笑:“承蒙皇上的厚爱,大公子近日来已经好多了。”

“君相,您怎能退却皇上这番好意。皇上是君,您是臣,皇上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您要生要死。”说话间,李公公已经稍稍退离了她,似是喟然叹息,“君相,咱家也知道做臣子的辛苦。”

说完,他又忽然自己掌嘴,惊笑了两声:“呦,看我这张嘴说得,君相,时间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宫了,皇上还等着咱家复命呢!”

那样尖细刺耳的笑声意味深长,君澜眼神不易觉察地又一变,揖手笑道:“公公,代我转告皇上,君澜谢主隆恩。”

“嗯,咱家会如实禀告。”李公公一转身,高唤:“回宫!”



夕阳如幕笼罩大地,残红如金光湮没了九重禁宫。

龙锦腾在雕廊深处操手而立,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一旁伺候的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端来茶盏,伏在地上,双手过头捧给龙锦腾,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自李公公今早从君相府颁圣旨回来,一五一十地禀告给龙锦腾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静默着。

皇宫试探(一) (2)

李公公知道,此刻皇帝正陷入了冥想中。每天大部分时间,皇帝除了批奏折,都是靠冥想来打发时间的。无论是立,或凭栏而望,或闭目沉思,都无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即便跟随皇帝多年的他,也无法揣测。

但他知道,皇帝必定是在想一些高深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他就不得而知了。皇帝是神圣的、高贵的、绝俗的,他区区一个阉人不敢大胆擅自窥测皇帝的内心世界。他现在只希望,眼前这个冷酷而沉默的皇帝能尽快转醒过来,他在这里跟着皇帝已经跪了几个时辰,手已经发酸,腿已经发麻,背脊已经僵硬,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断了皇帝的冥想,触怒龙颜。皇帝在考虑很神圣的事情,他怎么敢打断他的思绪。

正自李公公在心中哀苦连天的时候,眼前的皇帝突然发话:“小德子,你先退下。”

李公公一听,忍不住心中连呼万岁,遵命后,他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腿退了下去。

龙锦腾仍然巍然而立,遥望天幕残红。沉默半晌,忽然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

一袭白衣应声落在了他的身后,依旧是上次那个白衣人,这次却带着银面,略有怒气的声音从银面下滑落:“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君澜的,如今你招她进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话间,银面背后的眼睛冷芒闪烁,有几分试探。

龙锦腾的嘴角往上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意,淡淡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捐献巨银充盈东锦的国库,我就不会食言。”

他霍然转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仿佛想抓住他眼中的每一个表情,然而对方脸上的银面遮住了大半只眼睛,他只看到阴影下漆黑的眼珠,波澜不惊。

皇帝看着他,笑意深沉:“我真的很好奇,堂堂一个富可敌国的龙啸堡堡主和君相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衣人没有说话,银面背后的眼睛露出了一闪即逝的恨意,被龙锦腾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他忽然冷笑着转移话题:“如今四大家,彩家已遭灭顶,皇上难道不怕东锦失去了彩家,其他三国会虎视眈眈么?”

龙锦腾不在意他的话,微微冷哼,语声讥诮:“就算没有彩家,东锦也能大赫天下。”

言辞间的霸气和野心让白衣人微微一愣。随即他眼里冷光一闪,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你我都想除去君澜,但是我可不想她死得那么快,最好是慢慢折磨她。”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孤鸿池的眼中浮现了深深的阴冷。

龙锦腾看着他,暗暗冷叹了一声——有了这样一个同盟者,除去君澜和梁临,巩固他的皇权指日可待啊。

皇宫试探(一) (3)

想着,他的唇角浮起了笑意:“想折磨他,有的是办法,就从他身边人下手。”

“龙锦腾,想不到你还是那么卑鄙。”白衣人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到了某个遥远时空。然而却在下一瞬,他又复杂地叹息,“除了卑鄙,你真的是变了很多啊,谁会想到曾经惊世整个沧海大陆的玉面公子在八年后居然成为东锦国高高在上的皇帝。”

龙锦腾呵呵一笑,却是深冷:“上次你就已经说过了——我们都变了。”

身子陡然微震,白衣人忽地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却是看着夕阳照染下的红魅天空:“龙锦腾,我们……还是朋友么?”

“朋友?”他眯起眼眸,语声有了一丝冰冷,“当然是,你我如今的关系不是更深一层了么?呵呵,同盟者啊。”

皇宫试探(二) (1)

“……”白衣人愣了片刻,看向身侧的黄袍玉冠男子,夕阳下的容颜依然是少年时的,然而却沉淀了八年的隐忍,多了几分陌生的冷酷和内敛。

他沉默着。

他和他相识了十几年,虽是朋友,却各自有着秘密,从不坦诚相告。因为他们两个都认为,就算是朋友也该有秘密的存在。如今,光阴不再,他当了皇帝,他和他连朋友之间最起码的信任也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互相猜忌,互相利用,甚至是争锋相对。

如今,仿佛他们之间可以有的关系便是那个君澜——两人共同的敌人。

“普天之下,一国之君真的没有朋友么?”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了关心的语句:“只是希望,你我之间还是朋友。”

随着他的话,龙锦腾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脸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神情,也不再如往常那般生硬冷酷,仿佛卸下了那张十年来堆积的无形面具,表情不禁柔和起来。

“池……有朝一日,我怕会杀了你。”

白衣人失声笑着,神思陷入了了低迷:“要杀我,等我报了大仇也不迟。”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般,他和他,披着红魅的暮光,几近立到星垂四野。



第二日天刚亮起,宫里就派了人来接她,她还未来得及向大哥告知,就匆匆上了宫车。

华丽的宫车一路摇摇晃晃进了宫门,穿过几重宫阙,重重宫门次第开,越是深入,她的心里就越发得忐忑不安,此时的心情如同掉进万年寒渊,却始终到不了寒渊的尽头,整一颗心空悬着。

李公公依龙锦腾的吩咐让她在醉月湖等候,然而日头已经升上了中天,皇帝却迟迟没有出现。

君澜一直静静地站在湖边,默然望着湖面。

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闪烁着倒映漫天舒卷的碧云,说不出的瑰丽与璀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夜妃。

微风拂来,湖面涟漪,君澜的眼睛随着微微荡漾的碧波起了微妙的变化。她仿佛在湖底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脸,有着和龙锦腾相似的轮廓和眼睛,清澈的湖水埋葬了那个曾经宠冠后宫,艳绝东锦的夜妃。龙锦腾把登基盛宴设在醉月湖,是在朝廷上下的面前向先帝示威么?

生者已逝,又有何用?

“澜儿?”正当神思恍恍惚惚之际,身后忽然有人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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