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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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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泪痕’而来的。”白天羽说。
“泪痕?”
任飘伶的眼睛里突然闪出刀锋般的光芒。
“你怎么知道‘泪痕’?”他的声音也刀锋般寒冷。
“我知道。”白天羽冷冷的说:“我当然知道。”
任飘伶的目光从白天羽的眼睛移向鼻子、嘴。他缓慢仔细的凝视着白天羽。
白天羽的眼色、神态、站着的姿势、呼吸的频率、衣服的质料、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他都没有放过。
他看得好像远比载思仔细,他那双灰黯的眼晴里竟好像隐藏着某种特地制造出来的观察别人的精密仪器。
等观察完后,任飘伶用一种很平和的声音问白天羽:“你是不是从山上来的?”
“是的。”
“是不是一座很高的山?”
“是。”
“你住的地方是不是有一道清泉、一株古松?”
“是。”
白天羽已经开始觉得很惊奇。
“那座山是不是有个很喜欢喝茶的老人?”任飘伶又问:“他是不是经常坐在那棵古松下用那里的泉水烹茶?”
“是。”白天羽说:“有关‘泪痕’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有关我这个人的事?”
“没有。”
任飘伶凝注白天羽,灰黯的眼里又亮出刀锋般的光芒。
“他从来也没有提起过我?”任飘伶问:“连一点有关我的事都没有提起过?”
“绝对没有。”白天羽说:“他老人家只不过告诉我,世上最可怕的武器就是‘泪痕’。”
“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没有。”
“有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没有。”
白天羽马上接着又说:“载思曾经检查过我的衣物,想从我衣服的质料上看出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蚕是自己养的,丝是他自己织的,衣裳是他自己缝的,那座山是座不知名的高山,除了他们之外,还没有凡人的足迹踏上去过。
白天羽又微笑。“载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查出我的来历。”
“你的剑呢?”任飘伶又问:“有没有人看过你的剑?”
白天羽的剑当然在他的手上。
“有几个。”
“几个什么人?”
“几个死人。”白天羽说:“看过我这柄剑的人,都已死在我的剑下。”
“你这柄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的。”
“有什么特别?”
“这柄剑的剑脊上刻有七个字。”
“哪七个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任飘伶的眼中忽然露出种任何人都无法解释的表情,仿佛很悲伤,又仿佛很欢愉。
“春雨,春雨,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一柄剑。”任飘伶喃喃的说:“世上为什么要有这么样一柄剑?”
“有‘泪痕’就有‘春雨’。”
“春雨我知道是白天羽的剑,可是‘泪痕’是什么呢?”藏花忍不住开口问:“泪痕为什么是世上最可怕的武器,它是什么样的武器?”
白天羽没有回答,他看着任飘伶。
藏花也在看着任飘伶,她在等着他回答。
任飘伶慢慢的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下,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的一座不知名的高山,过了很久,才开口:“泪痕是一把剑。”
“剑?”藏花说:“剑为什么叫‘泪痕’?”
“因为这柄剑的剑脊上有一道很奇怪的痕迹。”任飘伶说:“看起来就好像是泪痕一样。”
“泪痕?”藏花说:“杀人的剑上为什么会有泪痕?”
“宝剑出炉时,若是有眼泪滴在剑上,就会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泪痕。”
“是谁的泪痕?”
“是萧大师的。”任飘伶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萧大师。”
“宝剑初出,神鬼皆忌,这一点我也明白。”藏花说:“可是我不懂萧大师自己为什么也要为它流泪呢?”
“因为他不但善于铸剑,相剑之术也无人可及。”任飘伶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剑一出炉,他已从剑上看出一种无法化解的凶兆。”
“什么凶兆?”
“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宝剑出世,神鬼共忌,这柄剑一出炉,就带着鬼神的诅咒和天地的戾气。”任飘伶长长叹自。“不但出鞘必定伤人,而且还要把萧大师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作为祭礼。”
“萧大师最亲近的人就是他儿子?”
“不错。”任飘伶黯然说:“这柄剑出炉时,萧大师就已看出他的独生子要死在这柄剑下。”
“他为什么不毁了这柄剑?”
“他不忍,也不敢。”
“这柄剑是他自己的心血结晶,他当然不忍下手去毁了它。”这一点藏花懂。“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敢毁了它。”
“天意无常,天威难测,冥冥中有很多安排都是人力无法抗争的。”任飘伶眼中又露出那种说不出的哀伤。“如果萧大师毁了这柄剑,说不定就会有更可怕的祸事降临到他的独生子身上。”
“后来萧大师是怎么处置这柄剑的?”藏花又问:“泪痕又怎么会到你的手中?”
“我听说过,江湖中有位磨刀的老人,相剑凶吉,灵验如神。”藏花说:“萧大师的大弟子想必就是他。”
任飘伶点点头。“萧大师的二弟子邵空得了他的筹剑之术,后来也成为一代剑师。”
“邵空子?”藏花耸然动容:“就是铸造离别钩的那位邵大师?”
“就是他。”任飘伶说:“这两人都是不出世的奇才,但是萧大师却将自己最得意的刺击之术传了第三个弟子,而且将‘泪痕’也传给了他。”
“为什么要传给他?”
“因为这个人不但心胸博大仁慈,天性也极淡泊,完全没有一点名心利欲,而且从不杀生。”
“他已尽得萧大师的剑术,当然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泪痕夺走。”藏花说:“这么样一位有仁心的长者,当然更不会伤害恩师的独生子。”
“是的。”
“所以至今萧大师的独生子还活着?”
“是的。”
“那‘泪痕’又怎么会到你的手中呢?”藏花又再一次问这个问题。
任飘伶的目光又飘向远方。“因为……因为我是萧大师三弟子的徒弟。”
“他不但将剑术传给了你,也将‘泪痕’传给你?”
“是的。”任飘伶说:“他三十岁时就陷于深山,发誓有生之日绝不再踏入红尘一步。”
“是哪座山?”
“不知道。”任飘伶说:“没有人知道。”
三
“泪痕是一把剑,为什么说它是世上最可怕的武器?”
藏花问:“它的可怕在哪里?”
“你想知道?”任飘伶说。
“想。”藏花说:“非常想。”
任飘伶忽然转头问白天羽,问了一个与藏花问题无关的事。
“你知不知道昔年巴山顾道人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纵横天下时所用的那柄剑叫什么?”
“那柄剑叫绿柳。”
“当年黄山隐侠武陵樵用的斧头重多少?”
“净重七十三斤。”白天羽如数家珍的说:“他作的招式虽然只有十一招,可是每一招,都是极霸道的杀手,据说当时江湖中从来都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七招。”
“铁链飞镰杀人如割草,飞镰刀是谁用的?”任飘伶又问。
“独行侠展南。”白天羽说:“这件武器据说是来自东瀛的,招式诡秘,中土未见。”
“判官笔娥眉刺、钩镰枪、七星针、吴钩剑、波斯弯刀,这些武器也都属于当代绝顶高手所有。”任飘伶说:“每件武器都有它独特的招式。”
“我问的是你那一把‘泪痕’。”藏花忍不住说:“不是你说的这些武器。”
“但是我那柄‘泪痕’就是这些武器的精华。”任飘伶淡淡的说。
“我不懂。”藏花又问他:“一柄剑怎么会是十二种武器的精华?”
“那其中的奥秘,你当然不会看得出来。”任飘伶说:“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世上所有的武器本来都只不过是一些零碎的铁件,一定要拼凑在一起之后,才会成为一种武器。”
他又解释:“就算是一把刀,也要有刀身、刀锷、刀柄、刀环、刀衣,也要用五种不同的东西拼凑在一起,才能成为一把刀。”
藏花好像已经有点懂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可以用你那柄剑拼凑出一种武器?”
“不是一种,是十二种。”任飘伶淡淡的说:“十二种不同的武器。”
藏花怔住,她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剑?
“用十二种不同的方法,拼凑出十二种不同形式的武器来,可是每一种形式都和常见的武器不同,因为每一种形式至少都有两三种武器的功用。”任飘伶说:“这些武器所有的招式变化精华所在,全都在‘泪痕’里。”
他问藏花:“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藏花已经听得完全怔住。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有谁会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样一件构造如此精巧精确精密复杂的剑存在?
但是藏花不能不信。
所以她忍不住长长叹息:“萧大师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居然能铸造出这么样的一柄剑来。”
“是的。”
任飘伶苍白尊贵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忽然提到了他最崇信的神灵。
“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任飘伶说:“他的剑术、他的智慧、他的思想、他的仁心,和他炼铁炼剑的方法,都没有人比得上他。”
“泪痕固然是空前未有的杰出武器,要使用它也不容易。”白天羽忽然开口:“如果没有一个杰出的人来使用它,也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他并不是在夸耀任飘伶,他只不过是叙述一件事实而已。
“这个人不但要精通这十二种武器的招式变化,对每件武器的构造都要了解得极清楚。而且还要有一双极灵巧的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泪痕’里的铁件拼凑起来。”
“除此之外,他还要有极丰富的经验、极灵敏的反应、和极正确的判断力。”任飘伶淡淡的说。
“为什么?”藏花问。
“因为对手不同,所用的武器和招式也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判断出要用什么形式的武器才能克制你的对手。”
任飘伶接着又说:“在对方还没有出手前,你就要算准,应该用‘泪痕’里的哪几件东西拼成一种什么样的武器?”他说:“而且还要在对方出手前将它完成,只要慢了一步,就可能死在对方的手下。”
藏花苦笑。
“看来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藏花说:“像这样的人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任飘伶静静的看着白天羽,过了很久才冷冷的说:“你的手很灵巧。”
“好像是的。”
“你的武功已经很有根基,而且好像还练过传自天竺秘宗、圣母之水高峰上的‘喻咖术’。”
“好像是的。”
“传给你这柄‘春雨’的老人,和我这柄‘泪痕’本来就有点关系。”任飘伶淡淡的说:“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死。”
“难道你本来想杀了我的?”白天羽问:“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因为我要你留在我身旁。”任飘伶说:“我要你继承我的武功,继承我的‘泪痕’。”
四
任飘伶说的是件别人连做梦都梦想不到的幸运。
玄秘之极的“泪痕”,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忽然间就要拥有成名的机运,他一生中的命运忽然间就已在这一瞬间改变。
这个年轻人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白天羽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在听别人说一件和他完全无关的事。“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在你还没有把我的武功练成之前,绝不能离开我。”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而且非常合理。
白天羽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淡淡的开口:“只可惜你忘了问我一件事”。白天羽说:“你忘了问我是不是肯留在你身旁?”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的,这样的条件只有疯子和白痴才会拒绝。
白天羽不是疯子,也不是白痴。
任飘伶还是问了他一句:“你肯不肯?”
“我不肯。”白天羽连想都不想就回答:“我也不愿意。”
任飘伶的瞳孔忽然变了,由灰暗的瞳孔也变成了一柄剑的锋、一根针的尖、一只密蜂的刺直刺入白天羽的眼睛。
白天羽的眼晴连眨都没有眨。
两个人就这样对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任飘伶才慢慢的问:“你为什么不肯?”
“因为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找你。”白天羽淡淡的说:“找你比剑。”
“比剑”。
“是的。”白天羽说:“我要试试看是你的‘泪痕’厉害,还是我的‘春雨’行。”
任飘伶凝视着白天羽,他的眼神又恢复灰暗无神:“比剑输就是死。”
“我知道。”白天羽说:“我早就已把性命献身于剑,能死在剑下,我死而无憾。”
“好。”任飘伶站了起来:“三天后午时,樱花林。”
说完他的人转身走出,连头都没有回,甚至连藏花都没有看一眼,就仿佛他从来都不认识她。
“这个人是人吗?”藏花说:“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起聊天喝酒,怎么忽然间就变了一个人?”
白天羽看着门外。“我了解他的感受。”
第五章 泪痕·春雨
一
藏花回到醉柳阁已是黄昏时候了。
黄昏正是人们心情最愉快最轻松的时刻。
一天的忙碌,到了这个时候,该回家的已回家,该休息的也早已休息了。
三五个好友聚集一起,享受着落日的余晖,喝杯飘着淡淡清香的“春茶”,老友们互相标榜着自己的一天乐事。
做妻子的也早已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准备一顿美味可口,丈夫们喜欢吃的晚餐,有时还甚至在桌上摆着一瓶丈夫喜欢喝的老酒。
小孩们老早就洗过澡,换上乾净的衣裳,坐在餐桌前等着一饱小肚。
黄昏自恒古以来,就是人类精神松懈的最佳时刻,当然也是宵小们活动的开始。
醉柳阁里的姑娘们,个个早已抹妆,换上新衣裳,脸颊堆上那早已习惯麻痹的职业笑容,准备迎接着今夜的开始。
醉柳阁的花阁主花漫雪,今天更是一反常态的出现在门口,雪白晶莹亮丽的脸上,挂着一付老娘的面孔。
醉柳阁里的姑娘们一看到花阁主亲自站在门口,脸上又是那种表情,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这个要倒霉的人一定是藏花。
二
春、初春、春风料峭。
料峭的春风穿街而过,听起来就像是刚从仇人咽喉间划过的刀风。
就在风吹过,藏花就看见了那挂着老娘面孔的花漫雪。
想溜,已来不及了,藏花刚刚转过身,就听见那独特的声音,低沉却柔柔的声音。
“藏花”。
说话的人不是站在门口的花漫雪,而是刚刚从外回来的花语人。
那美丽的令人心醉的花语人。
藏花一回头,就看见她那长长迎风荡漾的秀发,和那一双宛如深山里神秘湖潭般的眸子。
“藏花,你刚回来?”
她的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听起来令人实在无法不醉。
“天色已晚了,再不回来,晚上就得在林中过夜。”藏花有气无力的说。
花语人瞄了门口一眼:“你难道没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吗?”
“看见。”藏花说:“她这种人,你想不看见都不行。”这倒是实话,像花漫雪这种四十出头年纪的女人,还能保持那样的身材、皮肤,己经是少之又少了,脸蛋更是没话讲。
尤其是她的风度,不要说是男人,女人看了一眼后,都会很妒忌。
藏花也瞄了门口一眼。
“反正都一样。”藏花苦笑:“躲过这一关,还有那一关。”
“你顺着她一点,不就没事了吗?”
“一样。”藏花说:“她怎么看我都不会顺眼的,从小就这样。”
藏花凝注着花语人,接着又开口:“同样是她领养的女儿,为什么我们的待遇就不同呢?”
关于这一点,花语人也是无可奈何,花漫雪要这么做,谁也无法改变她的。
所以花语人就从别的方面来补偿藏花的不平等待遇,有好东西吃,花语人一定偷偷留一份给藏花。
每当有人带来京城里“宝粉堂”的花粉时,花语人一定会放一份在藏花的房内。
对于这些事情,藏花心里都有数,可是她从来都不会说声谢谢,或是感激的话。
这种表面功夫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觉得感激是心里的事,又何必假惺惺的说些肉麻的话来当有趣呢?
“语人,今天南郡王府里出了点事,花魁凤彩的事,只好等到明天了。”
这是花漫雪对花语人说的话,慈祥和蔼可亲,声音里充满了关爱。
“你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忙。”
“是。”
花语人走过站在门口的花漫雪后,回了个头,看了藏花一眼,有点无奈的走进去。
春天仿佛跟着花语人的脚步而离开,留给藏花的是残酷冰冷凄凉的寒冬。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花漫雪的脸就宛如严冬里第一次下的雪,既冻又凄厉。
藏花知道回不回答话,后果都是一样的,果然暴风雨很快的就来了。
“五年一次的艳花大祭,语人好不容易争了个花魁,今天是她进府领‘凤彩’的好日子,一早就找不到你的人。”花漫雪说:“你难道忘了今天语人的花轿需要马僮吗?你难道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吗?”
花漫雪的声音也宛如暴雨般的袭进藏花的耳朵里。
“同样是女人,你看看语人,人不但长得漂亮,又端庄又听话,你呢?”花漫雪说:“脸蛋不但平淡无奇,人又跟个野孩子似的,成天只会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唉!这么说,我也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白天羽笑着出现在藏花后面。
看见白天羽,花漫雪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那种职业性的独特笑容。
“白公子。”花漫雪说:“白公子怎么可能是不三不四的人。”
“你不是说和藏花姑娘混在一起的人都是不三不四的人吗?”白天羽笑着说:“藏花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和我混在一起了。”
他笑着又说:“我对济南城不太熟,所以一大早就拉着藏花姑娘带我四处逛逛,没想到会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原来白公子一大早是出去逛逛,我还以为白公子嫌我们这里招待不周?”
“我怎敢?”白天羽淡淡的说。
花漫雪说:“白公子下次若还要四处走走,请通知我一声,好让我为你准备一位可人儿为你带路。”
“一定。”白天羽淡淡的说:“今天藏花姑娘很辛苦,我想好好的请她,不知花阁主是否会将在下当成不三不四的人?”
“白公子您说笑了。”
酒席就开在白天羽最喜欢的那间“荻花轩”。
荻花轩里插满了开着白色小花的白荻花,现在正是荻花盛开期,屋内充满了那淡淡的清香的荻花味。
藏花就坐在荻花间,就坐在白天羽的对面。茶是上品的,酒更是“醉柳阁”独特秘方制成的“花汁酒”,未入口已闻到那股扑鼻的酒香味。
夜,刚人夜。
晚风轻敲门窗,屋外的柳叶柔柔的荡漾。
藏花只喝了半杯酒,她不敢一口乾掉整杯酒。
“花汁酒”的劲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因为整个的制造过程,几乎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的。
从种花、养花、摘花、压汁蒸发到装罐埋入土里,都是她在做。
普通人一杯,大概就可以醉个二天,这种酒藏花怎敢一口一杯。
她放下酒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白天羽,而且一看就是好久。
起先白天羽还潇洒依旧的喝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很不自在了。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藏花这样的眼光。
“你在看什么?”白天羽笑得很勉强。
“看你。”
“看我?”他问:“我什么有毛病?”
“不知道。”她说:“就因为不知道,我才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毛病?”
“你是我的恩人。”藏花笑了。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为什么还是那样说我?”
“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下午你在说谎。”藏花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白天羽笑了,他笑的样子就仿佛窗外的柳枝。
“你说呢?”
“我不是爱幻想的人,我不会想到可能是你爱上了我。”藏花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不为什么,只是看不惯她那种样子。”白天羽说:“更何况下午你确实是和我在一起。”
“只是这样?”
“是的。”白天羽又笑了:“你难道还希望有别的原因吗?”
“你说呢?”
藏花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笑的声音就仿佛是夏天的知鸟。
三
一瓶花汁酒,很快的就装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桌上摆的是第二瓶,菜却没有怎么动过。
藏花又举杯,这次是一口一杯,她的脸颊已有点红红的。
红得就仿佛刚哭过的小孩般红红的。
她没有哭,她一直在笑,现在还在笑,笑着对白天羽说:“你第一天到醉柳阁时,我对你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藏花说:“你的样子十足是个乡下暴发户。”
“哦?”
“现在我才知道,你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她喝了口酒后,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相信,你所花的每一分线,都有它的用途在。”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下午,就因为下午你的样子。”
“下午的样子?”白天羽说:“我下午是什么样子?”
“当你和任飘伶在谈论剑时,你的样子就像个锋芒不露提着把剑流浪天涯的浪子。”
“哦?”白天羽说:“那我平常的样子,就像是个暴发户?”
“这两种人是完全不同的,究竟哪一种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天羽没有回答藏花的话,反而问她:“是个对人世间每件事都觉得好奇的人?还是历尽沧桑一女子?”
“我是个种花的人,一个人如果要养花,就应该献身于花卉,就像学剑的人一样。”藏花说:“一个人如果要学剑,就应该献身于剑,虽死无憾。”
她凝视着他,接着又说:“你呢?如果你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客,你杀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财?还是因为你杀人时觉得很愉快?”
她没等白天羽回答,接着又问:“一个人知道自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时,是不是会觉得很偷快?”
白天羽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遥望着远方的苍穹,然后才淡淡的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愉快的事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空:“只可惜我也像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也会去做一些自己本来并不想做的事。”
“你花大钱,你约任飘伶决斗,这些事都不是你的本意?”
“是的。”
藏花也站了起来,也走至窗前,也遥视着苍穹,然后才淡淡的说:“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不想做的事?”
“因为我不能不做。”白天羽回头看着她:“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让‘白天羽’这三个字响遍江湖。”他神情凝重的说:“我不能再让‘白’这个姓没落下去。”
白天羽走回座位,举杯仰首,然后又接着开口:“他曾经辉煌灿烂过。”
“他?”藏花也走回来:“他是谁?”
白天羽没答,只是深深的注视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午任飘伶曾经问我剑上是否刻有字,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那七个字?”
“记得。”她说:“小楼一夜听春雨。”
“你知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
“不知道。”藏花说:“这不是一句诗吗?它还有什么意思?”
“这七个字是在说两个人。”
“哪两个人?”
“白小楼和仇春雨。”
“白小楼?仇春雨?”藏花问:“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你剑上刻有那七个字?”
白天羽的目光又飘向远方的一个神秘、美丽的不知名的地方,他的人仿佛已充满了欢愉,又仿佛坠入了痛苦、悲伤、无奈的深渊里。
他的声音也仿佛来自痛苦、悲伤、无奈的深渊中。
“在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中,据说每当月亮升起时,会有一些精灵随着月光出现,花木的精灵,玉石的精灵,甚至连地下幽魂和鬼狐都会出来,向圆月膜拜,吸收圆月的精华。”白天羽慢慢地说。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化身为人,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出现在人间,做出一些人们意想不到的事。”
“这些事有时令人惊奇、有时令人感动、有时令人恐慌、有时令人欢喜、也有时令人难以想象,他们能够把一个人从万丈深渊中救出来,也能把一个人从山峰上推下去。”
“他们能够让你得到世上所有的荣耀和财富,也能让你失去一切。”
“虽然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可是也没有人能否定他们的存在。”白天羽凝视着藏花,接着又说:“他们就是白小楼和仇春雨。”
藏花在听那个美得神秘、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醉的故事。
“白小楼的刀是弯的,是一柄弯刀,弯的就像春雨的眉。”
“春雨的剑,是直的,直的就像是孤立在山峰上的古老松树。”
“刀是杀人的利器,小楼的弯刀也一样,只要那一道弯弯的刀光闪过时,灾祸就会降临,无论谁都不能避免的灾祸,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能避开这一道弯弯的刀光。”
“刀并不快,就像你看见月光一样,当你看见时,它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地上也只有这一柄弯刀。”
“弯刀出现在人间时,带来的并不一定是灾祸,有时也会为人们带来正义和幸运。”
“剑光一闪,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画出,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月影的诡秘变化,因为每一次微风吹动水波时,水中月影都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变化。”
“每一种变化都不是任何人事先可以预料得到的。”
“春雨的剑是青青的,青如远山,青如情人们眼中的湖水,青青的剑脊上,有一行很细很小的字,‘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的圆月弯刀上,也有一行很细很小的字,‘小楼一夜听春雨’。”白天羽喃喃的说。
“圆月弯刀?”藏花微微吃惊:“可是昔年魔教的教主手中那一柄魔刀?”
“是的。”白天羽说:“白小楼就是昔年魔教的教主。”
“仇春雨就是白小楼的妻子?”
“如果是的话,也就不会有以后那些悲惨、凄凉、哀怨的事发生了。”白天羽说:“就因为仇春雨,魔教如日中天的事业才会一蹶不振。”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藏花问。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听过。”藏花说:“传说仇春雨离开了白小楼,魔教后来被当时的七大门派消灭了,魔教教主白小楼人也忽然失踪,从此江湖中再也听不到有关魔教的事。”
“是的。”
白天羽的声音里仿佛有痛苦,但他的表情却是在笑。
“这件事尤其是七大门派的人更是津津乐道,在当时能消灭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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