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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译神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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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伯青年端来一只茶盘,上放一个咖啡壶和两盏小杯,置于我的面前。堂兄待他走后三步两步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吸烟吗?”

    “谢了,现在不吸。天啊,你吸的是什么?印度大麻?”

    “是埃及雪茄,无毒。看着挺吓人,是吧?好了,把你这些年的情况都讲给我听々吧。”他从我手中接过咖啡杯,舒坦地依在铺着小毛毯的长沙发上。

    我们从来没有通过信,谈起来便像没完似的,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查尔斯又掏出一只埃及雪茄,说:“你在贝鲁特住在那儿?”

    “离开大队后,我住在腓尼基旅馆。”

    “我到那里去找你,先给我定个房间好吗?除了上易卜拉欣山庄之外,你还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易卜拉欣山庄?”我不知这是何处,便重复道。

    “姑nǎinǎi哈莉奥特的住所。你过去肯定知道,在阿多尼斯山谷,即易卜拉欣河与萨尔科河的交汇处,距贝鲁特约五十公里,靠近阿多尼斯河源头。我还没到过那里,正准备去一趟。”

    “噢,阿多尼斯山谷我是必定要去看的,那是维纳斯和阿多尼斯(希神:美少年阿多尼斯是爱神维纳斯的情人。阿多尼斯意外身亡之后,诸神特许他每年复活六个月与维纳斯相聚——译注)的团聚之处嘛——但我已全然记不起哈莉奥特姑nǎi々的住所。甚至连她也快忘了。她最后一次回家时,我们正在洛杉矶。天哪,这已过了整々十五年!在那之前妈々也从未提起过她——也许妈々觉得贝鲁特好像远在天边吧。”我放下杯子。“好的,我可以与你一道前去,给这位故亲的坟墓上献上一束鲜花。”
正文 第一章 相遇中东(3)
    “你敢这样,她会一脚踢掉你的门牙!”查尔斯道。

    我瞪大眼睛问:“她还话着?不是说她过了新年便死了吗?”

    他哈々一乐,“如果你的根据是我们家族的人收到过她的一份遗嘱,那么近来,她每过一两个月都在向各方亲戚再寄一份来。她实际上已剥夺各位的继承权,最后决定只给大家送一些象征xing的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只有我例外,真的。”他说着咧嘴笑开。“我将得到加百利(圣经:加百利为大天使之一,预言家,曾向玛利亚预言耶稣的诞生——译注)天犬和她的那本可兰经,因为我‘对世界的纯正文明表露出一定兴趣!’还因为我懂点阿拉伯语。”

    “你是在开玩笑。”

    “绝对不是。她已宣布脱离英国国籍和与咱们家族的关系。她通知我们,她现在已变作穆斯林,并建好了一座私人墓地,准备在那里由她的狗群伴陪着,让阿拉保佑她永远安息。她还请我们转告伦敦泰晤士报,他们海外版的纸张过于单薄,无法在上面填解刊登的字谜游戏。”

    “此话当真?”

    “绝非儿戏,”堂兄道。

    “那——什么是加百利天犬呢?我记得好像有个故事说起过它们——”

    “就在我们的那本《北国传说》里有篇记载。加百利天犬大概是一群随死神而至的猎狗。有人要死的时候,就能听到它们在房子四周吼叫。我估计,这是由大雁产生的联想。大雁飞越头顶时发出的长鸣很像犬吠,大雁最早叫‘加贝尔’飞鸣乌。说不定,‘加百利’是从‘加贝尔’讹传来的;不管怎么样,加百利并不是死亡天使……你发抖了?”

    “我料想,等我死后也会有一只大雁在我坟墓上空鸣叫的。”

    “喏,‘加百利天犬’是我按圣经的传说给哈莉奥特姑nǎi々的一对中国瓷器狗取的名字,因为它们的模样与我们那本书里的插图很相像。它们原是博物馆的展品,后被姑nǎinǎi买下。我六岁时就颇具鉴赏力,一见到它们便喜欢得不得了。而姑nǎinǎi哈莉奥特当时对我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她把它们许给了我。尽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疯傻念头,她好像还记得这件事。”他不安地挪动一下。“不过,这两件东西倒是小事一桩,但它们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好去探望她一次。”他的眸子从长々的睫毛下向我投来怪谲的一瞥。“我的行动计划好像挺吸引人哟。”

    “好咧,纯粹出于按捺不住的好奇,我准备与你一同前往。但愿她还能记得你。她一定有一百多岁了。”

    “还不到八十岁呢。当地人传说,她还能骑在马背上在乡间奔驰,后面跟着一群阿拉伯王公打猎用的藏獒和波斯灰狗。她完全变成了一个阿拉伯男子;穿起酋长的服装,只在夜间见人,深居在神秘巨大的宫堡之内……”

    “她在模仿谁?赫斯特?斯坦厄普夫人?”

    “正是,可你怎么知道赫斯特夫人呢?”

    “在最后一次去你们家过圣诞节时,我读了你买的所有描写她的书,都是短小生动的好书,比你那些大厚本的学术著作有趣多了。”

    他撇々嘴,没有上当。“你别装模作样,扮成没有知识的样子。我可不是肌肉发达的花々公子,也不是你的那种情人,小白脸。”

    “对,你不是,”我忙说。我们的目光相交,片刻沉寂,沉寂中喷泉的溅落声显得格外响亮。后来,还是堂兄先站起来,向我伸出一只手。“太阳快下去了,走去看睡莲。看它们

    合拢莲瓣。”

    我随他走进yin影下凉爽的院子。睡莲呈淡蓝sè,晶莹光滑的莲叶盖满整个平静的水面,宛如层々宝玉。一片白中透蓝的花瓣合闭起来,第二片,第三片……一片接一片,直至所有螺旋状莲瓣全部竖拢,挺脱恬静的莲花要过夜了。一只迟飞的蜜蜂,差点被一朵合起的莲花压住,愤怒地从花瓣下挣脱出来,像颗子弹飞逝到远方。

    我看着看着思想走了神。查尔斯给我描述的哈莉奥特姑nǎi々的形象与我头脑中赫斯特?斯坦厄普夫人的活灵活现的印象交织在一起。赫斯特夫人是一位伯爵的女儿,并是一个专横跋扈的男子化的女人,在十九世纪初叶前往中东。她带着大队随从周游了一圈,最后在叙利亚朱恩附近的山顶上购置了一座堡垒。她在堡垒里穿起酋长的服装,挥舞一根铁棍,有时是皮鞭,对她的仆人,卫兵、伴游者、奴隶、马夫,甚至随身医生等全体随行人员实施起奴役和统治。她趾高气扬,无所畏惧,蔑视当地所有酋长,近乎成功地成为临驾于法津之上的主宰。最后,她孤寂地死去,苍衰无助,一贫如洗,堡垒坍颓,奴隶打劫,丢下她无人理会。然而,她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流传至今的传说。

    一想到自己的姑nǎi々哈莉奥特可转步其后尘,实在令人着迷。她担当这种角sè再合适不过。她既有财产,又有秉赋,也周游过世界。她曾嫁给一位考古学家欧内斯特?博伊德,并帮他指挥挖掘工作。丈夫过世后,她返回英国,但仍然资助中东的考古探查。在英国住了两年,那里的气候使她再无法忍受下去。她便跑到黎巴嫩,在那里的一座山顶上找到一处避遁之地。我原以为她已死去。我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堂兄问:“你肯定她会见你吗?”

    “噢,她会见我的。我母亲经常取笑姑nǎinǎi哈莉奥特,说她过于偏爱男孩子。我若告她我是来要那对加百利天犬的,那会正合她的心意。她一向欣赏对应得财产坚守不放的人,咱们定个前往的ri子,就在星期一吧。”

    “假如你的话不是骗人,走一趟倒真值得。”

    “毫不夸张,这是个什么怪事都会发生的国度。”

    我瞥一眼手表。“天啊,已到晚饭时间,我还有事呢。”我弯身去取手提包。

    “我开车送你回去。”堂兄说。

    我们走过庭院。远处城市车马的嗡々声,那样轻微,宛如箱罩中的蜂鸣,衬得此处更为宁静恬适,令喷池中溅落的水滴声越发清越动听。不知一只什么乌在覆盖拱廊的叶簇中发出一阵准备就眠的低吟。

    “听到吗?这是斑鸠。”查尔斯轻声说,“在诗人笔下,它总是无休止地呼唤自己的情人——‘呦嗖’,‘呦嗖’,直至变作一种抽噎。我星期六向腓尼基旅馆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何时前来。”

    “希望我们能在易卜拉欣山庄度过愉快的阿拉伯之夜。能否找到些许的理由可以预测她也想见到我?”

    “她见到你定会高兴,”堂兄胸有成竹地说。“我见到你都十分快活,别说她了。”
正文 第二章 堂妹先行(1)
    我通过多方调查证实,查尔斯讲的易卜拉欣山庄的传说完全属实。星期六这天我搬进腓尼基旅馆,边为以下一小段时间的单独行动做计划,边等待查尔斯的电话,还要买些东西。我打算星期天雇一辆汽车和司机,进入黎巴嫩地区去探查阿多尼斯河源头。

    我去服务台找接待员安排此次旅行,他满腔热情地帮我制定起方案来:穿什么衣服,住什么地方,带多少钱等,他都毫无保留地发表了意见。在阿多尼斯河源头可以看到不少庙宇。“而且,”他又补充,“你若在回来时稍微转一下弯,还能看到易卜拉欣山庄。”

    他肯定误解了我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慌忙解释:“易卜拉欣山庄是座宫堡,住着一位英国贵妇人。过去的时候,那宫堡的一部分是允许参观的。可现在,天哪,她已经十分苍老,他们说,她有点……”他弹々额头。“已有很长时间再无人见到她了。”

    “她肯定还住在那里?”

    “绝对。我听说她有个伴从,还有仆人,每月向临近那里的萨尔科村送去一次生活用品,然后由骡子驮过小溪。”他笑一笑,说,“我只是向你推荐那里的风景,那里的风景简直太美了。”

    我说,“我认识这位老妇人在英国的亲戚。我给她写个短信,问她能否让我前去拜访,不知好不好?”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阻止了我向接待员说明我与她的关系。

    他否定地摇々头,“别人讲,把门的看守根本不让任何人进。已有好长一段时间,除了医生,她谁都不见。”

    “医生?她病了吗?”

    “大约半年前医生每天都要去的。但她后来康复了。”

    我回想起来,她在圣诞节时又起草了一份遗嘱,说明她的身体不错。“您知道这位医生的名字吗?”我问,“我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打听点她的情况。”

    他说,那医生便是亨利?格拉夫顿大夫,住在烈士广场附近。我回到房间,查阅过电话号码簿。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开始讲阿拉伯语,后来用法语,最后才说英语。格拉夫顿大夫早已离开贝鲁特,走了好长时间了。一阵沉默。对方能帮助我吗……?

    “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我一个亲戚的情况,”我说。“就是博伊德夫人。她住在一个叫易卜拉欣山庄的地方。”

    对方语流加快。“哈莉奥特夫人哪!据我所知,她身体很好,但她不是我的病人。按理说,格拉夫顿大夫走后,我应当继续照应她,但她写信告诉我,她已另有安排。”又一阵沉默。“我可以知道您是谁吗?”

    “我是她的侄孙女,克里斯塔尔?曼塞尔。格拉夫顿大夫还在黎巴嫩吗?”

    “恐怕不在了。他已回伦敦。”

    “明白了。唉,我说不定要去看望她一下。”

    停顿片刻。话筒里的声音谨慎、冷漠地说:“有人讲,她已深々隐居。”

    “这我明白。谢々您的帮助。再见。”

    “再见,”对方说。我放下话筒,抿嘴一乐。对方动人的话音意味着什么呢?无疑是,“祝你好运。”

    傍晚,查尔斯来了电话,说由于本恩的父亲迟到,他最快也无法在星期天晚间赶来。“但我以诸神的名义发誓,”他感情真挚地说,“星期一一定赶到你那里。否则我就是在公路上遇祸身亡了。”

    “在你未买到那种蓝宝珠之前可别说这话。你对我说过,这是一个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国度。”

    我没有提及我自己做的调查,也没向他透露我心中已对姑nǎi々哈莉奥特生出的一种强烈的好奇。

    服务台的接待员尽其所能为我安排好了十分美妙但费用极高的旅程。汽车是美国造的,极为宽敞舒适,轮胎漆为蓝sè,内有空调设备,司机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伙子,名叫哈米德,他告诉我,我们要一口气从海平线爬上两千五百米的高度,因为阿多尼斯河源头在黎巴嫩的高原地带。我稳坐在他身边,随着汽年从比布劳斯离开海岸拐向盘旋公路,我便以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车内高度表的变化。

    哈米德没有料到,他一口气并完成不了这次爬行。起初,公路在穿过梯田,伸入一片株下长满庄稼的苹果林时,遇到一群黑眼睛的儿童在飞尘之中追赶母鸡嬉戏。接下去路面坡度加大,两旁是梯田的护壁和开着弱小花蕾的果树,这是最后一片种植带。在作物比较稀少的梯田里,小麦的瘦叶几乎被大片的chun花淹没。哈米德停下汽车,让我尽情地欣赏这美景:淡紫sè的兰花、挺拔的仙客来、蓝中泛黄的天竺葵、鲜艳的郁金香,以及传说仅因阿多尼斯而生的殷红的银莲花……

    我们再次迎着晶透清澈的空气,沿山脊部之字形公路前进,路旁是岩石,灌木丛生,暗灰之中点缀着一漫黄的金雀花。只见绵羊和油光发亮的黑山羊簇合一处在坡边吃草,每群羊的中间都坐有一位牧羊人,各个双手交叠在杵地的牧羊棍上,目送我们走过,好似湖中孤露的岛。

    公路继续上爬。汽车每做一次令人心惊胆寒的急转弯,内侧的岩块都险些擦到汽车的挡泥板,路的外侧则是万丈深渊,乌鸦和渡鸦就在我们脚下上下盘飞,呱叫啼噪。少顷,汽车猛然间开上陡峻突兀的山梁。向左边看,是蓝天映衬下的白晃晃的山岩和渐次降低下去的森木覆盖的连绵山头,直至远方的大海;右边便是那深邃的易卜拉欣山谷,浅绿的阿多尼斯河河水映shè着明亮的阳光在原始森林的遮蔽下忽隐忽现地流淌着。

    接着,我们的汽车辗着深々的殷红银莲花,穿过几道巉岩扶持的幽壑骤然驶降下去,抵达阿多尼斯河源头。我们仿佛来到神话世界,忘却了时间概念。宛如久旱无雨的土地上的饥民,望见从那巨型石壁半腰处黢黑洞穴中呼啸而出的银白湍流。我们自然而然地也联想到神、鬼、威、惧,以及五谷岁登,人寿年丰。自从那喷涌的山泉从这岩洞冒出之后,所经之地便绿树成荫、花草遍布;湍流两侧忽然间生长出殷红殷红的银莲花。于是引来阿佛洛狄忒——即爱神维纳斯,与放羊的阿多尼斯一见钟情。阿多尼斯被野猪咬死,就在此地,凡他鲜血溅洒过的地方都生出银莲花来;直至今ri,每年chun天阿多尼斯河的河水都要变红,赤丹丹的直入大海。

    我们欣赏过炫目的石壁前垂挂的皓々水帘,瞻仰了阿佛洛狄忒神庙的寥寥废墟,告别迎风怒放的鲜艳花朵和动人美景,另取一条道路返转回去,却似锦上添花又碰上一个东方奇观。在距阿多尼斯河源头不远的下方,一匹光泽浏亮的阿拉伯栗sè马从岩面的一条白sè地表擦痕形成的路上跑上来,骑手的带有包头巾的素袍宛如风帆展扬在身后,马头那披红挂彩的银白笼头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在这匹马的身后有两只浅黄褐sè的硕长细毛犬轻快地跟随着——这就是那种波斯灰狗。很快,他们消失到路的转弯处。

    在我们沿着山谷的另一侧下去吃午饭的路上,我们再次见到那位骑手。他一定走了一条捷径。汽车绕避着路面的坑洼,驶入一个小村庄,这时我在低处望见了他,他正在一块向ri葵地里牵马漫步。不一会儿,村里的矮墩墩的破败房屋阻挡住我的视线。
正文 第二章 堂妹先行(2)
    我们在这小村停下购买橘子。哈米德说,这里的橘子直接从树上摘下,不但带着阳光的温热,而且可以挑到熟透的。“我去买些来,作为送给您的礼物,”他说着将汽车停入一棵

    桑树的树yin。

    这村子只有为数不多的泥坯修筑的房屋,然而,阿佛洛狄忒给他们带来的丰盈景象在这里却举目可见。到处都是果树的鲜花,不但有挂着诱人果实的油绿油绿的柑橘树和柠檬树,而且有雪白的梨花、嫩红的杏花及漫山遍野的粉红的苹果花。

    一群十分幼小和讨人喜欢的儿童围住汽车。如果没有他们,这地方在午后的沉寂中就显得绝无生气了。田内无人。除去这些幼儿和几只干瘦的母鸡,在户外话动的只有一个叼烟斗的老头。哈米德用阿拉伯语向他提出一个问题,大概是打探谁能向我们出售这美妙果树上的果实,他缓々抬起那近乎失明的眼睛,望着我的导游。接着,这长者嘴里嗫嚅些什么,哈米德转头朝我撇嘴一笑,说“我去々就来,”便走入一洞昏暗的门廊。

    我到街上去溜达。在一堵近两米的固土墙下便是我望见那骑手的梯田。高挺的向ri葵密密麻々,固土墙脚全长着野蝴蝶花和蓝百合。我爬下固土墙去摘花,孩子们尾随而来,主动帮忙。我们接连不断地交谈起来,阿拉伯语,英语、甚至石器时代原始人的简单呼答语言全部用上,最后双方终于沟通思想。我也茅塞顿开:他们在期望我拿出某种实物以作为他们采花之劳的报偿。

    “花上一个先令吧,”哈米德在我上方的路上打趣地说。

    这好像有点太小气,但他的话不错。孩子们抓过硬币,纷々散去。

    “我现在想步行下去,你去开车吧,咱们到下面的公路上会合。你买到橘子了吗?”

    “买到了。”他又说,“您不必慌。我在下面等您。”

    我望见那骑手走的小道是齐顶的向ri葵地内的一条狭窄的空隙。在向ri葵间还有一些绿叶泛白,羽毛状花冠呈棕黄sè的植物,一个个顽强地向上伸挺着争取阳光。我高一步低一步地向最下面的一块梯田走去,那里已无向ri葵,而是种植着我更熟悉的作物玉米。一株枝条银白的无花果树像哨兵似地立在两种庄稼的分界线上,其芽蕾刚々绽出嫩绿。树干上还缠绕着—种无名的野藤,藤上的花如银莲花一样殷红。我停步采摘一朵。将一束藤条拉离树干,发现下面有样东西。在暴露出的无花果树枝杈上有—幅红sè草图,画的是一只奔跑的犬——肯定就是那种波斯灰狗,这素描显然简单粗糙,但也生龙话现。

    人们普遍有一种经验:一旦某一事物引起你的注意,它便会不止一次地出现,这种出现往々伴随着恐慌,或者像是命运注定似的。是不是因为查尔斯曾向我提到过它们,这种波斯灰狗就要在黎巴嫩一直附随着我?我继续朝下面走,来到公路上。哈米德正坐在一墩矮墙上吸烟。他马上起身。“您想吃橘子吗?”

    “正想来一只。喂,看这一片葵花,多美呀……哈米德,他们这里为什么种向ri葵呢?”

    “做食用油。同时,zhèngfu用它制造人造黄油。也是阻止种植大麻的一个战畧步骤。”

    “大麻!是毒品吗?”

    “正是。在这种山区里,以往种得很多。现在种植一定的数量是合法的,用于医疗,但必需有特许证。不过,在这样荒僻的地区,农民超过规定多种一些则是很便当的,他们还可以在zhèngfu督查员到来之前先抢收一部分。”他耸々肩头。“这很划算,总有人甘冒风险赚大钱。”他扔掉香烟,将烟蒂踩入土内。“刚才跟我说话的老头正吸这玩意,他房后的土豆地里就套种着大麻。”

    “大麻是什么样子?”我问。

    “枝叶灰白,开着棕黄sè的长条花。”

    我不禁一惊:“在向ri葵下面种的也有!”

    “等督查员赶到时就看不到了,”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上路吧。”

    今天实在奇妙和令人兴奋,所以在钻进汽车时我似乎避不可免地又提出一个请求:“告诉你,我想在返回的路上去瞧一瞧易卜拉欣山庄。”

    接着我向他解释了我为什么对那里感兴趣的原因。

    大约下午四点,我们驶入萨尔科村。哈米德将汽车停到一个陡坡边,从那里又可以望见阿多尼斯山谷的令人赞叹的美景。“在那儿!”他叫道。

    我随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山谷开阔,河水的急流划破两岸的密林一泄而下。从左边钻出来的萨尔科河跌降下来,与阿多尼斯河交汇。在这两条水流的夹持处高々地矗立着一块刀锋般的舌状坚硬台地,台地顶部铺展着那座宫堡,它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几乎见不到窗户的建筑群。

    “您得从谷底的萨尔科河涉渡场走过去,”哈米德说。“如果您想爬上那座宫堡,我愿陪您一道前住。我肯定,宫堡的看门人只懂得阿拉伯语。”

    “万分感谢。”我说。他锁住汽车,将钥匙装入口袋。

    通向涉渡场的小路是从该村清真寺的围墙后面绕过去的,并穿过一小片竖着细长石碑的穆斯林墓地。碑上刻有头巾的表示死者为男人,碑上刻有莲花的表示死者为妇女。走过墓地,蹊径沿陡峭的山坡曲廻而下。整个荒凉宽旷的谷底好像完全沉陷在一片令人心躁的冷寂之中。

    在小道的一个急转弯处,我们惊扰了一群懒散安宁的山羊,它们正在光秃秃的山坡上啃噬着什么——天晓得那里会有何种可食之物生长。它们抬起狭长的脑袋,以凶狠的面容和jing灵的眼神注视着我们,仿佛在说,我们闯入了他们世代居住、上苍赐予的领地。一只山羊悠然步入窄道的zhongyāng,我转向一侧,从它身边绕过去,它连头也未扭动一下。

    湍急流淌的萨尔科河在此处大约六米来宽。其中虽有几片浅滩,但其余的地方有的在冒着泡沫翻涌,有的是深绿sè的齐胸深的坑洼地。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看见一座旧桥的基础。水面以下的部分十分短小,只在水下现出一串大块的方石。人们已将它们重新摆设,每块方石之间相隔近乎一米,让过往者落脚。哈米德牵住我的手,引我从上面走过去,又在前面带路,穿过黄橙橙的金雀花花藤缠绕的野无花果树丛,把我领上一条宽些的路。除了下面深沉的流水声,我们脚步的擦擦声和我们轻々的气喘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我们来到风蚀剥落的拱型门洞下的巨大青铜城门前。高大、昏暗的宫墙上忽隐忽现地显露着彩sè装绘的遗迹,有画的神灵鬼怪的形象,有马赛克镶嵌的工艺图案,还有用大理石碎石贴塑起来,再涂上一层浅黄褐sè颜料的浮雕,不过那原来的sè彩已被强热的阳光曝灼成惨淡的白sè。

    哈米德兴致勃々地说,“只要看守没有睡着,我就能让他去传个信儿。我这么说:‘本人名叫哈米德?卡利尔,打贝鲁特来,开车将这位小姐送到此地。她要见你的女主人。她可不是一般客人,而是你们夫人兄弟的孙女,你绝不可将她拒之门外。务必要通报你们夫人,克里斯蒂?曼塞尔小姐前来拜访。’”

    他拽几下拉铃的线。深寂的门洞内传出一声空洞的咣当声。远处响起一阵犬吠,接着我们听见了由远而近的拖鞋的窸窣声,然后门栓咔嗒一声被拉开。大门吱地一声闪开—条缝,只见里面是一个黑洞々的过道,立着一位身裹白袍的驼背瘦子。头一眼望去,我还以为此人没有面孔,再细看时才发现他肤sè很暗,近乎漆黑,在黑乎乎的过道映衬下只有他的白袍显眼,他眯缝着眼向明亮的外界窥探,这是个老头,面皮像枯皱的梅干,头上层々包裹着阿拉伯头巾。不知他向哈米德嘟囔了句什么,便准备关门。
正文 第二章 堂妹先行(3)
    “等等,”哈米德跨上—步,用坚硬的膀子顶住门扉。他那连珠炮般的阿拉伯语显得火急火燎的,但看守嘴里发出的答话听上去只是一种沉闷的回绝之辞——他好像在故意用难听的话拒人之门外。哈米德提高音量,再次厉声陈述。这次老头的脸上露出疑惑之情,他扭头凝视我。而后却又连々摇头,向哈米德嚷々着搧动起双手,像轰小鸡似地要撵我们走。

    “据我理解,”哈米德说,“他是讲:‘医生命令,谁也不得进去。’”

    “医生?那我就见々这位医生——或任何能够做决定的人好了。告诉他,我一定要见。”

    经过哈米德进一步的争辩,看守终于手面朝天,扬起手臂,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自己的职

    责,同意我们进门了。大门在我们身后吱地一声关上,门栓又咔哒一声拴住。

    我们走进一条光线昏暗的圆顶隧道——圆顶外层有透光的小阁——来到对面的另一座沉重的大门前。老头将我们领出此门,三人一道进入一个半圆形的大庭院。这里叫外贡院,是过去的部落子民带着礼物来此向其统治者酋长请愿的地方。几座拱道下还修有马厩和宿舍——大概是兵士的寝室。在这宫殿的全盛期,外贡院必是个引人注目的场所。现在,这里静穆而空荡,但厚々的尘埃上分明显露着刚刚践踏上的马蹄印。

    看守领我们穿过外贡院,再出一扇门,入得又一条幽暗的通道。通道左右两侧均有走廊向远处伸展,其中一个走廊的天窗撒下一缕微光,隐约地显现了走廊中堆放的麻袋,箱子和一摞破旧椅子。这迷宫般的通道向右转过三次弯,进人一个小院,一只受惊的老鼠突然从脚前蹿过。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宁静笼罩着周围的一切;跟随着拖步而行的向导,我们又走进一条光线微弱、气味刺鼻的走廊。这时我开始后悔起来:真不该到这里来。一想到就要面对面地看见那位定然一直生存于这一片衰颓和腐朽之中的无依无靠、老态龙钟、甚或是病入膏肓的老妇人时,我只感到一阵心冷,再无半点兴致。

    忽然,我们走到一个大约十五米见方的大理石铺地的庭院,四周有蓝瓦盖顶的拱廊和美观的立柱,zhongyāng还有一个水池。大理石之间空隙里生长着带刺的蓟草,水池中干涸无物。栽培鲜花的石槽里只有杂草和少许紧闭的灰白sè花蕾。庭院一侧像别处似的也有一方高台,高台上立着几尊大理石坐椅,上无垫衬,看守指指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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