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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译神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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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必然有某种不可磨灭的东西留在世上。但这东西到哪里去了呢?这完全是个谜,他理解不了。
西塔把原来保护露营队的“堡码”(印地语boma的音义讹译,即军营用以防御猛兽的篱障——译注)上带刺的树枝拽回来,围绕着她的帐篷高々地撂了一圈。她采取的这种措施很是必要:午夜时分有一对当仁不让的豹子赶跑了豺狗和鬣狗前来进行美餐,黎明前从婆罗双树外面的丛林里还响起了一阵老虎的呼啸,待天亮一看,它留下的足迹离简单的荆棘围障还不到一码远。
这天早晨找不到牛nǎi,食物也少得可怜。西塔只好给孩子喂了几口剩下的“杂伴儿醍”(印地语chuppatti的音义讹译——译注)——印度死面薄饼——碎末,然后,她把几件属于他们的东西包成一捆,拉着他的手,将他领出了恐怖、凄凉的露营地。
正文 第二章 大起义(1)
西塔最多不过二十五岁。但看上去足有实际年龄的两倍那么大,她年々妊娠,一连生了五个孩子,加上这些孩子全都夭折所造成的极度悲伤和失望,致使她未老先衰。她一不会读书,二不会写字,天资也不算聪慧!可她勇敢、忠厚,还有一颗慈母的心,希拉里送与她的钱她从未想到过要据为己有,对希拉里的命令也从未产生过不想服从的念头。从希拉里的儿子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他,现在希拉里已把这孩子交给了她,嘱托她送他回亲人那里去。眼下再没有谁会关心“叭叭艾什”,只有她自己:她要为他负责,不能让他失望才对。
她不晓得谁是他的亲人!也不知到何处去寻找他们,但她没有为此过分忧虑,因为,“叭叭艾什”的父亲把大部分行装存放在德里大本营时,她不但记下了那座房子的门牌,还记下了房主——一位上校大人的名字。把孩子送到德里,交给阿巴思诺特大人和他的夫人大人,他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妥的;到时候这孩子准离不开她这个“阿娅”(保姆——原注;印地语ayah的音义讹译——译注),西塔还能和他待在一起。尽管德里位于遥远的南方,但她始终相信,他们是能够安全抵达的,可是当她从锡盒里取出她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的那么多钱后,她变得谨慎起来,害怕在路上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就给艾什穿上了身边最破旧的衣服,并告诫他,不管走到哪里,每次见到陌生人都不准说话。
艾什的身子很重,她背着他只能走很短的距离,别看这孩子挺壮实,让他步行一天也走不了几英里,所以,他们来到莫卧儿人首府的城郊时已经是五月了。这个季节的天气在往年是挺凉的,可眼下越来越热,炙人的长昼减慢了他们的行速。对于这种跋涉,艾什没有怨言,觉得很满意,因为他打生下来只知道四处漫游,早已适应不断变换的周围环境。他生活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些人:西塔、阿克巴大叔和“伯拉大人”,以及达亚?拉姆、卡泰?辛格、斯瓦布?古尔、塔拉?昌德、顿瑙,还有其他十几位;虽说这些人全都死了,只剩下西塔一个,她必竟还在自己身边——整个印度和印度的谙熟风光依然伴随着他们。他们缓々前行,在沿途的村镇里买些吃的,为了避免盘查,有意露天歇宿;当尘埃弥漫,其黄如金的暮sè地平线上灵飘魂荡似地显露出德里的城墙、殿宇和寺院尖塔时,他们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西塔原指望天黑前能进城,到月sè广场旁边背街的一间杂面铺——达亚?拉姆的一个远亲家里过夜,并在那里洗净熨整藏在布包里的那套英国童装,先让“叭叭艾什”穿得规规矩矩的,然后再带他去大本营。但是,他们那天差不多已经行走了六英里,虽说德里的城墙看上去似乎就要到了,可在他们距离那座过朱木拿河必经的舟桥还有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太阳落下了山。
即使进了城,要赶到那间店铺还得再走半英里的路,天马上就要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正好他们的食物和水还足够应对一顿晚餐,加之这孩子又累又睏,再也行走不动;西塔便领他下了路,没几步,来到一棵躬腰菩提树下的颓垣断壁之中,她给他喂过东西,在菩提树的盘根中间铺上一片毯子,开始“啊咿瞌々、咋咿瞌々”地唱起一只旁遮普古老悠久的姆姨调送他入睡。这是一首最讨人喜爱的摇篮曲,其中唱道:
“ninibaba;nini
muckan;roti,cheeni;
rotimuchunhogya;
hamarababasogya!”
(安睡吧,孩子,安睡,
牛nǎi鲜,面包香,糖儿美,
面包牛nǎi填满了肚皮,
乖々儿已经入梦沉醉。)——原注
夜,温暖,无风,满天星斗,西塔搂住孩子小々的身躯,在他身边躺着,从那里她可以望见德里的灯光正越过原野向她眨眼晴——那是一片在天鹅绒似的黑sè天幕笼罩下晶々闪々的金辉。旁边,七零八落的古德里废墟中回荡着豺狗的嗥叫声,头顶上,蝙蝠和粗噪门儿的夜鸟在枝杈间穿梭啾咻。一次,有条鬣狗在几码外的大象草草簇里发出一阵可恶的狂笑(印度鬣狗,又称条花鬣狗,其咆哮宛如恶魔的狂笑——译注)!黑暗处马上有一只猫鼬愤怒地嘶叫起来。然而,这些都是很熟悉的声响,如同远处城市发出的喧嚣和蝉儿的尖锐啼鸣。于是,西塔扯起“衩褡”(围巾,单子——原注;印地语chuddah的音义讹译——译注)的一角,盖上脸,埋头睡去。
在第一道黎明的曙光shè向大地的时候,她突然被一种不大习惯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那是一阵急促、刺耳、噼噼啪啪的飞奔的马蹄声,同时枪声大作,人声鼎沸。大路上正在过骑兵,是从密拉特方向开来的,他们的样子既像着了魔,又像被人追击,马队一直朝前移动着,荡起的灰尘向他们身后飘去,在晨光初照的平原上形成一条白sè烟幕的长尾。他们发着雷鸣般的声响从菩提树一箭之外驰过,一边疯狂地向空中shè击。一边大喊大叫,简直像赛马场沸腾的观众;西塔看到,他们目光凝滞,脸孔暴怒,疾奔的战马僵直地伸着脑袋,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脖颈流淌到腹部。他们都是“sè娃”(在英军中服役的印度人骑兵,印地语sowar的音义讹译——译注),身上穿着孟加拉骑兵团的军服。是密拉特的“sè娃”。但他们的军服又脏又破,都被暗黑的肯定是血迹的污点沾染得变了形。
一颗流弹击中了菩提树,上面的一杆粗枝被炸裂,西塔慌忙搂着已被喧杂声惊醒的艾什趴倒下去。转瞬间,骑兵队开了过去,他们身后的扬尘遮蔽了他们的身影,那令人窒息的沙障直冲她的肺腔,她被呛得咳着喘着把脸藏进“纱丽”袍的褶层。等尘埃消散到她又看得见人的时候,“sè娃”们已经到达河边,恬静的晨野里传来一阵微淡而清彻的马蹄跨越舟桥时发出的空洞的当当声。
这些人给西塔留下一种深刻印象,他们正被人追击,在拼命逃窜,所以她一把扯起孩子,抱着他跑到大象草后面隐蔽下来,偎缩在那里,侦听后面肯定会出现的捉拿声和喊叫声。
她在原地足々滞留了一个小时,悄声地哄着莫明其妙的孩子,求他不要乱动,不要出声;虽说再没有从大路的密拉特方向听到马蹄的声音,远处德里城墙下的一声枪响和一阵人声的喧嚷却清晰地划破了静寂的晨曦。但它们很快消失,或者说被城市苏醒后的活跃嚣音和印度惯常的清晨乐章吞没下去,正是:水井的辘轳吱々嘎々地叫起来,鹧鸪在平原上开始唱歌,印度鹤在河边呱鸣起来,未收割的庄稼地里传来了孔雀的粗哑嘶啼,树鼠、“七兄弟鸟”(一种褐sè小鸟,喜欢集体活动,往々七只一群——原注)和织巢鸟也在叽叫,啁啾。一队褐sè的猴子爬到菩提树的枝干上蹲下,河边刮来一股清风,挠动起高々的大象草,发出一阵噼々剥々单调、刺耳的飒响,压掩了一切别的声音。
“是老虎吗?”艾什曾不止一次地随着阿克巴大叔在高台上猎过虎,叫得出老虎的名字。
“不是的——但咱们也不能说话。绝对不能出声。”西塔急切地讲。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内心对那队一吼而过的骑兵如此惧怕,也说不清她究竟害怕什么。可她的心脏这会儿还在以两倍于正常的速度跳动着。她知道,就是霍乱和那夜营地里的可怕经历也没有给她带来见到骑兵后所产生的恐怖。霍乱必竟是可知的;疾病、死亡和野兽的脾xing也都是可知的。但目前是另一种东西。一种难以言状却令人骇然的东西……
正文 第二章 大起义(2)
两头懒洋々的公牛拉着一挂乡间的大车蹒跚地缓々顺着大路迎面走来,大车走过去时发出的亲切而安闲的声响使她的心安定下来。太阳舔露出远方的地平线,刹那间天sè大亮,西塔的呼吸节奏缓慢稳定下来。她谨慎地站起身子,透过干焦的草叶张望,发现明亮的阳光下,前面的大路上空々荡々的。路上没有任何东西移动——这实际上是一种异常现象,因为密拉特大道一般都很繁忙,它是罗希尔坎德和奥德至德里的交通要道。但是西塔不了解这一点,眼前的沉静反而增强了她的信心,她只是想,不能急于跟随那些红了眼的骑兵,以免过于接近他们,应当再拖延一段时间才是。身边还有一些食物没有吃完,可惜前一天晚上把牛nǎi全喝光了,两人现在越来越渴。
“你等在这儿,”她嘱咐艾什,“我到河边去打点水,用不了多大会儿。小心肝!别离地儿。你乖々地待着,保准没事儿。”
艾什听从了她的命令!因为受了她身上恐怖气氛的感染,他由生以来头一次害怕起来。可是他也像西塔一样说不清惧怕的缘由。
艾什等的时间相当长,因为西塔去河边走的不是最近的路——沿大道到舟桥的桥头——而是迂回了一大圈,到了河的上游。从那里她可以越过沙坝和曲折徘徊的朱木拿河河渠,望见加尔各答城门(此处为德里一个城门的名称。印度城市中的城门往々以其他城市的名字命名——译注)和经过军火库一直延伸到远处滨水棱堡的长々城墙;从那里城市的喧闹声听得更加清晰了,宛如一只翻倒的蜂箱里的蜜蜂在愤怒地嗡鸣,只是音量扩大了一千倍。
那嚣闹声中还掺杂着刺耳的枪声,时而是单独的一响,时而是噼々啪々断々续々的一阵;房顶上空盘旋着鸟群——老鹰、哇々乱叫的乌鸦,以及受惊的鸽子,它们打着旋,试图俯降下去,却又陡然升起,似乎下面的街道上有什么东西搅扰了它们。今天早上德里肯定出了异乎寻常的大事,在没有搞清内幕之前,最好还是先避一避,不能贸然进城。遗憾的是剩下的食物太少了,但足够孩子一个人食用。至少他们可以找到水喝。
西塔在浅河滩上灌满了她的铜“芦褡”(铜制小糟…原注;印地语lotah的音义讹译——译注),便悄々地返回密拉特大道旁的大象草安全地,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尽量远离那些缺乏隐蔽xing的金合欢胶树、石块和蒲苇簇。她算计着,他们要在这里待到黄昏,天黑后就踏上舟桥,然后穿过城市,直接奔向大本营的营地。这对“叭叭艾什”来说是一段太长的旅程,不过,让他休息上一天,或许……她在草丛的zhongyāng为他踩了一个舒适的草窝,那里很脏,空气不流通,又热得要命,艾什已经忘却恐惧,变得烦躁不安起来,但高温和无可奈何的闲逸终于又使他打起了瞌睡,一过正午便很快睡去。
西塔也时不时地打着盹,满是灰尘的土路上传来了颠簸的乡村牛车的慢条斯理的叽哇声
和过路的“矮卡”(二轮轻型马车——原注;印地语ekka的音义讹译——译注)的断断续续的叮响,她的心镇定下来。这两种声音似乎预示着密拉特大道上的交通又恢复了正常,所以,那种危险——假若真有危险的话——说不定已经过去,她所看到的骑兵只不过是急着跑去向莫卧儿皇帝巴哈都尔沙(此处指巴哈都尔沙二世,被恢复了莫卧儿帝国的起义者拥立为帝,但他并无主动参加起义;起义失败后他流落国外,1862年死于仰光——译注)报信的信使,他们带来了一个特大喜讯,全城都在激动得欢庆,莫非是东印度公司的孟加拉军在遥远的战场上获得了胜利,莫非是某一个友邦的君王得了子嗣——不然就是“白拉特”(英国)的“葩帝沙”(女皇——原注;印地语padishah的音义讹译——译注)维多利亚生了儿子?
这些和另外一些令人安适的情景磨钝了恐怖的锋芒,她再没有听到城市的sāo动,因为,朱木拿河湿漉漉的沙滩上产生的微弱气流,其风力虽不足以扬起大道上的厚尘,但必竟能够拂动大象草的草端,使她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一种温柔的悄声细语似的飒々声。“等孩子醒后我们就走。”西塔在想。但就在她这么盘算的时候,平静的幻影被打破了。一股巨大的振颤宛如无形的波浪横扫了平原的大地,震撼了整个草丛,连她脚下的泥土也在发抖,接踵而来的是一声令人胆寒的轰然坍塌声,它好似炸雷劈倒松树,粉碎了这天下午荡漾着暖意和轻风的沉静。
这一声山响震醒了艾什,西塔毛骨悚然地站起来,他们透过抖动的草叶探视着,看到远方的城墙上空升起了一杆庞大的烟柱,那烟柱歪歪扭扭的,顶着一团十分怕人的蘑菇云,在后晌的强烈阳光照shè下显得异常可怖。他们弄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根本不晓得眼前所见就是德里军火库的大爆炸——几个守兵起爆了它!不想让它落入暴民之手。
几个小时过后,烟柱仍然停在空中,不过,金sè的夕阳给它染上了一层玫瑰红;等到西塔和孩子终于壮着胆走出他们的藏身之地时,初升的月亮已经用第一道月光给正在消散的烟柱布上一层薄银。
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这时候再折返回去吧?那怎么能行!可西塔再找不到其他途径接近大本营。她不敢冒险蹚水涉过朱木拿河,上々下々数英里之内又没有第二座桥可走。唯有舟桥这一条路,她只好乘着灰暗的星光,尾随着一群举行婚事的人急匆々走上桥头朝前行,在对岸受到武装人员的盘诘和阻留。然而,—个孤零々的妇女带着个孩子自然没有什么盘查的价值,他俩被放过去,哨兵同时查问参加婚礼的客人;就在一问一答的片言支语中,西塔才第一次得知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希拉里是正确的。阿克巴?汗也是正确的。对印度兵的深刻不满情绪不予理会,对严重侵犯印度兵人权的行为既不承认,又不纠正,印度兵对这一切是不可能永远忍受下去的。导火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英国人为新式步枪配备了一批涂油的弹药,发给孟加拉军使用,印度兵怀疑所涂的油脂是牛油和猪油的混合剂——而触及前者就要毁伤一个印度教徒的种姓,触及后者则是亵渎和败坏穆哈默德的名誉。当然,这不过是个借口。
早在五十年前,公司在马德拉斯的维洛尔部队里企图强迫装备皮制裹腿和新式样的头巾时,就引起过兵变和流血事件(此次兵变发生在1806年——译注),自从那一天起,“sè炮”们便开始怀疑,英国人怀有一个yin谋,要剥夺掉他们的种姓——这是所有印度教教规中最珍贵的制度。维洛尔兵变和其后若干年中发生的类似叛乱一样,都被凶残的暴力迅速扑灭了。可是这一次,公司当局没有看出明显的危机征兆,竟对反对涂油弹药的呼声采取了轻
蔑的态度。
在巴拉克普尔的第三十四土著步兵团,“sè炮”曼加尔?潘德愤然而起,他开枪打伤了英国副官,鼓动同伴起来bao动(该事件发生在1857年3月29ri——译注)。结果,他被绞死,在一旁默々地观看绞刑的他的“sè炮”同胞也全部被缴了械。那个步兵团被宣布解散。后来,总督面对着进一步加深的不满情绪终于下达了一道命令,宣布撤回那批新发的弹药。但此举己为时过晚,因为“sè炮”们认为,这道命令恰好证明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紧张局势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发展到了险恶的地步。印度各地纷々传来发生纵火案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驻扎在密拉特的第三骑兵团的指挥官仍然不顾爆炸xing的形势和任何有心人都能意识得到的ri益迫近的灾难,竟然采取了整肃军纪的方针,继续坚持让印度兵使用有争议的弹药。八十五名“sè娃”坚决但有礼貌地拒绝这样做,结果他们被逮捕起来,经过军法会议裁决,统々被判为终生苦役。
正文 第二章 大起义(3)
肥胖、昏倦、将近七十岁的休伊特将军生气地下令密拉特骑兵旅举行全体分列式,要在阅兵场上对那八十五名印度兵进行公开宣判,并在押往无期囚禁地之前当众扒掉他们的军服,给他们安上铁链和脚扣。但事后证明,这一场拖々拉々,毫无光彩的列队仪式比之残忍的宣判,更是一件巨大的错误,因为“sè娃”被扣上铁镣的那种景象激起了围观群众的同情,当夜,在密拉特的兵营和市场里,人们群情激昂,恼羞成怒,开始密谋报复。黎明时分,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爆发了(历史记载为1857年5月10ri,次ri起义军占领德里——译注):一群红了眼的“sè炮”袭击了监狱,释放了犯人,将枪口转向英国佬。经过一天的哗变、杀戮和暴力活动,第三骑兵旅的“sè娃”们放火烧掉了洗劫一空的单层别墅(孟加拉式的带有游廊的尖顶平房,在兵营中专为英**官居住——译注),策马奔向德里,一面到那里继续扩大叛乱的规模,一面投到德里兼莫卧儿帝国的最后一名虚设皇帝巴哈都尔沙的名下,发誓要为他挥刀效劳。西塔清晨时看到的就是这些人,恐怖和预感当时就告诉她,他们是大难的
先兆。
莫卧儿皇帝在开始的时候不大信任他们,因为在密拉特有许多英国团队,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英国人会朝起义者紧追而来。结果他什么也没有等到,这才相信第三骑兵旅的骑兵们所报告的情况完全属实——密拉特的英国“大人”全都被他们杀了;眼下的情况也一样,已有命令传出,对德里的一切欧洲人也要照杀不误。其中几位“大人”在军火库闭门固守,当他们看到确实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时,便引爆了军火库,同归于尽。其余的不是被手下的士兵宰掉,就是被奋起支援密拉特英雄的民众杀死,他们仍在城里的街道上追猎零散的欧洲人……
西塔一边听着白天发生的故事,一边把孩子从明亮的火把光亮下拽开,拉到黑影里,她生怕别人认出这是个“安格里齐人”(意为英国人,印地语angrezi的音译——译注),给守桥兵乱剑砍死。民众的呼喊和被烧毁的建筑物的坍塌、爆裂声本身就是一种jing告,这种jing告比之任何有关城内充满危险的介绍明白得多。于是,她在加尔各答门前转了弯,匆々躲进
暗处,沿着河岸与德里城墙之间的一片狭长荒野,向滨水棱堡那边走去。
地面坎坷不平,布满石头和御敌的陷坑,艾什随着她一路颠跑,小短腿很快就走乏了。还好,此刻月亮已升上天空,再加上房屋燃烧时的散光,夜sè却也充溢着夕照似的光明。还未行出半英里,他们在砾石和垃圾堆里撞见一头蒙头转向的毛驴,便攫为已有。驴的主人大概是一名“皓毕”(洗衣匠——原注;印地语dhobi的音义讹译——译注),或刈草人,可能是他没有把驴子拴牢,也可能是他慌忙进城去抢jie欧洲人的商店、住宅,一时将这东西忘记了。不过,西塔觉得这是神的赐予,就欣然接受了这上天的礼物。小畜牲站在那里很温顺,任她把艾什抱上脊背,也任她跨上去坐在艾什的身后,它显然适应了比他们俩重得多的负载,因为只消西塔把脚踵一夹,它便轻盈地跃上前去,走上护城沟对面的缓坡(是人工修挖的御城防护xing设施,形状类似于斜提;德里在历史上先后挖了两道缓坡——译注),沿着隐蔽在石块、矮树和拉圾之间的瞧不见的小路开始惋蜒前进。
毛驴的蹄子在沙地上发出的声响十分微弱,西塔的葡萄sè棉布“纱丽”在黑影里是完全看不见的;但是,当晚城墙上的人对任何一点动静都会产生疑心,曾粗暴的呼喊两次盘问了他们,子弹也飞了来,有的从脚下的石头上跃起,有的恶毒地呼啸着越过头顶,溅入河水。就这样,他们终于走过了滨水棱堡和第二道缓坡,夺路越过克什米尔门前的一小段开阔地,朝着对面那昏黑熟悉的库德萨?巴格植物园的丛林奔去。
又跟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枪声,但没有伤到他们,十分种后,他们走进树林,德里城已被抛在身后——这时,它看上去很像一幅由城墙、城垛、屋顶、树木等形成的带毛边的黑sè图案,细挺的寺院尖塔插在上面,在火光映照下,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向右看是河,向前、向左看,隐现着那条昏暗漫长的岩岭——它是分割城区与大本营的天然岩石壁垒。
在大本营里,不管是单层别墅、营房、食堂、还是商业区,通常都亮着灯,灯光在夜空中造成的辉芒本是一种很熟悉的景象,然而今晚它显得过于明亮,又很不稳定,忽强忽弱的,好似那里也有火在燃烧。西塔思量,一定是英国“大人”们为了防止起义者在黑暗的掩护下发动攻击,故意点燃了篝火,将大本营营区照得通亮,她认为这办法很聪明;但这样一来使得她的前进变得更加危险,因为在城市通向岩岭和大本营的大路上来往着匆匆猝猝的带枪
的人,徒步、骑马的都有。她猜想,他们不是起义者,便是劫客。把孩子带到安全的阿巴思诺特大人的单层别墅去,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明智的作法还是留在这有树丛做蔽障的地方,等到大本营的道路上稍为平静以后再行动。
毛驴蓦地向后一褪,险些儿将她颠翻下去。这东西一动不动地站住了,恐慌得呼呼哧哧地喷着粗气,她磕了磕脚跟,催它前行,它却直朝后退,她只好从驴背上爬了下来。
“呔,可惑!”(意为:你瞧呀!印地语dekho的音义讹译——译注)艾什说道,他在暗中的眼力如同毛驴一般敏锐,“前头棵子里有个人。”
他的声音不是惊恐,而是好奇,他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因为除去偶尔谈到阿克巴?汗以外,他找不到什么话题。枪声、呼喊声使他感到很兴奋,不过仅々是兴奋而已,因为阿克巴大叔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带着他打过猎,眼下真正能够引起他不安的东西只是西塔的恐惧和她既不愿意,也不能够向他说明情况的态度——为什么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为什么所有的他出生之后这短々几年所认识的人都丢弃了他,唯独剩下她自己?不过,他像世间绝大多数儿童一样,对成年人的奇怪举动只有顺从,并把它当作万物的一个法则加以接受。他看得出来,西塔此刻又害怕了,这回怕的是树棵子里的人:毛驴子也在害怕,于是艾什拍々这小畜牲打颤的脊背,安慰道:“莫得打落,”(意为:不要害怕;印地语daromut的音义讹译——译注),“只是个夫人大人,她睡着了。”
棵子里的女人以奇特的姿式躺着,好像是匍匐爬过缠结的矮木丛之后,由于极度劳累而昏睡过去。燃烧的建筑物的红光一闪一晃地穿过树叶,显示出她是一个异常肥胖的妇人,束着鲸骨裙衬,套着好几条裙子,上身还罩着一件灰、白搭配,饰有羽纱条的宽大外衣,越发使她显得圆凸。但她不是在睡觉。她已经死去。西塔从这肥硕、悄无声息的身躯前缩退回来,思忖:她毫无疑问是一位英国“大人”,原想逃脱城里的屠杀,却在这里丧了命,可能是死于恐惧,也可能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病,因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说不定,她也是准备到大本营去,现在黑暗之中仍然藏着其他逃命的英国人——而英国人身后还有追击他们的起义者呢!
后—种假想很可怕,但经过片刻的思考,西塔又有了信心——在这被毁掉的植物园的矮树丛里,任何追踪者带来的声响都能听得清々楚々,再说,搜查的人哪有不拿火把照路的?夜很寂静,西塔只能从大路的方向听到一些响动。他们可以安全地待在这里。
正文 第二章 大起义(4)
为了防备毛驴走失,西塔将它系住,然后在乱草棵里给孩子做了个小窝,给他喂过了藏在身上的最后一点儿“杂伴儿醍”碎片,便开始哄他睡觉,她又悄々地讲起了那个深山山谷的故事:总有一天他们会住在那里的果树环抱的平顶房里,养上个小羊、小牛、小狗和小猫咪……“还有小驴儿。”昏々yu睡的艾什说,“一定得带上这头毛驴。”
“那还用说,我们一定要带上这头毛驴,它将帮我们驮水缸,到河里去打水,还要让它运烧火的木头哩,因为在夜间高山谷地是很凉的——虽然很凉,但很宜人,森林里吹来的风带着松果和冰雪的气息,风儿好像在说:‘静息——静息——静息’……”艾什幸福地叹出一口气,睡去。
西塔耐心地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直等得映在天上的红辉消失下去,星光也渐々淡退,她意识到黎明将至,便唤起沉睡的孩子,偷々模々地走出库德萨?巴格植物园,去完成向德里大本营长途跋涉的最后一段路程。
这时,大路上没有一个人。路面灰蒙蒙、空荡々的,布满了厚尘,从河里和长长的湿沙滩上吹来的风虽然很清爽,但其中夹杂着烟味和微々的腐臭,而寂静又扩大了每一种细小的声响:脚下踩断枯枝的噼啪声,驴蹄碰到石块的卡搭声,甚至包括西塔自己的短促不匀的呼吸声。她似乎觉得,他们的移动在一英里之外都能被人听到,所以她不由得开始催赶毛驴加快速度,一边用光脚丫踢着驴子毛绒々的腹部,一边屏住呼吸,压低嗓门儿催促它快走——快走。
上次她和这孩子走过这段路程时是坐在一架马车里,当时,从克什米尔门至大本营的距离显得短极了,可是眼下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还要好大一会儿才能爬上岩岭的顶端,而天sè已经开始泛灰,预示着第一道晨光就要来临,他们看到大路两侧隐现着堆々簇々,奇形怪状的黑影,便一头钻进路旁的乱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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