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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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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了什么东西?
她垂目思量,韦娘和太后的秘密还真是多,索性装作没看见,嚷道:“韦娘,我有些热,回去罢!”
韦娘应声,向卢太后告退,搀着夕莲出了凉亭。
卵石路不太平整,夕莲假装没走稳,晃了几下往地上摔去,韦娘一紧张便松了手,手里一小团白白的东西落了地。夕莲乱挥几下衣袖扰乱韦娘的视线,一面往地上坐了下去,一手在地上乱摸,嚷嚷:“好痛!好痛!”
韦娘慌了神,连忙唤侍婢去传太医。凉亭里的太后也赶了过来,焦急斥道:“你们怎么伺候的?”
夕莲攥住了那小团纸,一手摸着肚子说:“刚才好像狠狠踢我了,现在不痛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太后忧心:“回去还是让太医来看看。”
几名侍婢手忙脚乱去扶夕莲。
韦娘这时才发觉手上丢了东西了,在地上扫了一圈后,对上太后疑惑的目光。卢太后也在地上匆匆寻了圈,方才人多杂乱,旁边又是灌木丛,还真不知丢在何处了?眼看夕莲站了起来,卢太后贴着韦娘迅速说了四个字:“时不我待!”
床幔放下后,夕莲迫不及待展开纸团,上面只写了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司马昭颜匆匆掀开羽帘,急切问:“你怎样了?”
夕莲将纸条重新揉了起来,压在枕下,朝他笑道:“没事啊!”
昭颜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后,方松了口气,早知太后在那,他无论如何也要陪她去的。
“临盆……在即,别、别乱跑了。”
夕莲温顺点头,一手拽着他的衣袖,“听说,皇上大发脾气了?”
昭颜面带虑色,这宫里眼线颇多,他该控制好自己的,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你不开心么?”夕莲支起身子来,青丝泻满后背。
她的眼角恢复了高挑的神采,凤眼微眯。昭颜揽住她,傻笑着摇头,又问:“我早朝时、你……去书房了?”
“嗯,我去写了写字,还教曦儿认字。”
昭颜捋了捋她颊旁的发,轻声慢念:“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夕莲霎时红了脸,当时随手写的,怎么被他瞧见了?
昭颜眼里噙着笑意接着念:“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夕莲嘟着嘴辩道:“我随手乱写的!”
昭颜伏下去听动静,孩子没出世,这个母亲就教他些什么东西啊……将来,可别再生出个情痴。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夕莲却寝食难安。这时,韦娘又提出要回相府一趟,让夕莲莫名担忧起来。韦娘说是习俗,生产之前一定先要去祭祖,夕莲满腹疑虑,韦娘最近几日精神恍惚,有时能整整一个时辰都在发愣。卢太后写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夕莲猜不透,心情更加烦闷。
昭颜也发现韦娘走后,夕莲整日心绪不宁,只能尽力安抚,偶尔找些丝竹班子来为她解闷。
夕莲恹恹听着曲,忽然叫停了,愁绪万千,就凭她自己怎么能理清楚?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问司马昭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否有特别的意思?”
昭颜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感到意外,这诗意思简单明了,除非是别有暗指,只有用的人才明白。“怎么?很重要?”
夕莲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昭颜憨憨的面容上,迟疑半晌启口道:“是太后说给韦娘听的。”
昭颜一窒,神色惊变。
夕莲心里一慌,连忙问:“怎么了?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脑里纷乱一片,面上还是尽量笑着:“没事,你休息。我去……书房。”
夕莲半信半疑,目送他出了寝殿,口里随意念声:“继续。”
丝弦钟鼓的鸣响轻叩,嗡嗡在殿里回荡,朦胧不清。
司马昭颜眼里布满血丝,随福公公一同带人去了韦娘的寝室。
韦娘、韦娘……天网恢恢,一定会留下什么证据!只要证明她就是邬清玮,他的毒就可以解了!
翻箱倒柜,室内一片狼藉,如暴风骤雨席卷了一般。
“皇上,这个……”福公公递了封信过去,眉头紧锁。
昭颜启开一看,正是林太后写的信,夕莲说烧毁了的那封……早知韦娘是卢太后的人,却没料到她竟然是关键所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就是告诉她斩草要除根么?邬清玮、韦娘,她当年到底是狠不下心,所以他才逃过一劫罢……
收起信件,命人将房间收拾如故,他浑浑噩噩回了御书房。
屏风上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一首风流狂草斜斜相衬。再美,它也是假的!
一名内侍匆忙来报:“韦娘入宫了,从东门进的,皇后娘娘说要派人去接。”
司马昭颜猛地起身,福公公下令:“回话说皇上派人去接了。”
“是。”内侍细声细气答了以后退下了。
夕阳斜斜透过窗棂,拉出他们二人修长的影子,在长廊上匆匆映过。
夕莲坐立难安,眼皮跳的厉害,心一阵一阵地发慌。方才明明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接了,怎么这么久还未回?司马昭颜也不在御书房,夕莲有些莫名的着急,她派去打听的侍婢匆匆回来禀告:“韦娘刚走过合阳宫,正巧碰见皇上的步辇,他们上观星台了。”
“观星台?”夕莲一转头,被夕阳刺痛了眼睛,几乎要流出泪来。腹部忽然抽了一下,一阵隐隐的痛。她勉强站起来,撑着后腰走了几步,“我去看看。”
“娘娘,临盆的日子就这几天了,皇上千叮万嘱要皇后好好歇着,不能乱走。”
夕莲抚着胸口深吸口气:“无妨,我闷在这好几日了,出去走走。”
天边橘红的云彩渐渐变淡、渐渐变暗。
华灯初上,夜抹浓妆。
昭颜仰头望了望,灰暗的夜空还没有星光。
福公公问:“怎么?还不说?”
韦娘语气依旧和煦,“奴婢能说的,都说了。”
“朕、从未当你……外人。”昭颜真诚的目光落在韦娘柔和的面容上,“真的、需要你。”
“皇上,我或许在坚持一些无谓的东西,但……我没办法。”
福公公抑不住悲愤,斥道:“你在坚持什么?用巫蛊之术迫害皇上,已经是死罪!你背后的人是谁昭然若揭,皇上私下问你,是皇上仁慈!若交给刑部,你要丢了性命的!你是西蜀人,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大褚的覆灭?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公公!”昭颜打断他,“起码……她当初、放了我。”
韦娘轻灵笑起来,“我后悔,若当时能狠下心来,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夕莲……也不会受苦。”
福公公狠狠叱道:“解药!配方是什么?快说罢!你现在不说,我们也迟早是有办法问出来的!”
韦娘置若罔闻,幽幽说:“我也不好过,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备受煎熬,看着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折磨……我了解夕莲的,她已经爱上你了。”
“皇上,昭颜……”韦娘目光里闪现出一丝哀怜,“好好对夕莲。”
她的眉眼与夕莲是如此的相似,司马昭颜又是一阵恍惚。
韦娘猛地转身朝观星台边沿飞奔去,福公公唤之不及,昭颜惊吼声:“拦住她!”
夜凉如水,她仿佛在水中哭泣,无声无形。
裙袂飞扬,她站在栏杆之外,纤指轻落在白玉的光润上,来回游走,就像在抚摸谁的肌肤,心中情愫依然。
只差半寸,昭颜就要触到她的手腕,用力捞了一把,终究是来不及。
她松手,双臂高高举起,有一种飞仙的美感。往后坠下的一刹那,她仰天笑问:“流尽半生清泪,空为谁?”
司马昭颜面色苍白,死死捂住心口。
韦娘——!你可知道,你这一走,夕莲如何能放过我?!她如何能放过我!
一声沉闷厚重的撞击声,整个世界都死寂得可怕。
夕莲呆呆望着远处熟悉的素色衣袍,一步步走近。
韦娘,已经不成形状。身旁的侍婢纷纷惊叫出声,死命拖拽住夕莲的衣袖,尖锐的声音不断喊着:“皇后娘娘,请回避吧!请回避吧!”
夕莲便站在那,看一摊黑发下涌出的血浆沿着青砖缝隙流过来,像一只骷髅手的形状,掐住了她的咽喉。
听见台底下纷乱的声响,昭颜颤颤巍巍探身出去,绝望之树、就开始心里疯长,长得那样繁茂昌荣,遮天蔽日。
夕莲臃肿的身影,如木雕般一动不动。直到那只血迹斑斑的骷髅手掐得她心脉尽断,才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刺破夜空,响彻云霄。
之后,她仰起头,极力瞪大双眸望着台上的司马昭颜,张着嘴却没有喘息。
天塌了、地陷了,没了韦娘,她的世界从此支离破碎。
她的目光空荡荡,身下已是一片湿润冰凉,流血了吗?也要死了吗?韦娘、韦娘……
“羊水破了!娘娘要生了!”一名侍婢吓得大声哭喊,连滚带爬奔去找接生姑姑。
周围的宫人们都乱作一团,福公公在观星台上大喊了句:“来不及了!拉帷幔!就地生产——”
夕莲呆呆躺在厚实的锦缎上,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汗如雨下,淌在她惨白的脸上如泪一般,鬓角的发全然湿透,汗水从下巴尖一滴一滴落入衣襟。只有从发青的指关节能看出,她其实用尽了全力。
接生的姑姑急得快哭了,在里头大喊:“皇上,皇后一点劲儿也不使,这可怎么办哟?”
另一个也说,“不得了,这样孩子出不来!娘娘您就用点力吧,再痛也要生的呀!”
昭颜立在帷幔外,一样的纹丝不动。只有他们俩知道,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孩子出来与否,于事无补。
“娘娘,小皇子急着要出来呀,您就使点力罢!其他事情容后再议,老奴一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案!”
夕莲牙关咬的生疼,略松了口气,腰部顿时传来断裂般的疼痛,她惨叫了声,再也憋不住的泪汹涌而出。昭颜出人意料要冲进去,福公公吓得扑倒在地抱住他的靴子,“皇上不能去、不能去!妇人血气冲国运啊!”
昭颜迅速从靴子中把脚给抽了出来,疾步冲进了帷幔。
夕莲看着他,双目通红,脸孔抽搐了一阵,语气骇人:“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昭颜握住她一只手,这么长的故事、这样曲折的阴谋,他要如何解释给她听?他只是傻傻看着她答:“她、是太后的人,我只是……问了她话而已……我无心的……”
“你逼问她?”夕莲的面容因痛而扭曲。韦娘是卢太后的人,恐怕是自己泄露给司马昭颜的吧?是她说了那句诗,让司马昭颜脸色突变!他们生来就爱为权力争夺、为何要将韦娘扯进去?!她腹部一阵痉挛,却狠狠地忍了下去。
昭颜揽住她的肩,轻唤:“夕莲,孩子、孩子重要!”
夕莲发疯一般吼叫:“谁要给你生孩子!混蛋——!”
她一激动,浑身血脉喷张。
“快出来了!能看见了!再使把力!”
昭颜扳过她的脸,嘶声吼道:“朕、命令你,用力!”
夕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血流如注,顺着她的嘴角、下颌、淌满她的胸襟。昭颜笑了,她若想要他的血,尽可拿去!他体内的血全是因她而热,恐怕流尽毕生的血液也换不回她的原谅……
“啊——!”夕莲终于熬不住这个新生命的迫切出世,就像是从自己身体切割出去了一部分撕心裂肺,但剧痛之后却是一身轻松。
她没死,孩子是酱红色的,还在哇哇大哭,她愣愣看着昭颜欣喜若狂抱着丑丑的婴孩,高声呼喊:“是皇子!皇子!”
帷幔外头响起一圈热烈的恭贺声。
就这样,生命来得如此快……她侧头望向观星台的方向,韦娘的血还没凉透,他的孩子就带着满身的罪恶诞生了!
昭颜一只胳膊还在淌血,他轻轻捧着婴孩送到夕莲跟前,“抱抱他吧。”
夕莲盯了孩子一会,眉梢轻颤:“拿走,我不想看到他!”
昭颜愣了一会,将孩子交给奶娘,侧头对夕莲轻声说:“韦娘、朕会厚葬……”
听着他的脚步走远,夕莲无力垂下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晦暗的眼里闪出一丝刀光剑影。
夜空一声轰隆巨响,雷雨将至。
残赌
曦儿,你母后不是不疼爱你,只是她在生父皇的气,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哄她开心啊……
司马昭颜轻轻推着摇篮,这孩子,长了双和夕莲一样的眼睛。自从韦娘死后,昭颜有了心魔,他觉得在韦娘的尸首旁边出生的孩子会不会携带了她的怨气?她的魂魄也许一直不肯散去,死死守在这,不让他的孩子好过。
不,韦娘,朕知道你不是歹毒的女人……朕内疚。
他颤抖的手指触到韦娘的牌位,黄浊的泪无声滑下。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韦娘有苦衷为什么不能对他讲?为何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来反抗?她怎么舍得夕莲、怎么舍得让夕莲痛不欲生!
“不许你碰她!”
昭颜收回了手,天窗惨白的光线照在他明黄的龙袍上,褪去了所有鲜艳的色彩。
她问他那日在台上都说了什么,他沉默。于是夕莲搬出了寝殿,住进韦娘的旧室。
韦娘出殡了,月子坐完了,她却依旧披着满身白色,只是嘴唇的淡红能看出她血气不差。
昭颜没有转身,只是那样站着。直到脸上的泪痕都干了,他才机械离去。一个月了,他们没有正视彼此一眼。是不是这一生都要这样过?
这时候的夕莲花开得最灿烂,却再也无人观赏。
权相府传来权相病重的消息,夕莲愕然,父亲身体一向好,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夕莲刚坐上辇车,远远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她的心好似被什么揪住了,探着身子凝望那个方向。曦,对不起,谁让你是他的孩子……
欧敬之卧病数日,听见夕莲的声音才打起几分精神,支起身子来倚着床榻。闷热的天气,他却盖着厚厚的锦衾,还觉得冷。
“父亲,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大夫都是干什么的?”
欧敬之望着她一袭苍白的衣裙,痛心叹道:“夕莲,这是做什么?”
夕莲勉强笑了笑,握住父亲的手:“没什么。父亲,你是不是也想念韦娘?”
欧敬之的表情忽然滞住了,这来势汹汹的重病、是不是韦娘给他的惩罚?这些天来,他总是梦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一名精灵般的女子发若流泉、衣若蝴蝶,她一笑的温和,令山水都沾染了柔软的颜色。
他曾对她解释:清玮,可惜我最先遇见的那个人不是你。
她却含泪浅笑:没关系,我唯一遇见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留她在身边,他如何能抵挡她的柔情?这样一个体贴的女子,只因为执着于曾经无意犯下的错误,宁愿牺牲一切来成全他们。他不止一次对她说:清玮,你叫我情何以堪?
她笑的很坦荡:我想看你们幸福。
其实他知道,她的心一直在滴血。她最后回府的那一次,明明就昭示着她选择的结局,可是他怎么粗心到没有发现?原来那几日的缠绵,竟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们逼死她的,是他们活活逼死她的!
“父亲?”夕莲发现他眼眶里噙满了泪。
欧敬之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无力念道:“这香,还是她制的。”
夕莲侧头看着青案上的香炉,轻烟未断,人已绝。
夕莲喏喏答了句:“韦娘制的香尤其好。”
或许悲痛到了极点,是哭不出来的,夕莲麻木应付着一日日流走的时光。看着父亲眼角的哀恸,她忽然恶狠狠说了句:“我会让他得到报应!”
欧敬之一惊,按住夕莲,“你在说什么?”
“司马昭颜,是他、逼死韦娘的!若不是他将韦娘叫上观星台去问话,韦娘不会……”
“夕莲!”欧敬之厉声打断她,“是是非非并不是那么简单,即使你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我不希望你卷入这些事,不管太后、韦娘、皇上、或者是予淳叫你做什么,你都不能盲目听从,凭良心、做事要凭良心!”
夕莲神情激动辩驳道:“凭良心,韦娘做错了什么?司马昭颜认定她是太后的人,就可以这样草菅人命?”
欧敬之凝思想了会,宫里传言皇上逼死韦娘,恐怕也是别有用心放出来的谣言。他若查出真相来了,应当极力保住韦娘才是。欧敬之对夕莲摇摇头,“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他似乎又觉得不该对夕莲说这些,遂闭了眼,“韦娘和我说,皇上对你很好……恨比爱更辛苦,夕莲,好好照顾小皇子,起码你能过的开心些。其他事,都忘了吧。”
夕莲不语,轻轻为父亲盖上锦衾,轻声离去。
花园里都是熟悉的树木,仿佛连绿叶都能照映出这里繁闹的从前。秋千上已经生了苔藓,不过一年多时间,一切都变了。夕莲幽幽推了下,秋千空荡荡地摇摆,只让人更加麻木。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熟悉的声音,依旧带着磁性。
夕莲震惊转身,再见予淳,心湖依然激起千层浪。
“真的已经平了吗?”卢予淳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用尽所有力气,却换来她的放弃。如果当初一切都不曾发生,夕莲现在生的孩子应该是他的。
夕莲嘴角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斜挑的眼角却仍然带了几分习惯性的娇纵。在予淳面前,她没有需要遮掩的东西。
卢予淳从袖口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夕莲面前。
修长的手指衬着朱红的同心结,耀得夕莲视线微晃。
“同心结我编成了,学了许久。”他托起夕莲的手,郑重其事放下。
夕莲垂着双目,眼里已然湿润,手上不知该收该放,她嘴唇泛白道:“有些事,做错了便难以弥补。”
“那要看你肯不肯相信我。”
夕莲抬头看他,陪着她度过了十几年无忧岁月的予淳哥哥,她当然相信!因为相信,才毫不犹豫成了他害人的工具!现在即使原谅他又有何用?一个是潜逃罪犯、一个是笼中金雀,难道还能有花好月圆的结局么?
予淳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告诉她:“我不相信我会输,凭我年长他八岁、凭我在军中历练十年,我绝对不会输!只要你愿意陪我赌!”
夕莲懵懵问:“赌什么?”
“江山。”
夕莲猛地退了几步,脑中纷乱,一些零碎的片段稀稀疏疏拼凑起来,居高俯瞰,才惊觉有一张巨网悄然撒下。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问:“我呢?在不在你的赌注中?”
“不!”卢予淳稳稳扶住她单薄的肩,眼里流露着怜惜,“这是意外,我已经追悔了千百次,若让你好好在家呆着,根本不会让司马昭颜有机可乘!你知道吗?自从你进宫之后,我的生活就是一场噩梦!爷爷和父亲筹谋了多年,以前失去过一次机会,是因为我不愿意!我不愿被史官记作乱臣贼子,我不愿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说,等我和你成婚之后,顺利生下继承人,便可取司马而代之!我是皇上,你是我的皇后!我一直在犹豫、千古忠佞后世人明眼能辨,我不想遗臭万年!可谁知,你进了宫……司马昭颜为我赐婚,我没办法,爷爷还命我为卢家延续香火。走到那一步,我再也无法抵抗,我只想着,等卢家的计划成功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琴儿的事,你应该明白了,我们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司马昭颜,他不能留后,皇位如果后继有人,我们就出师无名!”
夕莲愣愣反问:“你们这是造反。卢家权倾天下,还有什么不满足?”
卢予淳微微笑道:“男儿顶天立地,唯一可以自诩骄傲的就是拳拳报国治世之心!即使我满腹豪情又有何用,一生空得一个将军的虚名,却要天天呆在府里侍弄花草?司马昭颜自小苦读典籍无数,深谙帝王心术,他虽给了我将军封号,却从不给实权!还趁我成婚之际将我调回金陵,你可知将军一旦离开军营,还不如一介书生!将我留在金陵,不过是想牵制我父亲,削弱我们家的势力。至于后来将我发配南洋,我不怪他,他其实可以更狠一点,干脆斩了我!只是怕惹恼了父亲会迫使卢家提前向朝廷发难,其实整个皇室上下,除了他司马昭颜,再无一人!司马皇室已经没落了,发动政变轻而易举,他将我困在南洋,其实就是在向卢家施压!”
夕莲渐渐冷静下来,原来这里面太复杂,就凭她怎能全身而退?予淳完全是被逼到这一步的,她不能怪他……而司马昭颜呢?她眉头微蹙,当时为了予淳,她甚至几次三番以孩子要挟司马昭颜,他也答应了。
她问:“他后来不是放了你么?”
“那是他察觉到了大量兵马的异动,阅兵更是政变的好时机!为防患于未然,他将我从南洋绑回金陵做人质岂不是更好的方法?他紧紧抓住你,是用你牵制我们!他万分紧张你,完全是因为你腹中骨肉,可以为他赢得充足的时间来逐渐化解卢家的势力,保住他的皇位!”
夕莲忽然感到心尖生出一道愤怒的血脉,司马昭颜竟然是这样暗藏心机!原来她活的世界从来都不真实,无论是予淳还是昭颜,除去几分权谋、几分算计,还有多少是留给她的真心?只有韦娘,全心全意为她的韦娘……
那日她披麻戴孝去太后殿时,见卢太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两鬓居然飘出几根银丝,双目通红、喃喃自语。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卢太后苦笑,“你何时也藏起了心机?还来质问我?”
“韦娘是被你们害死的。”
“是司马昭颜。”卢太后嘴唇抖起来,“韦娘是我的人,他早就知道!他为何还要装腔作势去问什么话?我多了解她,她就是死,也断不会出卖我!可是,我多希望她活着,哪怕是出卖我也好……”她紧闭双眼,两行清泪淌下。
那是夕莲第一次看见她的泪,她当时不明白,卢太后对韦娘明明是有情谊的,为何要利用她?现在一切都了然,为权势、他们都被蒙蔽了心智,他们都是疯子。
夕莲忽然想通了许多东西,粲然一笑:“好,我陪你赌。”
她要看司马昭颜落魄,要他在她手里尝尝无力反抗的滋味,皇权、不就是黄泉么?
卢予淳欣喜拥住她,“夕莲,我早知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绝不是假的!”
“不过,我要司马昭颜在我手里。”
她语气阴森得不像她,予淳愣了,然后拥她更紧了。
换下一身苍白,夕莲恢复了耀人眼目的色彩。本该如此,夕莲花即使落败、也是火焰般热烈的。金步摇、玳瑁簪,长蛾眉、绛唇脂,内衬冰绡,外罩紫底银纹袍。她坐在上座,安然接受卢家人以宫礼请安。
“爷爷,不用拘礼。”卢予淳悉心搀扶着老太师。
卢太师花甲之年,却精神抖擞,眼里透着超然的精明。这些年独自一人躲在江南祖宅,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和蔼笑道:“礼还是必要的,即使将来是卢家的媳妇,但现在可是一国之母。”
夕莲微露笑意,颔首道:“老太师客气了,夕莲自小在卢府玩耍,不是外人。”
卢元帅尽管刻意华服玉冠,还是掩不去一身暴戾之气。夕莲从小就怕他,听说他早在十八岁对敌北方外族时,就坑杀了俘虏五万余人,从此声名远播。
寒暄了几句,气氛有些僵硬。卢予淳似乎不习惯面对这样的夕莲,一直愣愣地望着她出神。
夕莲眉尾轻挑,直截了当问:“不知我能帮到什么?”
卢太师眯了眼,抚了抚胡须,“阻止皇上立储君。”
夕莲脸色微变,早料到他们会打曦儿的主意,却不想自己心底竟渗出难以言明的绞痛。她没碰过他、甚至连一眼都没好好看过他。江山易主,他注定成不了君王,可是被亲生母亲这样算计,他将来会恨她吗?
夕莲挤出一个浮假的笑容,“好,不过他到底是我的孩子,请不要伤害他。”
卢元帅接着扬声道:“我们需要一个月时间来安排,还希望皇后能尽力分散皇帝的注意力,比如说让他耽于酒色、疏于朝政……”
“父亲!”卢予淳惊诧打断卢元帅,“我绝不同意让夕莲做出这样的牺牲!”
卢元帅冷哼了声:“孩子都生了,还怕什么牺牲?”
夕莲发髻上步摇垂珠突晃。
卢太师故意咳了一下,低声斥道:“离晟,这是什么话?”
卢元帅不以为然,“要成大事,何必在乎这些?”
予淳辩道:“夕莲受的苦够多了,我不能教唆自己的女人以色侍君!”
“够了!”卢太师声音陡然威严起来,手里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除了立储之事,还有一件,到时候皇后要想办法引皇上出金陵,这两件事好了,便只欠东风。”
夕莲盯着案上袅袅轻烟下的香炉,郑重点头。
韦娘,夕莲要为你报仇,要让他尝尝,被人逼到无路可走是一种什么滋味。
简陋的马车吱吱嘎嘎从坑洼不平的路上驶过,一路上灰尘扬起。
卢离晟脸色铁青,满心不悦道:“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绕到这穷乡僻壤来。”
“你岁数大了,脑子反倒糊涂了!皇后回府了,权相府四面八方都会安插眼线,这道理予淳都懂,你……”
“有眼线又如何?本帅还怕他不成?”
老太师气得撇头不看他,一面训道:“和皇后那样说话,万一惹她个不高兴,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么?看来你是在军中待太久,说话也鲁莽了!”
予淳眉头微蹙,低声对老太师说:“爷爷,我不能让夕莲做出如此牺牲……”
卢离晟冷笑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予淳俊美的面庞多了几分刚毅,抬头正视卢离晟:“英雄都是重情重义的,若为了功名前途要无所不用其极,我不屑!”
“哼,重情重义的英雄?看看楚霸王,下场怎样?大丈夫,就不能为情所累!”
“所以对于母亲的死你从来都不内疚吗?!”予淳神情愤慨,攥紧的拳头朝壁上狠狠砸了下去,车厢一震。
卢离晟愣了一下,多年了,予淳一直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他们父子的间隙也越来越大。可是在功利和女人之间的选择,他从来不曾犹豫过!他语气稍稍缓和,“予淳,女人于江山,孰轻孰重?卢家多年的苦心经营,最后都背负在你身上了,我们成功了,皇位是你的,天下是你的!何必在乎一些细枝末节?反正事后我们也不会亏待夕莲,收入后宫封个品阶都随你便!”
予淳胸前剧烈起伏,挥帘喊:“停,我要下去透透气!”
卢离晟还想说什么,被太师止住了:“随他去,让他好好想。”
老太师眯着眼,有些困意,嘴里嘟喃:“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小妾?常年在外,府里养那么多女人做什么?晦气!学学你大哥,夫妻相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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