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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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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福泽,让皇后好好养胎……啊,不!”福公公只是顺着太医的话说,忽然反应这话不对,赶紧闭了嘴。
  昭颜笑得双肩抖起来,向来精明的福公公也有糊涂的时候,招幸嫔妃,不是找难受么?他拍了拍福公公的肩:“放心,朕、自有分寸。”
  福公公长吁口气,皇上少年老成,懂的事也格外多,希望他真的有分寸吧!
  夕莲整日都躲在内殿,自从太医说了那句话,她羞愧难当,再也不想出来见人了!她一手捧着没绣完的小肚兜,心烦意乱,捏着针无从下手。
  “为何不用膳?”司马昭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夕莲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匆匆爬上床去,一边盖上被子一边对韦娘说:“我睡着了,就说我刚睡着!”清晨她也是装睡,等司马昭颜上朝之后才起来。
  昭颜掀帘而入,探头看了看,问韦娘:“她……怎么了?为何不用膳?”
  韦娘只好答:“刚睡着。”然后退下了。
  昭颜拨开羽帘,见她的眼睫闪了几下,温柔说:“起来用膳。”
  见她没反应,昭颜俯身在她唇上轻啄,夕莲猛地睁开眼,红着脸推他:“不要,你去找别人吧!”
  “别人?”
  “秦昭仪、什么昭仪的都行,反正别来烦我!”她横眉竖眼,嘴撅得老高。
  昭颜揽过她的肩,“君无戏言,忘了?我只要你一个……”
  夕莲满脸委屈转过头正对他,“太医说了,我要劝皇上广施福泽,让皇室子嗣兴旺才好!反正秦昭仪你也要了,不如再多要几个!”
  昭颜听出几分醋意,忍俊不禁,夕莲怒视他,“笑什么?”
  “没有……”他清了清嗓子,“孩子,饿了。”
  夕莲摸了摸肚子,饥肠辘辘。
  “我也饿了……”他话音刚落,细碎的吻便落了下来,柔和地掠夺、委婉地索取。
  夕莲一面躲避一面忙不迭含糊应道:“好……我去用膳……”
  夕莲垂目坐在桌前,小口吃着东西,似乎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再看司马昭颜似笑非笑的表情,脸颊就莫名其妙红了起来。昭颜无意瞥见,发现他的狐狸精除了飞扬跋扈还有如此羞怯的模样,惹人垂怜。
  昭颜见她拘谨,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亲近的人伺候。“这菜……是西蜀……御厨做的,尝尝。”
  夕莲点点头,听到西蜀,她忽然想起林太后的事,迟疑开口说:“林太后对我有恩,我想上乌镜台去看看她。”
  昭颜感到意外,乌镜台不是能随便去的,宫规里连皇帝都不能涉足。
  夕莲见他迟疑,索性放下筷子,照实说:“上次林太后托我带封信出来,可惜不小心掉火盆里烧毁了……我想去问问她是否有要事?”
  “信?”昭颜诧异,“不是口信么?”
  “那口信,是我照她的意思说的,不过后来我想想,或许信里还有别的事。”
  昭颜颔首道:“让福公公、去处理。”
  福公公应声,夕莲又补上句:“有什么事别忘了告诉我。”

  逢生

  水面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圆圆的莲叶,韦娘洒一把食,红鲤鱼争先恐后浮上水面。夕莲在亭内坐着休息,她纳闷,这荷花池几时成了莲花池?
  她随口念道:“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
  夕莲侧头浅笑,接着念:“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她的发髻松松挽成,未施脂粉,一副慵懒模样。昭颜取下她手里的杏花,别在斜髻一侧。他贴着她在长椅一头坐下,夕莲顺势往后靠在他怀里。
  韦娘倚着池边的栏杆,惬意微笑。
  “好容易放了晴,没两日又要下雨的,金陵的雨季总是这么长。”夕莲抚着肚子,孩子五月份出生,恰好是莲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下雨……挺好、雨中的莲花,很美。”昭颜捏住她的手,在她耳旁轻语,“我要为你、写一首曲子,叫……雨中莲。”
  夕莲耳朵痒痒,躲了一下,嘻嘻笑起来:“你会写曲子?好呀!”她又侧头问,“这池子怎么种上了莲花?”
  “嗯。”昭颜的下巴贴着她额边,“是夕莲花。”
  “啊?”夕莲惊喜,夕莲花是父亲请人培育的,除了相府,别处都不能见到。
  “从你家,要来的……种苗。”
  夕莲心里幽然滑过一丝惆怅,许久不见父亲了,不知府里的夕莲是否依旧生机盎然?
  “皇上,我想回家看看。”
  昭颜摇头,坚决道:“不行。”
  夕莲撇撇嘴,眉尾高挑:“司马昭颜,我要回家!”
  昭颜笑笑,“召你父亲……进宫。”
  夕莲这才给他好脸色,欢快道:“好,我下午就要见他!”
  昭颜拥着她,表情如饮了酒一般微醺,原来绝处还可以逢生。待到夕莲花开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就要降临了,如果是个女孩,绚烂如她,他会竭尽全力去宠爱;如果是个男孩,会被立为储君,为大褚皇室带来一线曙光。
  福公公匆匆忙忙闯进书房,急切唤道:“皇上!”
  司马昭颜放下笛子,惊疑看着福公公,问:“怎么了?”
  “那信,有问题!”
  昭颜凝眉,林太后的信?福公公先前暗中联系林太后,林太后的回信也早已从乌镜台送了回来,他看也没什么要事,信中无非要求修葺寝宫,便交给福公公处理。修葺的工匠已然安排妥当,只等雨季过去,这会子有什么问题?
  福公公捏着那信纸,展开呈上,“奴才左思右想不对劲,上内务府去查了一番。果然,乌镜台的纸都是每年年初送去的,产自金陵,纸质普通。而这纸却是梁州贡品!这信根本不是林太后所写,恐怕是让人截了信或者调包了……”
  调包?这种事,不用猜也知道谁做的。为何要调包,莫非林太后手里有什么把柄?昭颜闭目思量,近期,兵马有异动,几个州郡的军队都由卢元帅私下颁调令。若不是还有探子密报,恐怕这一切都人不知鬼不觉了。堂堂一国之君无法掌控军队,难怪世人说他是白痴。
  昭颜决定:“抽空,上……乌镜台。”
  夕莲与父亲相对,却很是尴尬。
  茶水换了几盅,香炉冒出的轻烟都渐渐稀疏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客气话,让夕莲郁闷至极。她不明白,为何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向父亲撒娇耍赖。或许从入宫的那一刻、不,是嫁为人妇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女儿了,而是一个女人。
  欧敬之端起茶到嘴边,又放下,欲言又止。不过一年而已,夕莲变了许多。她将为人母,而他要有个不期而至的外孙了,只是……她比他想象的远远要幸福。面色红润,眼眸灵动,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忧思烦闷。他犹豫了,夕莲的幸福,应当比自己的更加重要啊!
  “太后驾到——”
  夕莲失神打翻了茶杯,太后这时来做什么?
  韦娘和权相相视一眼,俯身行礼。
  卢太后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目光盯着夕莲的肚子,平平道:“都免礼,皇后,最近饮食可好?临盆的日子不远了。”
  “劳烦太后操心,臣妾安好。”
  看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卢太后眼神里有几分落寞,“早前听说皇后出了点意外,哀家忙完这阵才来看看,没事吧?”
  夕莲疑惑:“什么意外?”
  卢太后嘴角冷笑,“皇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都七个月的身孕,还逼迫你侍寝……”
  “太后!”夕莲气急打断她,猛地从座上起身,“臣妾稍有不适,先行休息!”
  虽然此处尽是自己人,她还是觉得颜面无存,拂袖而去。韦娘望着权相摇摇头,跟了去。
  卢太后站在原地发愣,明明是出自关心,为何夕莲总是这样对自己?难道在夕莲心里,她居然比不过司马昭颜么?
  欧敬之望着夕莲扬长而去的背影叹道:“你总是这样?知道夕莲的性子与你一样,硬碰硬能有好结果么?”
  “她从来不听我的话,他已经把她哄上天了!你都不管!”卢太后负气将茶杯使劲往地上一摔,“现在怎么办?她都向着司马昭颜了!”
  欧敬之苦笑说:“连摔茶杯的动作都一样……岚儿,我们应该让她幸福。”
  卢太后失神念道:“若不是司马昭颜,她早已经得到幸福了。司马家的人非要和我过不去……天意?”
  “岚儿,放手吧。”欧敬之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我觉得夕莲现在很幸福。”
  卢太后浑身颤抖,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串话:“她哪里幸福?我放手,你们就好双宿双栖吧!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卢离晟那个混蛋……”
  “岚儿……”欧敬之急急揽她入怀,“别说了,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夕莲越想越难受,为何她和司马昭颜的私事会传得沸沸扬扬?她对韦娘辩解道:“他没有逼迫我侍寝,韦娘,太后为何那样说?是不是宫里的人都这样说?”
  韦娘宠溺一笑,“何必在乎别人怎样说?我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就高兴,肚兜呢?继续绣吧,静下心来。”
  夕莲这才展了笑颜,斜眼瞟向龙床,司马昭颜对她宠爱至极,她怎会没感觉?为了她和予淳之间子虚乌有的未来,自己挣扎反抗了一年,最后却还是……也罢,他对她好,这就够了。
  乌镜台四周的水域清澈广袤,一想起来夕莲曾经一心要溺死,昭颜心口发疼。沿着弯曲的卵石路,一片春意盎然的篱笆后,极不协调坐落着一座大宫,如果这后面是个茅屋或者竹楼,风景反而会惬意许多。
  没有侍婢通报,福公公在宫门外大喊了句:“林太后,皇上驾到!”
  里面只有回音,有些骇人。福公公正打算再喊一声,惊觉侧边的树林里透过一个苍白的人影,如鬼魅般幽幽走来,悄无声息。福公公下意识挡在皇上前面,俯身请安:“奴才恭请太后金安!”说完,眼角不停瞄去。
  “福公公,多年不见,我们都老了啊……”她云髻高束,笑若春风,福公公松了口气,笑道,“奴才是老了,娘娘可没变,还是这般模样。”
  林太后在昭颜身上打量一圈,“这位是当今皇上?”
  昭颜颔首。
  林太后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脉,闭目凝眉,口里说:“事隔半年才来,皇上还真是不爱惜龙体!”
  福公公吓得面无血色,失声问:“此话怎讲?”
  “我信上写的明白。”
  昭颜迅速答:“信丢了,究竟何事?”
  林太后松了手,目光惊疑,“信丢了?难怪我见公公的回信莫名其妙,原来根本没收到……那夕莲,是否可信?”
  福公公顾不得什么急忙问:“皇上龙体怎么了?”
  “蛊毒!”林太后柳眉紧锁,“或许你们不太清楚,西蜀国的蛊毒天下闻名,第一次从夕莲口中得知皇上的病症,我就有所怀疑,如今诊过脉更加肯定了!就是蛊毒作祟,不过下毒之人似乎留了一线生机,不然,皇上熬不了这么多年。”
  昭颜只觉得指尖颤抖的寒意渐渐蔓延至心尖,原来自己顶着一副痴傻的皮囊全是被人所害!他眼前蓦然浮现出登基那日卢太后的笑意,阴森邪恶。

  生辰

  福公公呆若木鸡,居然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害了皇上!
  “蛊毒的诡异让人费解,皇上不如问问远在西蜀的皇叔,他们查起来方便多了。”
  昭颜诧异,反问:“皇叔?”
  福公公解释道:“陈年旧事了,二皇子他已经被皇族除名,称不上是皇上的皇叔。”
  “这话可不对,再怎么,身上都流着司马家的血。”林太后摇头笑叹,“一个个都是情痴……他为了姐姐,甘愿抛弃所有,姐姐她真好福气。西蜀皇室对蛊术也是避之不及的,蛊术的鼻祖是清云岭,皇上小心查探,只要找出是何种蛊毒,总有解法。”
  既然是毒,总是能解的,司马昭颜心头压了多年的大石忽然轻了许多。若他恢复正常了,再也不用担心夕莲厌烦他的痴傻,没人会再叫他白痴皇帝了!
  “皇上,此去西蜀路途遥远,还恐信使出意外……”
  “派使臣。”昭颜语气坚定。生死天定,想不到下蛊之人会手下留情,他命不该绝罢。
  林太后若有所思道:“卢玉婵本就是西蜀人,虽然没证据,不过我知道。”
  昭颜不由和福公公相视一眼,看来这个局早就设下了,事事都在他们掌控之中。先皇一向英明,怎么偏偏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
  “我实在爱莫能助,只能乞求菩萨保佑皇上龙体健康、大褚国运昌隆。”林太后面容清雅,举止端庄,目光平淡不起波澜。昭颜心生佩服,在乌镜台十八年,还能平和若此,非常人所能及。
  回宫的路上,昭颜脑里回想着林太后问的那句话:夕莲,是否可信?
  夕莲若知道信的内容就会避免提起林太后,那信,是如何掉火盆里的?若是及时拾起来,还是多少能救回一半。他不由轻轻念了一个名字:“韦娘?”
  大褚国为西蜀女帝送生辰贺礼的使臣队伍在细雨霏霏中缓慢出发,浩浩荡荡西行,或许在雨季结束之后才能回朝。这一段日子对司马昭颜来说是舒心的等待,所有的美好都将回归,他或许再也不用惧怕寒冷和黑暗。
  夕莲闲得慌,窝在御书房一角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昭颜,他只需要盖玺印,折子还是照常送去太后殿。她不禁想起从前帮他批奏章的日子,也是春天,也是沾衣欲湿杏花雨。那时候的自己,仿佛纯真得耀眼。她低头看了眼肚子,又扫了眼书,忽然心血来潮,对司马昭颜喊道:“呀!孩子该取名字了!”
  昭颜失笑,指了指侧边墙上新挂上的一幅字,夕莲歪着脑袋看去,是个“曦”字。
  “曦?”夕莲又低低念了几遍,曦:从昭字的意、夕字的音,别具匠心。她侧头看昭颜,巧笑倩兮,“司马曦?你何时想的?”
  昭颜放下玉玺,含笑不语,他不好意思说,早在她进宫之前,便暗自幻想,取了这名。没想到真有一天用上了,他在她身旁坐下,用心抚上她的肚子,唤道:“曦,要听话。”
  夕莲懒懒靠在他肩头,撅着嘴说:“我不想大过生辰,累的紧,就不用操办了吧?”
  “皇后的生辰,应当……普天同庆。”
  “我不要普天同庆,我只要你陪我……”话刚出口来不及收回,夕莲心中一惊,自己何时竟有了这样直接的想法?
  昭颜愣了一下,双臂拢得紧了些,应道:“好,我陪你!”然后在她脸颊轻啄了一下,顿时晕开了一朵绯红的云彩。他情难自禁,低头含住她嫣红的唇。
  福公公垂头闯了进去,没注意皇后也在,对着皇上日常坐的位置请安行礼。
  夕莲一惊,急忙推开昭颜,起身朝外走去,髻上的步摇发出轻微铃脆的响声。福公公转身,见皇后面带飞霞匆匆而过,方知自己又触霉头了。于是窘迫低着头,“皇上,老奴来的不巧……”
  “无妨。”司马昭颜抿嘴而笑,“何事?”
  “丁大人回报,清云岭地势险要,毒物遍生,常人难以进入,目前还在请求女帝陛下给予帮助。现已得知清云岭的主人姓邬,叫邬云姬,平日常在民间行医,行踪不定。”
  “行医?”这是个意外,本以为行蛊术之人只懂害人而已。
  “其实蛊术与医术密不可分,皇上,待丁大人找到那位邬云姬,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司马昭颜长吐了口气,神情却依然肃穆。是否来得及?卢家恐怕等不及了啊……
  看似简单的生辰宴,却是煞费苦心。既要排场简单,又要讨皇后欢心,福公公愁白了头发。最后算下来,这一场为皇上皇后准备的简单晚宴,也花费了不少银子。
  有一台精致的戏楼只五尺见方,雕梁画栋不比真的差。顶上设数根长竿,以彩绸缠绕,各种木头雕刻的小人用细线悬于竿上,戏台后有专人操作,各种宫装女子旋转舞动,宛若飞仙。
  夕莲拍手称道:“这舞姿倒不逊于真人呢!”
  福公公心里嘀咕,可不吗?这是多少工匠连夜赶出来的呢!
  本是夕莲的生辰,昭颜却酩酊大醉,那酒是她亲自为他斟的,能不喝吗?他的视野色彩缭乱,一手搂着夕莲,踉跄往内殿走去。若不是窗外隐约飘进来的细雨沾湿鬓角,他还以为身处明媚的百花丛,流连忘返。
  夕莲轻声埋怨道:“怎么喝成这样?还以为你多能喝呢!”又转头吩咐,“这里的窗户怎么开了,下着雨呢,关上!”
  昭颜痴痴笑着,摆手道:“不要关,这雨……多好!雨停了,莲花……就开了。”
  夕莲愣了会,是啊,雨季过后,莲花该开了,莲花开到最灿烂时,曦儿就要出生了……
  司马昭颜往床上倒去,紧紧拉着夕莲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你的手……真美……”
  接着便将她拉入怀里,迷糊寻着她的唇。
  夕莲推开他,嗔道:“早知不给你喝酒!醉成这样!”
  昭颜目光痴缠,笑道:“为君……沉醉……又——何——妨?”
  夕莲用指尖戳着他的额头,略带嘲讽答道:“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话音刚落,昭颜猛地起身揽过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急烈为他苦涩的舌尖寻找丝丝甜意。夕莲一时身心俱软,如置身云里雾里,任由衣襟松散、娇喘四溢……直到孩子在腹中动弹了一下,她顿时醒过神来,低呼:“等等!停下……”
  昭颜已经迷乱,纯然只剩被烈酒浸泡过的□迸发,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停下了,笑得一脸憨痴,为夕莲盖上锦衾。夕莲脸上发热,于是背过身去,不悦道:“若叫太医知道了,又要我难堪!”
  昭颜嘿嘿笑着,手又不安分在她胸前游走,夕莲照直“啪”一响打下去。昭颜的唇贴在她的后背,隔着一层薄绸嗅着她的气味,一面呢喃道:“就让我抱着你、抱着你……”
  夕莲掰着他的手从胸前移开,“不许乱动。”
  身后没答话了,剩下均匀的鼻息,夕莲小声嘀咕:“睡得还真快……”忽然想起方才他痴缠的目光,心中一动,又念了句,“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卉木萋萋,窗前竹叶繁茂。
  夕莲眯着眼在窗边的榻上打盹,耳旁时不时传来韦娘和太后的轻声谈话,夹杂着风吹竹叶沙沙的声响,困意更甚。
  太后传韦娘,说要画什么花式,夕莲非跟着来了。见她们一直谈论针法、花样,她实在乏味得很,想睡又不敢睡,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担心什么。实在撑不住了,眼皮疲倦耷拉下来,忽然又一个激灵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卢太后侧头瞟了她一眼,吩咐道:“皇后的茶水凉了。”
  侍婢紧接着上前换茶盅,却不小心打翻,洒在夕莲的袍袖上。夕莲惊叫而起,明知道是太后要支开她,却没办法不去换衫,只好跟着侍婢进内殿去声声催道:“快些,随便给我一件!”
  卢太后睨着她的背影拐入内殿后,不冷不热说:“她还真紧张你。”
  韦娘低眉不语。
  “你可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若早知你和夕莲有一天要进宫来,真该让你们学学权谋之术。”
  “我不管其他事,我只需好好照顾夕莲。”韦娘嘴角含笑,“若早知有一天夕莲要进宫,当初我就该带她远走高飞!”
  “你……”卢太后一时气堵,“难怪夕莲这样,都是你教的!”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夕莲走到今天这步,难道不是被你害的?”
  卢太后狠狠道:“那是司马昭颜命大!我们没有退路了,也不知是不是你上次出了什么岔子,这回,要万无一失!”
  韦娘一惊,绣花针扎进了指尖,“什么?”
  “他已经查到清云岭了,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来不及了……”卢太后托起韦娘的手,用丝绢轻轻拭去血珠,“再帮我最后一次,韦……”
  夕莲不习惯生人伺候,便教她们都在外候着,刚褪去外衣,蓦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呼叫未出,被死死堵住,夕莲挣脱不开,身后的人低吼了声:“是我!”
  夕莲呆住了,熟悉的面容跃入眼帘,心里涌出一股惊喜,脱口而出:“予淳哥哥!你回来了!”
  “夕莲……”卢予淳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牙关紧咬。
  夕莲猛地护住了腹部,往后退了两步,鼻尖又萦绕着那股血腥的味道,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嘴唇颤抖,努力瞪大双眼不让泪流出来:“你为什么要害琴儿?你利用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卢予淳的脸比从前粗糙许多,五官都因凌厉而少了几分俊美,他双手紧紧捏住夕莲的肩,嘶声道:“现在无法解释,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夕莲,你……”他目光又落了下去,恨意凛然,“他还是得逞了!为什么?!”
  他咆哮,双目通红,十指爆发出积蓄已久的怒气,似是要生生揉碎她的肩骨。
  她的泪还是滚出了眼眶,无力唤道:“放开我……好疼……坏人!我不要见到你,不想见你!”
  予淳失魂落魄松了手,身体靠在墙上一点点往下滑,泪也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唇上比海水还苦涩。“我失去你了……已经失去你了是吗?为什么不等我,哪怕再给我半年时间!”
  “你好好照顾妻儿吧……”夕莲泪眼呆滞说出这句话,穿起外衣踉跄而出。
  他弹了弹身着的内侍衣袍,流泪狂笑。“罢了罢了,就当我白等你半生年华!”
  最后那句话让她的腿似灌了铅一般迈不开。从她六岁起,他等了她十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她回身朝屏风轻声念了句:“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她对他的爱恋,已经在琴儿的血海里遭受了灭顶之灾。
  “韦娘!走!”夕莲面无表情从卢太后旁边擦身而过,她感觉呼吸都在颤抖,只能用冷脸来掩饰自己的心绪。予淳、予淳这个名字还能在她心湖激起千层浪,如果不是他害了琴儿,她也不会怀上司马昭颜的孩子……她咽喉紧抽,额上冒了层细密晶莹的汗珠,再等半年又如何?难道要卑微到要给他当妾吗?
  她突然想念起司马昭颜,只有他的气息、他的笑颜能安抚她的心神。她寻到书房去,紧紧抓着他的手,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他怀里没有惊涛骇浪了,他给她的世界只有安宁。
  昭颜诧异,笨拙的手指触到她眼角,有点湿,他轻声问:“怎么了?”
  “害怕。”她声音哽咽。
  “别怕。”昭颜拍拍她的后脑,心跳莫名加速,其实他也害怕。从不妄想与她相依为命,但至少现在还有她陪伴。他胆怯了多年,不习惯变得强大,即使胸怀天下也不足以弥补致命的缺陷。这一次,真的是生死一线……他紧闭双眼,闻着熟悉的莲花香,为了夕莲和曦儿,只许胜、不许败。
  苦等了十几日,总算有了消息,昭颜捏着信,愁眉紧锁。
  阳光中浮动着无数尘埃,默默流转,室内安静得出奇,直到响起夕莲清脆的声音:“皇上,我和韦娘去莲塘,莲花开了呢。”
  昭颜才缓过神来,对她笑笑,“去吧。”
  夕莲在门口磨蹭了一会,看看福公公又看看司马昭颜,小声问:“你不陪我去吗?”
  福公公和颜悦色解释道:“皇上事务繁忙,请娘娘体谅。”
  夕莲点点头,“好,我去了。”
  昭颜望着她暖黄的身影蹒跚离去,心中百味杂陈。
  已经查到了清云岭传人邬云姬的行踪,丁大人回报,邬家上一代传人邬清玮早在二十二年前莫名失踪,据邬家祖辈人介绍,司马昭颜所中的蛊毒极有可能是幻生蚕。一般中毒之人一年之内毙命,他却活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或许是下毒之人留了几分余力。可是幻生蚕的制毒解毒方法,向来只传庄主,邬清玮失踪之后,幻生蚕已失传。
  这意味着他的毒,无人能解。昭颜突然觉得上天对他不公,忍了这么多年,本以为马上可以解脱,却还是给他一场空!他怒吼一声将书桌掀翻,墙上的字画被狠狠拽下来撕得粉碎,压抑多年的愤怒终于得到一时半刻的发泄。
  福公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大声劝慰:“皇上,皇上忘了先皇的遗言吗?一字记之曰:忍!”
  “忍、忍有何用?!”昭颜声音沙哑、变调,父皇只预见了外戚的横行,何尝能预料到堂堂太子会遭人迫害?不能再忍了、不能再忍了!“朕,要除卢离晟!要废太后!要换掉、换掉他们所有……所有的官员!”
  “皇上!”福公公心急如焚,“万万不可,上次阅兵时,您也看到了卢元帅的力量,除了两支御林军,其他军队部将尽在他麾下!先皇所说的忍,并不意味着僵硬地去忍耐悲苦,而是化解悲苦、从而将其转化为风雨后的彩虹,这才是忍的真谛。”
  昭颜一怔,呼吸渐渐平复。解不了毒,他便要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昏庸无能的白痴傀儡皇帝,直到曦儿长大,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卢家的野心昭然若揭,各州军队蠢蠢欲动,恐怕他们等不到那一天……
  这一输,便断送了江山,他要怎样才能赢?

  祸乱

  水面上浮着淡淡的雾气,稀疏的莲花若隐若现。夕莲扶着栏杆,手指无聊地在栏上来回滑动,看明丽的阳光洒在她手上,金灿灿的。她想起司马昭颜说她的手很美,于是自己仔细瞧了一番,十指尖尖、柔嫩洁白,她嘴角晕开一个浅浅的微笑。
  韦娘在身后说了声:“太后来了。”
  夕莲收住了笑容,转身望着徐徐走来的卢太后,小声嘟喃:“她来做什么?”
  “皇后是该多晒晒太阳,对孩子好,将来啊,活蹦乱跳。”卢太后微微笑着,仿佛想起了什么甜美的旧事。
  夕莲客气答:“是,臣妾也希望他将来身体强健。”
  卢太后笑道:“男孩体魄强健点好,女孩或许柔弱些较惹人怜。”
  “这就是个男孩。”夕莲也没多想,随口答道,“将来,他就是皇帝。”
  太后眼里露出一丝避之不及的惊诧,“谁说是男孩?”
  “我啊。”夕莲拍拍肚子,歪着脑袋说,“我是他母亲,当然由我说了算!”
  卢太后失笑,在石凳坐下,一面嘱咐韦娘,“虽然到了夏日,不过皇后还是不要坐石凳的好,太凉。”
  “奴婢谨记。”
  “韦娘,你煮的花茶格外香。”
  韦娘忙过去拎起桌上灵巧的琉璃壶,为太后斟茶。
  清澈的茶水略带淡红,汩汩流入茶盅,夕莲自顾自转头看莲塘,平静的水面被鱼儿啄起一圈一圈的水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她眼有些花,又扭回了头,刹那瞥见韦娘手一抖,往手心里攥了什么东西?
  她垂目思量,韦娘和太后的秘密还真是多,索性装作没看见,嚷道:“韦娘,我有些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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