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肩上蝶-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帷幕,看到的是一幅歌舞升平的光景。弦歌悠扬,舞袖翩跹,括苍执盏凝视,眉间眼角尽是笑意。柔荑穿过红袖交织的光影走向括苍,当她走近时,括苍正好投来目光,柔荑向他展开平身最妩媚的笑容,矜持地低下头。括苍大方地向柔荑伸出手,柔荑走向他,抓住他的指尖坐下来,依偎在他身畔。
他没有生气,他或许不知道那件事。柔荑看着他的侧颜想道,他不知道就好了。括苍让婢女添了一只酒盏,亲自端到柔荑面前。柔荑接过酒盏饮了一口,见到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丢开酒盏,连那口酒也不曾吞下,扑上去吻住括苍的嘴唇。
甘醇的酒带着一丝残温滑入括苍的咽喉,把她的欲求一齐带给括苍。“啪”,身边的一切突然重归黑暗,清亮的歌声消失了、飘扬的红袖消失了、望仙台的灯火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柔荑发了疯似的坐上括苍的腿,扯开自己的衣襟。括苍抓着她的衣襟轻轻往下拉,突然,他停住了。
柔荑一个激灵,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柔荑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括苍双手狠狠一推,柔荑跌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王爷……”括苍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给柔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柔荑勉强稳住自己的气息,艰难地仰着头看他。括苍冷冷一瞥,竟转身而去。“王爷……括苍!括苍!”柔荑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括苍你不要走!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走,再给我一个机会,括苍。”
忽然好像有几百只手拉扯着柔荑的四肢,强行把她和括苍分开来。“括苍,不要走!括苍!”柔荑挣扎着、痛哭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括苍的背影越来越远。“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为什么要阻拦我?我要找括苍,放开我,我要找括苍!”柔荑挣扎得越厉害,那些手就抓得越来越紧,她歇斯底里地呼喊,却敌不过无情的黑暗,掩去括苍的身影。
累了、累了,再也看不到了。她不再挣扎呼喊,面向括苍消失的地方,凄凉地落下一行清泪。束缚着她的几百只手,骤然消失在黑暗里。她自由了,可是,她再也抓不到括苍的衣角。柔荑孤独地在黑暗里抽泣:“你回来啊,括苍。”
从她看不见的身后闪出一团白光,登时照亮整个世界。柔荑眯起眼睛,黑暗终于消散,可是这漫无边际的白,又是怎么回事?回首,白光来处,一个隐藏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是谁?她知道那不是括苍,可是还有谁能驱赶她世界里的黑暗,会在她伤心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一个女人吧。柔荑看见她婀娜的身姿,她的面容依旧隐藏在阴影里,她越来越近,柔荑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她没有迈动步伐,可是不断地向柔荑逼近。“站住!”柔荑吼道,那个人立刻就停下,柔荑紧张地瞪着她隐藏在阴影里的脸,“你是谁?”
“我?”对方仿佛很诧异,“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那么多日日夜夜,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
这个声音——柔荑捂住心口,明明是对方开口说话,这个声音,为何却似是从她的身体深处传来?柔荑惊恐地问:“你,是人?是鬼?”
对方一声轻笑:“是我啊,孩子,你的女神。”
女神?柔荑一下子瘫软在地,不受控制地淌着泪道:“你来了、你真的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吧?从她背叛女神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场悲剧在等待她。她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只是,她原本以为,她和括苍的快乐,可以更长一点。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孩子?”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来报复我的吗?”
女神讪笑:“我怎么会报复我的孩子?我确实很生气,你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诱惑背弃了你的女神。我给了你那么多的爱,他给了你什么?他给了你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你就沉迷在自己的梦幻里不肯觉醒。跟我走,孩子,你看见了,他是如此残酷。”
柔荑干脆地拒绝:“对不起,女神,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等括苍。”
女神一愣,语重心长的一声叹息:“好吧,孩子。真正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伤害你,伤害你的,只有你一往情深的那个人。”
柔荑兀自摇头:“不会,他不会那样对我。”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等梦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吵得人头疼,柔荑睁开困倦的睡眼,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吵吵嚷嚷冲到了她的床前:“找到了、找到了!”采珠下意识地抱紧柔荑,为首的男人二话不说抓住柔荑的手臂往外拽,柔荑吓得直哭。男人狠下手,一用劲把柔荑拽了出来。柔荑扑倒在地,采珠半个身子被拖到了床边。
几件衣服被丢在柔荑面前:“喂,快穿上,将军要看。”
柔荑捡起一件衣服,这是一件透明的绛纱上衣,其短无比,大约刚刚能遮住胸部,柔荑记得只有舞姬表演的时候才会穿这样的衣服。“这是舞女的衣服,我是王妃,我不穿!”柔荑又羞又气地把衣服丢向强盗。
一个强盗搓着手道:“你不穿,那让爷来帮你穿。”说着便有人来抓住她的手脚。
柔荑挣扎着喊道:“滚开!你们滚开!我自己穿!”强盗们静下来,柔荑捡起衣服抱在怀里,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往床后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长水阔知何处
柔荑小心翼翼给采珠擦身。看着她眉头始终紧蹙,一举一动都万分仔细,采珠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这个王妃任性、霸道、自私,以往采珠对她时有埋怨,可是现在自己受了伤,她竟然也会如此不辞辛劳地照顾自己。其实她的心不坏,采珠笃定了自己观察出的结论。
柔荑一转身,发现采珠的眼里的泪水竟然像小溪一样汨汨地流下:“采珠?”她担忧地看了眼采珠的背,满怀歉意地问,“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采珠摇头:“是奴婢觉得对不起王妃。我只是个奴婢,竟然让王妃这样受苦受累。”
“现在除了我,还有别人能照顾你吗?”柔荑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浣纱究竟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跟世子他们在一起?”每当想到儿女,柔荑的心就像被烈火炙烤着。如今广源城兵荒马乱,两个孩子不知道被谁带着,不知道是否安全。若他们真的逃出去广源了,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采珠爬起来,抓住柔荑的手:“王妃,世子一定会平安的,我想正是浣纱带着他们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呢。”她的手比柔荑的还凉。柔荑握住她的手抵在下巴,要给她取暖似的吹气。
房间外面突然响起了闹腾的讲话声,柔荑吓得跳了起来,立刻又平静下来,坐在采珠的身边。强盗径自踹开门:“走了走了!”五个人高马大的强盗闯了进来,最后一个强盗进屋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是一副担架。起先开口的强盗又喊道:“走了走了,小婆娘你有什么要带的快点收拾,爷来给你扛。”
柔荑奇怪地问:“走什么?”两个女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回家去啊!这广源又不是我们的地方,玩够了自然就走了。”
柔荑一惊:“可是广源是我家!我才不走!”强盗一听,伸手过来要拉她。柔荑一甩手躲到一旁:“虽然你们是强盗,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们。那些官员说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带走吧,最好今天就消失干净!”
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强盗们哈哈大笑:“谢王妃不杀之恩!谢王妃不杀之恩!对了,那群老头说,把王妃你也给我们了,我们可以带走吗?”
“你、你胡说什么?”柔荑惊恐地往床后躲去,缩进床与墙的缝隙里。
高大的强盗钻不进缝里,伸进一只手臂去抓柔荑。柔荑连忙后退,突然背上被人挠了一下,一名强盗不知何时到了另外一头,抓住她的衣服直接把她拖了出去。柔荑惊呼着挣扎不停,牢牢卡在了缝里,而强盗还抓着她使劲往外拽:“臭婆娘别动!再动就卡住了!”“痛、痛、痛,我手要断了!”“你出来就不痛了!”
庇护着柔荑的巨大的床忽然晃动起来,柔荑一怔,只见床身慢慢与墙壁拉开了距离,她的周身也宽阔起来。这时,拽着她的强盗猛一用力,把她整个揪了出去。“滚开,你们滚开!”柔荑坐在地上大声斥骂,随即抱着脑袋哭泣。
强盗把柔荑捆了丢上马车——马车也是王府的马车。正当炎夏,马车里闷得透不过气,柔荑不久便觉得晕晕乎乎的,问身边的采珠道:“采珠,你还好吗?”没有声音。柔荑心里一惊,难不成热晕了?“采珠?采珠!”柔荑踢踢采珠的腿,依然没有反应。“救命啊!救命啊!”柔荑撕开了嗓子大吼。
“吵什么吵?”车帘外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应道,是负责赶车的强盗。
柔荑语无伦次地说:“她死了、不、晕倒了、还是死了……”
赶车的强盗掀开帘子,对着六神无主的柔荑翻了个白眼,才去看一动不动趴着的采珠。强盗探进身子,把食指凑到采珠鼻翼下:“没死。”只说了这一句,他又出去,跳下车不知到哪儿去了。
听他说“没死”,柔荑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也逐渐缓解。她俯下身,贴在采珠耳边喊:“采珠,你还醒着吗?采珠?”依旧没有反应。看来,她不是装晕。车厢里如此闷热,柔荑一个健康的人都几乎昏厥,带伤的采珠晕倒了也合情合理。柔荑试图把被绑在身后的手解放出来,可惜徒劳无功,只好不停地呼唤:“采珠,你醒醒啊。”任她叫得口干舌燥,采珠半点反应也没有。
不一会儿,那赶车的强盗折了回来。他站在车辕边,抱住采珠的双脚往外拖。柔荑急忙扑在采珠身上:“你干什么?”强盗已经把采珠的身子拖出了大半截:“再这么闷下去就真的要闷死了。头目说把她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吧。”柔荑骂道:“你们不会找个医生给她看吗?”强盗瞥了她一眼:“我们将军要的是你,又没说要她,我们干嘛费那个劲?”
“采珠!”即便双手双脚被缚,柔荑还是差点从车上扑了下去。强盗按住她的脑袋往里一塞,把车帘一拉。“快放开我!不然等你们被括苍抓住,我让他把你们全部绑起来塞进广水去喂鱼!不行,你们这群破强盗,要是喂了鱼连鱼肉都不能吃了。我要把你们全都烧成干尸!”
骂了一阵,柔荑便住了口。车厢就像一个大蒸笼,还没等把他们烧成干尸,她就要被蒸成人肉馒头了。过了一会儿,柔荑好声好气地对外头的人求道:“喂,你帮忙把帘子打开吧。我快死了,快闷死了。”外面的强盗果然把帘子掀了起来,柔荑正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被骂了一路,藏了一肚子火,强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车马行了一天,入夜时分,到达了一处湖边。湖边泊着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似乎在此迎接他们。柔荑被绑了一天,纵使现在解了绳索,手脚麻痹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坐在车上,静静看着夜幕中的桅杆。“这是什么地方?”柔荑问看守她的强盗。
“西岭湖。从这里乘船就可以进入腾兰江,沿着腾兰江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曲霞了。”强盗说得眉飞色舞,大约归心似箭。
柔荑只知道荻江是一条大江,不知道曲霞有多远,但是,听他的描述,应该是同清凉山一样偏僻的地方。到了那里,括苍还会找得到她吗?柔荑心慌起来:“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广源。”强盗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柔荑激动地重复,“我要回广源,我要回广源!”
远处有人同强盗打了声招呼,强盗应了声,走到柔荑身旁:“走了。”柔荑不肯动,强盗动手推了她一把,岂料她直接从车上摔到地上。强盗连忙伸手去拉,柔荑还是不停地念叨“我要回广源”。强盗揪住她肩头的衣服把她拽了起来:“走了,你不想走你跟将军说去,我可不想听你没完没了地念叨。”强盗一松手,柔荑直接坐到了地上。强盗再次把她拎起来:“你再不走,我打断你的腿!”
柔荑哭着不断嘀咕着“我要回广源”,在强盗驱赶下跌跌撞撞往前走。不知是否故意,短短的路程摔了四五次,有一次还直接跌在了泥水坑里,走到了船边的的时候,裙子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站在船上的人听到背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回过了头,是流辉:“喂,怎么回事?”强盗把她往上推,流辉便弯下腰来拉她。柔荑不但不肯配合,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我不要去,我要回广源!”
流辉问:“回广源干什么?”“我、我——”柔荑想了一下,“括苍回来会找我。”流辉讥笑道:“他是王爷,左拥右抱,有的是女人。你不见了,他都不见得知道。”柔荑哭着冲他喊道:“不许你胡说!”
流辉摊出手:“听话,跟我走。”柔荑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手掌上有一道狰狞的“人”字形疤痕,毁掉了整个掌纹。柔荑伸出手,却不是牵住他的手,而是狠狠地一掌拍下:“我不走!你快放我回去,不然括苍找来了,我要他杀了你!”
流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犯的罪,再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要有本事逮住我,光攻陷广源、掳走王妃两事,他就恨不得把我捅成马蜂窝了。不过,将来腾兰是我的,还是他的,还不一定呢。”
“你胡说。”柔荑愤怒地反驳,“他是腾兰王,腾兰凭什么是你的?”
“他是腾兰王,腾兰王妃也是我的呀。”流辉坐在船舷上居高临下地回答。柔荑语塞,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流辉悠然道:“不知括苍现在到哪儿了。等他累得跟狗一样赶到广源城,发现我早就跑回南麓了,他的王妃不见了,王府也被搬空了,他一定要气疯了吧?”柔荑心里一紧,括苍会气疯了的,真的会被她气疯了的——柔荑赶忙晃了晃脑袋,这分明是流辉故意恐吓她,她怎么能当真?无论怎么样,也比被流辉掳走好。
流辉从船舷上站了起来:“你要站在这里也行,反正我们装完东西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不过,我这么多兄弟,可不是人人都买你的帐。你自己小心点,我先进去休息。”流辉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柔荑倔强地蹲在地上,她才不理会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便做春江都是泪
西岭湖,在湖的北岸,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山势平缓而沉稳,漫无边际地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山色葱郁却暗沉,仔细一看,广阔的湖面上弥漫着一重轻烟。强盗们连夜把战利品都搬到了船上,破晓时分便先后离岸而去。柔荑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坐在甲板上,虽然是夏季,夜晚的湖面却不断拂来凉风。她呆愣愣地望着湖面,倒影被无数船桨打破,聚合、再打破。
刚从船舱中走出来的流辉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站在甲板上首先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欣然道:“城垣之中,怎么享受得到这等山水灵气?”流辉走向坐在甲板那端木头一样的背影,他蹲在地上从背后搂住她的身躯,“有没有感觉到,这一口空气吸进去,从鼻腔到腹底,都像被泉水洗涤过一样清明?”
发愣的柔荑吸了吸鼻子:“没有。”
流辉失望地弹了下她的耳朵:“你啊。”
柔荑突然醒悟过来般一跃而起,指着流辉恶狠狠地道:“你快放我回去!”流辉被她的脑袋磕到,捂着鼻子瞪了一眼。柔荑冲上去又抓又挠:“强盗、土匪、贼头子,你赶快放了我,马上放了我!”
他架住张牙舞爪的柔荑:“够了!”柔荑被他一斥,顿时呆住了。流辉抓住她的手腕冷冷甩下:“泼妇。”话音未落,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船舱。
柔荑如梦初醒,追着他的脚步拦在他的面前:“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见流辉全无反应,她声泪俱下地抱着流辉的腿跪坐在地。“让我回广源,好不好?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我不能离开他……”
流辉捏住她的下颌:“为什么?”
因为括苍,只是因为括苍,这个理由足够了。“因为、括苍,我不能离开他。没有他我就会枯死,像离开了泥土的花一样枯死。我要回去找括苍,求求你,让我去找括苍,我要找括苍……”眼泪越来越不可收拾,柔荑越来越语无伦次。
傻子,流辉心里想道。蹲下,贴在她耳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如鱼得水吗?还说什么非括苍不可呢?还是说,”流辉的音量陡然提升,“腾兰王妃,本就是这样的货色!”船舱顶上的强盗低头看了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放哨。
柔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向船舷。“我要找括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找括苍。”柔荑的嘴里颠来倒去地念着这两句话,魂不守舍地踏向船边。
流辉察觉到异样,疾步追去,伸手一拉将她拽回怀里:“你想跳湖?你什么毛病?”
“我没有毛病。”柔荑没有毛病,至少这一刻,柔荑是清醒着的。只是一个湖而已,她一定可以游出去。螺子溪那样湍急的水流,她都能游出去,这个平静无波的湖面,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然而流辉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成这个样子,难怪脑袋不好了。流辉把她拉进船舱:“你真的病了,把你的脏衣服换下,好好休息吧。”柔荑推开他:“我没有病。我只是想回家,我不跟你走。”她的脸颊泛红,双手交握在胸前,声音娇柔绵软。
流辉凝睇她朦胧的目光,眼波流转间,潋滟无限风情,纵是胸中的那份躁郁,也不得不舒缓下来:“你生着病,我放了你,你也回不去。至少先把病养好,听话。”流辉牵着她走到床边一齐落座,柔荑闪烁不定的眼睛入神地注视着他:“我把病养好,你就让我回去?”流辉点头。柔荑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很好,我一直很好。你让我回去吧!”
流辉按住她的双肩把她压回床上:“你看,看到你这个模样,就知道一点不好。你的病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你上路?”
柔荑静静盯了他半晌,突然呜咽:“别以为你骗得了我,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流辉暗笑,虽然迟钝了一点,脑子确实还清晰。柔荑哽咽着求道:“那个什么将军,你放了我好不好?你想当将军、想当博士,我都让括苍封给你,放了我好不好?”
流辉不禁哈哈大笑:“傻女人,你刚刚不还叫我强盗?我是叛军首领,自封的将军,哪用得着受朝廷的封赏?给我个国相我还看不上眼,我要你腾兰的将军何用?”
“你不是强盗。”柔荑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我知道你不是强盗,外面那些人才是强盗,你跟他们不一样。”流辉挑眉,松开了钳制她的手:“此话何解?”柔荑认真地说:“因为你说话,和他们很像——括苍他们。强盗是不会这样说话的,我也不会。”
“对。”流辉坐在她旁边,“我父亲就是南麓太守,那又如何?他的太守也是抢来的。曲霞早就是一团乱麻,老老实实做朝廷的官,那就是等死,有的是人盯着你的位置。在曲霞,就是谁胆子大,谁得到的就多。我不是强盗,我苦练武艺,饱读兵书,等的就是这一天,让这些尸位素餐的狗官跪在我的脚下。什么腾兰王、洞海王,不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好运,我,流辉,才是真正有资格君临天下的人!”
柔荑迷惑地眨着眼睛:“可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喜欢括苍,想要在他身边,他是不是腾兰王,我都喜欢。如果他愿意,我们做个交换,腾兰王给你,括苍给我——不过我想他不会愿意的。”柔荑忽然失落起来。腾兰王的位子,对括苍来说,比她柔荑重要太多。
流辉显然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对这个女人原没有必要讲那么多,只是他一下子按捺不住心中的热情:“那你还回去做什么?跟着我做个压寨夫人,不好吗?你说吧,括苍对你有多好,我一定比他对你更好。”
柔荑沉默了。她说不来,说括苍对她好,那是说谎。她并非不会撒谎,编一个谎话哄哄流辉也不应该有多难,可是,一想到括苍,她的心里就像有根针扎着,她根本编不了。“可我不需要别人对我好。”如果她消失了,哪怕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括苍就会喜欢别人了吧?“而且括苍不许我跟别的男人好,所以我不能跟你去。”
流辉哭笑不得:“那你还敢回去?他一定会废了你的。”
“你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的,我可以给他解释。”
这真是前所未闻的荒谬言论。流辉忍不住在船舱中踱起来,最后重新停在柔荑面前:“可是你失身了。你听着,如果我的妻子如此失身于别的男人,我一定休了她。”柔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你又不是括苍。”流辉亦笑:“对。如果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腾兰王,杀了你也不一定。”
柔荑蓦然严肃起来。似乎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警告,她没有去分析过其中的道理,她只知道这是荒谬的,更不去相信。“别碰我。”流辉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颈部,柔荑嫌恶地说道。
流辉笑了下,收起手:“你从哪儿来?”柔荑好像并不傻,但她的道理,除了“傻”字别无合适的形容。“清凉山。”柔荑没有听出流辉话中暗藏的讽刺,无比认真地回答。流辉显然愣了一下:“你很奇怪。”柔荑冷淡地反问:“是吗?”流辉突然想到,她的来历,应该不简单吧。
清凉山——
“你是夷人?”柔荑漠然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流辉像捡到了宝一样兴奋起来:“夷人长久以来都与腾兰为敌,括苍怎么会有一个夷人王妃?”想到她既不识字,又无规矩,似乎真有那么点像真的。流辉又想到了什么:“括苍剿灭清凉山夷族,你是他的俘虏?”不对,依照括苍的个性,不会立一个俘虏为王妃。“你是间谍,是你出卖了夷族。”是肯定的口吻,“括苍立一个夷族女子做王妃,因为你是他的功臣。你用全族换他的王妃之位,啧啧,不得不说,你真不会做生意。”
柔荑激动地抓起手边的枕头摔向他:“不许胡说!”流辉敏捷地避开枕头,眼见柔荑要扑上来,先发制人紧紧箍住柔荑。“你放开我、放开我!”柔荑又喊又踹,流辉挟制她的身体一起倒在床上,硬梆梆的床板撞得流辉手臂发麻。
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柔荑的情绪更加激动:“你放开我!”“别动。乖乖的,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柔荑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控制:“不要,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开我!”她是用嘶哑的嗓音吼出来的。可是他的力气那么大,她怎么也挣脱不了,悲哀冲上头脑,心里的痛苦膨胀,膨胀得直要把她生生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新台有泚
南麓乃是荻江上一座小城,与腾兰首府广源不过区区六七日路程。荻江的这一段极其曲折,又江北即是巍峨的大荆山脉,水流湍急,时常泛滥。南麓位于荻江南岸,地势平坦,每年春夏两季雨量充沛,这里总难逃水患的折磨。
这座城在柔荑眼中,与饱受战火摧残的汨城相去无几。这里的民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上去比广源城的乞丐好不了多少。是以当流辉的“军队”泊到岸边的时候,一大群百姓欢呼雀跃地涌向他们,吓得柔荑以为他们是抢东西的。
“朱门不知酒肉臭。”流辉冷笑着说,“你们腾兰王府天天山珍海味,怎么会看到腾兰江年年泛滥,沿江诸城十室九空的场景?”
看到南麓百姓如此热情地迎接流辉,柔荑不禁犯疑,她认为流辉是强盗,而他们却把他当作英雄。到底是谁错了?可是他在广源的行径,难道不是强盗?浣纱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似的人总会聚到一块儿去,或许,南麓城本身就是个大强盗窝。
到了南麓之后,柔荑就没有再见到流辉。她住在一个小小的、有四个强盗看守的院子,还有一个不怎么搭理她的婢女。
豆腐、白菜、鸡蛋汤。婢女把两菜一汤摆上桌,又放下一双筷子和米饭,抱着托盘转身就走。柔荑面对着寒酸的伙食愁眉不展:“昨天还有咸鱼,今天怎么连鱼都没有了?”
婢女听见了,回头瞥了她一眼:“我看夫人你也吃不了多少,别浪费了。”
她的态度极其不好。柔荑一拍桌子:“你做得那么难吃,我怎么吃得下去?”话刚说完,一股暖流从食道里翻腾上来,柔荑一弯腰,“哇”地大口呕吐。婢女一时吓住了,柔荑吐完,直起身子擦了擦嘴角,嘲笑似的说:“太恶心了。”
她在讽刺自己吗?婢女显然也生气了,愤怒的两人互瞪了许久,婢女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专门给你做饭的。”婢女第一次与她见面就冲她翻了个白眼,柔荑自然也不怎么待见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发呆,也不同她多讲一句话。
柔荑知道自己是俘虏,因此伙食再寒酸她也忍了,但她绝对忍受不了婢女轻慢的态度,柔荑怀疑,她是故意刁难自己。柔荑气得两眼冒火,指着她道:“我不跟你说话,你,去叫流辉。”
“我是奴婢,见不到流辉将军。”
“你这么嚣张,我以为你同他很熟呢。”婢女再次翻了个白眼给她。柔荑不理会,走到院子里,打开门。两名强盗就在这正门口守着,奇怪地转过身来。柔荑道:“你们把那个女人给我弄走,我不要她伺候。”
这时婢女也跟到了院子里,一名强盗歪过头看了看婢女,笑着告诉柔荑:“夫人你就忍忍吧,过几天你就不住这儿了。”
柔荑一愣:“你们要我去哪里?”柔荑心里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们会放她回广源。但是,柔荑的理智同时在否定着这个愿望。难道,流辉要把她——
“听说腾兰王派使者来了,使者这种时候来,肯定是为了赎回夫人你吧?”
“真的?”难以置信。柔荑激动地一阵晕眩,恍恍惚惚扶住了门,脑袋清明后,傻傻地笑出来。括苍派人来接她回去了,就像在急流中挣扎,几乎要溺死的她,突然被一只手拉出了水面,空气、阳光、声音,整个世界又回来了!
“王妃身娇肉贵,禁不起风雨摧折;王子、王女思念母亲,日夜啼哭。希望你们能够让王妃回到广源,让他们早日团聚,共享天伦。让一国的王妃回到她的国家,让思念妻子的丈夫与她团聚,让幼小的孩子和母亲在一起,这是将会受到世人赞誉的道义之举。作为报答,我们王爷愿意给出他能够负担得起的最多的黄金,也愿意承认你们家族在南麓甚至整个曲霞的统治。”
肥胖的中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