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道源神途-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常磐会因为掌握了几手法术,沾沾自喜。这种少年心性,早已不属于柳毅。

他越是深入了解修行的奥妙,心底某处对于夫子畏惧,也就愈深。

畏是敬,就像凡人敬天尊地,夫子就是他眼中不可战胜的天地。惧…

“吱吱咋咋!”

一只雀儿忽地从屋外俯冲入内,而后掀起一阵低呼,得意洋洋从另一面大开的窗户雀跃飞出。

那一掠,带起了一阵微风,亦把整齐的读书声打断。

随之停止的,还有柳毅纷飞的思绪。

“呀!”

“是燕雀~”

“是燕雀~”

短暂的宁静,书院忽然爆发起叽叽喳喳的欢呼。顽童终究是顽童,再怎么教化,时间不够,本性难移。

这倒也算不得坏处,童趣本来如此。

何况方才流光一闪的禽鸟,竟然是极为少见,传说专门报喜的燕雀。不少娃子都只听长辈提过,书上图形也有。但实物,这还是头一遭见着,自然欢喜非常。

这时,不吵不闹的,怕也仅仅寥寥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学生。

“哼!”

夫子闷声。哪怕音波扩散无形,连一阵惠风都不曾带起,也绝对比小小燕雀具备杀伤力的多。

许多新生都在心中猛的咯噔,想起长辈告诫。

这时,就在那些娃子不知所措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道冲,而用之久不盈。深乎!万物宗。挫其锐,解其忿,和其光,同其尘…”

平地雷起,一鸣惊人?也许远没那么夸张,却至少给慌乱的学伴指明了路灯。

夫子面无表情,慌乱的学生们急急忙忙捧起方才放下的书本,同那最初的声音混杂着开始朗诵。

极短时间,小小混乱变得和谐,夫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合上眼帘,摇头晃脑起来。

“呼~那些小家伙,差点害死我们!”

小胖子惴惴,毕竟夫子的怒火可不是谁都愿意被波及到。

“毅哥儿~我有件事,想拜托、请你帮忙~”

常磐的口吻忽然变得赧然,本就刻意压低的声音,更像是蚊讷。

柳毅莞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皱起了眉头。

以两人焦不离孟的关系,这都用上了“求”字——

柳毅蹙眉,不自觉稍稍侧目。

“你这家伙~该不是又打那些精怪的注意!”

哪怕下意识压低了音量,他口吻中糅合了婉拒的错愕,同样清晰表达出来。

常磐闻言,更是垂下脑袋,恨不得把肥圆脸蛋挤进木桌,害羞的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可惜他这般作态,前排柳毅是半点都看不到。

也不知是否错觉,当柳毅吐出那番话,连讲台后闭目沉吟、原本沉醉在朗朗书声中的夫子,本自按照某种韵律晃动的头颅,仿佛也顿了一下。

那一顿,微不可查,至少诸生并未察觉。

那一顿,一如前一刻掠过书斋的燕雀,羚羊挂角、不露痕迹,春水无波时、骤然隐雾。

倘若此刻有任何世俗高手在此,看到这一瞬的夫子,一如诸多平凡的教书先生,惟独偶然经意或不经意流露出一丁点殊异。

那么,即便是传说中武道圣地第一流的高手,也必定为彼心性修养、武道造诣骇然!

夫子就像是道、就像是自然,他愿意做什么,那便是什么,不拘本相,无所谓形!

这根本不是所谓易容伪装,隐于山林那么简单。这是把锋芒藏匿,身化千踪!

不动心,他只是夫子。

偶然错愕间,兴许心绪不定,才会流露一丁点风采,有别于自然环境、瑰丽的风光!

风是自然,云是自然,无相而无形。

但当风云际会时,雷霆顿生!

柳毅不知怎得,心中忽然剧颤,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不行!”

兴许是失神,兴许是失意,他的声音大了些,就连小半个书斋的人都听到。

毫无疑问,他这一声低叱,纵然有书声做掩盖,同样惊起了微微波澜。

好几名童生都扭过头去,好奇的朝着他张望,稍息见夫子全无反应,才又摇头晃脑做起了拨浪鼓儿。

不止是一些学生被他打断,柳毅身后的常磐,更是骇的半死。

他战战兢兢,连讨饶都不敢,只把偷眼去瞧不动声色的夫子。

良久,他也不敢去搭讪不知为何失态的柳毅。

唯独柳毅眼中,他分明看到夫子泯然一笑,微微升起的心神也随之落下。

。…

畏惧?他为何要畏惧?明知自己早已成功,在夫子心底留下了痕迹,父子之情浓于血,为何还要畏惧。

他一度以为,他在害怕那柄悬在梦里、挂在头上的利剑。在害怕夫子有意或无意,甚至谈不上意识的“敌意”。

他一度以为,某些念头是心魔在作祟,至少自我欺骗如此。

他甚至一度以为,他做的很好,成功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头本来不该存在,但偏偏存在了,融合在他灵魂里的魔鬼。

他一度以为,已然清楚的自我欺骗,洞悉本心后,只为欺骗布置上谎言的外套。

但真的,是这样?

柳毅不懂,假如和旁人一样,仅把梦境当做虚幻,为何要看虚幻是现实。

柳毅不懂,他缘何甚至时常刻意提醒自己,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受过严苛训练、但涉世仍然未深的孩子。

哪怕他明知从数年前起,身体里某种呢喃低语,真是不属于本心的本性。

他真不懂,为何他明明懂了,却每每总会在自鸣得意时茫然。

他不懂,他以为自己表面伪装的很好,他以为心底潜意识清楚。

种种异象,所谓心魔,理当和自己有着深刻的联系。那潜藏影音,要么传说前世画面、要么就是未了去的夙源。

但…

他又究竟,在怵惧什么!

敏锐的灵识,远远超越五感,连世俗间武道极强者都无法察觉。

别人看天是天,他看天如深渊。

这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苦难折磨?

无言中,岁月已悄然流逝。

而柳毅,不甘心一次次折磨着自己。

他试图去明白。

。…

金碧辉煌的宫殿,琼楼玉宇,一栋栋平地拔起的雄伟建筑,极富铁血狰狞美感!

那是大唐皇朝宫廷,却更像边塞碉堡。

石砌的高墙,涂上了明黄金漆,并不会让人觉得奢华糜气,反而在阳光中散射着无穷辉煌!

那种光芒,让人不敢去直视仰望,更透漏着森森冷芒!

大唐京畿,铁都泰坦!

没有人能形容大唐皇宫的奢华,仅仅铺在正宫殿前无垠白玉,足够让天下第一富商羞愧掩面。

没有人能形容大唐帝都的雄伟,那种镇压一切的气魄,哪怕散发着金黄的圣辉,亦掩盖不了阴影中的压抑!

也许,那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建筑,更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寄托!

它,是一只来自洪荒,不肯蛰伏爪牙的猛兽!

便是在这样一座辉煌而压抑的宫殿中,来来往往的宦臣宫女甚至不敢多说半句废话,不苟言笑,形色匆匆。一声刺破寂静的威严大喝,忽然自东方偏殿传出——

“查!”

音波扩散,群吏匍匐。如花女眷,阴郁宦官,即便远在数里之外,闻言亦统统跪倒在地!

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有战兢恭顺。

一排排整齐的倒下,活像割草。

怎样的威严,才能让千万内臣齐齐颤栗!

怎样的气魄,才能直冲牛斗,把得天穹正当中烈的炎阳夺去热量!

寒意,凛冽的寒意,铺天盖地压下,让京畿郊外农夫都缩了缩脖子。

这还是三伏天,三九的冰森,已经提前到来!

雪尚未至,倾盆大雨,如柱泻下!

乌云遮住了阳光,雨水打湿了跪在地上女婢臣子们的青翠长衫。

涓涓细流,冲刷着金漆的高墙,涤荡人心!

第十四章 兄弟

浊世涤尘心,浩劫炼凡情。谁共语归处,顾盼生灵犀。

世事无常,运数变幻比那风云还要莫测。感情在命运面前,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谁人看清,排斥感情的,终究不是命运本身。

造化弄人,非弄离心。人心莫测,背道妄行,也可以理所当然。

浮华一朝,为人总有感动的瞬间,亦或泪水都难以洗刷的苦楚。

悲欢离合,故是常态。

但凡决断时,每每生死别。

偶有人道:兄弟,你害了我,我却有担当,愿与同甘苦。

又有的人说:兄弟,我害了你,而我有热血,你快快逃命。

兄弟?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鲜明而复杂;每个人背后的关系网络,更加扑朔。

当这种复杂与扑朔交织,也许它们会纠成一团乱麻。

亦或者恰恰相反,剩下的反而是一些简单、朴实——

朴素,以致让人啼笑皆非。

那些根本,藏在表象下,恰易为人忽略。

所谓群体,终归是由单独个体构成。

理清主次,不过那般。

与人相交要讲投缘,似物类聚。反常的折节,并不为妖。

这其中主次,情和分——

譬如因果,说透了,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哪是来处?哪又是去处?歇语随心。

至理名言大体不过无聊的废话,废话却载满深奥晦义!

不懂,且罢,纯当鬼话连篇。

其实,很多时候,理所当然的底气,只因为一些小小疏漏,或者说命运的玩弄,立刻会变的不合情理,也即被冠名诧异。

比如兄弟和命运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眼,假如意外拼接到一起,强行嵌合…

这不是感情同命运的冲突,而是面对冲突该当的携手。

惊诧意外的偏折,岂能每次都清晰错愕,诧异也可以来的糊涂。

有许多人,或聪敏、或天赋异禀,他们其实早已窥测到未来命运洪流的分支,天然看的比旁人更远。

先知如此,智者如此,夫子如此,柳毅、亦如此。

可惜,当他喟叹,当他警惧,他们都忘了。

一些看似明白简单、多半必然会发生的完美预言,终归只是命运洪流里的一道分岔。

再完美的预测,没有经过宙光的洗涤,仍然只是妄想。

拈花一笑的乞丐,便是佛陀?他年若得道,才是。否则他为何生笑,并不重要。

能够预料到的危机,未必不会隐藏着迷雾。

在结果面前,过程毫无意义。

没来由的笃信,淡定表情定格瞬那一抹错愕。兴许,才是命运对当事者的无情嘲讽。

智珠在握?天赋异禀?

某种意义上超脱了凡俗,却从来不代表全知全能。

一步错,步步错,源头已错,歧途蹒跚,由此去推演,向前行,结果更是错上加错。

那不相干的,果真一无所系?

维系两点,未必是线呵。

命运总会用时间或距离之类的东西让人无奈抛却情义,但这并不是命运本身想告知的道理。反其道而行之,为何不可,有何不可,反正都是无意。

。…

丙子年夏末初秋,一场罕见以致载入史册的暴雨,几乎令得半个唐国陷入洪灾。

碧空如洗的不周山外,却并不曾经受风雨洗礼。

那等穷山恶水,也许连老天爷都懒得唾弃。

所幸,人口稀疏的隐患,并不能打消山民们火热的心。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山脚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猎人、挑夫、农户。

这些都是熟识,要么左邻右舍,要么邻村猎户。至于生人,并非没有,唯较罕见。

不周山算不得什么名胜,独在奇险凶恶昭著。以其通天峥嵘之势,不周山直面拒绝大部分文人骚客赏玩。同时,总有那些许落魄侠士,信了市井流言,试图入山寻宝,美其名曰瞻仰风光。

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终年寥寥,藏踪匿迹,倒和本地山民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当某个昂藏大汉背着弓,挎着刀,披着麻布玄衫来到不周山界,就连号称神通广大的夫子,都不曾注意…

。…

“毅哥儿~唉~毅哥儿!”



后山林里,常磐哀声叹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清溪湖面,涓流飞溅,晶莹带彩。

他自怨自艾,虽然察觉柳毅今天有些异常,只当对方心情烦闷,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唯有抱怨同病相怜。

“毅哥儿~唉~你说,你就算不答应,也不用那么大声嚷嚷~你知道吗~我今个儿看到夫子笑了!笑了!好恐怖啊,那狞笑的样子——夫子一定是听到了,完啦、完啦,死定了,这次我死定了!”

一旁柳毅临水而立,莞尔看着蹲在身旁搞怪的常磐,他倒是不料这小子也觉察到夫子那令人会心的笑。

只是,明明一种宽慰,怎得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

柳毅也不搭讪,他二人关系惯常如此,打打闹闹,嬉笑怒骂,抱怨诉苦,倒像是亲生兄弟。

他也不去观察今天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的常磐,刚刚露出笑颜,很快就又掩去。

柳毅试图让自己放松些,试图融入到周围恬静的环境中,或者和常磐扯扯闲话。

为何这般简单的愿望,上天并不让他满足。总能很好把握心态的他,近日,心神分外不宁。

。…

“乾坤壶、斩云剑、天机图录、五罗华盖~”

晌午后,食过饭,柳毅又伙同常磐跑去后山耍玩。

独自留在书院的夫子,早早便把大门掩上。

这时日头正盛,屋外山风却是凉爽,很有些海滩清澈的味道。

他反常不曾在前院那株大青枣树下乘凉,而是躲在里屋,有条不絮收拾着东西。

“齐备了~终于齐备了!哈哈,好、好,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断断续续的声音,偶尔透露出零词片语,听着倒像是夫子准备卷铺盖跑路,果真奇事。

厢午后的阳光,铺满了院子,洒下金色的羹汤。零零三两只麻雀孤单的蹦来蹦去,在院里啄着食儿。这午后,就像一幅未曾上色的素描图画,虽然美丽,背景却愈显灰白。

。…

书院旁,隔开三间瓦房,一条小巷。

那亦是一户泥墙瓦顶,篱笆环绕的独院。

在这间几乎同书斋一样“奢华”、醒目的泥瓦房里,不同于平日温馨,不为人知的一幕,正在悄然上演。

简陋的大厅,几近家徒四壁。寥寥悬挂几张兽皮,看着也破破烂烂。

仓家嫂子正慌忙抱着午憩的小女,转入里屋。

很难令人置信,村里公认最好的猎手仓羯,家中竟然败落至此,徒具光鲜的门面。

正中央,破旧的方桌两面,两名同样伟岸的汉子,似乎并没有注意仓嫂离开时回望那一眼凝眸,默然对峙。

左手一人身着黑色麻衣短褂,目光中炯炯有神。裸露的双臂肌肉鼓胀,显得膂力过人。油质的皮肤闪亮,一如披着层坚固的角质铠甲。男子直视对面,双眸里写满了期待和敬仰。

另一首,比之黑衣汉子更为魁硕、阔背熊腰,看着就像是一拳能打死九头牛的,郝然是常家村第一条好汉、仓羯。

和他往日沉默冷酷的孤傲不同,今天,他那双比鹰更锐利的双眼,眼神反而有些游离涣散。

吧吱吧吱,仓羯就像个老大爷,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渐渐在陋室中弥漫起并不好闻的浓雾。

“大哥,你以秘术传召小弟,那便是已然做好了出山的准备,现在这么一头肥羊放在身旁,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陌生汉子终究沉不住气,虬髯胡须一颤一颤,略显激动的催促着。

仓羯摇了摇头,深深凝望一旁被垂帘隔开的内室,而后又转向挂在客厅墙壁、虎皮衬底的古朴铁胎长弓,犹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十八年前,你我兄弟三人艺成下山,当时师傅便交代过,莫要和朝廷牵扯太深。可惜,老二他奈不住荣华,去到边塞从军,更把你拉近了那潭子死水,脱身不得。”

仓羯语气幽幽,提着烟杆子,轻轻在木桌上叩了叩,倒出些烟灰。

“如今,连我也要走上这条歧路,翌日、又还有何面目去见恩师!”

仓羯显然情绪低落,虽然这本就是他自愿决定,但哪怕不谈当年恩师临终嘱咐,仅仅仓山前车之鉴——

他的心灰意冷,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一个心死的高手,岂是来人愿意见到。

“大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二哥他办事不利,理所当然要被革职流放,朝廷对我等武人,还是很公道的。你看小弟现在,堂堂鱼龙司左都尉,还不是全靠陛下赏识!就算在京畿,小弟也是可以横行无忌的人物!”

那汉子一脸得色,甚是轻蔑的扫了扫破旧的墙壁,这才接着道:“莫说此次我等行的本就是侠义之事,那种江湖败类,杀了也就杀了,用来做投名状再合适不过。便是他素无恶迹,犯了朝廷的法度,也是该当下狱!况且为了大哥日后富贵,哪怕使些手段,又何妨。”

“到时候,有我保举,又得了这份功劳。莫说区区千年芝参,小弟保管大哥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那汉子把胸脯拍得当当响,虽然衣着简陋,身上却自迸发出一股久居上位的颐指气使之势。

就连自问对他极为熟悉的仓羯,闻言也不禁侧目。这三师弟…

大汉受不得对方灼灼目光,不禁低下头去,声音放缓。

“大哥,旁的且不说,如今这事儿,你我拖得,小侄女她,可拖不得啊~”

逢人说人话,那汉子不再显得咄咄,却是一语中的。

果然,仓羯闻言,脸色剧变——

“话虽如此~”

“唉~我省得!”

“只是,这些年,终归受了他不少恩惠。况且,他名头那般大,岂是说抓就能抓到,纵然合你我二人之力——败他容易,杀他、囚他,难、难、难!”

仓羯断断续续,声音有些颤抖,难辨愧惧。

汉子摆了摆手,低叱一声,直接打断了仓羯囹圄的呢语。

“这还有甚好说!”

亏得他压低了声音,还能表现出一往无前的气势,不愧是官面上人物。

“嘿~大哥放心便是,小弟既然知道要打那人注意,固然天公作美,小弟,哪里会不布置周整。”

汉子脸黑如碳,从头到脚一身黑,也不知习惯如此,还是今日有意这般。

此刻他目光闪烁,暴熊一般的气息,刹那诡谲,宛若灰土毒蛇。

仓羯猛的抬起头来,目光有异!

“你,竟然唤了其他帮手!”

黑脸汉子怵惊,急忙摆手摇头。

“大哥,大哥莫要误会,那些并非司里的同僚,而是江湖中正派同道,他们的人品,是绝对靠得住的!大哥放心,小弟岂会不识抬举,分薄了你的功劳,那千年芝参,小弟誓死也会把它从宫里求来。大哥放心,大哥放心,这份功劳,绰绰有余~”

仓羯目光闪了闪,紧握的右拳松开,随即叹然。

“那便,随你安排。”

烟雾渐渐散去,烟灰亦被一阵微风吹落,拂到地上。

墙上挂着的那柄铁弓,早已磨光了棱角。

一壶钢箭,斜倚在角落,冷意阵阵,如在弦上!

“哇~哇~哇~”

谁的哭声,在这肃杀的陋室中,回荡…

第十五章 不周

不周镇,不周山左近三百里内,唯一算是规模较大的居民集聚地。

倘若按照版图,这不周镇,绝然在大唐疆域内,甚至可以算是边陲重镇之一。

奈何,历任唐皇似乎从来不记得这样一处小破地方。

历朝以来,非但鲜少派遣能吏治理,就连驻军将士,都是让本地官员就近招募,遑论演练,纯粹凑数。

要说穷山恶水的地方,养的恰恰是难以教化之刁民。当官的下派到左近,几乎等同流放。

官场上,倒也不是没有奇葩,譬如二十年前,某个唤作周德的两榜进士,自愿来到境内余华县任职。

当时,京里可是有不少赏识他的大人物,为之扼腕长叹。

谁料二十年后,朝堂变幻莫测,当年高高在上评头论足、好似多么惜才的大人们,也不晓得留下几个。

昔日卑躬屈膝、风华正茂的周才子,毋庸置疑被历史遗忘。

可留下来,却是那在边镇一手遮天的周大老爷!

风云总是变幻莫测,奇迹亦会偶尔发生,并不会由于少了谁就推迟上演。

只憾奇迹之事飘渺,求遇皆是难得。

不周山界、九黎郡、苍茫炎州,大小县城少说千余,真个混的开的官面人物,又有几个?

唐的强盛,五湖十八州,金戈铁马,全靠血腥镇压。

可在这云波诡谲的大时代,上古先灵一统大陆的盛况,早已不复。

莫说周边豪强诸獠林立,蠢蠢欲犯。即便江湖几大武宗圣地,山岭深海冰川修仙之人,又有哪个买过朝廷的账?

唐虽强胜,尤其立了开先河的鱼龙司,也不过欺负欺负江湖宵小。

但凡有正经身份的武人,对于鱼龙司役忌则忌矣,哪里会害怕。更别提…

十余年前那场京都血案,唐帝刘虞高举屠刀,百无禁忌,从内宫杀到宫外,从朝堂杀到庙宇,杀的血流漂橹,伏尸百里。他一人爽快,又为朝廷留下多少隐患!

一场剧变,尽显大唐威风,宠妃玉静如颜薨,大唐国柱之一玉呈公满门抄斩,天下第一佛道净土、五大武宗圣地之一、止空寺当代行走玄素枭首暴尸,世俗散修第一人、占星师闲云自戮!

好威风、好煞气,对待自近古便存在的武宗圣地亲传入室弟子,也敢杀人暴尸,刘虞帝决然堪称千古第一。

更令人震惊,那本当悸动天下,引来武宗圣地倾巢报复的剧变,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无人清楚唐皇究竟用了多少高手围攻,才能擒下圣地出身的痴僧玄素。

也无人清楚,剿灭国公玉府后,军政两界究竟有多少玉氏残党选择蛰伏,伺机报复。

更无人清楚,那年止空寺执法长老悟道孤身入京,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缘何平静的来,平静的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本就严政酷苛的大唐,风雨飘旋!

而江湖中人,哪管那许多冠冕堂皇借口,刘虞杀了玄素,那就是不给圣地面子,亦驳了整个江湖的脸面,践踏武人伏法维系底限。

纵然不敢在唐境公然造反,鱼龙司办事,也果真比过去困难许多。本来很多理当伏法的暴徒,悍然选择死搏!

武人血气旺盛,最受不得辱,哪怕某日连圣地都公开屈服了,寻常江湖中人,怕也不愿卑躬屈膝,宁可轰轰烈烈闹上一场。

朝廷,终究只是一个大一些的组织,这组织在迄今为止所探知大陆疆域内,最强横,但非唯一。

而江湖——

江湖从来不限领域!

那年,多少他国武林人士越界而来,他们的来意,岂有善哉?

。…

大厦未倾,大唐依旧雄踞东土,暴力压迫边陲诸国,慑服四临。

江湖水混,五大武宗圣地,四大道宗净土,频频插手世俗。

又有北来辽邦一剑锋芒,谁人能挡?

不周镇,正是在这样的乱象中,蒸蒸日上。

似乎武道诸大圣地,甚至一些世俗较大宗派,都把幅员辽阔的不周山界视作洪水猛兽,从来罕有弟子在苍茫炎州行走。

更由于京畿对此地缺乏控制力,这里,堪称普通江湖人士的乐园,更是光明与黑暗交织最惨烈的浮土。

千万别把江湖侠客当成蝗虫,虽然他们的确不事生产,可也不是走到哪,杀到哪。

终归,对于普通百姓,大部分江湖中人,还是很少为难的。也许不忍、也许不屑,岂有区别?

大量的流动人口,海量的纷争混乱,黄赌毒、酒色财气,在这里应有竟有,亦把本地商业催上了巅峰!

唯一前提,不过在特定聚集地,必须要有重量级人物维系平衡。

官面人物也好,江湖高手也罢,总得有人坐镇,才能保证收益稳定,创造大于破坏。这是维系秩序、哪怕混乱秩序、最基本的条件。

不周镇,镇上大佬,唤作左骋,据说是某个江湖大派弃徒。

也许在普通人眼里,很少抛头露面的左骋,名头远比不上县太爷余霸来的威慑。至少他不曾传出什么恶名,举兵连屠数村。至少他不像其他城镇江湖武人夺权彻底,直接把官面人物都赶下了台。

但是,毋庸置疑,倘若在不周镇还能找出一个令余霸老爷畏惧的人物,必定是左骋无疑!

江湖武道修行,大多被外行人划分成五大境界,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先天,简明易懂。

当然,这是一种非常不标准、被真正武者嗤之以鼻、却着实易于普通人记忆、流传的实力划分方式。

而左骋,虽然只是某个大宗派弃徒,毫无疑问,他的实力早已达到二流上品境界。二流上,差一步便是一流,纵横千军,睥睨无敌!

至于超一流、先天?那些多在传说中,禁宫里,武道圣地,寻常人看一眼也难。

二流,是一个飘渺的概念,可笑曾经有个自称百晓生的家伙,硬生生划分出一套数据化标准,譬如、所谓二流,便是能够力斩百名壮士的高手。

左骋的手段,知者不多。但在不周镇这繁华、却也鄙陋的小地方,当得无敌之名。

不周镇的设施,其实非常简陋,说是镇,却连城墙都没有。

以县衙为中心,八条大路成蛛网密布,也把整个镇子生生分割开来。

路是石路,筑高一尺,除却临近县衙那部分,能够绵延十里,全是本地商户自发集资铺设。

许是为了符合地区发展要求,不周镇这种独特的建筑布局结构,其实一直处在缓慢而坚定的扩张中。

居高望去,那一排排建筑,直如地面龟裂,四散辐射。

中央县衙,自余霸上任以来,也已经五次扩建。

从最初矮旧破落,现在并起几十栋阁楼屋舍,远远望去,倒颇能彰显出一些气派。

这一日,天气微凉,路边零星落下黄叶,似乎已经提前预示着秋的来临。

一辆简陋马车,前头拴着两匹瘦马,在一名披着斗篷、整个身子都萎缩在阴暗里怪人的驾引下,缓缓出现在地平线处,朝着不周镇驶来。

。…

嶙峋的水面,波纹跌宕,层层叠叠扩散,看着就像褶皱的油亮毛皮。

不知怎地,盯着被树荫倒映青绿的溪面,柳毅忽然想起了瘦马,或者消瘦骆驼。

古道、西风、瘦马。苍凉、昏黄、锦帕。

一声声咳嗽惹人心烦,又叫人怜悯。

秋风拂来,卷下了枝头上几片落叶。

叶落,打着旋儿,破坏了微澜水面中的倒映。

叶落,哪来的风儿淘气戏弄,驾着它飘至,试图抚平蹙眉,抹去深黛。

轻微的刺痛,令柳毅勃然自幻境中惊醒,他不动声色,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不经意,一片枯叶浅浅扎来,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恰好看到那片栖在衣襟的落叶。

黄的叶,早已经干涸失去最后生机,轻轻的触碰,眉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叶的棱角,已平。

柳毅不经意抬头,不知怎得,多云天空中照下阳光,竟然不能为他带来半点温暖。

他复又锁眉,侧目扫了扫溪边的常磐,似乎看透了他的苦恼。

也许是出于同情,或者少年人最后一点冲动,或者两人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义气,又或者、仅仅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柳毅叹了口气,盯着背对他的常磐,缓缓开口:“明天,明天这时,我陪你进山。”

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胖子,闻言肩头猛地一抖,他微颤且僵硬的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又交杂着惊喜。

那副可笑的表情,终于把柳毅逗乐了。

秋光下,不知缘何充满阴郁的少年,莞尔。

少年的影子铺洒,倒映在溪水中,墨绿的水面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