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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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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的声音。
——一个人从嘴里说话的声响。
人说话怎会像涨满的粪他里蛆虫颇磨躯体,争相拥叠时一般古怪、难听?
那是因为:
说话的人已断了喉咙。
但仍未断气。
他辽在说话。
——他是想要告诉大家:
走!
快走!
快点走!
这不是人,是煞星、是恶魔!
可惜大家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尽管,他想说的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很好听,很好听,”雷怖又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
“我一向认为,呻吟比哭叫更好——”
这句话,他又是望着鱼姑娘说的。
鱼好秋搭在鱼氏兄弟的手指,已全冰冻。
鱼头、鱼尾仿佛也觉察到这一点。
他们反而把手搭鱼天凉的手背上,暖和她。
——人在江湖,本就该相濡而沫。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一样。
可是,在这儿进行的却是屠杀、灭绝。
“死了三个,余……”雷怖挥刀:“外面余下十二个——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进来受死?”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听一人暴喝一声“不,我不死,你死”!
一刀就劈了下来!
这一刀砍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都皆乍以为是电须。
原来不是。
而是刀光。
这一刀砍得极快极速,所以一刀击出之时,有人还以为雷怖又出刀了。
其实不然。
出刀的是“破山刀客”。
银盛雪。
他是“发梦二党”元老级的大将,同时也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为“象鼻塔”
的战将。
他也是用刀。
他当然用刀。
“破阵一刀”。
他一刀所下,雷怖再快,也不及反击,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晌。
星火四溅。
银盛雪一刀不着,挺刀再砍。
——“破魔一刀”!
雷怖大喝一声。
“好!”
又硬架住一刀。
银盛雪二话不说,第三刀又迎面斫下。
那是“破妖一刀”!
雷怖怪叫一声。
——这一声怪啸,将他嗜杀、好战、爱杀戮的性情,表露无遗。
他又架住一刀。
而且反攻一刀。
刀过血溅。
银盛雪闷哼一声,掣手又是一刀。
——破立一刀。
雷怖翻腕挡过,这次反攻二刀。
银盛雪这时已脚步跄踉,但反手再是一刀。
迄今为止,他已一气攻了雷怖五刀,接了杀戮王三刀。
至少,他仍在战。
在斗。
还没倒。
看来,“杀戮王”的神话,就要给他攻破。
龙吐珠本来在外面、雨中。
他要率领部属,迎救,攻袭。
此际,他也不管了,一步倏地抢人,手一起,一个大布袋,就罩向雷怖。
同时,银盛雪又攻了一刀。
他们之间,多年合作共事,并肩作战,早已配合无间。
——只要龙吐珠的“百宝乾坤袋”套住了雷怖,银盛雪的“破旧一刀”,一定能奏效,砍杀此獠于布袋之中。
联手杀敌。
并肩降魔。
——银盛雪、龙吐珠均身先士卒、跨蹈敢死!
刀起。
刀落。
刀起时刀光亮起。
刀落时人头却未落地。
却不知怎的,雷怖就在那“百宝袋”快要罩下来的前一刹那,先攻一刀,并同时步履倒踩,一滑,就滑出去了。
外面是雨。
雨下着。
雨下得很大。
外面有人。
还有十个龙吐珠的弟兄们……
然后电光就飞起。
不,不是电光。
而是刀光。
还有人头。
血迸喷。
血水混入雨水里。
人头终于落地。
待龙吐珠发现自己给引进客栈里,不能及时保护、调度自己见弟,马上追出外面抢救之际,外面的“援兵”已只剩下了五人。
其他五人,则已倒在雨水洼沟流窜中。
只见雷怖神容振奋,十分亢跃,居然咏诗一般的咏道:
“只余——五人;合共三十七条人命,让我一一了断。”
三十七?
剩下五名“发梦二党”的子弟,均已给此狂魔逼入客栈内。
不过,死了五个,剩下五人,但还有龙吐珠和银盛雪,加上原来的三十一人,怎么说也有三十八名活人啊?至少是三十八名他要杀害的活人!
——莫非雷怖也会算错了?
不。
没有错。
因为尤吐珠回头,已发现一件令他更为骇怖的事:
这事足以让他战志粉碎。
仍在“名利圈”内持刀的银盛雪,终于一颤、再抖、哆唉一阵,终于抛刀、跪地、倒下、死。
他早已吃了雷怖几刀。
他只是强忍不死而已;
——强撑不死,到头来,仍逃不过一死。
这就是雷怖的可怖。
恐怖的雷怖。
第十章残忍只为无聊
1.点点虫
血腥里。
雨帘后。
床前。
暗中。
那令人畏怖的“杀人狂魔”突然开了声:“你刚才说我是废料……”
叶告正想出击,闻言一呆,也一怔:
什么!?这垂死的家伙居然还能说话!
对叶告而言,忽闻敌语,好像迎面着了一拳,登时攻击便给慑住了、打消了、退却了,一股勇念,刚升上来又沉下去。
这要比听清楚说话的内容还要震撼。
一震之后的叶告,才再想去听辨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才猛省觉:
这是刚才他为了要在陈日月前争豪勇,故意对小鸟高飞用话损天下第七。
只听天下第七又道:“你不是要老大耳刮子打我的么?——你现在不也正不服气吗?
来呀,打我耳光啊!”
叶告只觉一股豪气上冲。
——你以为我真怕你不成!?
“怎么?不敢了?”天下第七阴阴的嗤笑:“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难成大器!”
“你说什么!?”叶告举起了剑。但他的剑尖在抖着。他一直反复告诉自己:叶告,叶告,你要做大事了!叶告,叶告。
你要镇定下来!好,做一次事,狠狠杀一个人,痛痛快快的打这一场胜仗!你千万要镇定,要镇静!不要忿怒,不要生气。
不要
怕————
可不知怎的,越是如此,告诫自己,手愈颤,剑愈抖、心愈战栗。
“我要你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告用最强的语调来武装自己。
“哦?”天下第七好像在一面说话,一面迅速恢复,以致能把话愈说愈长,越群越尖酸,下流。“我在等着你让我后悔。
以免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你怎样能使我后悔——用你的没长毛的旯,还是你发抖的剑?嗯!?”
叶告一听,怒愤上冲!
不管了!
他大吼一声,不理陈日月上下上、攻不攻,他冲前,全力,发剑。
一剑刺过雨帘。
刺入黑暗的心脏。
剑刺黑暗。
——黑暗能攻得破吗?
黑暗里有什么?
敌人。
敌人在干什么?
反击。
“砰”地一响,敌人的剑格住他的剑,星花迸溅中,那一声响跟寻常两剑相接显然并不相同。
不是“可”也不是“乓”而是“砰”!
——像对方用的不是剑,而是剑势;然而剑势本来是空无的东西,但叶告却明明觉得对方用的是剑。
剑是实体。
也是杀人的利器。
叶告与之拼下一剑,只觉为“势”所迫,退了一步。
黑暗中,对方手中寒芒大作。
那一点独目的青芒也大绽。
叶告己拼了狠劲。
一旦拼出了真火,他可比谁都刚决。
他冲前,又发一剑。
“砰”又是一响,两人又拼了一剑。
这次,叶告退了三步,只觉得对方剑势咄咄迫人,但他连敌人的剑都搞不清楚到底虚空有无。
他刚好退至屋瓦缺口处。
雨水全洒落在他身上,一时衣衫尽湿,他也陡觉寒意侵人,猛然一省!
——天下第七并不是用剑跟他交手的。
他只用“势”。
有“势”无“实”岂虚无的。
所以他利用了叶告的精魄与元气。
——甚至可以那么说,他是“吸收”了叶告的剑气而壮大了他的剑势,补充了他的元气!
这就很可怕了:
也就是说,叶告愈攻击下去,只等于坐大了天下第七,助长了他的复元。
叶告本来是硬着头皮作战,现在已变成了头皮发麻的在苦斗。
如果他心中不是一直交织着不平衡,他明明是“三剑一刀童”中最英勇的却给目为最胆小的,同门里他分明最傈悍的却给视为最懦怯的、这伙人之间他显然是战斗力最大的却给指为最莽撞的……他不服气、他要表现、他要干一番作为的话,他现在可能就夺门而出,不愿再面对这既疯狂又诡异、看来残忍只为无聊而又无聊得非常残狠的杀手狂人了!
但他这一次决心要打这一场硬仗。
他凝神。
聚气。
铁剑发出嗡动,剑尖斜指敌手头上那一点寒芒,看似是颤,其实是抖。
——一种元气精华贯注其中的震荡抖动,很容易让人错以为这是神颤心悸的战栗抖哆。
然后,他大喝一声:
“你杀胞弟,我替文张杀你!”
一说完,就发出了他的第三剑。
文张有两人儿子,一是文雪岸,即是“天下第七”;一是文随汉,便是“富贵杀人王”。两兄弟不和,互相鄙视,明争暗斗。
可是,到了今夜,到底是天下第七杀了文随汉——不管“富贵杀人王”该不该死,天下第七都可以说是“亲手杀害自己的弟弟”!
难道,他对其父文张能全然无报么?
人毕竟是人。
人有人性。
——这人虽然兽注,但亲情:手足之情毕竟也是人之通性。
叶告故意先喊这么一声,乱他的心。
——那怕只扰一扰他的神志也好!
然后他就出剑!
这一剑,也有个名堂。
就叫“孤苦无告”。
一招名为“孤苦无告”,但却是一种面临绝境之际,勇决求生、求生敢死。不顾廉耻、不怕危惧。不择手段。下管一切的反击、攻袭,可以这样说,这一剑不但比前两剑更强、更厉、更可怕,而且也施展出叶告的浑身解数真功夫来!
他现在豁出去了:
他拼命!
一面用计
——一面用剑!
一剑攻到.天下第七手中“寒芒”一闪,眼看又要接实。
猝地,冲过雨帘的叶告,倏地倒了下去!
他一倒,剑势一变,变成刺向天下第七的脚!
这一招,他刚才在应付文随汉的突击时,曾经用过。
——忽然倒下,既是救命绝招,也是要命杀着!
那一招“孤苦无告”,也候地变作了“落叶归根”!
他要先刺穿天下第七的脚,伤了他的“根本”再说!
如果天下第七未曾受伤,叶告能在他手上走得了这几招?
这点殊为难说。
但现在天下第七是受了伤。
重伤。
重伤的他,实力还保留了多少?剩下了多少?
这点也殊为难说。
可是纵使是身负重伤的他,应变之快之速也教人震异:
他手上的“黄金剑”这一次终于出手。
黄光一闪!
金光大绽!
他脚一抬,剑尖点地,挡住了叶告一剑。
“铮”的一响:
这次确是金星四迸。
然而叶告还有变化。
他就是要天下第七俯身招架这一剑。
天下第七一弯腰、缩肘、剑点地,他的双脚就连环蹴出:
这是追命的“鸳鸯玉环蝴蝶步”。
一踢天下第七的鼻子!
另一脚踹他的眼!
攻其无备!
攻其要害!
攻其所必救!
——这是叶告这一出击的三大要诀!
他已立心要打这一次硬碰硬的仗!
没想到他遇上的是软东西!
他觉得他是已命中了目标。
——但构成了敌手多大伤害,他并不十分清楚。
天下第七明明已飞了出去:
但他的双腿却忽尔“黏”上了两条滑唧唧的事物。
他突然想起了。
天下第七手上有文随汉的黄金剑!
——莫不是……
那两件滑溜溜、软绵绵的东西,一黏在他腿、腿眼上、一贴在他左脚脚跟了!
雨,下着。
血,滴着。
——敌人倒下了没有?
——朋友站起来了没?
叶告却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虫在腿上、脚踝。
他几乎没跪下去:
不、能、跪!
——这一跪,这一辈子只怕也站不起来了!
第十一章笑三哭
1.横刀横断
雷怖横刀立马,精神爽利,容光焕发,他在风中雨中,只觉得自己仿佛恢复到了二十三四岁时候的体魄精力,这感觉简直令他愉悦非凡,过瘾十足。
他还想过痛下去。
只有杀人、不断的杀人、以及杀很多很多的人,才能令他唤回青春,不曾老去。
——难道他活着的任命,便是令很多人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杀人也是件造孽的事。
他过去杀了不少人,造了不少孽,这些杀孽又造成了其他的杀孽,孽越积越厚,杀的人也愈来愈多(譬如,他杀了甲,乙来报仇,只好杀了乙,结果丙丁都要为乙复仇,他又把丙丁杀了,这一下,可连戊己庚辛都来了,他惟有连戍已庚辛都杀了……)因造成了果,果结成了因,到后来,他想不杀都不行了,只有一路杀下去……
在“霹雳堂”里,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号,就叫做“清除使者”。
——“清除”,就是“灭绝”的意思:若遇上敌人,就交由雷怖来“清除”。
所以有人称他为“江南霹雳堂”中的“清道夫”,跟“打更佬”雷艳,合起来可以说是“封刀挂剑雷家堡”里的一对宝贝,也是两个叛徒。
——不过,雷艳和雷怖这两大高手,虽然都脱离“雷门”,一个重新拿刀,一个重拾宝剑,但这两名绝顶高手却绝不会“合起来”,日为两人一向都互相敌视,从来都避不见面,更一直都互相瞧不起,所以决无“联手合作”的机会。
但两人都想出人头地。
两人都要打出名堂。
雷怖嗜杀。
杀人对他而言是一件乐事。
雷艳则不喜欢杀人。
他只伤人。
——伤而不杀。
只不过,伤在他手上的人,通常都巴不得一死了之。
雷怖有的时候,曾经躲起来,就匿藏在“江南雷家堡”里。
江南霹雳堂名动天下、威震武林,他要是躲在堡中,的确没有谁敢过来找他的麻烦——实际上,他要是不找别人的麻烦,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归隐江湖,是因为自知杀戮太重。
他已厌倦血腥,他每天一合上眼睛,便梦见自己每一次杀人的场面,只不过,被杀者都是他自己,使他每一次都惊醒,不能人眠,不曾入睡已足足十三年。
他明白杀人者人直杀之的道理,所以他想退出江湖,以保全身。
可是不行。
正如他放下了屠刀,又回到他家族仗以成名的炸药与火器里,埋首钻研,可是,未久,他还是忍不往又拿起了那使他绽发出生命光彩,非凡才华的刀来。
不拿刀的他,迅速失去神采。
不杀人的他,很快的老化。
只有在拿刀的时候,他才迫出了与众不同的凌厉光芒。
也惟有在他杀人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年青、还健壮,还可以手起刀落杀人如草莽、剥夺别人性命不费吹灰之力的猛烈自豪。
不管了。
他决定重出江湖。
刀照拿,人照杀,重出江湖后的他,变本加厉,仿佛还可以这样吞万里如虎的从南海杀到关东,从西藏杀至漠北去!
鼓励他这样做的是“叫天王”。
他一向只服查叫天。
支持他这样做的是梁师成。
他一直都摸不清楚梁太傅的“来路”,只知道这人能呼风唤雨、翻云覆雨:能予他一切所求,所以他只有听他的。
他们都支持他“复出”,但都有一个“条件”。
他们要他先“等一等”。
——因为他算准“有桥集团”或是蔡京派系的人,一定会邀他复出。
只要这些人力邀他重出江湖的时候,那么,他就正可藉势而起,通敌杀敌,见人杀人,迅速建立“大雷门”。
——而他杀的人,造的孽,所作所为,一切都可以推咎到正式邀他入京的派系头上去,而跟梁师成、“一线天”查叫天无关。
这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之计!
人由雷怖来杀。
仇由他人来背。
“叫天王”和梁师成,只负责幕后指挥。
果然,“六分半堂”邀“杀戮王”雷怖出马。
不过雷蹦、雷雨、雷无妄已加入“六分半堂”,雷怖就不屑再步他们的后尘。
这时候,“有桥集团”的米公公便力邀他“出山”。
他正好藉此机会“复出”。
一出江湖,便大杀特杀。
一人京师,就大开杀戒。
——且愈杀愈奋亢,越杀越过痛,看来,他非得要把“名利圈”里的人杀光不能尽兴!
他在雨里,大笑三声。
笑声如哭。
——如袅鸣,如猿啼。
然后他出刀。
场中“名利圈”的人(不管是客人、主人、还是来援的人),还有三十七个活人—
—他这一刀,砍的是谁?
一刀横断:
三个人。
一个人是给拦腰斩断。
这人还算死得比较不凄厉的。
另一个人是自左肩起、至右腰止,给斜劈开两半。
这人一时还没气绝。
还有一个更惨:
他似是从右额角起,至左脚跟,给人斜削,斩为形状诡异、奇特、核突、残缺的“两判”,也一时没断气,但全身肢体、内脏散落一地。
这三人都来不及避。
他们甚至没想到雷怖连他们都杀!
着了雷怖这一刀“横刀横断”成了六月的三个人是:
“落日衍”黄昏,
“太阳钻”钟午,
“白热枪”吴夜,
他们原以为雷怖不至于向他们下手的。
他们原中了鱼姑娘的“妇人心、海底针”,刚要走出店门,“名利圈”里杀戮已起,他们既不能走,也不敢逃,只好眼巴巴的在那儿看的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不管“杀戮王”雷怖的“有桥集团”还是“叫天王”方面的人,总不敢公然向龙八太爷(即相爷手上红人)的人下杀手吧?
所以,他们错以为只要不去惹怒雷怖,雷杀戮就不会杀他们——何况,在算“人头”
的时候,“大杀戮”的确也没把他们算进去。
可是他们算错了。
所以他们死了。
“四旗”中死了三个,唯一仍活着的是:“明月饯”利明。
他刚才毕竟没换着“女人针”。
他及时以一双铜钹挡过一刀。
一钹给劈为两片。
但他以一钱在前,一跋在后,双重封架,还好能勉强、侥幸、死里逃生的挡掉了这一刀横来。
所以他没死。
他惊心动魄的活着。
活着看三个本来活着的同伴在刹那间肢离破碎的惨死于雨中。
2.名剑名裂
看来,这个人什么人也杀。
他杀人决不手软。
——他才真是个天生的杀人狂。
杀了这么多人之后的他,仿佛还意犹未尽,飞身而起,一刀而了下去!
在雨中,刀光如电。
大家都不知道他这一刀要杀的是谁——但只要他一出刀,人人胆魄为之慑裂!
他那一刀斩的不是人。
而是招牌:
“名利圈”三个字的大匾牌吃他一刀,断为两截,落在雨水开始积聚的沟畦上。
雷怖一刀把招牌削为二爿,身形犹在空中之时,目光忽炸起两道异芒,眼瞳迅疾收缩,神情怪异。
那是因为他在飞身掠起之际,看见司空残废跟于宿、于寡,正往店后急奔,像赶着去报靠保命似的,而他也因此发现在雨中、树下,仿佛还有一个人影。
——那是谁!?
——谁在暗中?树下?隔那么远和那样绵绵的雨点中。还能传来一种极诡极妖的煞气来!
他在一人对敌数十人,旦占尽了上风,制住了全场,最是意气风发,杀性大起之际,忽然在无意间瞥见了这个人,使他突然在踌躇满志时骤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不祥!
——今晚的战情,本来已完全由他操纵了生杀大权。
但这时际却乍见雨中远处还有一个人,他觉得那儿正站了一个死神。
他自己还只是个杀人的人。
但那黯影里的仿佛才是一个死亡的神它。
这感觉令他犹如芒刺在背,很不好受。
他真想立即先杀过去,把阴影中的人先行杀了却再说。
可是只要他一走开,店里的人就一定全走光了,他再能杀,也只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困在店里拼着杀,关起门来打狗,他再厉害也不敢能以一人杀光全部的人,一个也不走漏。
不错,他这次是要在京城里大杀特杀一大场,不过,杀完了之后,这黑锅是要由“有桥集团”来背,他则藉此立威扬名。
现在,看司空残废与于氏兄弟的飞奔之势,仿佛,只要靠近那人,就一切无碍,天打雷劈也不怕似的——这人到底是谁?
他开始杀人的时候,“开阔神君”与于寡、于宿,已走出了“名利圈”外.他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知个中始未,他可没意思要留住这三人活命。
但他也不想为杀这三人而放弃店里、店外那一大伙人。
——不知怎的,虽然他很想越过店子越过风雨去,秤一秤那雨中怪人的“斤两”。
但他一向嗜杀好斗的他,直觉上像是很想避开这个人物。
为什么?
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正好,这时候有一件事恰好剪断了他的疑惑与思路:
那是一把剪刀。
一把大铰剪。
——一把倒镶着锯齿,像老虎的口,咔嚓一声就能剪下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之大金铰剪。
那一剪就向他腰间剪来。
——那是孙尤烈仗以成名的“是非剪”,而今,也是孙青牙的趁手兵器。
只要他给那一剪卡住了,咋哼一声,他也和跟他刀下的牌匾一样,断为二截。
攻袭他的可不只是一把剪刀。
还有一把名剑。
“扫眉剑”。
不是一剑一剪。
还有其他七八种兵器。
因为“象鼻塔”和“金风细雨楼”的部分兄弟,已经赶了过来。
总共十三位。
六名来自“象鼻塔”的子弟,就由“扫眉才子”来展眉带领。
余下七名“风雨楼”的好手,则由孙青牙率领。
他们一到,见此情状,即行全力截击“杀戮王”!
他们也不打话。
更不招呼。
——这人屠杀了他们那么多好兄弟,好朋友,那就是敌、非友!
既然是敌人不是朋友,就啥也不必说了,先行打杀再说!
他们甚至也不必询问个中原由、细节、恩怨、是非。
因为已不必要。
“风雨楼”、“象鼻塔”跟“六扇门”、“发梦二党”、“名利圈”、里的人原就是“友”,谁屠杀他们“朋友”的,当然就是敌人——管他是谁,也不管是为了什么因由:自己人,当然就是应该去帮“自己人”,就算是自己人不是也一样照帮不误,不然,什么叫“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还算啥“自己人”!
所以他们二话不打,一齐攻向雷怖!
雨中的雷怖!
杀人如痴,好斗若狂的杀戮王。
雷怖对打打杀杀的确如痴如醉,虽然他一度有意停止杀戮,退出江湖,回到江南霹雳堂,但他仍夜夜梦到自己给人屠宰,而晚晚惊醒,不能入睡。
直至他退出雷家堡,力创“大雷堂”,杀戮如故,变本加厉之后,他反而吃得饱、睡得好,日日精神饱满、夜夜安枕无忧。
像最近,他初入京,先要保持敛藏,谋机而动。这一段日子,他就过得很不惬意,精神萎顿,颓靡难熬,苦不堪言。
而今,他一杀人,就来劲了。
——可是,看来,今天晚上,要杀的人可真不少!
且眼看还得愈杀愈多!
在这受袭的刹瞬间,雷怖不知何故,忽尔想起店里还有那剔牙撩鼻、蠕动不已的白胖少年,以及那三个神智恍惚的人物,还有那二少一老的怪客,心中倏地打了一个突。
第十二章小杂种
1.死鱼
鱼有很多种:凶的、驯的、大的、小的,有鳍的、没鳍的,但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死的和活的。
如果说,叶告可以算得上是一条战斗力很强的鱼,而今,他已变作跟那本来就像一条滑溜的鱼一样的陈日月一般,都成了“死鱼”。
“死鱼”的特征是:
动弹不得、失去反击能力、任人宰割。
——现在叶告的处境就是这样子。
那两条“点点虫”一黏在他踝上、腿上,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小腹发麻,然后是迅速窜到了头部,头皮发麻之外,还两边太阳穴发烫,这头刚生,那边胃部已抽搐,刻心欲吐。
效应迅速。
他本来还要强撑。
可是他双腿已开始发软。
(那个死阴阳小鬼怎不来出手相助!?他刚才已勉强敌住了天下第七,要是阿三及时助他一把,他何致于此!)
他动不得。
但是他在这时候,又听到了一种声音:
喘息声。
那是天下第七的牛喘。
还有呻吟。
这一次,天下第七已忍下住真的呻吟出声,甚至半蹲于地,半侧着身子,状甚痛苦。
看来,天下第七虽“暗算”了他一记,但自己也不好受。
毕竟,他伤重,且受过多次的伤,流过大量的血。
他虽还是能“制”住叶告,但刚凝聚的一点战斗力和精气,又告消散减灭。
可惜,叶告这时却无法出手。
——如果说,先去反击能力的叶告,就像一条濒死的鱼,那么,此际的天下第七,也像是一尾跃上了岸、缺水的鱼:
迟早,一样是死鱼。
叶告强作镇定,横剑当胸,叱道:“倒也倒也,我看你也支持不了多久了,还不授首——”
就到这里,发觉说也是多余的:什么“授首”,他自己既无法过去斩掉天下第七的人头,文雪岸也决不会自己割下头颅双手献给他。
天下第七似乎一时仍站不起来,只骂了三个字:“小杂种——”然后呼啸了一声。
叶告一听,怒气上冲。
他想反正豁出去了,双腿一发力,要飞越而起,一剑把敌人砍倒再说。
——说什么,己强弩之未的天下第七,决熬不住三招两式四剑五回合的了!
不过,他双膝才曲,尚未使劲,突然一阵要命的刺骨的痛,直至腿胫、脚踝传入心肺,痛得他大叫了一声,几乎眼泪鼻涕齐出,证好不是大小便一并失禁。
一切来由,原来都是因为天下第七那一声呼嘶。
那两条虫迅即缩小,一直往肉里钻,把叶告痛得死去活来,顿时连剑也丢了,挡的一声,双手紧攥住虫身要往外扯——可是,这一扯,更痛得动魄惊心,如果这样硬扯,只怕连皮带肉和骨头,都得给撕出来!
叶告此痛非同小可。
此惊更非同小可。
——这“点点虫”简直是如蛆附身,吸髓食骨!
幸在此时,门外有人叱了一声:
“吠,你这妖怪,只会欺负小童么!”
也有人惊呼起来:
“你们看,高大夫伤成那个样子,还挂在梁上,敢情是给这独目妖害的,快来杀了他!”
也有人大呼小叫:
“楼下有个杀人狂,楼上也有个血魔,我们先合力除魔,再下楼去屠妖!”
说的人有男有女,七嘴八舌。
这些人,原是住在楼上的房客、嵋妓、杂役等人。
他们听到打斗声,早已惊醒,探头探脑,发现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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