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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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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也不点灯,他摸黑走去,躺上了床榻,眼睁睁地望着帐顶,沉淀下去的绝望、羞辱、伤心、懊悔等等情绪又齐齐涌上心头。
黑暗中往事一幕幕重闪眼帘,美好记忆不过是瞬间。只是长长十多年岁月,他已用尽生命中所有力气,爱恨痴狂到头来难道终是要化成灰,随风而去?不甘啊!一切可还有转圜馀地?!
风雪簌簌,扑拍窗棂。允禵躺在黑暗中聆听着声响,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冷得厉害,便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冷,还是冷得厉害。明日,待明日太阳升起时可会暖些?迷迷糊糊中,允禵昏昏入睡。
静夜中,乌云其其格推门而入。
他双目紧阖,唇瓣摩擦,苦恼地言语着——“有什么了不起,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要忘了你,忘了你……怎么你又回来了?不,不,你怎么会来,一定是做梦。糟糕,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你?连做梦都会梦见你,我怕是完了……”
乌云其其格双唇陡地抿紧,那闷痛的气息再度充斥胸臆间,教她找不到出处宣泄。
“宛琬,宛琬……我是在做梦,一定是,你走吧,别再来我梦里,别再折磨我……”他双眼紧闭,眉间有着浓浓皱痕。
听到他近乎恳求的哀唤,她心口悸痛,脚下踉跄,伸手扶墙。
“宛琬,你不要走,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眉宇渐渐舒缓,如沐春风般轻柔喃语,“琬,琬。。。。。”
乌云其其格神思恍惚地走出寝室。候在外边的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没事,爷房里也不让人跟着,我瞧一眼也就放心了。”乌云其其格微笑着。
一行人跨进后院供门,乌云其其格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望了望围墙外一角天空。残月如勾,昼夜交界之时,冷得刺骨,她胸中那股抑郁的酸涩渐渐扩散开来。
“主子,夜风刺骨,还是回房吧。”彩儿小声劝道。
乌云其其格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朝里走去。
彩儿见乌云其其格脸色煞是青白,也不知是冻着还是伤怀,自是不敢言语,小心伺候着她卸妆宽衣。待乌云其其格盥洗毕,上床歇下,彩儿放下绡帘,才欲移灯,便听见乌云其其格隔帘轻问。
“彩儿,你说一个人做梦时老是喊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是为了啥?是爱那个人还是恨那个人?”
彩儿一愣,几疑是否幻听,迟钝了下才道:“要是他说时的表情不是咬牙切齿,那多半就是爱了。”
乌云其其格面色一阵煞白,咬着嘴唇半响不语。
“原来那多半是爱。”她阖上了双眼。
铁马旧梦,惊闻变故
允禵挑起一角窗屉,一夜的雪,积得有一尺余厚,四顾并无二色,宛如个琉璃世界。阳光明亮,照得纷纷扬扬的雪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闪光着跳舞的颗粒,一下下,晃疼了他的眼。
他却也不觉着眼痛,呆呆的,允禵只是出神。
这一年冬天,允禵比任何人都觉得寒冷。明明那些年,边塞的冬天,也很冷。那时候,他却偏偏不觉得冷。还记得第一年,大雪封川,宛琬本就怕冷,那会更是冻得受不了,偏又不愿开口搭理他。他呵呵笑着让人多烧了些炭盆,连拉带拖硬将她拽来帅帐,双手紧捂住她的手,用力揉搓,呵一口暖气,再用力揉搓,一次又一次,她冰凉麻木的手渐渐有了暖意。帐外冰天雪地,士兵们燃着熊熊篝火,喝上几口烈酒取暖,边喝边唱边吼,篝火噼啪声响。自己紧握着宛琬的双手,听着帐外嘹亮军歌,心中是何等快活、恣意。
皇太后瞧见他这副光景,想起前些日他福晋进宫来求的事,心下难免烦忧,“允禵,既是冷,又何苦坐那风口里?”
允禵猛被惊醒般,若无其事的笑笑。
“允禵你变了,这次回来你变了许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哪有。”允禵一口回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大概是瘦了点,皇额娘才觉得变了。等我待在京城里再养上两个月,准保和从前一样。”他夸张地笑道。
太后望了他一眼,更是忧心,摇头道:“允禵,你这身子骨是得要好好补补,可你知道,额娘说的不是这意思。”太后目露慈祥地望着他。“你是额娘生的,难道额娘还看不出你有心事,你说出来,额娘只想帮你,你明白吗?”
“皇额娘——都说了没事,没事。”允禵皱了皱眉,好好地皇额娘为何让他进宫说起这些,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可是——不可能啊。
“那皇上要派你事,你为何总推说身子不适,都无兴致,还夜夜迟归,你到底要做什么?”太后话语中有怨埋,有不解,更多的是心疼、伤神、无奈。
“做事?做什么事?又有什么好事可做?”允禵低声道,眼露怅然。“皇额娘,你知道吗,剪掉翅膀的雄鹰便再也飞不上天空了,它成了只土鸡,只等着人喂养,等老等死。可纵然如此,它还是会想念那曾经湛蓝深邃的天空呀。”他神情似陷入了遥想西北那片辽远广袤的土地。
太后见允禵黯淡眼中夹着浓浓忧伤,心中了然,牵住他手,抚拍道:“咱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咱都知道,可有些事不同了,就算是额娘也难说啊。”
“我知道。”允禵答了一句,又陷入沉默,半响,忽轻幽得犹如耳语般问:“皇额娘,你说——从前皇阿玛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曾经百官相送,鲜衣驽马,万人敬仰。不过短短一年,却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并非心无疑惑怨恨。
太后心下一惊,身子僵住,立时道:“允禵,你可不能去听别人胡说什么。”
“那,那你为何——”为何会在他登极时那样做。可允禵问不出口,他不忍去逼迫他额娘,他亦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两人沉默的坐着。
允禵面色缓了下来,随口另寻了话题,“皇额娘,我在西北得了个土方子,说是治疗你的痰疾有神效。”
“西北土方?可是要用当地的一种树芽做药引子的?”太后顺势接过。
“是啊,额娘怎么知道?”允禵话一出口,立刻明白定是宛琬,顿有些心神不宁。
太后已觉出其中蹊跷,想想,又只怕是巧合,事情断不至于如此荒谬不堪。
允禵见太后陷入深思,更是慌了神,急切道:“皇额娘,瞧我糊涂的,这次回京,事出仓促,方子竟忘了,日后我再托人去问。”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太医院新进了丹药,服了挺好,额娘的痰疾没什么了。倒是你,让额娘放不下心。”太后犹豫了下,轻叹道:“孩子,你当额娘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傻,你媳妇都和我说了,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你怎知她们就都不如她?她又有什么好?令你多年难忘?”
是啊,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爱宛琬,不爱其她任何一个。允禵只这么想,没说出来。
“你这样念念不忘,可你要到哪里再去找另一个她呢?”太后拉住他的手。“孩子,你怎么偏就这桩事钻了牛角尖。”
“也许是傻,可我自己也没法子。”允禵面色一暗。“皇额娘,儿子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但只要她在这个世上,我就没有办法。”他眼眶微红,双手覆面,低语道:“额娘,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一定会对我好——原来不是的,有时你对一个人越好,她反而会越讨厌你。。。。。。”
傻孩子,就那样难舍吗?她不懂,甚至深深怀疑世间是否真有这样的感情,可这刻,看着她已是遍体鳞伤的儿子,脱口道:“要不额娘让你见上她一面。”
“不,不,不,我怕,我怕见了她再没有离开的力量。”允禵沮丧地摇摇头,苦涩道:“我自己心里明白,若再见到她——我定会疯狂。”
太后无话可说了,暖阁里静了下来,只闻窗外叶儿哗哗地响着。
不过是个女人,可她怎能怨胤禛得了天下,却还舍不下一个女人,如今他是皇帝了!太后想起那年春天,允禵请旨拴婚得允,欣喜若狂,随后胤禛入宫那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她忘不了。他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允禵。。。。。。今时今日她虽已比天下任何一位母亲都更尊贵,可她心中却并不感觉幸福。她的亲生儿子胤禛最终得承大统,然而曾经无声的硝烟中,他最强而有力的对手亦是她的亲生小儿,于是对她而言这已注定是一场没有胜利者,而只有失败者的争夺之战!
允禵步出永和宫正殿,出了永和门,才拐上甬道,忽横生出一人将他拉至隐处。允禵正欲出声,那人已抬高了暖帽,原来却是九阿哥允禟。允禵不由抱怨道:“九哥,怎么大白日的便唬人?”
“还说呢,我早叫了你,你一个劲地直往前走。”
“噢。”允禵歉意笑笑,又道:“可你怎么跑这来了,不会是专为堵我吧。”他随口玩笑话。
“可不就是堵你来着。”允禟这才注意到允禵脸青发白,“你是怎么了?面色这么差?”
“没有啊。”允禵摇了摇头,笑容却是那样虚弱。
允禟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可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要说。他蹙起眉道:“允禵,坏事了。”
允禵一愣,似没听明白,皇阿玛走了,宛琬也离开了,还能有什么坏事?
“他手里好象有我们从前往来的信函。”允禟凑近允禵身旁,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就是你让我密切关注京城动态及圣祖皇帝龙体安康的信函。”
允禵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缓过神来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不是都叮嘱你将那些信给烧了?圣祖皇帝一驾崩,我这边的是通通查了一遍,全处置妥当了。可宫里传出消息,他手里的确是有。难不成他是早先就有了?圣祖皇帝为这才不待见你我了?”允禟疑惑地嘀咕。允禟万万没料到他心腹竟私下翻录了他与允禵秘密往来信函,并落入雍正手中。他已感到雍正撒出的那张大网正在慢慢地收缩。可就是死也需拖个垫背的。红袖招中烟玉意外得知的那番允禵醉话,让他和八哥觉出宛琬与允禵亡妾根本是同一个人!西北之行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允禟目露慌张,“允禵,他正宣召我呢,我得赶紧走了。”说到这,他顿了顿,迟疑地看着允禵,“会不会——是宫中探子弄错了?不然他安插的人怎会得到如此机密信函?要不,回头我再查查我这边。”
允禟所言不啻在允禵头顶上炸响了一个焦雷!这当头一棒几将他打懵了。他猛然忆起宛琬见过那些信,她也是唯一能近他身而不被设防的人。可叫他怎能设想宛琬为了雍正而偷录了那些信函。但为了他,她又有什么是不会做的呢?难道真如允禟所言,雍正得了这些信函并于圣祖皇帝看了,以至其后一系列变故?当一个人暮然惊觉自己深爱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并不值得他去深爱,那种失望,甚至会比绝望还要来得更强烈。从前记忆中美好的一切,完全变为丑恶嘲笑。宛琬,宛琬,这个让他伤透心的名字;却依旧让他深深眷恋着。。。。。。
允禵颓然攥紧双拳,摇头涩声道:“这与你无关。”默然转身离去。多日的疲惫,巨大的变故,突来的打击,令他心头纷乱如麻,是以并未留意到身后允禟唇角的那丝冷笑。圣寿节故,封妃废后
人间三月花竞放,丛中杜鹃最艳丽。一簇簇、一丛丛或火红或淡粉或雪白或鹅黄的杜鹃花新芽初绽,花影重叠,枝叶相交,望之若霞,染得深宫重檐春色火红。
宁寿宫前殿,无数花灯林立,宛若明炬,不时细乐声声。各处通道内侍、宫女来来往往,个个神色紧张地捧着食具、香珠、漱盂、锦衬等来回奔走。今日是新皇登极后的第一个圣寿节——皇太后诞辰。虽因国丧,文武百官的筵宴需暂停,但礼部知雍正历来重视其圣母寿辰,故早早题请诸王公大臣、文武官员只停筵宴,仍应齐集庆贺礼。此举自然深得雍正心意,却无奈经他再三奏请,皇太后依旧不允众人行礼。如此一来,这本该举国同庆的圣寿节便只剩下个帝王家宴罢了。
陆陆续续侍宴的圣祖妃嫔及皇后妃嫔、皇子们都已一一就位。雍正也入了席,他环顾四周,那些珠环玉绕的女人们脸上堆满了不露真实情感仅仅出自教养的雍容微笑,偶尔说起几句场面话,时时以恭敬的沉默等候着。
而皇太后的坐席上,空无一人。
雍正自制的从容中,微露忧色地望了坐得远远地宛琬一眼,她投回一温柔笑容,带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雍正从焦躁中缓了下来。
时刻已至,筵席难开。
永和宫女官姗姗入内回禀。“皇太后口谕:既是家宴,怎叫一外人——疤痕女全然倒了胃口。”
闻言四座皆惊,夹生的笑容僵挂脸庞,个个仿连呼吸都一块屏住了般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或明或暗齐齐投向宛琬。
宛琬平日亮如星辰的眼眸倏然蒙上浅浅水雾,深深吸气,告诉自己绝不能示弱,要如常地继续。她必须为自己披上件坚厚而无形的盔甲来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内心的痛楚赤裸裸的显露于众人眼前,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们或假意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穿透进来刺伤她。宛琬咬紧牙关站起,秉礼告退。
雍正望住她倔强的背影,方才她抬起头,一人面对所有轻蔑和侮辱也不示弱,从容告退,那一刻,好像有人在他心头点上了一把熊熊烈火。可他并未震怒狂暴,面色反倒如素无悲喜般的沉默,闭目蹙眉,须臾,再张开眼时双瞳中分明燃起细细火苗。
圣寿节后数日,皇帝突然册令乌喇纳喇氏为贤皇贵妃,并命礼部照例备办仪物,择吉日,候旨行册封礼,礼成颁诏天下。这立时引起轩然大波,皇帝未请懿旨,跳过礼部,直接册封妃嫔已违祖制。更何况按照大清会典,只有册立皇后,才能颁诏天下。自大清开国来,惟独顺治十三年册封董鄂氏为皇贵妃时破过一次例。它隐隐预兆皇帝极有可能会废后。满汉大学士们终于难得意见一致地纷纷上奏谏阻,叩请皇上深思熟虑,慎重举动。
不料皇帝紧接着立即着命皇宫内院查验历代废除皇后的事例于他回禀。这消息,更是如晴天霹雳,震动了六宫,令整个后宫霎时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人人紧张惶恐不安,恐有大祸来临。面对如雪片般纷涌而至的折子,皇帝只斥言道:“皇后位居六宫之主,身关后宫法度,故需废除无能之人。现皇后为朕少时所定婚,未经朕自选。自成婚之日起,与朕志趣不相协和。其事上御下,都难以期望有淑贤良善之心,实不足以仰承宗庙之重。尔等身为人臣,不解朕忧,反于无益之处屡屡上奏以沽名钓誉,甚属不合,着严饬行!”
一席话堵得众大臣哑口无言。
这日雍正并未如常早朝后离去,他面色沉郁,若有所思。
内侍上殿禀报礼部尚书求见。
雍正面露不悦,心知肚明他所为何来,却也下令召见了。
礼部尚书肃严恭谨地入殿,跪拜之後便说了一通国法家规的道理,随后叩首道:“臣愚见,立妃一事,理宜夙定,皇上匆忙之间,未及请懿旨,一言而定,有违祖制,臣惶恐,恳请皇上……”
雍正不耐打断道:“朕每欲一事,必有所谓忠臣上柬,难不成朕当这皇上倒是为了成全你们?朕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这种道理,朕闻所未闻!”
礼部尚书一怔,回禀道:“臣决无……
“住口!”雍正冷笑道,隐忍的怒意此刻才稍稍流露,“朕自会给皇太后一个交代的。”
内侍复入内回禀殿外聚有十多名御史求见。
“好,好,好,那就叫他们都进来吧,朕倒想听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是如何为人臣子的。”
顷刻,皇上的御座前、丹陛下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众家又有何事需面奏?”
众人皆听出雍正言中不悦,皇帝本已不太言笑的脸上,更是怒容满面,一时又都缩住哑了下来。
御史陈天见环顾四周,迟疑片刻,鼓足勇气道:“启禀万岁,臣等今日仓促扰乱圣上,实是情非得已,不胜惶恐。皇后正位三十余年,未闻其有失徳之处,仅以无能二字便定废谪之案,如此,何以服皇后之心,何以服天下后世之心?如皇后实不合圣意,当可效法旧制,选立东西二宫,共理内治。”
雍正自知他言下之意为皇后万万不可废。在这些满口仁义道德,饱读圣贤书的大臣眼中,无能、无情无论如何也不可成为休妻废后的理由,除非是失徳。而所谓失徳则必须是谋弑夫君、秽乱宫廷乃至里通外朝等祸国殃民的大罪。
“情非得已?今日,进谏者所谏之事如确为真闻实见,朕自可依从;若全无闻见,以莫须有或必不可从之事揣摩进奏,欲朕从之,不仅无理,也决非人臣事君之道。”雍正从案上一叠奏折中挑出他的那本,重重掷于他面前道:“你奏本中言:‘不知母(备注:指皇后)过何事。’那好,朕就等你知道了皇后的无过失之处,再指实了奏上来于朕瞧瞧!”
陈天见一听这话,吓坏了,内宫中发生的确凿事件他一外臣怎会得知,此刻他哪还敢再充什么谏臣,赶紧叩首道:“皇后居深宫之中,其有无过失,非惟人臣不得知,亦不敢知。愚臣奏本原只为仰翼皇上可启悔悟之机,劈慈母一忏善之路。今知,皇上如此圣明,臣复何言?愚臣忤逆,罪在不赦,现惟有束身待罪;全凭处分。”
雍正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甩下殿下众人离去。
下朝后,雍正命御辇直往永和宫去。
永和宫。
皇太后虽是上了年纪的人,往日身子骨倒也硬朗,可自打见过允禵后,心中日夜忧烦不宁,晨起便觉头晕不适。
这一早,皇后妃嫔等前来请安,一众人等都叫皇太后打发了回去,独独留下了皇后和宛琬,但只是让皇后入了暖阁,独命宛琬候在外间。
“她这人咱原瞧着本份,哪知道她竟存了那些心思,一味在皇上跟前下功夫,倒叫咱这心肠也冷了。”
“皇额娘,儿妇私底下也琢磨过,三十多年夫妻情份,要说丝毫不怨也是假。可儿妇想啊,她终归也是乌喇纳喇氏,同脉同根,不比外人,那儿妇还有何求?倒是今一早来时,问了秀莲,知皇额娘身子不适,倒真叫儿妇忧心。封号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到最后谁还不都是三杯黄土掩埋了去呢?儿妇心里早就搁下了。”
“你这孩子无端端的怎说起话来,比咱这老婆子还悲呢?唉,还不都是叫她给闹的。”
“皇额娘,您别伤神,原是儿妇不懂事,说错话了。”
宛琬默默垂首,面色如水殊无悲悦,任暖阁中对话一句句从耳旁过。
皇太后身边侍女秀莲掀帘走了出来,冷冷道:“皇太后突感不适,让你回了,只叫你别忘了‘信’字如何写。”
宛琬轻扇眼睫,起了身,隔着帘子施礼吿退。
出了永和门,辛荑见宛琬并未原路折回,而是一路往南走去,不由道:“净月师傅,这不是往年主子那去吗?如今她快生了,平白跑去她那添堵。”
“胡说什么呢!她是主子,你怎可在背后论是非?”宛琬轻声斥道。“你这脾性可改了吧。”
辛荑偷偷吐了吐舌头,神色却也未见得慌,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年贵妃殿中园子里养了一池菡萏,未到花开时节,翡翠似的玉盘,托着颗颗晶莹晨露,衬着池旁满架蔷薇,粉来绿去,春意煞浓。
年佩兰听讲是静月师傅来了,心下倒也觉着蹊跷,按下疑惑,着人迎她入内。
“妹妹别怪姐姐失礼,只因身子越发笨重,不能亲迎出来了。”年佩兰靠在炕首,轻笑道。这两日宫中是风声鹤唳,她倒不以为然。就算宛琬一来即封为皇贵妃,高她一等,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男人十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补偿罢了。女人归根到底还是要能开花散叶才行,皇后她如今岌岌可危,还不就输在无后?
宛琬亦淡笑以对,她自听出年佩兰话中得意。
“我看妹妹就是一有后福之人,果然不就等到了。”
宛琬并无意与她闲扯这些,索性直说起自己流落在外年间,曾机缘巧合学得医术,又道:“因为幼胎总是头比身子重,所以这胎位该是头下臀上,胎头俯曲,枕骨在前才行。若是胎儿横卧宫腔或是臀在下方,坐于宫腔都属不正。我留心瞧了几日,你腹中胎儿属横位,可妊娠已过七月,靠自身调转已难。需靠已身纠正了才行,不然很难顺产,就算勉力而为,只怕消耗精血过盛,于胎儿日后不利。”
年佩兰倒没料到她说出这番话来,眼露三分狐疑。
宛琬俱瞧在眼中,诚絷道:“你相信我,我万不会拿孩子来玩笑。”她见年佩兰微微颔首,便褪去鞋履,上了炕榻,移开炕几,动作起来。
“每日做前需解尽小解,穿松身衣衫,如我现在这般跪在硬木榻上,双臂伸直,胸部尽量贴榻,后臀翘起,大腿与小腿如桌腿般勾直。如此每日两次,开始时间可短些,逐渐增至每次半柱香工夫。十天当可见效,如还不行,便依此再做十日。”
年佩兰被她跪趴在炕榻,胸首伏低,后臀高高翘起的丑怪模样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倒不知如何启唇才是。一旁的女官已按奈不住讥嘲道:“知道的人倒是会说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未曾说过的奇事如何能听人误导当了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主子是疯了,竟能做出如此失仪之事。”
“对一母亲而言究竟是与她连为一体的婴孩重要还是她的礼仪、名声更重要?”宛琬脱口怒道。
年佩兰看见宛琬眼眸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深伤痛,它莫名使她心中一阵悸痛。“放肆。”年佩兰狠瞪了女官一眼,不耐道:“出去。”
年佩兰转过身,面对着宛琬道:“我虽禀性愚钝,自幼顽劣,但自七岁起,家中宴请西席,亦熟读《女戒》、《女论语》等。我知你一片诚意善心,我愧领了。可这世上有些事明知该为却不可为。要真如你前所言,既是天意如此,人力又怎可抗为?就全当我与这孩子没有缘分吧。”
宛绾还欲再言,年佩兰已摇首道:“福分天注定。妹妹莫要再劝了。倒是姐姐有一话相赠,这乍暖还寒时节最易染病,妹妹需多多保重才好。”
回说雍正皇帝出了太和殿,一路直往永和宫来。
入殿,下了御辇,雍正随着内侍穿过不知走过几回的重重长廊,两旁阳光筛落的风,在树梢间飒飒。雍正停候在暖阁外,听内侍入内禀报,“启禀太后,万岁爷来了。”三月的风如何还冷得濡浸着寒气朝他袭来,雍正下意识的拉紧了袖袍,阁内传来的钟摆声滴答清晰。
从前是诸皇子间或明或暗斗个你死我活,如今明里竟演变成皇帝和皇太后不和,这真是个绝大的讽刺。他并不愿意对母后有一丁点悖逆,他虽贵为天子,却一直想与她恢复那种天下母子间与生俱来的孺慕之情。可她公然羞辱的是曾与他生死患难,倾心相慕的女子,是他身心每一分每一寸都会呼喊的女子,身为男人,他怎能不全力维护。不管他愿不愿意,母子间的一场冲突已无可避免。
雍正沉稳步入阁内。皇后已立于一旁折身请安。
雍正上前于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倚靠在炕首,面上淡淡,示意皇上近旁坐下。两人各自寒暄几句,雍正便转入正题。
“近日虽朝臣纷云,但内宫之政,仍须由太皇后作主。儿恳乞太后定夺。”
皇太后沉吟道:“万岁爷如今还有仁孝之心,咱家甚慰。但既承宗社,便应以大局为重。皇上岂能以一女子而轻天下。”
雍正恭声道:“启禀皇太后,她与朕早年便定下秦晋之好,只因世事坎坷,才天各一方,垂天乞怜,终得团聚,朕怎忍让她再以残毁之容孓然一生?而今,朕位尊九五,若不能实践誓言,这样弃信背义的皇帝,又以何颜面对天下?”
“咱并不知原来皇上仍怀一片赤诚。”皇太后面上怒气渐盛,“然而,这天下并非仅仅是皇上一人的天下,它是爱新觉罗的天下!是列祖列宗,出生入死,披荆斩棘才换来的天下!她多年沦落在外,可曾有失德失仪之事,你却不闻不问不究不查,让她入宫便也罢了,竟还欲封为皇贵妃,欲因她而废后,简直是于古无例,更难以交待百官万民,咱还请皇上权衡再三。”
人这一生总是会掩起真实,会伪装自己,可装一次不要紧,装一时也没关系,最可怕的就是一辈子都需带着面具,跟谁都装,什么事都装,无一人可让他真心面对。那样的日子太可怕,太可悲,他决不会要。雍正抬首望住皇太后,眼神清明而坚定道:“朕荷上天眷佑,受圣祖仁皇帝托付之重,君临天下。自登基以来,夙夜孜孜,勤求治理,意求天下太平安乐,可少有所依、壮有所用,老有所养。然若无她相伴,天下之大却无人能知朕心,念朕劳,谅朕苦,生又何欢?母后于心何忍?古来因废后而遭后世非议,朕亦熟知,但势难容忍,故有此举。朕敬谨之请,还望皇太后成全。母后若不准儿所请,儿不如废宫独守。”
皇太后大怒道:“那么皇上是决心一意孤行了?”
“忤逆皇太后,罪在不赦。”雍正退后道。
“皇太后息怒,儿妇有话欲禀。”被皇太后执意留于一旁沉默多时的皇后忽出言道。
皇太后缓过神来般挥手示意她讲。
“太后,宛琬自幼由儿妇抚教于旧府邸。她与皇上相知相慕多年,贤孝和顺,实能替代儿妇之职,儿妇心甘将皇后之位相让,恳请皇太后成全。朝中诸臣如有异议,可将儿妇本意晓谕众人,如此,便是后世史臣,亦不能将此举议为皇帝之过失。”皇后目光清澈,和缓却坚定道。。
“你……”皇太后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措手不及地堵得她说不出话来,无奈摇首叹道:“如今你们一个个主意都大了,咱管不了,随你们去闹腾吧。”
雍正望住端正坐于下首的皇后,眉峰微颦,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活在这华宫丽殿里的都是些怎样的人儿!他眉峰轻舒,淡淡道:“你既是如此识大体明事理,甚好,皇后之中宫笺表自今日起停进!”
皇太后起初一心怨皇后就算为表贤能也不该如此说,正落了皇帝口实,却又想起自皇帝放出风声后,皇后她任人背后流言诽谤漫天,全然不介意,瞧着又象是真心,一下子倒看不透她心思,惟是话在嘴边不好说出。
倒是告退后,安嬷嬷背地说了句:“格格也忒性急了,怎么就知道事情全无转圜余地了呢?”
皇后道:“你知道什么好歹。虽说皇太后不喜宛琬,搬出了祖宗家规那一套,可你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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