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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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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心中思潮翻滚,一滴泪在眼中滚动,直欲夺眶而出,恨不能身如齑粉,也胜过如今的煎熬。
远远有人奔踏过积雪吱吱响动,直至来人撩帘而入,艾薇才惊觉,她背过手,悄悄抹去泪痕,回首已见玉喜跪在地似缓不过劲来般喘着粗气。
“怎么了玉喜,急成这样?”艾薇疑惑道。
“夫人,你快去救救蝶衣吧。”玉喜哆嗦着急语。
艾薇示意一旁乳娘上前守住忻圆,一边下炕着靴一边细问:“我不是让她去前厅和爷说我晚些再过去的吗?怎么就出事了?”
“蝶衣回了话正要转回时,偏巧两位小阿哥在园子里玩打雪仗,小主子疯跑起来撞上了蝶衣,跌了一跤,福晋那边的苏嬷嬷恼了让人绑了她去。”
艾薇拉起玉喜,急向外冲去,早有婢女取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过来,她回首问玉喜:“是不是弘暄摔着了?他伤着没有?”
玉喜连声说是,又慌忙摇头,紧紧跟上。
这十四阿哥贝勒府,本就富丽堂皇,今日更是张灯结彩,热闹异常。一场大雪,冻住了湖泊,越发衬得四周庭台楼阁宛如水晶世界般,玲珑剔透。
艾薇嫌轿太慢,自走过去,绕过那片青松翠竹;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成片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待走近了艾薇惊见蝶衣仅着单衣双手缚吊于树下,人早昏迷过去,飞雪飘如棉絮,将她拢成了个雪人。
艾薇让玉喜快去唤太医至最近的前厅,玉喜拔腿欲走,又回转身来,犹豫着道:“夫人,那南轩是爷会客之处,蝶衣这样怕过了病气,不叫人进去的,再说那太医能来吗?”
“你就说是我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忌这些,你快去!”艾薇厉声喝道,玉喜咬了咬唇,转身奔离。
艾薇见一旁婢女尤自顾着替她擎着青绸大伞,急得一把扯弃了伞道:“还不快过来帮我一同放她下来。”
几人一番辛苦才将蝶衣弄至南轩,艾薇直闯而入,早有婢女们赶了过来,跪在她身前恳求,“夫人,不能让她入内呀。。。。。。”
“若不是这里最近,我就抬去凤鸣居了,难道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吗?”艾薇伸脚踢翻了一旁花架,哐嘡巨响,惊得相拦婢女怔住了,不由自主地闪到一边。
艾薇命将蝶衣放置软榻上,让人去多取些暖笼过来,她褪去蝶衣湿冷衣物,擦干了用锦被裹紧了她。
婢女撩帘让进太医,太医见状忙开匣捻针刺穴,盏茶工夫,蝶衣青紫脸色渐渐淡去,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太医来前已听讲是冻伤,便备带了活血化瘀丸,见她醒转过来忙让人将丸药于蝶衣温水送服。
艾薇见蝶衣腕上已勒出深深淤肿咧口,仔细瞧了还好未伤着筋骨,便取了玉拨子挑了些膏药,手势极轻柔地小心涂抹开,再用素绢细细裹好了伤处。
蝶衣眸中氲雾,嘴角微微牵动,只不能言语。
艾薇垂眸望她,长叹一声道:“是我拖累了你,你好好先在这睡一觉,你放心,等下咱们就搬回去。”
蝶衣慢慢阖上双眼,两滴泪无声滑落。
玉喜入内回禀福晋正带人赶了过来,艾薇略一思索,让人守住蝶衣,走了出去。
这十四福晋原是个五官端正得几无特色之人,嫁给十四阿哥后,她谨遵古训,出嫁从夫,这贝勒府里的日子过得就如同从前一般,一年就等于一天那么单调,而一天也就像一年那么漫长无趣。偏巧这死水微澜的日子竟出了个千年妖精,就连寻常百姓家都难容的勾栏女子如今算堂而皇之的入了十四贝勒府,叫她怎能不觉屈辱。一气之下,借机发作,任由苏嬷嬷缚吊了她手下奴才,可这会听说她带人救下了那奴才,还公然搁置南轩疗伤,惊她胆大之余,也悔再该如何收场。
苏嬷嬷早知主子的心思,劝慰着说:“她是皇上赐的格格,那奶奶还是皇上亲点的嫡福晋呢。论理她每日都该跪着给奶奶请安才行,可看在爷的份上,奶奶都忍了。可今日她手下的一奴才都敢撞了小主子,若奶奶再不出声,可怎么得了,再说她还敢把一奴才不避秽气的搁爷那,更是犯了天大的错。您只管摆出奶奶的款儿来,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咱府里的规矩,免得太纵容了她,反倒是害了她不是。”
一旁搀扶着十四福晋的玛雅原是福晋做闺女时府里的家生丫环,自懂事起就服侍十四福晋多年,听见苏嬷嬷这话,不以为然道:“我听凤鸣居那边当差的人传出话说,那女人其实并没有如外间传地那样神,也不像是那狐媚子的性情,一味痴缠着贝勒爷的,听说贝勒爷大都是在那逗引着孩子玩,他们两个人倒是相敬如宾,并不怎么亲热的。”
十四福晋骂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懂什么是相敬如宾?又知道什么叫亲热痴缠?还居然胆子大得消息探到那院去了,要叫贝勒爷知道了,我可保不住你。”
苏嬷嬷出言道:“她那手段要叫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也不叫厉害了。男人若有了心,她越冷着端着,他还不越往上赶,再说什么叫不痴缠?才生一闺女就逗引得爷这般,若是得了个阿哥,那还不反了去。要说生孩子谁不会呢,难道咱们的小阿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草木还有个一岁一枯荣轮回着来呢,怎么我们奶奶倒已是枯叶朽木,不再知冷暖了吗?”
这话真真说到了十四福晋心坎上,听得她直颔首。
这里正说着,走在前面的丫环回禀艾薇正等在前头,福晋闻言,面露几分得意,欲快往前去。苏嬷嬷忙忙拉住她,重新替她仔细系妥了披风下的如意绦子,这才相随跟去,转过雕栏画柱抄手游廊,便见艾薇伫立在前,待走近了才觉那艾薇脸上并无歉然之意。
艾薇见了十四福晋一行人上前敛衽行礼后,冷眼扫过众人,径自走到苏嬷嬷面前,苏嬷嬷抬首傲眉相迎。
“是你让人把蝶衣吊绑于树下的?”
“是又怎么样?她撞了主子就该死。”苏嬷嬷翻了下眼皮,语气阴沉道。
“不怎么样。”艾薇知道她们都恨她,却又不敢冲她来,平日里没少下绊子欺负蝶衣她们,她都劝她们忍了,可今日居然拿人命来闹,艾薇一巴掌狠狠地煽了过去。
“啊!”周围一片惊呼,这苏嬷嬷乃是十四福晋的乳母,为人向来嚣张,平日便是连两位侧福晋也礼让她三分的。
苏嬷嬷一下站立不稳倒向了一旁,脸上迅速红肿,嘴角甚至还有细微的血丝,惊愕不信道:“你打我?”
“是又怎么样?你言语不敬,冲撞了主子就该死。”艾薇冷冷的原话回敬。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主子,不过是个格格身份,也就是一通房丫头,”十四福晋扶住苏嬷嬷,那打狗还懂看主人呢,这一巴掌简直就是摔在了她脸上,恨得她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这个狐狸精,爷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艾薇不怒反笑,缓缓扫过众人一圈,明眸皓齿,莞尔一笑,快刀斩乱麻道:“只可惜他现在被我迷倒了呢!你们若再在这里与我纠缠不休,对我的丫环出手,我保证吃亏的是你们。”
“哈哈哈,十四弟,你这新娘子嘴皮子厉害啊,哥哥听着喜欢!”突地传来笑声,九阿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福晋、艾薇们转身才见不知何时一群人已在身后。
十四阿哥似笑非笑难掩喜色,艾薇心下一凉,她原为快些打发了福晋她们的话竟叫他听了去,她肤色本羊脂如雪,自育女后,添了妩媚,现叫那梅林白雪衬着,艳胜红梅,明媚不可方物。
一阵风声鹤唳,艾薇微微打了个寒颤,胤禵顿时紧张起来,上前道:“是不是有些冷,去屋里吧,宴席都摆好了,就是自家常来的几个兄弟。”说着,伸手欲揽住她。
艾薇如未见着般,低下头,匆匆走过,胤禵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隔着人群,他披着厚厚的紫貂大氅,风帽将他容颜遮掩了大半,艾薇亦一眼瞥见,她目不斜视,从他身前陌然走过,原来咫尺天涯,咫尺,咫尺,已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四阿哥不觉掐断了横枝上的红梅,将它在掌心揉得粉碎,花液从指缝间渗出,残红如血。
南轩宴厅。
厅内一色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霞纱绣花草字诗词的璎珞,四处芙蓉绣屏,新鲜花卉,筵开锦绣,一派富贵安逸。当地火盆内焚着龙涎香,上下丫环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席上旧窑茶杯并十锦茶吊,皆已泡着上等名茶。
艾薇才走了进去,只觉得热气夹着那龙涎香的幽香,往脸上一扑,却是暖洋洋的一室如春,她走至胤禵身旁坐下,胤禵递过一虎皮小帽,附耳轻言:“这是我从前亲手打下的虎皮,找了个老师傅给做的,你瞧着忻圆可会喜欢?”
艾薇只管低首死攥住小虎帽,他就坐那西首,两人仅有几步之遥地隔着,满室啾啾,艾薇只觉耳中惺惺轰响,已不知此身何在。
“哎,你们俩别在那歪歪叽叽的好不好,我那侄女呢,怎不抱来瞧瞧?”九阿哥冲着十四阿哥叫嚷。
十阿哥也跟着起哄,心中倒有些遗憾,只可惜十四弟总算是好了,却又换成八哥不能出门了。
十四阿哥朗朗笑道:“那孩子虽说是冬日里最后场雪时生的,却与雪无缘,特怕冷,前刚着了些凉,下次吧。”
艾薇闻言脸色煞白,不觉抬首望向胤稹,只见他清峻的脸庞轮廓,眉宇间神色错综复杂,最后场雪生,他是要误会了吧,转念又颓然想也罢,恐是天意如此,自己又何苦叫他为难。
十四阿哥轻轻扯了她一下,柔声道:“薇薇,九哥闹着要你去一一斟酒,你要不乐意,咱们就不理他,随他闹去。”
“噢——”艾薇木木地应了一声,十四阿哥心下也不明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却已见她起了身。
艾薇匆匆一眼巡过,这酒还得从他那先敬起。
窗外北风呼啸,拍着窗扇微微咯吱有声。
胤禛一杯一杯独自斟饮着,胸膛中有股几憋不住要长啸而出的愤恨,腾腾烧得他满心的郁闷,一双绣花缎鞋印入他眼帘,他缓缓抬首,见她云鬓如雾,只以束发钗环松松的挽了个髻子,一身淡紫裙衫,腰身那里却空落落的,几乎叫人觉得不盈一握。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她脑中一片空白,咬一咬唇,本已雪白的脸,唇上亦无多少血色,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四哥。”
这一声虽轻,却如静夜霹雳听得胤禛只觉像是窗外冰雪兜头直浇,冷得五脏六腑瞬间透骨冰凉。
她手已放,他未去接,‘哐啷’声响,杯碎一地,艾薇耳中嗡嗡的回响着碎片滚落的微鸣,只听窗纸上风雪相扑,漱漱有声。
你来我往,柏林寺遇
燃烧在天际的红霞,不知何时已散落,一种近似于绝望的殷紫涂满天空,北方吹来冷冷的风。
素心从窗中望出去,河塘依旧冰封,要何时才能春暖冰融,隐隐飘来冷漠得近似死一般的箫声,渐渐,凄凉的箫声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终不可闻。
她望着几暗无颜色的天空,怅然半晌,转过头来,猛见他正立在她面前。
胤禛击掌让人送上彩漆嵌螺钿官皮盒来,打开,灿灿珠光耀花了众人眼,他一件件取出,一一放入她几已成空的梳妆盒里,可惜她怕人认出,将那些首饰都是拆散了当的,纵是他也无法再寻回。
他要给她索要的一切,再一件件夺回,夺去她的希望,夺去她的梦想,让她除了生命,一无所有。
婢女端上药盅,似太烫了些,安嬷嬷用银勺轻搅着。
“我来吧。”他声音如水般沉静,安嬷嬷受宠若惊的让了开去。
他面对着她持着银勺,从袖中取出琉璃瓶,打开那鎏金宝纽塞子,嫣红液体倾滑入瓷碗中,他一下一下用银勺慢慢的匀开。
他将瓷碗搁与她面前,“快凉了,喝了吧。”
“好。”她柔声应允。
她与他之间,药气静静地缭绕上升。
她纤纤素手端起那还有些微烫的瓷碗,手指移摩着那青花鱼藻凸花牡丹纹,一饮而下。
“安嬷嬷你们都退下吧。”她若无其事道。
“是。”安嬷嬷恭谨应道,众人鱼贯退出,安嬷嬷轻掩上门。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那寂静比死亡还要孤寂。
素心望着菱花镜中人,挑指抚上眉稍,可有皱纹?可已老去?这世间惟有恨与情最易催人老,那她是思君令人老,还是恨早已绞痛入骨,至死方休。
她瞧着一时恍惚起来,仿佛还是在阿玛府里,明窗之下,花梨木画珐琅面心案几上铺着画缯,纤手执着湖笔慢慢描画着院中荼蘼架牡丹丛,她时时停下,细细忆着,观何处留有微疵,腕上的玉镯偶尔磕着案几,锵锵做响,安嬷嬷轻摇着团扇一旁慈祥的看着。
从前那个杏花梨树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哪里去了?
她起了身,走去那紫檀床榻,踢飞了绣鞋躺下,罗帐轻垂,四角悬着的琺瑯薰球麝香袭袭,她脸上燃出两朵红云,低低的呻吟从喉中溢出,情欲似野火燎原,一发不可再收。
他让她服下了最烈的媚药。
她扭动身躯,乌发散如海草般纠缠着,渴望引得她那素来镇定的手,终于颤颤伸出,滑下去。。。。。。
胤禛这才起身,取出丝绦,冰冷的手指如铁般钳住她下滑的手,不紧不慢地将她双手双脚悬吊在柱角,牢牢地打上了结,她无力挣脱,无望地狂扭腰肢,双腿痉挛着开合,白缎床榻上渐有水痕,他端坐一旁,冷漠的瞧着。
她媚眼如丝,香汗淋淋,邪邪一笑,如蛰伏的毒蛇,猛然出击:“你今日又见着她了,可惜他们俩颠銮倒凤,你却还要在这熬着。。。。。。”
他置若罔闻,那是他的死穴,没来由也浇不灭的执妄之爱,那刻,即使,心已如杯般碎裂,还需勉强自己必须带着笑,在众人眼前,目送着她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也许痛到了极处,知觉反倒迟钝。她喉咙中的咆哮渐渐无力成呜咽。。。。。。
绸纱罗帐,锦天绣地,原是无边旖旎温柔乡,如今已成纠缠难解炼狱地。
夜色中,幽幽传来袅咽唱腔,一曲牡丹亭·寻梦,女子嗓音尖细:“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蒙蒙细雨终于带来了春日的气息,密密斜斜,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胤禛站在荷畔边,风拂千顷碧波荡漾,傅鼐见他神色尚好,趁机劝道:“爷,线奴传皇上不喜您和三阿哥过分沉溺于私下喜好之事,那三阿哥近日大大减少了与文人往来,爷,您看这天又飘着雨的,那柏林寺还是不去了吧,以后。。。。。。”
胤禛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另有深意道:“傅鼐,我懂你的意思,可有些事,你还没有看透。”
傅鼐一时难以明白,紧紧跟上。
柏林寺位于雍亲王府东侧,一行人从王府正门而行,阵阵车轮轱辘,打破了庙林寂静。
十里古柏擎天,间杂丛丛红柳,野草蔓藤四窜,交龙钮大铜钟荡响,余韵袅绕半里。
锦帘轻启,胤禛步下车来,身着缁衣,素淡如风,雨中飘来木叶清香,闻之一振。他迎风而立,身形挺拔,又隐有渊停岳峙的气势,“如有日能踏遍天下古刹,真不知会是何等心境?”
众人闻言无语,胤禛沉默片刻,复笑言道:“凡事还是不求足意的好啊。”他拾阶而上,侍卫们紧步跟上。
大雄宝殿高悬金匾‘万古柏林’,已有沙弥步出,合掌言道:“阿弥陀佛,主持正在稻园,还请施主稍等片刻。”
胤禛笑于众人言道:“这庙里后院分畦列亩; 稻香佳蔬菜花,一应俱备,倒时常勾起我归农之心,‘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陇亩民。’我看圆明园中亦可辟地行之。”
众人皆随声附和王爷所言极是。
“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心若能空,纵然为殿上臣亦能是陇亩民,那又何需真的离世?” 一清冷声音突兀响起。
四名侍卫已上前持剑围住殿后转出之人,一蓑帽蒙纱女子。
胤禛出声挥退众人,这世间常发怪论的女子除她有谁?
“我等凡庸俗人,多谢你开化。” 胤禛淡然一笑。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他回话的语气同他从前一般平静,可艾薇就是觉得,他是在那说着反话,“王爷过谦了,红尘罪孽,我自身尚看不透无法自渡,更何况是渡人。” 艾薇话锋一转,端然道:“我久候至此,有一事想问王爷,年前王爷奉旨修葺柏林寺,所需木材因河汛无法按期抵运,采办之人便胁迫周围村庄众人挨家捐纳,以便弥补因赶工期而高价收购的木材,他们美其名修寺本是为民,自该由民捐纳。连村中各色工匠也尽行搜索,务令投充。当年也有不服上告之人,可官官相护,反倒让人诬了个‘隐匿逃人者’罪,那人虽无产可没,却有命处死,还株连九邻,各鞭一百,流徙边远。先皇曾诏谕:从今往后,满汉一家,天下臣民,皆为帝子。亦一举废除了‘投充’制,可当今皇上四处修葺和增建寺庙,却便利庄头及其奴仆行施逼勒手段,先占田扩庙,再迫使失田的汉农,充当奴仆……”她越言越快,鼻尖泛红,不能自抑。
“住口!”胤禛出言喝止,她难道从来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爱憎吗?采办之事素是肥差,因是三哥门人所托,他便将这好处让他们得了,看来此事还需彻查。“皇上慈怀天下,广建寺庙,功在千秋,你怎敢妄诽?”
“若真心信佛,纵只心香一瓣亦足。如今广建寺庙,究竟是为了弘扬佛法慈悲还仅是为了稳固江山而建,小女子愚昧,还请王爷点化。”她不无讽刺的回道。两人间似添了看不见的隔阂,纵咫尺对立,也似有鸿沟横亘。
胤禛闻言并无不悦,他望向那高远苍穹,风云卷涌,双手负于背后,朗声道:“如普天寺庙,能使天下庶民同心,万里乾坤共依我一个大清,有何不好?”
他索性坦承,她反倒无话可说,艾薇望进他眼眸深处,丝豪察觉不到他前面一闪而过的倦怠,他眼中只有冷静与自负,是一种坚定的信仰,也是一种担待的责任,她忽就不想再多言了,只淡淡道:“肆意欺辱汉农,让人无地可耕无家可依,成了流鸿野匪,难道不是逼人聚众谋反吗?”
她转身欲离去,却不想一只手斜刺里伸过来紧攥住她手腕,他一把去掉她蓑帽,抵住她,低声道:“你是故意的。”那手一使劲,迫得她不得不抬起了头,似被点穿心事般,她乌黑的眼眸,直如受惊的小鹿般的慌张,叫他怦然心动,不离不弃,誓言还在耳边,却已过了三年,这漫长的思念里,他无数次地忆起,她偎在他怀里的柔软和芬芳,直到这一刻,重新拥紧了她,他才敢相信,这一次不是梦,不是幻觉,宛琬真的就在他面前。
“不是。”她习惯性的咬着唇,才欲再辩,他已出言道:“好,算你不是成心。你说你从不信佛,那你现在信什么?” 胤禛撑着墙,把她禁锢在他胸口到壁角那狭小空间里。
艾薇只觉得他温热的呼吸慢慢向她俯低过来,他身上何时开始有了淡淡烟草的味道。她背后紧紧抵着墙,退无可退,他问她信什么?突然之间,令她惊怕的慌恐及往日种种,毫无防备已如潮水一层压着一层地漫涌过来。
不知何时细雨早已停歇,湛蓝湛蓝的天,通透的如最纯净的琉璃翠,寺庙中本是静极了,遥遥隐约能听见虫鸣之声。
她别首不安地瞥望四处,只隐约能见到侍卫投于地上的影子,如偶人般一动不动, 四处绿叶葱茏长天碧蓝,她有些黯然道:“我只相信爱。”
“爱?”他嘴角微牵,重复着她的话语。
“据说佛道修炼的最高境界便是修得‘元婴’,其实何需修炼,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这样的圣婴存在。他不会随着我们年岁的增加而长大,就算你已是迟暮的老翁或老媪,他却依然年幼得不行,他独立于时光之外,他是长不大的婴儿。他珍藏着我们不能忘怀的童年,他是灵魂和一切美好情感的源头,没有受到这人世间点滴的玷污和毁坏。因为他,我们懂得了爱和被爱,因为他,我们会选择爱和被爱。这世间再凶恶残暴再愤恨难缠之人,也许他真正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信任的拥抱,只是轻轻的一句话:‘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家。’……”她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明明是要了断,为何还万般眷恋,听见望牛村一事,便似找着借口般来找他,她用力一推,逃了开去。
回家?他神色怅然,回家的路如何那样漫长而又艰难,难道正因如此才显弥足珍贵?
命运常会使人落入某种可悲又可笑的境遇中,让人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它会使有情的人白首永偕,也会让一些根本不可能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相遇,更常常会使一些不应该不可能分手的有情人劳燕纷飞。只是真正有勇气的人,却永远也不会向命运屈服。
“不准走。”他一把捞回了她的腰肢,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俯下脸,扣住她的视线,“谁让你撩拨了我。”他低沉溢出,唇轻轻一触,如羽毛般温柔刷过,突就狠狠进入,霸道地顶进她紧闭的菱唇,牙齿噬咬着她温热的唇畔,火热的舌翻绞着,纠缠着,她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耳廓烧成了透明的嫣红,她伸手用力地想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叫胤禛另一只手牢牢箍住了腰,挣扎不出半分力气。
慢慢地她缓过劲来,清丽面容上抑制不住地涌起怒色,他松开了她,“你这算什么意思?”她犹喘不过气道,连日的身心煎熬都在这刻宣发。
胤禛双目炯炯有神地迎住她的逼问,“我只要你记住你相信的爱。”随即一枚冰冷的小东西落入她的掌心,她鄂然垂首望去,是枚浓阳纯绿老坑翡翠玉扳指,因是多年相传的旧物,光泽尤其细腻油润,内里新缠了厚厚的绿丝线。她有些茫然的抬首,只见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停顿,没有犹豫,没有回顾,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
备注1:汉族农民投靠满洲贵族为奴,称为“投充”。
突袭哈密,各自政见
四月的天,风拂过百花吹得人熏然欲醉,连躲在那薄雾中的暖阳也显得有些羞涩,一面貌秀雅男子步履匆匆,面有愁容,他双眉紧颦,暗自纳闷,皇上召见不知所为何事,不会是老四那家伙将事捅到了老爷子那吧,也怪自己疏忽,早该料到老四绝非是贪色之徒,可谁料那贱人竟敢勾结幕僚,他才转过乾清门琉璃照壁,便见着前方一人,分明正是胤禛。
他快步上前,沉脸道:“四弟,前些日子家宴时我只道你难得对舞姬有意,逐忍痛割爱与你,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你要彻查案子穷追猛打弹劾谁我管不着,可你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胤禛不解道:“三哥此言何意?我实在不明,那日原是我多喝了两杯,对那舞姬才略有动容,即得三哥美意成全,她一区区柔弱女子,能和查案弹劾有何关系?”没想到从那舞姬下手,竟还真顺藤摸着了瓜,原是因户部清查库银,限期偿还,忙堵漏洞的一群蛀虫。
胤祉见他一味装聋做哑打着哈哈,心里不禁一阵上火,愤然道:“她虽是舞姬,却于我门人素有勾结,只怕你难得找到这样一个好证人!你堂堂雍亲王竟将主意打到一个舞姬身上,手段真是毒辣无所不用,哼!”
胤禛摇头叹息,“三哥,我怕你是受人挑唆啊,她与你门人有所勾结,只怕三哥也是才刚得知的吧,不然以三哥之正如何容得下这种女人,那既是如此隐秘之事,我又如何会得知?不过还是多谢三哥提醒,这般淫乱之人是断断不能容她的。另恕我直言,如三哥已察门人违背三哥,私下言行有损三哥清誉,便该早做了断,以免牵扯自身。”
“你。。。。。。”胤祉被他话噎在半路说不出来,好话都被他一人说尽,双眸恨得欲瞪,硬是收了回来,恍然道:“亏得四弟点醒,我平日忙着蒙养斋的事,差点就让他们给蒙混过去了。”
俩人方才释然一笑,同步前行。
胤禛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阶,是天命吗?想离了开去,却偏又卷入这权利漩涡的中心,风卷着衣袂,猎猎作响,他每一步,走得都比从前任何一次更从容更稳健。
紫禁城,乾清宫。
“回禀皇上,建储大事惟宜听天心独断,臣何敢遽赞一词。”李光地心下悚然,忙敛袖恭声道。
皇帝不以为意的摇头,揶揄道:“朕看晋卿是老矣,再无从前的锐气了。”
皇帝眼露怅然道:“朕尤记从前如皇亲国戚出巡,鱼肉百姓,民不堪扰时,晋卿敢上书直陈;后有人欲将‘金币之重’引入官场,你能为民争利,反对居官者以权经商;又力反海禁,主张引进邻邦有用之物,富国裕民。朕常云,大臣中每事为朕计万世者,惟汝一老臣耳。”
皇帝挥手止住他欲俯伏叩谢的身子,继续道:“朕知道,在你心中只怕目下诸王中,晋卿还是觉八阿哥最贤。可他不行,他虽博览群书,也研三纲五常,可惜学的却只是形,根本未曾学到神,他懂的是为人之道,并没有学会为君之道。他不要说为君,就是为臣,他也未必是个好臣子。朕知道,这朝野上下人人称其为八贤王,朕命举荐时,满朝文武所举皆同,无一异议。”
李光地不由惑道:“恕臣愚昧,不解圣意;这人缘好,如何倒成了坏事?”
皇帝道:“人缘极好,本应为好事,但如果心术不正,那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之源。他大搞仁术,广揽人心,宽纵他人,任做人情。他行事不论是非,一味只从众人之欲,以求得上下一致赞扬,这是沽名钓誉,并非真贤。一人如心胸藏有沟壑之险,如城府之严,这本非过错,可他爪牙锋利,羽翼丰满,朝野内外各种裙带关系错综复杂,一旦有事,可说是一呼百应,却也成了矫治时弊的最大障碍,其依附党羽,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莫有人能与之抗衡。治国先治吏,治吏先择吏。如他掌朝,其众多党羽纷纷图谋,结党弄权,操纵朝纲,你说,这样的人能担负起整顿吏治的重任吗?朕欲选的是治国安邦之大才,而不是看他一人读书,吃饭,走路的为人之道。他是舍本逐末,画虎不成反类犬。”
李光地叹服道:“皇上乃真知灼见,臣眼浅了。为君之道,臣素崇尧之舍己为人,舜之好问好察,信天之气贯于地之中,君之心周乎人民之内。”
皇帝来回踱步,忧沉道:“朕往日常云‘与民休息,道在不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可朕心里比谁都清楚大清承平日久,已纲纪松弛,弊端丛生,积弊甚多。况二十多年不动兵戈,现已文恬武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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