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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笑红尘-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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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雨转瞬即到,之前远远便看见一娇弱女子立于任飘萍身旁,此刻迫而察之,也不禁一口干涸古井之心砰然而动。欧阳紫,笑,百媚生,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就射出五粒摄魂珠,每个摄魂珠旋转的方向俱是不一样,各自呼啸着不同的曲调飞向急追而来身形未定心却砰然而动的莫青雨。

任飘萍大吃一惊,几日不见,欧阳紫在这摄魂珠上的功夫已见大涨。莫青雨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竟是这般的阴险,立时便在身前布下重重气墙,那五粒摄魂珠竟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一一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莫青雨的身形暴退。

莫青雨暴退的身形甫一落定,在他的身后便矗立着一个人,一个拿刀的人。

摄魂珠甫一触地,上百支纤若牛毛的银针便弹射而出,再次射向莫青雨,莫青雨再布气墙时,已是有三枚银针刺中他的前胸,气墙立破,身后的那把刀,却是气势如虹,迅疾不及掩耳地劈向他的右臂,莫青雨风闻背后刀声,疾向左边掠去,孰料,那把刀却是快得超出他的想象,惨叫一声中,莫青雨的右臂已是随刀而断。

任飘萍回头,他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他熟悉而又渴望的脸,常小雨的脸。

常小雨的脸依旧是那么一张极其普通的脸,那种在万千之众中绝对会被埋没的脸,常小雨根本就没有看一旁痛得惨叫的莫青雨,更是任由他逃去,常小雨依旧懒洋洋的样子看着任飘萍,笑,久违的一笑。

这张脸在任飘萍的眼里已是最可爱的了,还有那久违的笑容。任飘萍会心,笑。于是他那久已绷得极紧的弦就在此刻断裂,砰的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任飘萍依然在笑,因为他此刻躺在常小雨的怀里,常小雨正在看着他,一声:“老狐狸!”

此刻,欧阳紫自是站在了任飘萍的面前,垂目而视,温情柔美的声音道:“我已是让张伯通知你了,谁曾想你竟是如此执拗,现在可好,受伤了吧。”话虽是责备,可是语气之间却无半分,全是爱怜。

任飘萍看着她手中的鱼肠剑上依旧还在滴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你把他杀了?”

欧阳紫点头不语,紧咬下嘴唇,原来欧阳紫已于顷刻间已杀了那逃逸的莫青雨。

沉默片刻中的欧阳紫看了看手中的鱼肠剑,还有那鱼肠剑上莫青雨的血,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冷道:“我本善良,从善难生!”

第二章 大漠孤烟直

任飘萍看着她的冷艳的眼眸,似是从那里看到了她心中的满门被截杀的仇恨和孤苦的童年的成长,不禁想及自己的身世,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痛苦,也不再说什么,却是又咳出一口血来。

常小雨和欧阳紫这时才意识到任飘萍受的伤有多重,俱是面显愁容,任飘萍见状,笑道:“不妨事的,”又转向常小雨,道:“你不是说我是老狐狸吗?狐狸有九条命的。”

常小雨想哭,道:“是,你有九条命的,怎会那么容易……”一向口无遮拦的他此时也不禁打住,生怕应验了似的,再瞧任飘萍时,任飘萍已是昏死了过去。

常小雨道:“你去找他老人家吧,他老人家一定知道怎样才能救得老狐狸。我在山庄里等你。”

欧阳紫似是和常小雨很熟,知道常小雨嘴中的他是谁,‘嗯’了一声一点头便掠身而去。

……

赵宏云坐在欧阳小蝶的屋子里失神地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似乎欧阳小蝶只是一时躲了起来,马上就会从这里或是那里突然跳出来,赵宏云似是觉得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站起身的他开始在屋子里仔细的搜寻者哪怕是一丁点的能够找到欧阳小蝶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终于停在了欧阳小蝶的妆台上,铜镜中的他此刻披头散发,眼睛妖邪而又诡异,赵宏云自嘲的一笑。终于他的眼睛落在了妆台的那个暗格上。

赵宏云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淡淡的欧阳小蝶特有的兰花香气瞬间便填满了整个屋子,暗格里除了一张纸就再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那张纸现在就在赵宏云的手上,那张纸上只有三个字:欧阳紫。

纸是洛阳的纸,字是大家闺秀的字。

赵宏云开始陷入沉思,要知赵宏云原本就是文武双全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赵宏云原本就生得威武英俊,人又是风流倜傥,赵家也是家大业大,是以在整个洛阳城他也是出类拔萃,当年未迎娶欧阳小蝶之时,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就是如今洛阳的知府大人的千金当年也是死活也要嫁给赵宏云的。

可是自从见到了欧阳小蝶,从此他的眼中便再也容不得任何女子了,可是也正是因为欧阳小蝶,他的所有的喜怒哀乐就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于他而言,没有欧阳小蝶的震天帮只是一个空帮,没有欧阳小蝶的洛阳城只不过是一座空城。

就在这时,赵宏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沉稳而又有着固有的节奏,他知道是纪长山来了,这个他一直都视之为左膀右臂的人。脚步声停止在门前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赵宏云心中暗暗赞许,纪长山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在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多说一个字。

赵宏云已是站在门外了,纪长山的话很简短:“莫青雨已死。”

赵宏云诧异,道:“厄,任飘萍不是不杀人吗?”

纪长山回话:“任飘萍没有杀人,人是常小雨和欧阳紫所杀。”

赵宏云僵硬地抬起头,望向空中,脑海中泛起了三个字:欧阳紫,嘴里却是同时说道:“任飘萍已是不能杀人了。”

纪长山心中也是吃力一惊,道:“帮主怎地知道?”

赵宏云面色阴晴不定:“我太了解他了,若是任飘萍还有能力击退来敌的话,他又怎会任凭常小雨和欧阳紫杀人呢?!”

良久,赵宏云道:“下去帮我查查欧阳紫的底细来路吧,其余手头的事先放一放。”

……

欧阳紫此刻正低着头,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神情间肃穆之极,她的面前,一个黑衣人,背向负手而立。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午后的阳光斜射出一片亮白的光晕在那黑衣人的冷峻的眼眸之上,那黑衣人竟是瞬也不瞬,竟直直地看着,似是要把这片夏日的光晕冻结。

早一点儿破土而出的一只知了正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杨树上引吭高歌,一只绿透了的蟑螂百转千回地绕到了那知了的背后,大刀起落间,知了已是灰飞烟灭,螳螂的不到片刻的欢愉便被早已盯上它的一只潜伏在另一棵树上的黄雀看了个一清二楚,矫捷的身子在空中那么悠然而又迅疾的一掠,螳螂已在黄雀的嘴里。

然而,静若处子的黑衣人就在这一瞬间出手,黄雀应声而落。

欧阳紫身形不动,眼皮上撩,一瞥之间,直伸舌头,原来杀死黄雀的竟是一片嫩叶。

黑衣人回头,脸上竟蒙着一块紫布,冷冷道:“你可是对他动了真情?”

欧阳紫道:“弟子不敢。”

黑衣人干笑一声,道:“这么说你还是动了真情,只是不敢而已。”

欧阳紫不语。

黑衣人道:“不是师父不允,任飘萍的确算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只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欧阳小蝶,哪里还能在装下另外一个人,师父是为你好。”

欧阳紫口中凉凉道:“弟子明白,弟子只是希望救他而已。”

黑衣人一叹,道:“也罢,只是任飘萍这次身中雷鸣掌,怕是只有‘伤情花’可解。”

欧阳紫情不自禁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喜道:“‘伤情花’,好奇怪的名字,师父,不知在哪里可以得到它,我这就动身去取。”

黑衣人道:“伤情花是一种属性极寒的花,据说生长在奇热的腾格里沙漠中。”

欧阳紫听了个一头雾水不明不白的,再要问时,那黑衣人已是不耐,道:“休得再问,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到时若是再推三阻四说拿不到‘天蚕宝衣’和‘弑天剑’,为师便废了你二人的武功。”

欧阳紫自是不敢再说半个字,目送黑衣人离去。

……

天,已近黄昏。

任飘萍依旧昏迷不醒。

牡丹山庄现在迎来了很多的客人,可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来赏牡丹花的。

牡丹山庄的大门虽是敞开着,可是里边的一处宅院的门是紧闭着的,这处宅院建得颇为宏伟壮观,整个宅院以东西甬道为轴,大门上的明楼很是高大雄伟,内宅院落由西至东渐次抬高,宛若一条青龙昂首向东,几欲腾空飞翔。

这伙人走至宅院大门前,却是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手提一把阔刃巨斧,扯着嗓子喊道:“任大侠,听说你受伤了,朋友们托在下向你问声好,可否打开大门让我等进去探望探望。”

络腮胡子的嗓门很大,竟比任何药还要有疗效,任飘萍便在他说的第九个字中醒来过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常小雨却是没好气道:“朋友?狗屎!只怕是看你断气了没,看天蚕宝衣和弑天剑还差不多。”

任飘萍笑道:“天蚕宝衣的确穿在我身上,可是我真的不曾见过什么弑天剑。”

常小雨看了任飘萍一眼,道:“我本不该问的,寒萧子究竟是不是你师父?”

任飘萍正要回答,却又听到门外一人喊道:“任大侠,听说你活不长久了,不如做个顺手人情,把那天蚕宝衣和弑天剑交出来。”

常小雨,怒!起身,却被任飘萍拉住了。

又一人喊道:“听说任大侠没有老婆儿女,我们就替你送终吧!哈哈哈!”

这次,常小雨已是冲到门口,可是他却听到了任飘萍的咳血声,不禁强压心中怒火,又返身走了回去。心道:莫要中了这伙卑鄙小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门外的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为首一人正是那黄河水寨寨主二把手王步青,道:“兄弟们,冲进去,我就不信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把我们给吃了。”

却见一个鼠头鼠脑的人说道:“二哥,不可,我刚才在高处看了,这宅院修建的颇有门道,院内两侧布局依照‘东青龙,西白虎,宁让青龙高三分,不让白虎压一筹’只怕院内有埋伏,或是什么厉害阵法。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说话之人正是黄河水寨的三把手童日晖,擅于五行风水卜卦,人称‘神汉’。

王步青一愣,道:“无妨,反正赵帮主说了,任飘萍不杀人,‘神汉’,你可是怕了!”

那‘神汉’却道:“那昆仑派的‘一剑倾城’莫青雨是怎么死的?”

王步青道:“不是说被欧阳紫杀死的么?”

神汉阴阴一笑道:“寨主,那欧阳紫在哪儿呢?你怎么不看看‘华山怒剑’雷鸣他们怎么就站的远远的不走上前来呢,寨主三思。”

谁知王步青一听之下,道:“怂了吧,不就是一个会使暗器的妞么!”

王步青说完就大笑,可是他忽然不笑了,因为平日里他笑时,一干手下总是会跟着他一起笑,可是他的手下现在没有一个人在笑,他的头僵硬地向后转动,然后他就看到了欧阳紫那张笑面桃花的脸。

欧阳紫在微笑中出剑,剑,是鱼肠剑,杀人的剑,剑,极快,比他见过的所有的剑都要快,王步青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比任飘萍死的要早一些,尽管他还有见过任飘萍。

鱼虾之兵,聚,也快,散,更快。现在,黄河水寨的这些人已是不见踪影。

欧阳紫还在笑,看了一眼远远的牡丹丛中的雷鸣,然后拍门,娇声道:“任公子,是我,欧阳紫,我回来了。”

开门的人当然不是任飘萍,常小雨笑道:“你明知老狐狸不可能来开门的,还故意大声嚷嚷着,是何居心啊?”

欧阳紫白了他一眼,飞身飘入那屋里,任飘萍看见欧阳紫,道:“又杀人了。”

欧阳紫委屈道:“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才杀人的。”

任飘萍无语,事实如斯,却是又咳出血来。

欧阳紫急道:“我们立刻启程去腾格里沙漠。”

常小雨问道:“你出门前是不是忘吃药了?”

欧阳紫愣住了,不明白他所的话,可是任飘萍已是笑的要流出泪来。这下欧阳紫才反应过来,一跺脚,道:“常小雨,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常小雨笑道:“我说错了吗?老狐狸所中的雷鸣掌属性为火,去沙漠岂不是要他死的更快?”

欧阳紫不理常小雨,扭身坐在任飘萍的床榻上,道:“我刚才出去打听过了,你的伤只有‘伤情花’才可以治,而那伤情花就生长在腾格里沙漠之中。”说着又见任飘萍咳嗽,起身自桌子倒了一杯水递在任飘萍的怀里。又道:“我们还是赶早出发吧!”

任飘萍沉思:那生于炎热之地的植物必是属性为寒的,要不然它定是无法抵御那炎热,所谓五行相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

那边常小雨做了一个鬼脸,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不是吧,你一个女孩子和我们两个臭男人一块儿去?”

任飘萍笑道:“哎,小常,你臭就臭吧,干嘛拉我一起,我很臭吗?”说着便闻闻自己的这儿又闻闻那儿。

欧阳紫也作态闻了闻任飘萍,道:“就是,一点也不臭!”

常小雨咂咂嘴,道:“老狐狸,不是盖着人家的被子被熏香的吧?!”任飘萍笑,欧阳紫却是红晕生双颊,羞怯中看向任飘萍,美极,也媚极。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任飘萍忽然一笑,露出他那两颗虎牙,说道:“我想要独自出去一趟。”

欧阳紫愕然,俏脸一拉,道:“哎,你开什么玩笑,现在的你,就是寻常一点的一个二流剑客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任飘萍只是笑,却毅然向门外走去。

常小雨却是知道任飘萍此时的想法,任飘萍总是在极其疲惫、困惑、或是极其脆弱心伤的时候,他就会单独去一个地方去发泄、去放松、或是去思考,那个地方就是妓院。

所以,常小雨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就出去了。

欧阳紫在后边喊道:“你们究竟要去哪儿?我也去!”

牡丹山庄里包括怒剑雷鸣等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竟然一个也不在了。

雅静阁现在没有了姑娘,没有了唱曲儿的,自是不能去了。任飘萍七转八拐的,走到一座还算是比较有规模的朱红翠绿莺莺燕燕的楼前,便一头扎了进去。

待到欧阳紫还要继续跟进时,常小雨坏笑,用刀向上一指,道:“你不认识字吗?”

欧阳紫这才抬眼,一看之下,那大红底子的牌匾上竟写着金色的三个大字:“怡香院”,不禁窘极,羞极,恨极,难道说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就算是任飘萍这样的奇男子也会如此喜好这个……她似是已不敢再想下去……

……

七日后,宁夏沙陀。

这个腾格里大沙漠的东南边缘的小地方迎来了三匹炭红骏马拉着的一辆装扮极为奢侈豪华的马车。

不见马车里的人,却是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吟诗的人是任飘萍,马车里坐着的还有常小雨和欧阳紫。欧阳紫虽然很生气任飘萍去‘怡香院’那种地方,但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任飘萍的伤,是以最终还是跟着来了,只是一路上自个儿生着闷气,不理他们两人,要不就是狠狠地顶上他们两句,然后就别过头去,看向车外。

常小雨点头笑道:“不错,正是这个意境。”

欧阳紫一撇嘴,冷冷道:“是不是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会来上那么几句啊?文人骚客!”

任飘萍却也不生气,一路上也不知碰了多少个欧阳紫的钉子,故意向常小雨挤了一下眼睛,道:“哎呀,舒服死了!”

常小雨心领神会,也接着说道:“嗯,爽呀!”

欧阳紫闻之更是生气,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任飘萍笑着的嘴里的两颗虎牙,心中恨不得立时拔掉了它,嘴上同时狠狠地说道:“淫贼!”

任飘萍和常小雨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欧阳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人俱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车厢内顿时一片寂静。

沙陀,今宁夏中卫沙坡头,北靠腾格里沙漠,南临黄河。黄河的对面是逶迤秀丽壮观的山脉。

奔腾汹涌的黄河在这里和人们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一进入中卫境内的黄河一改往日的狰狞凶恶的面容,忽然间变得少女般的羞涩文静,变得平缓柔和起来,在这里滋养着一方之土。

沙陀之南是一片江南的山清水秀的美景风光,沙陀之北则完全是北国的雄壮粗犷之美。

神奇的地方自然便会有神奇的人和神奇的事。

现在,欧阳紫便看见了一件神奇的事,百米沙坡之巅,一人一驼,人是狂人,驼是狂驼,但见一人一驼就百无禁忌的从那沙坡的顶上跳了下来,之后便跌落在半坡上。

欧阳紫还在吃惊聚精会神地注视时,忽然间天地之间传来‘嗡—嗡—嗡—’的轰鸣声,一如金钟长鸣,悠扬洪亮。

任飘萍和常小雨已是闻之变色,欧阳紫却是已穿窗而去,在空中竟是丝毫不做停留,直窜云霄,再徐徐滑落,至那人前,单手一提其腰间丝带,再次身形掠起,曼妙之极地缓缓落在地面上。

车已停,任飘萍和常小雨下了车在一旁看着。常小雨嘴里嘟囔着:“多管闲事,这满地都是沙子,能摔死人?”任飘萍却是心道:原来她并不总是那么无情恶毒的。

说来也奇怪,那轰鸣之声现在突然就消失了,任飘萍和常小雨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俱是一副茫然之色。

这时,那人已站起身来,眉若剑一般的张扬,白皙的脸上荡漾着一种微笑,那微笑有着说不清的惹人喜爱,只是那比女孩还长还细还密的眼睫毛似乎多了一些脂粉之气,一身红的似火的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站起身的他看着笑面桃花的欧阳紫似是有些痴了,顿了顿才开始说话:“这位姐姐,谢谢你了!”说话间笑意蔓延。

任飘萍不禁暗道:看来有些人天生便是充满着青春、朝气和活力的,一如眼前这个红衣少年,在这背后荒凉的沙漠的衬托之下却是仍然倍显阳光。

欧阳紫笑答:“不必了,小兄弟,以后可不敢这么玩的,怪吓人的。”其实欧阳紫看上去比那红衣少年大不了几岁,只是对方已经叫姐姐了,欧阳紫当然乐得他这么叫着。

红衣少年看了一旁的任飘萍和常小雨,道:“两位哥哥好,你们是同路的?!”

任飘萍笑了笑,点头,常小雨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红衣少年嘻嘻笑道:“我是沙漠之人,属于这片沙漠,沙漠也属于我。”

红衣少年说罢眼神似是一不小心地又溜到欧阳紫的脸上去了,而此刻任飘萍又咳血了,之前任飘萍已是服了一粒唐灵送给他的药丸,一路上还好,再也未见咳血,只是此刻却又咳了起来,原本怨透了任飘萍的欧阳紫此刻却是心疼的不得了,道:“又咳了,外边风大,回车里去吧!”人已是走上前去,搀扶着任飘萍意欲上车。

任飘萍笑道:“无妨,都闷了这么长时间了,该出来透透气的。”

那红衣少年道:“这位哥哥似是为昆仑的雷鸣掌所伤。”

此言一出,对任飘萍三人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

常小雨手握刀柄,冷得像他手中的飞雪,道:“阁下何人?”

任飘萍和欧阳紫已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红衣少年。

孰料红衣少年好像常小雨手中的刀是纸糊的一样,道:“难不成这位哥哥要杀人不成?小弟只是略通医术而已。”

欧阳紫粉面带怒,叱道:“小兄弟,不只是略通医术那么简单吧?”

任飘萍道:“算了吧,何苦为难小兄弟呢?”转身便欲上车。

可是让任飘萍未曾料到的是红衣少年的下一句话:“天荒地老柳飞絮,咫尺天涯任飘萍。”

任飘萍上车的动作似乎凝固,常小雨的刀已是架在了红衣少年的颈上,厉声喝道:“阁下若再不说清楚你是何人,只怕说不好我很难控制住我的刀的。”

任飘萍转身回头,道:“小常,别忘了我们是客人,小兄弟才是这沙漠的主人,放了他吧!”

常小雨这次却并不给任飘萍面子,道:“老狐狸,你若不是心存妇人之仁,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吧!”

红衣少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笑道:“哈哈哈,杀了我,这个世上只怕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任飘萍了!”

常小雨握刀的手此时似乎有些尴尬了,好在任飘萍很知趣,已是走了过去,替常小雨收回了刀,然后静静地直视红衣少年的眼睛,一字字地说道:“你姓燕!?”

这次轮到红衣少年吃惊了,脱口道:“你怎知道?”

其实就是常小雨和欧阳紫也是不知任飘萍如何得知对方的姓的,而且一猜就中。

任飘萍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常小雨有些得意,心里喜道:不愧是老狐狸,我给他起的这名号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欧阳紫看着被沙漠之风吹到的任飘萍的衣褶中的几粒沙子,不禁伸出自己的隽秀的手替他掸了掸。

红衣少年怔了一怔,不想任飘萍很快就由被动转为主动,将了自己一军,而自己的确是极想知道任飘萍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姓燕的,不禁呐呐道:“小弟我是见到你适才所咳之血来断定你所受之伤乃昆仑雷鸣掌所为。”

任飘萍‘哦’了一声,道:“请教!”

红衣少年道:“凡中雷鸣掌的人所咳之血中必含有细小的黑色颗粒,那是雷鸣掌具有雷击之力,所中之人必是五脏六腑俱焚,一如焦炭,而任大侠功力必是超群,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

任飘萍不禁暗暗查看自己白色手帕上的血迹,果然细观之下,所见一如红衣少年所言,赫然而现黑色细小烧焦的颗粒。

任飘萍暗自佩服红衣少年的观察细致入微,目之所至,病之所出,果然精于医道。笑道:“受教了,可是我还是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任飘萍的。”说话间,用手轻轻地默默地拍了拍欧阳紫颤抖的手。

欧阳紫一颤,时间也似是在这一刻停止,是在为自己此刻砰然跳动一如小鹿乱撞的心而停止,一双柔的几欲滴水的凤目直勾勾盯着任飘萍,周遭的一切已是于她毫无干系。

而这一刻,却是被红衣少年瞧了个一清二楚,冷冷道:“任大侠自是风流倜傥,名动天下,还要什么缘由?”

任飘萍对欧阳紫的变化浑然不觉,此时听到红衣少年的话,眉头微蹙,道:“不明白!”

红衣少年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合适,狡猾地一笑,道:“你若是猜到我姓燕,又怎会不知道我是如何猜到你是任飘萍,除非你是蒙的。”

任飘萍,笑,他实在是有些佩服眼前的燕姓少年的聪慧机智。大声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若我们交个朋友,找个地方好好地喝上几杯。”

红衣少年大笑,道:“好,好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小弟既是主人,今日便由我做东吧。”

常小雨听到有酒喝,而且有人请客,自是乐得腿肚子都在笑,一溜烟地向前跑了去。

红衣少年在后边追着常小雨喊着:“我们比比脚力吧!”

两人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心中谁也是不让谁,就在这一边是荒芜的沙漠一边是江南的水乡之间尽展身形,绝尘而去。

欧阳紫已在红衣少年的大笑声中回过神来,这时的她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心中只觉得凉凉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与此同时,欧阳紫看着任飘萍的眼竟是有些任飘萍从未感到过的哀怜,细语道:“任公子,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闻此,任飘萍的眼中竟是抹过一丝熟悉的无奈和悲伤。

八年前端午之后的一个月明风柔的晚上,欧阳小蝶同样也搀着他的手臂,用着同样哀怜的眼神看着他,同样柔声细语问了他与欧阳紫此刻问的同样的问题,任飘萍还记得自己当时幼稚而又可笑的无心的一答:“你若是真的变了心做了对我不起的事,那只能说明我的魅力不足,而对方的诱惑太大,是以我决计是不会怪你的。”

任飘萍当然还记得当时的欧阳小蝶抱着他哭了,是以当时的他很是为自己的回答得意了一番,至少当时的他是认为欧阳小蝶是感动得落泪的。

是以当欧阳紫问这个问题时,任飘萍自嘲一笑,他真的不明白什么女孩子总是会问同样的这个问题。

欧阳紫看见任飘萍脸上的笑,不明所以然,嗔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倒是说话啊!”

任飘萍道:“你现在不是还没做么?做了再说吧!”

欧阳紫扭捏着身体,摇着任飘萍的左臂,撒娇道:“不嘛,现在就说,现在就说!”欧阳紫此时竟是小孩一般地闹着,撇开师傅的那一套不谈,心里实在是开心,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如此神奇的地方和自己的心上人单独地小处一会儿谈心实在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一件事。

任飘萍本就心软,心道欧阳紫这样的一个生活在仇恨里女子此刻能有这样的心情实属不易,只好说道:“好吧,我答应你,若是真的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怪你就是了!”

欧阳紫喜道:“真的,你不骗人,你发誓!”

可是任飘萍的脸色忽然大变,欧阳紫一脸的无辜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欧阳紫的‘你发誓’三个字却是使任飘萍立时响起了欧阳小蝶曾经问过自己的另一个问题:“你说,你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那时年少的任飘萍答:“天地良心!”欧阳小蝶紧逼道:“不行,你发誓!”

任飘萍发誓:“我若是做了对不起小蝶的事,定叫我五雷轰……”欧阳小蝶立时便堵住他的嘴,而她自己的嘴里却是发了一个毒誓:“你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便叫我世代为娼!人尽可夫!”

欧阳小蝶这句话对当时他的心灵的惊天震撼是不是影响着他直至今日的孤独无望的守候呢?只是欧阳小蝶的这个千古奇誓,或者说千古奇咒,起的是谁的誓?咒的又是谁呢?

第四章 燕云天 燕赵的燕

欧阳紫此刻倒也未多想,只道是任飘萍不愿发誓,情绪顿时一落千丈,放手,转身,一拢秀发几绺,放眼青山黄河,道:“任公子若是不愿发誓,本姑娘也不为难你,上车吧!”许是这里空旷博大的景致会使人心胸豁然吧,欧阳紫的话不禁多了几分宽容。

任飘萍上了车,欧阳紫在前边赶车,这才追赶常小雨他们而去。一路上任飘萍没有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糟,是以任飘萍在车里只是闭目养神,欧阳紫奋力挥动的马鞭在空中纠缠着这份理还乱的情感,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劲响。

常小雨和红衣少年已经到了中卫县的城门外。

现在,常小雨就一屁股坐在城门外的‘梁记’茶馆外的一张桌子旁,而红衣少年却是站在一旁。

常小雨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屁股生疮了,坐下等他们一会儿。”

红衣少年也是皱了皱眉,看着那脏不兮兮的桌子凳子,道:“我不坐,站着挺好。”

常小雨瞥了一眼对方道:“很脏吗?适才你还不是在沙子里打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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