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瑶山歪传之花开千年-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大容易。
她的身上阴寒之气已经凝固到了一定的地步,显然是横渡奈何海的时候被海里的阴尸抓到过。可是,为什么她还能活着到桃花郡?往年来到桃花郡的没有一个不是武林高手或者江湖术士,他们斩杀了一路的鲛人和阴尸,浑身浴血地撑到桃花郡。而这个人身上没有血,却分明是带着阴尸的尸气的……

只有一种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阴尸放过了她。
可是他不明白,阴尸凭的是什么。哪怕她还是个孩子,阴尸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阴尸的寒毒深入骨髓,要拔除实在是个简单的事情,但也并非毫无对策。如果取瑶山之颠的清泓泉水,倒也容易得很。只是,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秦思正踌躇,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了。一个声音在外禀报,“掌门,阮绵姑娘求见。”

阮绵在门外等了很久,她没想到瑶山一派居然如此之大。不情不愿跟着凤色在山上兜兜转转了足足半个时辰,她才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了脚步,冲着屋子柔声禀报了一句,阮绵姑娘求见。
门被人轻轻打开了,一抹月牙色的衣摆在门口晃了晃。秦思见着她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凤色识趣地抱拳道别,临走前丢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给阮绵。
阮绵在秦思清泉一样的眼神里跌了进去,稀里糊涂进了屋。

一壶清茶,茶香袅袅。

阮绵捧着茶悄悄瘪嘴:秦思的身上带着娴雅的气息,与其说是仙气,不如说是书卷气。他不像是道士头子,倒像是哪个太傅家的公子哥儿。只是他比一般贵族子弟多了许多分闲适,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笑都是安静至极的,仿佛天性比寻常人舒缓上许多一样。
比如现在,她手里的茶已经散尽了热气见了底,他依旧是眼波如清泉,不言一字,只笑芳华。

最终,耐不住性子的还是阮绵,她干笑,“秦、秦思掌门,我叫阮绵。”
秦思微微一笑,颔首。
她抓耳挠腮,“我从启洲大陆来,那儿比这里大很多,有很多很多国家,一个叫华邵的国家,可能你们桃花郡上的人没有去过那种小国家……那儿本来很美很美的,可是……后来,哥哥他……杀了父皇和娘亲……我想找神仙让父皇和娘亲活过来。”
秦思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轻道:“死而复生有违天理。”
阮绵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眼圈红了。良久她才道:“那就让哥哥死。”
“神仙皆是大善,只会渡化世人,又怎会答应你这杀人害命的祈求?”
阮绵一愣,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不管!我爬山涉水到这儿,绝不后退。神仙如果不给,那我就求他,缠他,直到他肯答应我为止!”

三年,她从那个浴血的宫里爬出来已经整整三年!世人都说桃花郡上有一个神仙,他法力无边,恩泽四海,只要凡人能够渡过奈何海,只要凡人能够走到他面前,他就会用他撼动天地的力量答应那个人任何请求!她已经记不清翻过多少重山,趟过多少条河,甚至记不清身上的筋骨被撕裂了多少次,她只是想见一面神仙而已啊……
“胡闹!”秦思皱了眉。
阮绵眼泪汪汪,咬着唇不吭声。

末了,秦思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掀开袖摆,从附近的架子上取了个木匣子。纤长的手指缓缓揭开她手上的绷带,从木匣子里挑了一些透明膏药,轻轻地抹到她的伤口上。
阮绵这才发现,昨天的烫伤真的已经好许多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腔愤恨没地方发泄,最后只能乖乖当个提线的木偶。药上完了,她才尴尬道:“谢谢你啊。”
秦思泉水一样的眼光落在她红红的眼睛上,他轻道:“桃花郡上没有神仙。”

*

桃花郡上没有神仙。阮绵被这淡淡的一句话戳得心口疼得厉害,直到走出书房她都没有缓过神来。如果连桃花郡上都没有神仙,她还能去哪里找神仙呢?
她在瑶山住了下来。除了这儿,她已经没有第二个可以去的地方了。安家落户那一天,上门的第一个客人不是秦思也不是凤色,甚至不是人。书房一见的那个黄昏,她不死心地缠着秦思问,为什么岛上有妖怪鸟,却没有神仙?秦思笑着答,白翎,是精魅。

阮绵心情不佳,站在门口和那一只不速之客僵持。
那只不速之客顿时阴沉下了脸,“喂,凡人,你竟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阮绵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用力回忆了片刻终于从脑海深处挖出了他的名字,带着几分恶意曲解了,“知道啊,秦思的师叔,叫……百灵,百灵鸟?”
“你!你好大的胆!”
白翎瞬间炸毛。

阮绵依旧是怕他的,只不过这一重怕已经减了许多成。他白翎辈分再高,终究是个长老而已,长老敌得过掌门威望么?她彻彻底底想了个通透,这只死鸟压根只敢吓唬吓唬她吧!
“百灵啊,手还疼不疼?”一想到上一次那只气势汹汹的鸟居然眼睛红红地飞走了,阮绵就憋不住想笑。很显然地,白翎也被唤回了那一日的记忆,他原本泛红的脸这会儿泛起了青。
她嗤之以鼻,却也不敢真的怠慢了。她不与瑶山弟子住在一块儿,这周围的房子稀稀拉拉的不是很多。要是他突然发火又要绑着她下锅,她指不定就剩下跳崖一条路了。
白翎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神锐利无比。阮绵忍不住悄悄往屋子里缩了缩,强行装出来的满不在意的外壳没能坚持住,一不小心乱了心跳。他变成鸟的时候,眼睛明明是呆呆的,黄豆大小的眼睛,雪白的羽毛,怎么看怎么是一只呆鸟,怎么变成了人会这样……

烈日骄阳,烤得视野成了一片氤氲。许久,白翎才咬牙道:“现在开始,你滚下山去,我可以留下你性命。”
“为什么?”
白翎冷笑,“不为什么,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莫要以为秦思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要取你一个凡人性命易如反掌。”

这只鸟眼里是满溢的厌恶。阮绵清楚地看到,但却不能理解。虽然她曾经按着他差点儿烤了吃,但是他早就报复回来了啊……
“我不走。”她咬牙,“等我做完要做的事情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真不走?”
“是,不走。”
白翎笑弯了眼,“你比较喜欢烧死在这房里?”
阮绵忍住了心头的恐惧,咬牙直视他的眼,“反正我两条腿跑的比不过你两只翅膀扑腾的,你要烧就烧,少废话!”

空旷的院子里,阮绵的声音响彻开来。白翎久久没有声响,他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那个晚上,阮绵一夜未眠,她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结果,白翎却没来。既没上门找麻烦,也没真的放火烧了院子,他就像是放过她了一样。
可是她还是不安,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焦躁无根无源,却深入骨髓。

第三日的清晨,一碰凉水把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她迷蒙睁眼,对上了白翎橙黄的眼。他说:“听说你要找神仙?”
阮绵穿上衣服,与他怒目而对。
白翎的笑带了一丝邪气,他挑起她的下巴,用力戳了戳,清声道:“秦思一定告诉你桃花郡没有神仙吧?我可以给你指条道儿去找桃花郡上的仙人,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翎冷笑,一把推开了阮绵,“滚出桃花郡。”

他的眼里金光一片,居然宛若夕阳投射在湖面上,波澜金鳞,锦缎一样的鲜亮。


第4章 寻仙

白翎说:瑶山之上,住着一位守护桃花郡的神。他长眠于瑶山之巅以上的天宫已经不知多少年,三万年前他从天而降,在茫茫东海尽头洒下仙土,垒成了桃花郡。伺候的万年岁月,这位神却悄无声息……每隔一百年,瑶山都要选出一位神侍去往传说中的仙宫。
没有人见过那位神的真容,没有活人能够向人们描述天宫究竟是何等的富丽或是凄冷。站在瑶山之巅,人们能看到的只有皑皑的白雪包裹着那悬浮在天空中的城池,没有人知道,那儿究竟是仙境,还是死地。

  白翎眼中晶莹,笑容顽劣。阮绵忍不住问他,“不是有神侍吗?”
  白翎眯眼笑了,他说:“一百年一位的神侍,从来都是一去无回的。”

  一去无回。

  阮绵在心底悄悄掂量了一下这四个字的分量,腿脚就开始有些泛软。她在屋里坐了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黎明第一缕初阳照进窗户,她听见了敲门声。
  站在门口的是秦思。他微皱着眉头,水润的眼里噙着一丝焦躁。
  他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情绪,这让阮绵有些意外。她磨磨蹭蹭敞开了房门,在屋里搬了张凳子,冲着他讨好地笑。他救了她不止一次,可她却背着他起了小心思,理亏。
  
“秦、秦掌门……”
  秦思柔声道:“住得还习惯么?”
  “习惯。”
  “那,为何收拾包裹?”

  阮绵一愣,手足无措起来:包裹是黎明之前整理的,她本来就只是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碎银两,本来……就不打算在这儿长住的。哪怕没有那个天宫,她也会去其他地方找神仙。可是看秦思这副样子,她似乎莫名其妙地成了个逃兵?他实在太过明亮,在他面前,她像是水晶墙上的泥巴,想不局促都难。
  秦思带了药,自然是来上药的。她乖乖把手伸过去了,看着秦掌门小心翼翼拆了绷带,一点一滴,温和至极地把那微微泛凉的药抹到她的手臂上。
  那是个漫长的过程,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焦躁。与秦思独处,如同泡在温泉里,说不出的惬意。可是这样的惬意,让她心慌。
  父皇和娘亲还没有活过来,哥哥还没有死……她不该贪恋他的温存的,绝对不能。

  “秦掌门……我可以自己上药的,以、以后你只要留下足够的药,我……”
  秦思微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太、麻烦了……”
  “无妨的。”

  伤口已经被他细细地包好了,他不知道在上面使了什么力道,本来冰冷的手臂渐渐暖和了起来。阮绵咧着嘴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而后,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落到了……她的脑袋上,轻轻磨蹭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完全不带半点猥亵之意。阮绵却僵直了身子,这力道这神态,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父皇曾经送过她一只兔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让宫人每天早上收集了最新鲜的青菜叶喂给它吃,等喂完了,她也会满足地摸它的脑袋,一下,两下,那柔滑得不像样的触感至今仍然刻在她的手心……
  可她不是兔子。阮绵尴尬地缩了缩,却对上秦思温和的笑容,僵直。
  “乱了。”秦思轻声道,“普通人家的女孩好像打扮都挺复杂的。你这个,很简单。”
  “……”

  什么叫会错意,什么叫自作多情,阮绵此时此刻才清晰地知道。神啊,给她一棍子吧!秦大掌门其实只是对“隔壁世界来的凡人”这个物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吧!
  
阮绵义无反顾地收拾了行囊踏上了寻仙的路。

瑶山上有个祭天台,那只死鸟说,从祭天台跳下去就能看到天宫的所在。跳祭天台的人一般都是瑶山的历届神侍,她们有足够坚定的心去承受那一跳,去承受把身体祭祀给死神的勇气。最是干净透彻的灵魂才能在祭台上找来神风,祝她们登上天宫。
阮绵找到了祭天台,却两腿发软,不敢往下看。她连铁索桥都不敢踏上去,更别提从这山顶的祭天台上跳下去了!!
危楼高百尺她会腿软,崖顶高万丈她想死。

  那一天,她战战兢兢地问那只死鸟:有、有没有跳下去后没有被神风送上天宫的神侍?
  死鸟说,没有。
  她顿时乐开了怀:那是不是可以确定我不会被摔死?
  死鸟说,你可以去试一试啊。
  忍无可忍,她拔了他一根毛,狠狠地。

  祭天台上山风阵阵,透骨的寒。瑶山实在是太高了,而祭天台又是最高的地方,在这儿向外望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穷尽千里目也望不断天际。少顷,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披洒在山顶万年不化的白雪上,所有的景致都成了一片橙红……
  阮绵闭气凝神,忍住腿软一步步靠近,最后扑通一声瘫倒在祭台边。

  夕阳如血,风过凛冽,阮绵一颗小心肝在风里飘来荡去,晃晃悠悠在哀嚎: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在遥远的华邵国,还有含冤而死的亡灵在等待超度,她一路寻仙而来,那些帮过她,甚至为她付出了生命的人心愿尚未了结,难道她真的因为小小的恐高而瘫死在这祭天台上?
  可是,这儿实在太高,高到她连往下看的勇气都没有。与毅力无关,与志向无关,这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
  “阮绵?”一个诧异的声音。
  阮绵颤颤巍巍回头,发现秦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他的眉头紧锁,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顿时,阮绵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秦思靠近一步,柔声道,“过来,那儿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要找神仙!”她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裹,大声道,“秦掌门,是不是这里跳下去,就能到天宫去见到神仙?”
  秦思脸色微微变,良久才低沉道:“没有神仙,天宫上住的不是神仙,是害桃花郡遍地血染的魔。瑶山子弟代代守在山上,只是为了镇他。”

  阮绵紧紧捂着包裹,用力瞪着秦思。她跋山涉水来到桃花郡,想要听到的不是一句没有神仙!
  秦思没有一丝言语,他沉静的眼映衬着夕阳的余晖,莲花一样的寂静。
  阮绵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清醒过,透心的凉意,比冬日里山涧阴暗的地方涌出的泉水还让人战栗的寒,一寸一寸地包裹……

  如果没有神仙。
  如果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神仙存在……
  那么,谁来渡她?谁来渡华邵?

  阮绵闭上了眼,她只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冰冷的风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划过她的皮肤,掀开她的头发和衣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阮绵!”
  末了,是秦思慌张的声音。

  她却已经不能回答,她不敢睁眼,不敢挣扎,她任由身体不断地下坠。等她鼓足了勇气睁开一条缝隙,陡然看见了不远处的一片暗红裸岩——那只该死的鸟骗人!从祭天台上跳下去,根本就是会摔死!
  一时间,满腔的热血凝结成了绝望。她今年才十四,十载锦衣玉食,四载风餐露宿……这就走到尽头吗?

  *

  祭天台上,一抹白衣闪了闪,出现在秦思身后,“怎么,舍不得?”
  秦思沉默不语。
那人口气越发戏谑,“舍不得就说呀,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白莲花掌门动了凡心呢?”
  “师叔。”
  白翎笑了,“掌门师侄,师叔这是替你处理麻烦呢。你可知道,那些对岸的人来到桃花郡,哪一个不是贪得无厌以为可以求到什么?是他们把贪婪带到了桃花郡,弄脏了桃花郡的地方。”
  “她不同。”
  “但愿吧。”白翎指着祭天台低头眯眼,轻佻道,“仁慈的掌门啊,你大可以看看,她是会被神风送上天宫呢,还是——摔成肉泥。”
  白翎的笑带了几分恶劣,他眼睁睁看着秦思罕见地失态离去的背影,眼里的光芒更甚。顽劣或是冰冷,是他对人类的轻蔑。

  跳下祭天台,除非是纯然透彻如同瑶山上自由信奉神明的神侍,否则她只可能与山下的暗红色裸岩融为一体。贪婪的,不自量力的凡人啊,天宫之上的那位上位者会送你最后一程。
  秦思久久地立在祭台之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迈开了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鲜少有思维混沌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理不清在心里呜鸣的究竟是什么。

  阮绵。

  他轻声念她的名字,掠过山顶皑皑的白雪,如惊鸿闪电一般去往山下,白色的身姿刹那间化成了一抹雪影。

  凡心,是何物?

  *

  这是私仇,血淋淋的公报私仇!
  阮绵咬牙切齿,绝望地等待着一命呜呼,临死前把白翎从头到脚咒了个遍。然而,就在绝望彻底席卷每一寸知觉的那一刹那,一股暖意骤然间包裹。
  比母亲的手还柔婉的触觉……温暖的,如同春日阳光一样的暖。阮绵在这股暖流中失去了意识。等她再醒,已经不见了暗红的岩石。
  满目的雪白。

  她躺在一片碧绿的如海藻一样柔软的草丛里,溪水在她身边潺潺而过,流淌向天地交汇的尽头……这是一座岛屿,一座不大的岛屿。除了她落地的那一片草丛,这岛上几乎是雪的世界。
  无尽的雪原,高耸的雪山,还有土地尽头的冰凌……

  岛屿的尽头就在前面,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不过,本来就冻僵了,踩在冰上也没有多少感觉,可是到达岛屿尽头的瞬间,她还是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地上……
  万丈深渊。
  这里不是岛屿,因为根本就没有水。暗红的陆地遥遥飘浮在下面,依稀可见山顶上方的瑶山白雪皑皑……它们都在下面,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一样的遥远。
  她颤抖着爬回了草丛,一个声音在心底低哑地尖叫:天宫,这里是天宫!


第5章 姜华

  阮绵光着脚踩过冰雪,刺骨的寒风剜过她早已麻木的身体。岛上没有路,她在白雪中行走,一步一个脚印。没有路通往山顶,没有路通往瑶山,她踩着白雪摸索着上山的路,直到意识再度模糊。
可是,不能昏睡……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一旦睡死过去,就真的是一命呜呼了……她在寒风中行走,翻过白雪覆盖的山,见到了第一缕月光——
山的那一侧,是一座城池。雪白的城墙之上,隐隐约约有暗影攀岩着,不知道是树木藤蔓还是断壁残垣,巍峨的城池在月光的披洒下映衬着雪色,比宫殿还要华美的雕栏画栋都是雪白无暇的。
天宫,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一种战栗,上桃花郡的时候没有,到瑶山之巅的时候没有。它巍巍伫立在那儿,无声无息地,却叫她一个凡人想下跪……这是威仪,骨子里地震慑人心。是神的威仪。

  阮绵早就忘了寒冷,她光着脚踏进了那雪白的城池。穿过重重林立的宫殿,直达最深处的大殿。整个过程中,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喘息声,没有一个人影乃至于人声出现在寂静的夜里……这是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请问,有人吗?”
她在空旷的大殿上发出了第一个声响,“有人吗”几个字瞬间被拖长了无数倍,一遍一遍在殿上回响着。回应它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咬咬牙,更加深入大殿,“姜华上神,你在不在?”
白翎说,瑶山之上的天上天,巍巍而立着一座天宫。那儿住着的是这人间唯一的神,没有人知道他是创造者还是毁灭者,他比瑶山一派最古老的典籍还要老,所有的典籍只记录着他的名字:
长眠于天宫的神祗,创造桃花郡的无往而不利的神祗。
姜华。

可是,她在神殿里兜兜转转无数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神殿之外是巍然而立地小殿堂,城池之外是冰川积雪,这里哪里像是有人活动的地方?
“有——人——吗——”
“瑶山的神侍——”
“喂——”

神殿已经走到尽头。一面雪白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分不清那墙壁究竟是冰还是白玉,冰凉得麻木的手早就已经触摸不出它的温度。即使是白玉,恐怕也如同冰一样的寒冷。她趴在墙壁上细细地听,伸出手在那上面敲了几下,咚咚咚的声响几乎微不可闻。
收拾包裹之前,她曾经抓着那只死鸟问:假如我到了上面找不到神仙怎么办?
死鸟笑得格外灿烂,他说:不会的。
那万一真的找不到呢?
那只鸟认真答:那是你人品太差,思想太龌龊,上神不愿意见你。
现在她只想回到瑶山去把他的毛一根根拔光,下锅烧了炖汤!

阮绵哈了一口气,心悬得越来越高:难道,真的要冻死在这上面?她翻山越岭,漂洋过东海都活了下来,真的会冻死在这最后的关头吗?
死寂的殿上依旧没有一丝回应,寒冷却在某个瞬间忽然来到,席卷整个殿堂!
阮绵几乎是一瞬间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这种感觉,就像是浑身湿漉漉地从温泉里出来,一下子跌入了冰天雪地里,紧随其后而来的是一阵刀子一样的风!
她咬牙揪紧了单薄的衣衫,红着眼喊:“不管是谁,请出来,求求你出来——”神也好,魔也好,她只求他的帮助,不管什么代价,不管多少艰难。

可是,她顶着刺骨的寒走遍了整个大殿,除了空旷,还是空旷。心里有个声音在嚣张地嘲讽:白翎的话你都信吗?他会对你说真话?他只是想要你死,想要你离开桃花郡——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神仙,根本不可能!
阮绵不想哭,可是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盈出眼眶,脚步也开始越来越缓慢。这里是天宫,假如白翎没有骗人,那么除了神,这儿应该有一百年一位的神侍。如果他们的寿命长,应该活着,如果是凡人的寿命,那么也应该有尸骨……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神,没有活物,没有希望。
放松的一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意识渐渐涣散。
如果,这里没有神,那么她来做什么?

  *

阮绵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寒冷过,这一次昏迷仿佛经历了几生几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浑身的知觉都已经消失,勉强能动的只有一双眼和一个勉强能算是清醒的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这个天宫的殿堂里好像没有日夜之分,它无时无刻不是荧亮的白,万年的寂静安详。她几乎是绝望地茫然四顾,脑袋却在某个角度僵住了……她不敢喘气,甚至不敢呼吸,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天宫的殿堂内,在她视线所能及之处,一抹鲜亮的红伫立在那儿。
她以为看见了雪地里的火焰花,繁盛而绚烂,它的光华足矣刺痛久行在雪中的人的眼。
那仅仅是个背影,红衣胜血,黑发如墨,天宫之上唯一的人影。
阮绵从来不知道,她只是对着一个人的背影,就不敢开口出声……仿佛连心跳都是偷偷的逾规……她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却已经是心惊胆颤。
“你是谁?”良久,她才发出了醒来后第一个声音。

那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他如同雕塑一样巍立不动。红衣衬着白色的宫殿,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他不动,阮绵更不敢动。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是死了一样。她逼自己动,哪怕是身体已经毫无知觉,她依旧挣扎着坐起了身,咬牙开口,“你……是谁?”
天宫上的人,是神侍,还是……
良久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殿上终于响起了一个彻骨的声响,“姜华。”

  *

上神姜华。
这是一种比死亡还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阮绵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所有的知觉其实是为了献祭给他而失去一样,她无比地庆幸,庆幸她的肢体不能动弹,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跪下来拜倒,或者干脆是逃离这儿。
她听见自己木然的声音:“我叫阮绵,求上神帮我……”
“你还有一盏茶时间可活,”那个人轻道,“一盏茶后,这宫里的寒气就会浸满你。”

一盏茶的生命……

阮绵哭不出来,她只呆呆出神了片刻便木然地蜷缩起了四肢,调整了片刻姿势,在姜华面前跪了下来,狠狠磕头。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也不敢放弃。磕头伴随着的头晕早就算不得什么,她只怕来不及讲她请求的事。
一记,两记,三记……她的额头已经出了血,却并不流淌下来。也许就如同姜华所说的,她的身体已经结了冰,离死不远了。而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出手相救。
“讲。”末了,姜华淡道。
阮绵缓缓停下了磕头,轻轻地,费尽了所有剩余的力气,讲起了过往:
在桃花郡的对岸,有个叫启洲的凡人的大陆。启洲大陆上有个不大的国家,叫华邵。华邵的君王年轻气盛的时候,从海中救了一个女子,娶为妃嫔,从此后宫三千佳丽再也承不得半点龙恩。后来,华邵有了娇纵横行的凤临公主。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当成明珠,却只黏着一个人……她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的母后早已被废,华邵的君王膝下有子七人,他是最年长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过十五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不受宠的废后之子。他除了是男人,恩宠荣禄根本不能和凤临公主比。
所有人都说,这华邵的天下,总有一天会是凤临公主的。废太子,不过是时日而已……可是,凤临公主不爱奉承阿谀的人,只喜欢她的太子哥哥。
十岁生日宴,十七的太子哥哥送了她一瓶香草露,她日日把它戴在身上,直到——宫中上下身中剧毒,独独剩下她一人平安无事为止。
所有人都传闻,凤临公主乃是妖邪转世……只有凤临自己知晓,这一切是因为那瓶香草露。她想把香草露赠给父皇和母亲,可是,谣言四起的那一夜,太子屠尽贤良,弑君杀父,血洗皇城。
凤临被人从宫里的密道偷偷带出了宫,最年长的宫人拉着十岁的小凤临留下母亲的遗言:跑吧,逃离这里;去东方……东海的那一边,有神仙可以让所有人活过来……
那一夜,大火烧遍皇城,人间再没有公主凤临。
剩下的,是踏过千山万水,在风餐露宿中渐渐长大的流浪女阮绵。

“凤临?”姜华的声音淡淡地在殿上回荡,言语中带了一丝兴致。
阮绵微微一颤,微微喘息,“求上神,救救父皇和娘亲……”
姜华依旧没有回头,长长的衣摆鲜红无比,在白玉一样的地砖上划过美丽的弧度。他说:“早就化为灰烬的人,救不了。”

救不了,救不了……阮绵只听见了这一句话,就已经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神吗?为什么连神都救不了区区几个凡人的性命!

她从牙缝里挤出艰难的话语,“你……你是神啊……”
姜华却轻轻笑出声,他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渺小的凡人,轻声细语,“谁告诉你,我是神?”

谁告诉你,我是神?

短短七个字,如清风过岗,却是让人如碾薄冰的战栗。阮绵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再也不能呼吸。


第6章 瑶山

  阮绵只觉得身体里有溪水潺潺而过,浸入骨髓的通彻……没有任何词可以描摹面容,三千繁花,八荒天雨,那是一种徐徐绽放的惊心动魄。
她听到自己跪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的呢喃:求求你,帮我……让父皇和娘亲活过来,或者……或者杀了哥哥……
姜华笑了,他说:不惜任何代价?
是。
不怕死?
不怕!
现在就要你死呢?你死,我帮你。
……好。

阮绵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一袭红衣缓缓低垂到了白玉色的地砖上,三千青丝一垂而下。一个暗哑的声音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