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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歌(完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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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进医馆时还是白日,再出来时,已经是月上梢头,一直在医馆大门外守着的小厮见到少爷和小总管出来,连忙把马车给拉了过来,下了脚凳,却迟迟不见他们二人上车。

    “玉儿,他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惹出来的祸,由我一肩扛起,与你无关,你别难过。”

    问惊鸿敛眸看着她的侧颜,在月光之下,惨白得没有一丝毫血色,但是两只眼眶却是红通通的,强忍着没掉下眼泪。

    元润玉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好——

    元润玉眨掉了泪水,嫩唇扯开了一抹似笑更似哭的弧度,在她的心里,只想着,幸好呵!

    幸好,那天她没有问出口,问藏澈有没有可能喜欢她,幸好,她决定了只与他做朋友……虽然,现在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但无论如何,她都庆幸自己没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情。

    要不,此刻被他扔在地上踩得稀泥巴烂的,就不会只是两人过往称不上厚实的交情,还会多出一份她对他所怀抱的喜欢之心。

    她喜欢他。

    就算是在这,刻被他的话伤得心好痛,还是喜欢。

    竟然不知不觉对他死心塌地了,怎么办啊?在今天之前,元润玉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不争气也不要脸的笨蛋。

    第2章(2)

    “玉儿?”问惊鸿喊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忍不住往医馆的门内望去,恨不能一眼望进内院里,看看那个疯丫头究竟醒了没?

    “你知道眉儿姑娘不会骑马吗?”元润玉回头,正好看见他的举动,顿了一顿,沉声问道。

    “她说她会……”

    问惊鸿收回视线,心虚的语气,就连自己都不能信服。

    元润玉摇摇头,再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知道她不会骑马吗?”

    “我有看出来,但我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可是她没有。

    问惊鸿直至此刻,还忘不掉雷舒眉一脸恐惧,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害怕表情。

    他不明白,自己是哪来的狠心,要她策马前行,这一刻,他难忍心痛,深吸了口气,对着元润玉说道:“玉儿,对不起。”

    对不起……为了把她卷进自己所惹的麻烦当中,也为了身为她的未婚夫婿,在这一刻,脑海里竟然满满都是雷舒眉的身影,以及对于那名女子难忍难舍的心疼。

    元润玉注视他久久,不想去深思自己从他的脸上究竟看见了什么,最后,她摇了摇头,泛起苦笑。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眉儿姑娘,不是我。”

    说完,元润玉先他一步上了马车,坐进最角落的位置,从遮帘的隙缝里看着车外被月光给映出分明阴影的寂静大街,幽幽地,轻叹了口气……

    今年的雨水来得比往年晚,一直到了立夏之后,才开始淅沥下个不停,一连小半个月,都未见天晴。

 第6页

    那一天雷舒眉摔马的事情,在元润玉的帮忙掩饰之下,大事化小,瞒过了沈晚芽,虽然她一直觉得夫人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多年的相处,夫人的性子她也知道七八分,遇事冷静沉着,不到必要时,总是能够隐而不发,只是一旦出手,就必定打蛇七寸。

    元润玉帮问惊鸿遮掩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太担心沈晚芽的怪罪,因为,这样的偏心袒护,正好是沈晚芽多年来默许的结果。

    元润玉身为小总管,行事只需要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够伤害问惊鸿,不伤害问家及‘宸虎园’,除此之外,沈晚芽给她的决策空间,几乎是到了放任的地步,希望能够藉此训练往后她成为问家少夫人的担当。

    只是,这些日子,元润玉一直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一片全然的信任之心,她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如此善待。

    连日的绵雨,诱发了元润玉的腿疾,一连几天,都是酸沉胀痛,沈晚芽问了她几次,她都说没事,只是有些酸,疼痛的频率不是太紧,晚上用熬过药的热水泡泡脚,睡前以汤婆子暖暖膝盖,就能睡得香。

    元润玉可以看得出来夫人不是太相信她的说词,今天更是一早就放了她大假,让她到医馆让姬千日为她看诊热灸。

    对于沈晚芽像是疼爱女儿般的好,元润玉一日日加深了心里的愧疚,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就怕伤了沈晚芽的心。

    毕竟元润玉当年所受的是能保下双腿就已经算万幸的伤害,就算姬千日的医术再好,最多也只能为她做一些缓解的治疗。

    末了,她问起了那一日雷舒眉的处理状况,姬千日先是一愣,最后才缓缓笑道:“雷姑娘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不过,额上那一道伤,想要不留下任何伤痕,可能就难办了,玉儿,要是雷姑娘脸上真的留下疤痕,你真要让藏大总管在你脸上割一道以做偿还吗?你这个傻丫头,明明整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你的错处啊!”

    当年,就是姬千日帮元润玉保腿诊疗,对她这丫头视若亲近后辈,那一日,听见她对藏澈说的话,教他听了心惊,但是身为医者,他却又不好在当下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后来也答应元润玉不对她家夫人提起。

    只是元润玉与问惊鸿这两个后辈似乎都太小觑了沈晚芽的能耐,以为能瞒得过当年被人说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前小总管。

    姬千日与沈晚芽是旧识,心里有数,今天她让元润玉来做诊疗,其实也是看出元润玉心里记挂着雷舒眉的伤势,治了腿之后,顺道问了结果好安心。

    只是姬千曰心想,或许沈晚芽知道雷舒眉在马场摔马一事,但是,他觉得她应该见见元润玉与藏澈说话的语气与表情,若元润玉心里对藏澈没有半点在乎,在听到藏澈说那些话时,神情看起来不会如此悲伤。

    身为少数知道沈晚芽有意将元润玉指给问惊鸿当妻子的人,姬千日心里总是对事情的发展情况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姬叔叔,在那一天的场面上,谁没说气话呢?我想……藏大总管只是气狠了,说说而已,说起来,是我们有错在先啊!”

    元润玉觉得自己不争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替藏澈说好话,明明到了现在,她只要想起来,还是觉得心脏揪疼得难受极了。

    “玉儿只是希望姬叔叔千万要想办法,治好眉儿姑娘脸上的伤,千千万万别留下难看的疤痕,姬叔叔,这件事情你就看在我和鸿儿都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份上,帮帮忙吧!”

    “我只是大夫,你们把我当神仙吗?”姬千日哭笑不得,“好,我尽力而为,药钱诊金我会不客气的找你家少爷问着要去,一定好好敲那个小子一笔,谁教他要惹出那么大的祸事呢?”

    “嗯。”这一点,元润玉就不客气了,在她心里,也觉得问惊鸿需要好好教训一下,只是让他多付点买药钱,不伤皮肉痛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着急的叫喊,“大夫!大夫在吗?”

    姬千日与元润玉相觑了一眼,先后起身,看见一名小厮气喘咻咻地跑进来,本来是急着找大夫,但是看见元润玉却愣了一下。

    元润玉也愣了,因为前来的小厮,那一日她在藏澈的画舫见过,据藏澈的说法是这名小厮平日不近他身,只是他聘来看守画舫跑腿的人而已,虽然不是个太机灵的人,但个性老实,办起事来还算趁手。

    “别净愣着不说话。”姬千日打破沉默,对小厮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不像有事,是谁需要看大夫?”

    小厮回过神,又是一脸着急,拉住了姬千日,“是我家爷,请大夫快点跟我走,我家爷遭人暗算,被毒蛇给咬了……”

    元润玉一直到很久以后,都还是记不起详细的过程,因为,在听到藏澈被毒蛇咬伤的那一刹那,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当她有意识时,已经揪住了她姬叔叔的衣袍,求着他带她一块儿去……

    在小厮把姬千日与元润玉带回画舫时,藏澈已经是昏迷不醒,姬千日做完诊断,及时缝住右前臂的伤口之后,才站起身,看向站在一旁,明明没有受伤生病,却脸色苍白得就算下一刻倒落也不意外的元润玉。

    “看他这样子,发的是阴症,该是百步蛇或七步蛇一类的,若是赤尾蛇一类引起的阳症,他现在应该已经是高烧不止,就算是活下来,被咬的这只手只怕也保不住。”

    姬千日没有保留地说出诊断的结果,他知道元润玉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脆弱,从她那一双美眸里,可以看见在慌乱之中,越发镇静的坚持。

    说完,他转过头,对一旁的小厮问道:“你们家爷的伤口是谁动手割开放血的?是你吗?做得倒是不错,事前有用火酒消过毒,下手也俐落干净,及时把大部分的毒血放出来,只要能熬过今天晚上,让人妥善照顾喝药换药,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不是我,是爷。”小厮想起了那场面,心里还是余骇难止,“是爷自个儿动手割肉放血,我只是帮忙擦了火酒而已。”

    闻言,元润玉怔住,看着躺在床上牙关紧咬,因为咽喉肿痛,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困难的藏澈。

    姬千日则是暗暗咋舌,他见了那刀工,若是没有小厮告诉他,他绝对不会相信那种下手的狠劲,是藏澈划在自个儿身上的,就算阴症的毒蛇伤口,会有麻痹的现象,但总归是自个儿的血肉,当真没有丝毫犹豫?!他不得不说,这人的心,够冷静,也够狠。

    看见藏澈昏迷不醒的样子,元润玉确实心慌,但几年的小总管经验,让她很快冷静下来,环视周遭,随即发现了不太对劲之处,她问小厮道:“其他人呢?怎么不见桑梓公子他们人呢?你家爷怎么中了蛇毒,还一个人在这里?他该回‘雷鸣山庄’接受更好的照顾才对啊!”

    小厮闻言,忙不迭地摇头,“爷说不想惊动晴夫人,要小的无论如何都不能通知桑梓公子他们几个人,桑梓公子前几天来过,还来过几趟,后来爷说要他少来打扰,想一个人清静,到现在为止,小的没听说爷有回去过山庄,他一直都留在这里,没回去过。”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回去?‘至诚斋’的事情之后,他与‘京盛堂’之间的僵局不是应该已经冰解了吗?内心的疑问,元润玉没问出口,眼眉微蹙地盯着藏澈,这时,在画舫上负责烧饭的厨娘端了汤药过来。

    她抢先小厮一步接过盛着药碗的承托,转头对姬千日说道:“姬叔叔,告诉我该如何做,我要留下来照顾他,至少,要让他撑过今天晚上,你说他撑过今天晚上,就会没事了,对不对?”

    “未能完全痊愈,但不会有生命之危。”姬千日颔首,再开口,话里却带着一丝担忧,“玉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会忘了自己……”

 第7页

    元润玉飞快地开口打断姬千日接下来要说的话,“姬叔叔,玉儿很清楚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已经不是三岁孩儿,对于自己所做的决定,必能一力承担,当初,我们在金陵时,藏大总管对我有恩,如今他有难,我不可能置他于不顾,夫人那儿我会让人传口信回去,我相信夫人一定能体谅我不能对恩人见死不救的心情,所以,姬叔叔,请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够保藏大总管妥妥当当的脱离险境?”

    在知道能够照顾藏澈的人,只有小厮与厨娘,以及一个渡船的老人家,在那一刻,她就下定了决心,想要亲自照顾藏澈,不放心将他交给任何人。

    元润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亲眼确保藏澈渡过了险境,无论要她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玉儿,你……”

    喜欢这个男人吗?姬千日终究没开口,因为不必问,只是看着她哪怕是抛弃性命,都要保护藏澈的神情,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最后,他点点头,开始对她娓娓道来,把该如何照顾的方法,说得一清二楚。

    昏暗不明的月夜,空旷的湖面几乎没有一丝毫光亮,寂静得只能够听见水漪一阵一阵打在船身上的声响。

    第3章(1)

    藏澈感觉自己好像被包在一团黑暗中,不停地摇晃着,他觉得喉咙很痛,胸口很闷,几次想要喘息,却再用力都还是觉得空气稀薄,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但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双眼勉强睁开一丝缝隙,但是,却只看见了一片黑雾般的朦胧。

    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对了……他被毒蛇咬伤。

    藏澈好笑地心想,这些年来,他处处小心谨慎,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被设陷伤害,却没料到会栽在一个行走江湖,专门以耍蛇维生,在两年前被萧兴成收养在身边的孩子身上。

    那男孩大概只有十出头岁吧!晒得黝黑的巴掌瘦脸,那一双眼,黑白分明,看起来应该是个顽固而倔强的家伙。

    大概是多年来难改的习惯,让他多看了那孩子一眼。

    这几年,他鲜少再从路上捡孩子回家了,从一开始是陈嫂收容了桑梓与陆雪龙几个人,后来是他自己也捡了几个孤儿回去,‘京盛堂’设有专门的学堂与舍院,供他们学习居住。

    只是,随着他在商场上的地位越高,行事也就越小心,对人更是不自觉地防范再三,倘若十几年前的苏小胖,换作现在才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不会再将那个当年仅六岁,来路不明的漂亮男孩带回身边,养大成人。

    但是,藏澈不以为自己是慈悲为怀的好人,这些年来,他让这些人都各自习了一身本事,为他所用,他让陆雪龙进朝为官,好让‘京盛堂’在官商两道都更加坚固难摧,他让桑梓习商,以后,这个他所信赖的兄弟,会是他任命为大掌柜的第一人选。

    在苏染尘八岁时,他让人看出了那小胖子根骨奇佳,让他开始习武,方便日后必要时,为他除掉一些人,还有屠封云……

    蓦然,藏澈一口气梗在胸口,痛苦地蜷缩喘息,就在他以为自己陷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要沉没之时,有人在他的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之类的小东西,喂了他一些温水,让他干燥得仿佛要起火般的嘴可以慢慢含化那颗药丸。

    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他听不见,只是可以感到说话时候吐出的热息,随着药丸慢慢化开,他也觉得胸口舒服了些。

    藏澈坚信自己有睁开眼睛,因为,他在一片黑雾之中,看见了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是女子,因为,她以温热的巾子为他拭去冷汗的手背,柔软得仿佛丝缎般,拂过他的眉梢与脸颊。

    是莲惜吗?

    想到这个如今名动京师的第一花魁,藏澈更觉得自己心狠手辣,第一次遇到莲惜时,他二十岁,而她只是一个被卖进青楼,被一位名妓挑在身边伺候的十三岁小清倌,他喜欢这个聪明漂亮,总能说话逗他开心的小丫头,但是,还不够喜欢到为她赎身。

    甚至于,在他心里,莲惜别有他用,这些年,他供她首饰金银,以及绫罗绸缎,让人教会她媚惑男人的手段,当她的后台大官人,让她在短短几年,就从一个青涩可人的清倌,成为京师权贵捧着银两博她一笑的花魁,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除了他不能控制她喜欢上他的心情。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但他不能心软,他想变得更加强大……为了保护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他必须要更加强大才可以……当年,就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弱小到没有丝毫能力的孩子,他才不能保护他的爹娘,以及姐姐……

    所以他不能心软,他不能。

    这一刻,藏澈咬紧了根本未曾松过的牙关,昏昏沉沉之中,仿佛闻见了一丝茉莉花香,清冽的甜美气味,教他不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张白净的娇颜,那灵动的嗔与笑。

    一瞬的心旌神动,就像是极度痛苦之中,渗进了一缕甜美的甘泉,教他再不能坚强地克制住隐藏在自己内心的脆弱,沙哑的嗓音,分不清楚是喉咙肿痛还是哽咽,在一片包围的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见了他爹与娘的身影,他爹还是如同他儿时般慈祥温和,他娘一如记忆中秀丽温婉。

    看见他们转身要走,他忍不住开始呼喊,想要挽留他们。

    “爹,娘……别走,澈儿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能力可以保护你们了……你们相信我,别担心,儿子这次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所以,你们别留下我一个人,爹,娘,晴姐姐,不要离开……我可以保护你们,澈儿已经可以了……相信我,你们信我……”

    往事一幕幕,如潮水汹涌,教他几乎快要窒息。

    自从让‘至诚斋’被官府查封,让藏良根一家都得到应有的报应,让萧兴成为他当初的错误决定付出代价,从那一天之后,他夜里总会做梦,把过去的往事,想起一次又一次。

    那年的他才七岁,他的晴姐姐总以为他当初年纪小,什么都还不懂,却不知道他记得一清二楚,爹亲死前的哀痛与挣扎,娘亲在弥留之际,任他怎么喊娘,都得不到回应,他都记得……

    记得当年雷宸飞来到桃花湖畔的‘花舍客栈’,他是如此巧妙开口,把当初姐姐想要赶走的人留下来。

    当年的他,其实不是那么清楚那个男人是间接害死他爹娘的人,只是直觉这个人可以帮助他们姐弟,帮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起初懵懂,后来他也知道了,当年晴姐姐嫁给雷宸飞,却把他留在湖畔的‘花舍客栈’,是不想将他扯进复仇的浑水里。

    然而,他最终还是成为雷宸飞掐住姐姐的七寸之地;他也知道,当年祥清叔几次来回京城与‘花舍客栈’,表面上是代替姐姐照顾他,为他送东西,实际上,是在替主子办事,当作是监视他的眼线。

    他都知道,却故作天真,反过来利用祥清叔对他的好,让这位长辈提供诸多帮忙,让他得以学习成长茁壮。

    只是,就算所有的事情,在他的心里都是清楚而明朗的,每一晚,在漆黑的夜里,与陈嫂他们道过夜安之后,回到他自个儿的房里,他会开始忍不住想爹,想爹,想晴姐姐,想不愿自己一个人孤单。

    在每一个蜷裹在被褥里,强迫自己快点入睡的夜晚,他总想,如果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可以保护得了自己的亲人,是不是一切结果就可以改变?

    最后,在忍耐蛰伏了那么多年,终于养出一双强大的羽翼,可以保护对他而言重要的人时,却在沉静下来细思的时候,才像是蓦然惊觉般,想起了他已经没有爹娘,晴姐姐已经有雷宸飞可以倚靠,眉儿天生像她爹一样,除了手脚笨些,其他方面,根本不需要他来保护。

 第8页

    那一瞬间,他怅然若失。

    在那个时候,他巧遇了以前家里的老帐房,知道了藏良根拖住不还他爹五千两,是最后压垮茶庄的一根稻草,他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他爹在病重时,总是苦涩的强颜欢笑,因为当年太信任这个兄弟,借出这五千两时,竟然连书契都让省了,却没料到自己看错了人!

    老帐房说他爹甚至于去求过藏良根,说他有儿女要养,儿子更是年纪还小,说什么都要亲自看着长大……在听完老帐房说的话之后,藏澈已经在心里决定,要让藏良根得到应该的报应,一个令他十分满意的报应。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给‘至诚斋’应有的打击之后,他并没有觉得欢喜?或许,是因为他终究还是失去了,没了藏良根,没了‘至诚斋’,他也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应该能够被亲爹看着长大的孩子!

    一重又一重的梦魇,如浪潮般袭卷而来,让藏澈在昏昏沉沉之际,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线,原本只是微烧的体温,开始变得如火般热烫,他感到无力,不能挣扎,仿佛被茧裹在地狱的最深处,煎熬地烫着……

    就在迷蒙之间,他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抚过他的额头,让他忍不住想要依偎过去,贪图更多令他舒服的沁凉柔软。

    “我信你,信你……”

    藏澈不知道那两句话,究竟是他以耳朵听到,又或者根本就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在这一刻,仿佛又闻见了茉莉花香,那一缕香,仿佛黑暗之中的一道光亮,让他想要伸出手,紧紧地握住。

    但他动不了……越是心急,身躯的沉重感就越加明显,他想要开口喊叫,喉咙却仿佛已经被烈火烧成了焦灰,就连疼痛都麻木了。

    蓦然,他整个人被一双比起自己纤细了不少的手臂给抱住,他的头枕在女子柔软的胸前,他可以感觉到薄薄的衣衫之下,透出了女子特有的芳馥,以及更加明显浓郁的茉莉花香。

    一卉能薰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

    在昏沉之中,他仿佛又重见到那一日春光明媚的金陵,想起了被他抱在怀里,纤细轻盈,却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女子娇躯,一瞬间,他的心不可思议地柔软起来,就连因为痛苦而紧绷的长躯,都渐渐地放松下来。

    元润玉可以感觉到怀里的男人不再像刚才一样难受煎熬,忍不住咧开一抹宽心的微笑,纤手抚过他鬓旁微微汗湿的黑发。

    能出汗就好,出了汗,他身上出的热就退得快;姬叔叔说过,只要能够出得了汗,就代表解毒丹药已经发挥作用,接下来就只等藏澈自己清醒,不必再担心蛇毒在体内扩散的危险了。

    第3章(2)

    在一天一夜的看照之后,终于能见到他逐渐好转的现象,让她忍不住满心的喜悦,只是想到明天她终于可以放心离开,却又立刻觉得不舍。

    她低头轻吻他的额头,以及他高挺的鼻梁,最后看着他略显单薄的嘴唇,脸红心跳,却是吻不下去。

    只是,依稀之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狂想法,想她或许知道那张男性薄唇吻起来的触感与味道……

    元润玉没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放开他想要起身再去以泡了雄黄、丁香以及细辛的解毒汤水,拧一把湿巾子为他擦拭。

    然而,她的双手才松开,就被他给反过来压住,男子硬实的身躯,粗暴的动作磕得她浑身生疼,她推了推他,脸红地发现他抵在她大腿上的男人分身明显的勃硬,以为又是他要小解的正常生理现象,双手更用力地推了推他,嗓音困难地说道:“我去喊人进来,你放开……”

    说完之后,她对自己没辙地叹了口气,想姬叔叔说过他中了蛇毒之后,五感都会比平时麻痹,甚至于短暂失去功用,她这么好声好气跟他说,说不定他根本就听不见。

    就在她想要再多加几分力道,把他给推倒回床上时,终于察觉了与前几次不太相似之处,她微微地吃了一惊,再抬眸时,看见他在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只是有点发直的眼神,与平时的精明锐利不同,他一掌按住了她一边大腿外侧,以她柔嫩的大腿内侧蹭着越来越火烫的男人分身。

    “不……”

    她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觉那一股硬如焊铁般的热度,越来越往上挪蹭,直到她小腹下方的一方柔软,她想要移动逃开,但是,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藏澈低头舔咬着她纤细的颈项,探舌将她柔软雪白的耳垂给含进嘴里,仿佛在吸吮着花蕊的汁液般,待他放开时,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红润。

    “藏大总管……”

    元润玉心慌意乱至极,迭声地喊他,然而,他却像是未闻般,只是对她又吻又啃,还不到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她的颈子与胸口啃出了无数个红痕。

    她再次细细看了他的眼睛,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却不见他有丝毫知觉,让她忍不住心想,他该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元润玉好气又好笑,才刚宽心他的毒被消止住了,现在反过来倒要担心那解毒丹的药性是不是让他有什么不良反应?!

    “藏大总管,你快住手,看清楚,是我啊!是元润玉,我们不该……就算是糊里糊涂的也不该是这样……”

    她最后未竟的话语,没在他的亲吻里,在他的嘴里,渗着丹药的苦涩味道,男性的温热气息,喷拂在她的脸颊上,两人的唇与齿,相依相碰,说不上多舒服,被咬到的时候甚至于会疼,但是,却有一种交融在一起的亲昵,让元润玉的心仿佛要化开了般。

    这一刻,她问自己:糊里糊涂又何妨?

    如果此时此刻,他是清醒的,或许,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进展到这一步,今日一别后,永远也不可能……

    元润玉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中的疼,她没再挣扎抵抗,依顺着他,在他要扯开她的衣衫时,助他解开系带,虽然指尖不住地颤抖,却没有改变她这一刻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

    情事过后,元润玉感觉整副身躯都像是要散架一样,但是,她不敢让自己昏睡过去,强拖着说不出究竟是哪里疼痛的身躯,就着房里的一盆子水,为两人擦拭净身,把凌乱的被褥整理妥当。

    她的处子之血,几乎都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被褥上堪算是干净,此情此景,却教她不知道是否该感到庆幸,她只知道当自己闭着双眼,为他擦拭那血迹之时,一张脸儿烫得比刚才被他破身时更加炙热。

    最后,她打开厢房的窗户,把一盆浊水给倒进湖里。

    在终于将整张欢爱过后的床褥恢复如初时,元润玉看着躺在其上的男人,心底微微的甜蜜之上,堆叠着更多难以言喻的酸楚。

    蒙蒙地,天亮了。

    清晨的天光从门窗所嵌的轻纱透了进来,元润玉一直看着藏澈沉静的睡颜,欣喜地看着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终于,她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她笑着对他低语呢喃道:“藏大总管,昨晚的事,我不知道你究竟会不会记得,但是,我把一切弄得干干净净,就想让你当作是做了一场春梦,我不想听见你笑我说不要脸,是个轻易把自己清白给男人的下贱女子,最好你不知道,要是你说了,我会很难过……”

    这时,门外传来了骚动,小厮忙不迭的阻扰声音,伴随着莲惜不顾不管,直想要闯进来的刁钻。

    就在元润玉回头望向门口之时,莲惜正好推门而入。

    “元小总管,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澈爷受伤的事情吗?”

    莲惜秀丽细致的脸蛋泛起浅浅的笑,见她不语,自问自答道:“放蛇咬伤澈爷的那位小童,虽是萧兴成养的人,不过,给他天大胆子犯下此事的罪魁祸首,却是一位与澈爷在生意上有点小过节的东家,他昨夜里来到‘待月楼’,放大话说再过不久,就能看到给澈爷办的丧礼,我让楼里的姑娘细问了一会儿,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过昨晚他在楼子里的事情闹得不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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