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藏刀·十八日-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黎明,醒来,他才告诉我,昨晚他是从值勤处溜来,在战争时期,被发现要杀头的。他来冒着极大风险。他要尽快地赶回去。我吓坏了,真被发现,尉迟桥不会杀了他这唯一的儿子,我的小命非叫他害了不可!
  慌乱地,喊着秋叶打水来给他梳洗,死妮子不知疯到哪里去了,一名小厮应着,很快端着水进来,放在架上,将一匹毛巾递给尉迟宾,肃立身后侍候。
  尉迟宾接过毛巾,俯身洗脸,可怕的事情全无征兆地突然发生,小厮蓦然扬手,银光乍现,一柄雪亮的匕首闪电般扎向尉迟宾的后心。尉迟宾反应非常敏捷,却终究无法躲开这突如其来的刺杀;猛转身,避过心脏,匕首稍偏地深深刺入他的后背。刺客立即松手,迎着转过身来试图反击的尉迟宾,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身形前冲,令尉迟宾脚下无根,不能立足。他的手同时绕到尉迟宾身后复握住匕首,乱搅一气。
  尉迟宾的惨叫和我的惊叫撕破了黎明的宁静。
  刺客松手。尉迟宾无力地倒地,发出临死的抽搐,喉间只剩了轻微的“咝咝”声。我惶恐地停止了惊叫,哀求地看着刺客。
  他很年轻,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令人一眼难忘。他若无其事地自床头摘下尉迟宾的宝剑,上前,一剑斩下他的首级,就那么血淋淋地拎着。
  外面,零乱的脚步与吼叫声响起,随即兵器格击声传来。想必是刺客的同伙正与尉迟宾护从招来的一些军士在交手。
  谢天谢地,刺客并没有难为我的意思,扑向门口,在开门欲去的瞬间,他蓦然回首,向我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逃吧,美人儿。”闪身,冲出去。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到门前,猛地将门关上,透过缝隙向外张望。来得及看见,刺客一声招呼,他的两名同伙不再恋战,三人一起飞奔离去。十几名军士拼死追赶,但速度相差悬殊,显然是追不上了。
  我明白自己已大祸临头。尉迟宾死在我的房中,尉迟桥能饶我才怪。
  这就是我付出童贞的回报。
  我无暇懊悔。重要的财物在战乱前大都已运出藏起,怀中有尉迟宾给的三千两银票,别的就顾不了了,逃命要紧。
  披上尉迟宾的黑丝大氅,戴上他的帽子,我闪身出门。刺客与军士都奔向前门去了,各屋里的人们谁也不敢出来。我已留心到后院尚无动静,顺着屋檐向后门奔去。后院的小门总是很早地打开,方便一些须早归的客人离去。
  门口没有人把守,要么是看热闹去了,要么就是躲了,总之上天还不想陷我于绝境。我不能辜负上天的美意,迅速奔出门外,不料竟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怀中。我紧张得差一点儿晕了过去,下意识地想推开他逃走,却推在什么不对的地方,微微一怔时,那人己掀掉了我的帽子。微曦中,我们打了一个照面,她竟是,秋波劫!
  一丝狞笑在她眼中闪过,洁白的手掌扬起,劈在我的颈上,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己躺在一张干净、幽香的小塌上;秋波劫悠然坐在不远的一张绣椅上嗑着瓜子,看着我;那个叫小灵子的女孩缩在墙角睁着大大的眼睛轮番看着我们两个。
  见我睁开眼,秋波劫将剩下的瓜子扔回盘中,拍一拍手,阴险地笑着:“我认识你,你叫薄轻语?”
  这是她的闺房了。她的闺房没有一丝江湖味,倒像是哪位名嫒淑女的香闺。
  她说:“你好大的胆子,连尉迟宾都敢杀。薛退甲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被毒蛇咬了般跳起来:“我没有!”
  她的笑容很美,很可憎:“尉迟宾的护从一口咬定是你勾结刺客杀死的尉迟宾。尉迟桥正全城搜捕你。你猜他会不会信你,饶了你?”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无论怎样地不愿意,我只能哀求她,“秋姐姐,你救救我!”
  她的心中装不下丝毫的怜悯:“救你呀?我得想想。要说我现在可是正在救你呢,往下就难说了。你想,我斗得过尉迟桥吗?不过,我心肠好,见不得人哭,就指点指点你:在洛阳城里,能让尉迟桥改变主意的人,只有一个:藏刀。”
  虽然吓得要死,我还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用心。她想知道藏刀是否会为美色所打动,却不敢以身相试,我偏偏在这时送上门来。
  她一定受到什么人的委托,要对付藏刀。
  她的笑容中渐渐地溶入了冷酷:“你有点不愿意呢。”
  不听她的,她一定会将我交给尉迟桥。我没有选择,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小灵子始终在安静地听着看着,不知想些什么,没有任何表情。令我觉得她的天赋极高,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二章 九月初六 林阳雨
  回来的路上,我们遭遇到一队巡逻兵,其中很几个高手,云怜花、薛弦止和我每个人都受了点伤,但我们成功了。能在尉迟桥的地盘格杀尉迟宾,并斩下首级全身而退绝对是一件值得的自豪的事情。
  说起来,亦有些荒唐,云怜花与我和几天前刺杀洪樵隐时的身份已截然不同,我们三个人不是战将就是高级幕僚,却偷偷摸摸地做起刺客的勾当来。若非事出有因,我们不仅是笨蛋,还将受到军纪的严惩。
  云怜花是这次刺杀的发起人。此前,我们都心照不宣:我们的决策层中必定有了内奸,否则尉迟桥对我们的行动不可能了解得巨细无遗。薛氏子弟自然不大可能叛卖家族,内奸必然在我们异姓的五个人中。薛退甲即管若无其事,我们却不能不全力洗净嫌疑。刺杀洪樵隐是在尉迟桥府内,根本无法将首级斩下带出。洪氏之死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至今未获证实。我们必须从来一次。
  目标最终锁定为尉迟宾。接受上一次的教训,我们邀请薛弦止加入行动,以防一旦不及枭首,能有个活证。我没有向薛弦止说明刺杀的理由,他亦没问,尽在不言之中。商议后,薛弦止动用他的暗线,密切监视着“万花园”,我们判断,失意的尉迟宾极可能前往“万花园”寻欢。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而我们的刺杀亦顺利得像是作弊。
  薛退甲反应迅速,立即应战。他已不是几天前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文官,果断到位,下令将尉迟桥独子尉迟宾之死晓喻全军,首级高高地悬挂在含嘉门前。快马传令所部各阵地加强防御全力备战。我们前日赶到偃师,荥阳的先头部队正与薛退火的两百土兵激战。我们击退敌军后,薛退火留在偃师。因他与薛弦止不甚融洽,薛退甲暂时将薛弦止与我召回,现急命薛弦止赶回偃师,将薛退火换回,防备荥阳主力的攻击。
  薛弦止才离开,尉迟桥疯狂的复仇与争夺首级的战役便猛烈地展开。
  这是我至今参与的最惨烈的一战,双方七八千人马在小小的东城展开拉锯,战士们疯狂地互相攻击,悍不畏死,从午时一直战至黄昏。尉迟桥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看来一时间亦不可能占到便宜了,他的头脑开始清醒,终于停止了第一波的强大攻击。
  夜,含嘉城的临时军帐中,笼罩着一股悲壮的气氛。防御战虽然成功,却付出相当的代价。战报显示我方有五百余战士阵亡,重伤逾千;敌军的伤亡约比我们多四成,但以纯消耗而论,这一仗我们还是吃了一些亏。毕竟敌人的军队比我们多出近一倍。
  更令人难受的是,左战城战死沙场。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性情暴躁,有些倚老卖老,却心胸开阔,对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相当关照。他是长辈中我唯一可以开玩笑打成一片的一个;我无法忘记每次发现我取笑他,他嚷着要踢烂我屁股的样子。我的屁股从来就没有挨过他的尊脚,若能换回他的性命,我宁愿屁股开花。
  军帐中只有薛退甲、薛退乙、虹线野、廷风暮、云怜花和我六人。
  薛退甲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早该和你们聊一聊了。战城之死,其咎在我。我知道军中有可恶的谣传,说我们顶层中有内奸。我,不信。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清楚,绝没有一个会是尉迟桥派来的奸细。尉迟桥是身经百战的统帅,偶尔判断出我们的部署在情理之中,用险亦是他性格使然。战城本不至死,是我了向我表明心迹才不顾一切地攻击尉迟桥。怜花与阳雨舍身犯险,刺杀尉迟宾亦然,廷先生虹先生不是被我强行拉住亦步了战城兄的后尘。我对不住各位!我早该告诉你们,我,薛退甲从来没有亦不会怀疑你们丝毫,就如不会怀疑我自己。”
  薛退乙接过话去:“我们当中不可能有内奸,否则我们早就完了,尉迟桥会有更好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薛退乙的话有些道理,当我坚信我们的机密曾被泄露,也许只是无心之失,与内奸无涉。我们前天夜里的行动尉迟桥一定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薛退甲:“言尽于此,这类话大家从此不要去听不要去想不要去理。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对付尉迟桥。”
  片刻的沉默后,虹线野开口:“多谢甲公信任。甲公所言不错,眼下首要之务是对付尉迟桥。尉迟桥精通阵战,我们这么跟他拼消耗不是上策。”
  我附言:“守,不是办法。”
  军帐中重新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云怜花说:“尉迟桥的粮秣军需比我们当初判断的要丰富很多。”
  薛退乙:“他有准备,动用血腥手段,巧取豪夺,吃洛阳城的大户,盘剥到不少物资。”
  云怜花:“我们当务之急,便应切断他获得军需的渠道。洛阳一半的财富聚集在北市,若将北市控制在手,尉迟桥用不了多久便会真正的弹尽粮绝。”
  薛退乙:“我们各处的兵力都不宽裕,哪里抽得出足够的力量攻夺北市并守卫它?”
  云怜花:“偃师的军队就是我们的活棋,关键时刻,偃师不守也罢。而且,我看荥阳兵迟迟没有动静,恐怕大有问题。”
  薛退甲一怔,望向薛退乙:“十七回来没有?”
  薛退乙面色不豫:“还没有。十七粗枝大叶,尉迟献真有什么举动,骗过他亦不难。”
  我说:“尉迟桥近日于北市、敦厚一带加紧构筑防御工事,与他眼下派在那里的少数部队颇不相称,我一直怀疑他要将北市当成大本营,现在想一想怕不是这么简单了。会不会,他们正为荥阳军的到来做准备?”
  薛退甲看着地图:“大队人马绕过偃师,十七会全无知觉?”
  军帐再度陷入沉默,气氛有悲哀变为紧张。这沉默很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军帐,帐外传来传令兵焦急的喊声,旋即他冲进帐中,单膝着地:“报,上东门外出现大股敌军,七将军在城头御敌,请主公火速支援!”
  虹线野腾地起身:“我先去看看。”
  我说:“荥阳军有备而来,尉迟桥必从城中接应,守是守不住的,不如将上东门的将士撤过来?”
  薛退乙:“上东门一失,我们与偃师被分割,局面就大大地被动了。”
  云怜花:“眼下,顾不得那么多。”
  我说:“或许还有希望扳回,薛弦止若反应敏捷,明日内引师返回,我们可趁敌立足未稳一举夺回上东门。”甚至攻取北市。这话我没说。我对北市不像云怜花那样感兴趣,攻下已难,更难在防守,用大量的兵力去防守无坚可守的北市不但做战吃亏,还捆住我们的手脚。
  瞬间的迟疑后,薛退甲断然决定:“命薛退庚撤往安喜门。”传令兵迅速离去。虹线野亦随之同往。
  薛退乙轻叹一声:“若弦止明日无法赶回,会是如何情形?”
  云怜花:“上东门难以夺回,北市的敌军站稳脚跟,我们再无夺取的机会。想从军需上打败敌人的愿望化为乌有,最大的可能是陷入缠斗,至双方精疲力竭,被旁边不怀好意的藩镇吃掉。”
  我却以为此种可能较小,尉迟桥和我们同样明白陷入缠战的危险,亦希望速战速决,一旦军需稳定,则军心稳定,他们更可能和我们一样乐意在战场上速见分晓,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将不可避免。而尉迟桥的胜面远大过我们。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三章 九月初七 云怜花
  如林阳雨的猜测,薛弦止反应迅速果断,未抵偃师已觉察尉迟献的形迹,甫至偃师,立即进行确认,很快判断出尉迟的真实意图,当机立断,全军星夜驰援洛阳。
  荥阳兵果然扎营于北市、敦厚一带。立足未稳,薛弦止所部已衔尾而至,当即猛攻上东门。同时,早有准备的林阳雨率安喜门抽调的五百劲卒在城中响应,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夺回上东门。至此,我们和尉迟桥的全部主力都被投入在洛阳城。战争进入白热化。
  薛弦止与林阳雨攻夺上东门,我没有参战,正在薛退甲的军帐中与他密商下一步的行动。
  我毫不怀疑上东门将被夺回,但那只是步骤,不是目的,我们的目标是北市。不夺取北市,上东门的夺回几乎毫无意义。
  我有信心夺得北市,但必须迅速,刻不容缓,待尉迟桥稳住阵脚,我们将回天乏术。而这,正是让薛退甲困窘地方,他几乎无人可以给我发动“迅速”的攻击:“含嘉城分不出人手,余下的千余人,一百守着安喜门,即便抽用亦派不出多大用场,五百由林阳雨率领策应薛弦止,余下的都在阻截尉迟桥对上东门的支援,各处都喊人手不够,要求支援。攻下上东门后,短时间亦无法用兵;薛弦止星夜弛援,甫至城下立即投入攻城,人困马乏,亟需休整。”
  我直视着他。他其实还有兵可派:一支号称千人的亲信骑兵,训练有素,剽悍勇猛,虽然事实上只有四百余人,却绝对是可以发挥奇效的生力军,若以他们为先导,迅猛地锥入荥阳军的腹心,击退甚至擒拿格杀尉迟献,荥阳军将不攻自破。问题是薛退甲肯将他视为命根子的卫队交给我冒险吗?很多大人物都不了解战争的本质就是冒险。
  薛退甲的眼神渐渐严肃:“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全部。”
  我必须说出来,肯不肯是他的事。于是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薛弦止攻下上东门后还不能休息,需整军向北市靠拢,若我们成功,他须迅速进入北市布防。彼时,除去含嘉城与北市,其他地方我们都可以弃诸不顾。”我没有把更深的想法说出来。还不到时候。
  薛退甲举棋难定:“四百余骑兵太过单薄,荥阳军有五千之众,且以凶悍著称。”
  我说:“荥阳军甫入洛阳,草草布防,其疲惫比薛弦止好不了多少,我们迅猛突击,他们必不及做纵深防御,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不便指挥。另外,这种小快灵的战法亦是虹线野的拿手好戏,放眼当今,没人能出其右。”
  薛退甲敏捷地撩起眼角:“怎么,我还以为是你要请战呢。”
  我说:“统帅非虹线野莫属,我亦愿为前驱。尉迟献老奸巨滑,武功超强,以我判断,攻到他的军帐前不难,要将他斩杀于阵前非有奇招而不能。不除去他,北市即使到手,我们亦未尽全功,荥阳军很快能重整旗鼓,重新威胁北市。我想穿上士卒的衣服追随虹线野,伺机于战场中刺杀尉迟献。”
  尉迟献一死,等若整个荥阳军被斩首。这样薛退甲的诱惑力可想而知。他沉默有倾,终于深吸一口气,断然说:“半个时辰后,我会率兵佯攻承福门,你们同时突袭北市。你先下去准备。记住,一旦阻力太大,不要勉强!”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四章 九月初七 薄轻语
  藏刀本来睡着通铺,自从北市口格杀骆风行,现出原形后,同室的脚伕们一夜间搬得精光。老板娘亦害怕,还不敢叫他离开,只好小心客气地请他换进了一个干净雅致的小间。我被秋波劫带进这个小间时,他不在。秋波劫迅速离开,掩饰不住地慌张。他的胆子不比我大多少。
  感觉中过了很久,藏刀那独具一格的脚步声传来,恒定和缓慢地移到门前。在门外,他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或是闻到我身上的香味。
  这个停顿长得让人窒息。然后,他推开了房门。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孔含糊不清,别有一种阴鸷的味道,与我第一次的所见判若两人,倒更像了些以前想象的样子。
  我惊恐地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泪忽然夺眶而出,自己亦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为了搏取他的怜悯。
  一哭便不可收拾,我隐隐感到他走进来,感到他已在我不远出坐下,很想弄清楚他究竟要干什么,可许多的伤心的往事胡乱地涌来,令我止不住地悲哀,便一路哭下去,不知哭了多久。
  对往事渐渐麻木,哭终于止住,我抽泣着,恍如隔世。他坐在不远的桌旁,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仿佛我并不存在。
  在哭的时候,我错觉他一直在注视着我,此刻,知道真相,我不由羞恼不已。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冷遇过我。随后,我忽然警觉竟一时忘记了他是谁,许是他安静得令我感觉不到丝毫威胁吧?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悄悄地打量着他。渐渐涌动起征服他的念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击败春寻处,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会是传说中的藏刀,此刻,从他身上你找不到任何令你望而生畏的东西,甚至连能令你仰视之处亦没有,十足地平凡,在路上碰见,我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他看起来如此平凡,我愈加难以忍受他对我的视若无睹。
  我该说些什么:“我是,给人逼着来的。”
  他一定在听着。
  我说:“我叫薄轻语。尉迟宾昨天在我房里让人杀死,尉迟桥正在抓我;你是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
  他可能在听。
  我说:“你不会白帮助我,需要什么报答,只要我能做到,都行。”
  他也许并不在听。想免费下载全本小说,来,。
  泪再次落下:“如果你不想说话,点点头也好呢!”
  他一定没有在听,或者他根本就是聋子。
  我胡思乱想中,一声军号从远方传来,然后是稍近的一声,号声随之大起,迅速地接近,并乱成一团。旋即,外面骚乱、沸腾起来,喊杀声震天,脚伕们纷纷惶恐地互相叫着奔回自己的房间躲藏,老板娘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叫着伙计上上门板……,气氛瞬间紧张零乱到极点。
  很快,客栈里安静下来,静得充满了不祥;相反,外面的撕杀声却越来越激烈,忽远忽近。
  终于,令人不寒而栗地砸门声猛然响起。只几下,店门便在藏刀依然木雕泥塑的表情中被砸开,外面响起大群乱兵乱哄哄地叫嚣。
  我们小间的门同时被急促地敲了一下,旋即被推开,两名年少的伙计惨白了脸闯进来,反手将门锁上,转身跪在藏刀面前:“藏刀爷爷饶了小的们大胆,外面那帮荥阳兵见人就杀,您老人家千万救救我们……”
  荥阳兵是洛阳一带最凶悍的官兵,勇猛凶残,周围的藩镇因此对尉迟献颇为忌讳。他们平时并不扰民,唯有两种情形下例外:大胜或大败时。现在,他们是败了还是胜了?
  客栈里与客栈外已响成一片,乱糟糟地可怕,咒骂、哭喊、讨饶、惨叫夹杂着马嘶马蹄翻箱倒柜声恍似末日来临。我躲在藏刀身后,不敢碰他,只能用力抓紧他的椅背,身子不争气地抖成一团。我再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落在这群兵匪手中的后果,我连想亦不敢去想。
  客栈的门被一间间地踢开,很快,我们的门亦遭到沉重的一击,“砰”地一声裂开。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卒持刀闯入。他们显然不认识藏刀,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我身上。为首的一名瘦高凶狠的军卒令人毛骨悚然地怪叫一声,向我扑来。我惊叫着想要躲闪,双脚却似陷入噩梦般不听使唤,一下子被他抓住,摔倒在地上。我挣扎着,透过满眼的泪水用最后的哀求望向藏刀:他依然呆若木鸡,头亦不曾抬一抬。
  我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被两名小伙计垂死的惨叫掩盖,我猛地一挣,竟挣开了那高瘦的家伙,哭喊着向藏刀爬去。只要扑到他的怀中,那些乱兵必先杀他,他总不会坐以待毙!
  可我太慢了,还没有爬到他的脚边,已被另一名乱兵扯住脖领,猛地一撕,将我剩下的外衣撕碎。我几乎裸露在了一群野兽般的男人面前。他们愈发地疯狂兴奋,尖叫着争相向我扑来。终于,我没有逃过我可悲的宿命!
  我怀恨地望向藏刀,心中充满了对他的痛恨。可是,我看见……
  藏刀的头颅抬了起来!
  他的脚下溅满了鲜血,那是两名无辜的小伙计的血。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大悲,而后是一丝狰狞;一名乱兵的刀恰在此刻劈到他的脖颈。
  随后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唯有满眼的刀光血影,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嚣乱不堪的房间里骤然静下来。死一般地静。
  藏刀的手中,握着方才劈向他脖颈的战刀,环视屋内,而后,他以一贯的步伐踏过一具具尸体,向外走去。我跳起床来,扑到床头,抓过一件粗布的男人的衣服,胡乱地将自己包严,向他追去。我再不敢离开他半步。
  闻声赶来的乱兵全然无法令他有丝毫的迟滞,他的每一刀都令黄泉路上多出一个新鬼。
  饭厅已安静下来,没有一个荥阳兵,没有一个活着的士卒,只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失去首级的男人和哀哭的女人。客栈外的撕杀亦接近尾声,安静下来。
  藏刀一直走到客栈门外,始站住。客栈外,一队队士卒匆匆忙忙地走过,军容整肃,另一些在打扫着战场。他们的号服后都绣着大大的“薛”字。
  大街尽头,一名年轻的将领正部署着防御,颐指气使地可恶。化做灰我亦能认出他来;就是他刺杀了尉迟宾,害我到这般地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藏刀,继续下着他的命令,完后,催动战马,巡视去了。
  藏刀很着迷地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收拾着满地的尸体,尸体中不乏平民装束。
  巡视一圈后,那名刺客将领跃马来在我们跟前,先向我一笑:“薄姑娘,上回很抱歉,连累你受惊,有机会我加倍补偿好么?我叫林阳雨。”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藏刀看。藏刀没有看他。
  林阳雨:“藏刀先生,你让我想起来一位故人。”
  藏刀侧头,看他一眼,复将目光缓缓转向西边的街口。一支马队正以得胜者的姿态耀武扬威地出现在那里,并朝我们行来。为首的中年人骑一匹红鬃烈马,马前挂了四五颗血淋淋的首级,气度不凡,不细看都认不出他会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虹线野。与他并骑稍后的白马上骑着一名士卒打扮的青年,气势一点不在虹先生之下,甚至更为夺目。他的马前与那些挂满人头的同伴比起来寒酸许多,只有孤零零的一颗首级。
  他们径直走来,在我们面前停下。林阳雨用手中长枪拨一拨白马青年马前的首级:“尉迟献么?真他妈的丑!”
  尉迟献是洛阳著名的美男子,但所有被斩下的首级都一样丑陋不堪。我不敢看那些头颅,高高地仰起脖子。白马青年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虽不曾正眼看过藏刀,可我古怪地感觉到,他正一丝亦不放松地盯着藏刀,用一只隐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女人的直觉有时超过男人的智慧。
  藏刀没有我这么敏锐的直觉,他亦没有正眼看白马青年一眼,就那么一转身,走回客栈去。我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虽然尉迟桥的威胁一时已离我远去,可不安全感依然笼罩着我,在找到更好的保护人以前,我惟有藏在他的羽翼下。
  在走进客栈时,我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名白马青年,他亦正向我看过来,我们的目光不期而遇。我迅速低下头去,心中乱糟糟一片。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五章 九月初八 薛弦引
  云怜花乔装士卒,不动声色地隐藏在战士中,虹线野与尉迟献激战际,他准确地把握住机会,骤下杀手,一击中的,阵斩尉迟献,荥阳军溃败,我们占领了北市。
  尉迟桥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反击凶猛地展开。二叔终于没能逃出夏倾城的毒手,同他一起遭到袭击的三叔亦受到重创。
  战争至此,达到一种平衡。尉迟桥在兵力上略占上风,但军需的匮乏使他已无力扩军,而我们虽可以轻松地扩军一倍,却不敢冒然行事。新兵没有经验没有向心力,战场略有不利会轻易绝望放弃,人数太多容易造成整体的崩溃。虽从长远考虑,我们已获取主动,但我们并不具备打持久战的条件,周边的藩镇虎视眈眈,战争若再拖上一两个月,谁也无法预料将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讨厌的是我们的军队已被完全锁定在含嘉城与北市,没有了足够的机动力量,只能被动地等着尉迟桥来进攻。
  夺取北市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针锋相对。虹线野坚决主张撤出北市,保持部队的机动性,伺机歼灭敌军主力,七叔附议,令人惊讶的是云怜花亦站在了虹线野一边。他以为北市易攻难守,尉迟桥亦必将全力前来争夺,守住的可能性不算太大,倒不如主动撤退,将北市的财富抢先劫掠一空,并乘尉迟桥整重兵夺取北市之机,彻底地将洛阳洗劫一回,让尉迟桥再也找不到一粒粮食,他的军需储备不过十天,事实上用不了十天他的军队就将开始解体,半个月,洛阳尘埃可定。
  私下里,我完全赞同云怜花。他确乎是一个天才。我肯定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坚守过北市,但在夺取北市前他却只字不提洗劫北市。父亲爱惜羽毛,若要他为洗劫他的百姓而发动攻击,他说什么亦不会答应。如今北市在手,却如烫手的山芋,守不是,放弃了尉迟桥重新占领后再不会犹豫,立即亦会将它洗劫一空。除去自己动手劫掠北市父亲几乎别无选择。
  薛弦止反对退出北市,但他一向不善言辞,说不出所以然来。我猜想,他是在奉迎父亲,知道父亲不忍心对北市下毒手。然而战争从来就是无情的,妇人之仁远比匹夫之勇危险。
  林阳雨第一次与云怜花意见相左,他支持弦止,与弦止不同,他有坚守北市的理由:“说北市易攻难守我不同意,只能说是攻守平衡。换言之,天时、地利我们与敌人共享,而荥阳军倒行逆施残暴不仁使我们得到人和。只要不是一味死守我们更备优势。至于机动,有最好,没有亦无不可。尉迟桥眼下为军需困扰,惟有寄希望于薛公仁慈,保全北市,他必须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夺回北市。尉迟桥行伍出身,即便我们保留机动力量,亦难在他身上得到可影响战局的好处,倒不如速战速决就在北市将他彻底击垮。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