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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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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点头道:“嗯,那湖极深的,我当日放尽了一条二十丈长的绳索犹未触到底,这还只是湖岸边,中间不知有多深,只怕这须弥山整个山腹之中都尽是水。”
王宿拍拍背上水囊道:“那你还要我们带这许多饮水做什么?”
王落看了眼缓缓流淌的河水:“这水万年不见天日,何等阴寒,哪里能喝。”
“正是。”秋往事扁扁嘴,重重点头,“这水便是沾到身上,回头都要蜕一层皮。我当日不知,一路喝了过去,到了释卢足足病了十来天,几乎连命都送了。”
王宿大笑道:“谁让你贪嘴非吃什么黑狸,这便是报应了。”
秋往事回头瞪他一眼:“若非我贪嘴,你们此刻怕是已在明庶洲围作一团叹气了。”
众人俱不由失笑,方定楚问道:“这里走到释卢却要多久?”
秋往事想了想:“这条道比外面的山路近,大约两日可到芥湖。”说着回头问道,“释卢如今与我们交恶,你们究竟是要去做什么?”
“这却说来话长了。”王落面色沉沉道,“如今的释卢王普日泽本非嫡脉,他的王位原是趁高旭入侵,先王战死,而王子普日桑又年纪尚幼,无力理政时夺来的,这其中据说还有高旭之助。”
秋往事大吃一惊,脱口道:“此话可真?高旭如此待他族人,他竟可无耻至此?”
王落嘴角一勾,语带轻讽:“释卢人素来勇悍,若非他这国王搞鬼,又怎至于任高旭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国内倒是素来摆的凛然抗敌之态,还颇得百姓爱戴,直到两年前失踪六年的前王子普日桑出现,曝出他当日所为,这才又起事端。”
方定楚接口道:“普日桑当日趁乱逃脱,流落荒漠,几经流离辗转之后为火火家人所救。这火火氏原也是释卢贵族,却只因擅长毒蛊之道,历来为释卢人所避忌,被斥为异端,长期居于释卢西南广漠之中,俨然自成一族。高旭祸起之后,释卢王族携一众贵族东撤,唯有火火氏率众抵抗,不退半步,至今将风人挡在当门关内。而如今普日桑重现,欲借火火家之势重夺王位,普日泽便又与裴初相通,每年入贡马匹珠宝无数,只为借裴初之势压制火火氏,坐稳他那王位。”
“于是火火氏便找到了你们,想借容府之势对抗裴初。”秋往事点头接道。
“不错,我们也正需要他们的马,此行便是为与火火氏立盟。”方定楚微微皱眉,“如今消息怕已是漏了,释卢那边先不说,孙乾这边的人全未着军服,多半便是打算一路追入释卢去了,我们出去之后,只怕仍有恶战。”
王落默默点头:“但愿火火一族莫让我们失望了。”
众人行得约两日,窟内水位渐高,早已没过石道,只能在水中行走。越是往前,入水越深,众人只觉彻骨冰寒,厚重裘衣穿在身上倒成了累赘,索性便都脱下扔了。及至河水漫上颈际,几乎不能站立之时,秋往事点点前方亮处道:“这里便已是芥湖底了,游出去便是释卢,中间有一段全在水下不能换气,只能快些游过去了。”说着转头望向王宿。
王宿动了动冻得发僵的手脚,脚下一踮招呼罗翔一同游至秋往事身边道:“放心,你只管好好闭着气,剩下的我们来。”
其余几名灰袍汉子亦围至王落与方定楚身边,王宿挥一挥手,便同秋往事、罗翔一同率先游出。游得二十余丈光景,水势已渐渐贴近顶上岩壁,王宿与罗翔一左一右挟着秋往事,道了声:“走了。”,便没头入水,全力向前游去。游不几步,便觉眼前一亮,身上一轻,顶上石壁霍然中断,已是游出了水道。众人当下奋力向上游去,芥湖只不足十丈深,众人划得几下,便已探出了水面。
芥湖位于释卢西部边境,北面是康塔草原,南面则是千里广漠。火火一族便世居于芥湖以南。康塔草原几年来虽屡受高旭军侵略,而今经过三年息战,也已略复生机。
王宿探出水面,被湖面冷风一吹,打个哆嗦,回头见众人俱是面青唇紫,牙关打颤,四面一望,只见北岸一片草泽浅滩,滩上点点散布着牧民牛羊,远处隐隐可见毡帐青烟。南面却是一片绵绵沙山,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洒得湖面点点碎金,与直延入湖中的沙山连作一片,满眼耀目的鎏金之色,直如置身七重天上的司日神殿,恍惚不似人间。
水中众人却是无暇欣赏美景,王宿拉了拉秋往事,颤声道:“我们去北边还是南边?”
秋往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抬头却见众人竟都望着自己,不由愕道:“做什么问我?我五日前才入伙的。”
“谁管你什么五日不五日。”王宿咬牙瞪她,“你不是来过么,当日是怎么走的?快说快说,冻死人了。”
“那如何一样。”秋往事挣开王宿与罗翔的手,自己在水中活动着手脚,“我会说释卢话,当日是假扮释卢人去北边骗吃骗喝骗衣衫,你们又不成。这一代当日战祸犹烈,此间百姓俱是深恨风人,你们一上去、一开口,只怕便要打起来了。”
王宿连连皱眉,转向王落道:“姐姐,你说怎办?”
王落微一迟疑,开口道:“还是去北边,南边连棵草都没有,想生火都不行,再一入了夜,必是冻死无疑了,往北边总还有些生机。”
“正是正是。”王宿连声应道,“便是打起来,好歹活动活动暖和,总好过活活冻死。”
王落瞪他一眼,转向秋往事道:“往事,一会儿还是你去与他们说,随便编些借口哄哄他们,也未必要骗什么吃喝衣衫,只要他们别与我们为难便成,这附近应当便有火火族人。”
秋往事急急摇头道:“我不去不去,这一时半刻要我如何编得出来?顶多打起来时我打头便是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 王宿一把拉起她便向北面游去,“我来编,你来说总成了吧。”说着便滔滔不绝向秋往事编起自己一行的经历来。
游近岸边,岸上之人发现水中有人,纷纷聚拢来看,更有人挥臂大声呼喊,似在替他们鼓劲。待游得近时,忽听一人高喊了一声什么,语中满是惊怒之意,岸上众人登时一片静默。秋往事沉声道:“他们发现我们是风人了。”
岸上又是一声高喊,这下众人却如梦初醒,一时岸上惊呼怒斥之声此起彼伏,已有人开始往水中投掷石块,几个烈性的更是连腰刀也拔了出来。
秋往事偏头闪过一块飞来的石头,对王宿一笑道:“我看你那孽子东归记是用不着了,他们都没叫我们风狗,却叫奸细,似是早知我们要来,八成是普日泽散了什么消息出来。我看混是混不过去的了,还是闯吧。”说着回头问王落道,“四姐,我先吓吓他们可好?”
王落眼见岸上群情汹涌,知已无法控制,只得点点头道:“我们终究是来立盟的,只求脱身便是,尽量不要伤人。”
秋往事抿嘴一笑,九道寒光蓦地破水而出,映着落日余辉带出九道金光,直往人群中射去。
金光没处,只见岸上众人登时乱作一团,或被剃了头发,或被刮了胡子,或被断了腰带,或被截了马鞭,一时惊叱之声四起。释卢百姓俱知风人擅长妖法,平日酒饭之后谈起往往被斥为笑话,及至此时亲见,怎不又惊又惧,胆小些的已是趁乱远远溜了,余下的多是连声咒骂,将腰刀挥得霍霍,却哪里沾得着那几道四处飞蹿的银光半分,倒是身上衣物愈来愈见破烂。几名胆大的也曾举刀冲下湖来,却也在叫银光一闪而过将身上数层衣衫当胸裂作两半时惶惶退了回去。
然而释卢人终究天生勇悍,被银光缠的久了,怒意一生,便盖过了最初的惊惧,其中一名高大汉子忽地发一声喊,众人纷纷应和,再不管萦来绕去的银光,只举刀向湖中冲来,个个面红眼赤,竟已带上了拼命之色。
秋往事眼色一冷,便欲下重手,王落尚未开口拦阻,却听东面远远传来“呜呜”号角之声,众牧民一听当即便停了脚步,虽是面面相觑,皆有不忿之色,却终究都退回了湖岸,再无一人上前。王落等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众牧民退让,当即也登上岸来。望向东面时,却见尘沙滚滚,十余骑人马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红衣红袍,座下一匹白马上也以红色颜料绘着繁复纹样。王落一见大喜道:“火火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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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暗涌
人马转眼便至,只见当先那名红衣女子也不勒马减速,轻轻一蹬便自马背上翻身跃下,顺着去势前冲了几步,便稳稳立定。那白马见她跃下,当即也自疾奔之中倏地停步,便连一声嘶鸣响鼻也无。身后十余骑也随后“唰”地勒马跃下,动作齐整,如出一人,凛凛之威迫人而来。王宿等见状均不由暗喝了一声采,忖道释卢马匹骑手,果皆出于风族之上。
那女子约摸二十上下年纪,纤眉杏眼,高鼻薄唇,容貌颇为秀气,只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眉宇之间尽是抑不住的飞扬之意,英姿飒爽之处,又全与风族女子不同。女子穿过人群,行至王落等身前,侧头打量他们几眼,转身打了个响鞭,对一众牧民高声喊话。秋往事在一旁轻声译道:“这几位是我火火家的客人,此处没你们什么事,都散了吧。”
众人一阵嘈嘈,皆有惊怒之色。其中一名蓝衣大汉越众而出,行至红衣女子身前,双臂交叠胸前行了个礼道:“二姑娘,前日传谕使传来大王通告,说是这两日有风人奸细混入释卢,欲要勾结叛徒灭我一族。二姑娘自不会是叛徒,想必是受了这些风狗的骗。还望二姑娘明辨是非,莫要上了风狗的当。”
红衣女子冷冷一哼,抬手便狠狠一鞭抽在那人脸上,怒叱道:“则莫,你莫要忘了,当日是谁拼了性命将你妻小自风人刀下抢回来,又是谁给你牛羊马匹让你安身立业!你们这里哪一个不曾受过我火火家庇护恩惠?如今打跑了风人,你们倒又想起效忠大王来了?既要效忠,当日又怎不随着他翻过塔泽尔山去?我火火家的男丁几乎尽数死于风人刀下,他普日泽又可曾为释卢流过半滴血?如今倒竟有脸指我们勾结外人叛族,竟也真有你们这等蠢货会信!”
那大汉面红耳赤,额上渗出汗来,低头瞟了王落等人一眼,喏喏道:“可是大司祭……”
红衣女子又是一鞭抽在那人肩上:“我管他什么大司祭!大司祭从多少代前便指我火火家为妖邪,可释神卢迦要我们存续至今!这几个是风族的名医,是我请来替我姐姐治病的。若非我火火家的男人为你们流尽了血,我姐姐也不必出来掌家,身体也便不会一日差过一日,如今你们竟敢在这儿阻拦?还不让开!”说着一把推开那大汉,冲王落等一招手,便领着众人向等在一旁的众骑手走去。一众牧民俱默默地垂手让路,再无人敢出声阻拦。红衣女子将王落等领到马边,令众骑手脱下皮袄给他们穿上,又招呼众人各自上马,两两合乘,自己扬鞭一甩,便率众向着东南绝尘而去。
红衣女子似是余怒未消,骑在马上闷闷地一声不吭,只一径扬鞭策马,远远地跑在前头,众人亦只得催马紧跟。秋往事与王落合乘一骑,因是初次骑马,难免不得要领,一路疾奔之下只觉腰酸臀痛,筋骨欲散,放眼望去只见四野茫茫,也不知目的地在何处。眼见得暮色将合,前方终于现出疏疏落落几十顶毡帐,帐中之人想是听得马蹄声响,纷纷掀帘出来探视。红衣女子减下速来,驰至中心最大一顶毡帐前翻身下马,拍拍马颈任它自行走开,自己挥挥手招过几个牧民模样的人。王落等随后跟到,跃下马来。众骑手对红衣女子行了个礼,便各自牵马离开。红衣女子冲王落等点点头,开口却是风语:“你们先随他们几个去换身衣裳,烤烤火暖一暖,一会儿我再着人来请你们。”她说起风语来声调颇为生硬,一曲一折处俱念的板板眼眼,语速偏又极快,听来便似一字一字直蹦出来,颇为爽脆有趣。众人道过了谢,便分随几名牧民下去打理歇息,王落更张罗了些驱寒药汤令众人服下。过得大半个时辰,便有侍从来领他们至主帐中用膳。
此处已是芥湖以南,虽仍非火火氏地盘,但其在此间也已颇有势力。此处的牧民虽非火火氏族人,但数代以来唇齿相依,本便不似则莫等自北面南迁而来之人般敌意深重,及至五年抗战之后,更是早已倾心相服,再无芥蒂。王落等此时已换作释卢服饰,一路走来虽仍能感到周围牧民的疑惧警戒之意,却也并无人对火火氏的客人无礼。
进得帐中,只见中心处摆着张极大的方几,几上置满杯盘佳肴,多半俱是大块肉食。方几正中开洞,洞上罩着铁架,下置炭火,架上咕嘟咕嘟地炖着大锅浓汤,香气四溢,动人食欲。那女子已换过了一身浅色宽袍,正坐在席上等候。见众人进来,当下站起身来朗朗一笑道:“诸位远来辛苦了,来尝尝我们释卢的风味。”
众人早已饿了,当下客套两句,便围着方几各自席地坐下。王落一一介绍了己方众人,端起身前酒杯,敬那女子道:“先前多谢姑娘解围。姑娘可便是火火氏的二小姐火火沐么?”
那女子举杯一气饮尽,笑道:“没错。你便是王落啊,都说风族的容王妃美若天仙,果然不假,你比我姐姐还漂亮些。”说着重斟上酒,端起酒杯环视众人道,“我们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是裴初和普日泽已得知你们要来,派人沿途拦截,还正担心你们来不了呢。想不到你们竟有本事无声无息便冒了出来,火火沐敬诸位一杯。”
众人举杯饮尽。王宿指指秋往事笑道:“这却是多亏了我们七妹了。”
火火沐又举杯转向秋往事道:“你是叫秋往事?你的释卢话很好,是从何处学的?”说着忽细细打量了秋往事几眼,疑惑道,“你可是来过释卢么,我怎觉你有些面熟?”
秋往事摇头笑道:“多半是你认错了,除非你入过释奴营,否则不可能见过我的。”
火火沐一惊:“释奴营?你是说你入过释奴营?”
秋往事怕她又要问“一个风人怎会入了释奴营”,忙扯开话题道,“你的风语也说得很好啊。”
火火沐随意一笑,挥手道:“释卢本与风族世代交好,先前族中但凡有些身份之人,大多从小便习风语,只是如今的孩子却几乎无人再习了。”又问道,“你们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我可听说孙乾那里出了数千人呢。近几日这一带到处都是古怪的猎户,八成全是孙乾的探子。”
秋往事犹在想着要从何说起,王宿早已抢着将自己一行经历眉飞色舞地说了。
火火沐听罢讶道:“原来竟还有这样一条暗道。难怪芥湖那样小小一个湖,却居然在大漠之中千年不涸,原来是连着须弥山。”
王落道:“我们方才出来,避无可避,不得以得罪了众位牧民,还带累了姑娘,望姑娘莫要怪罪才好。”
火火沐挥挥手道:“这不干你们事。我们火火家自来就不招释卢百姓待见,近几年因联手抗敌,已是好了许多了,要换了十年前,咱们一踏入芥湖之北便要遭人驱逐追赶的。”
王落问道:“如今王子普日桑都与你们在一处,竟还是不能消除他们疑忌么?”
“那帮牧民又知道些什么。”火火沐撇嘴道,“他们只知听大王与大司祭的,又岂管其他。何况他们与我们是百年的嫌隙了,便是普日桑身边那几个老家伙,也是着实无路可走才想起我们火火家的,至今也不曾全心信赖我们呢。”
方定楚插口问道:“究竟为何会如此,只为你们擅长毒蛊么?”
火火沐冷哼一声:“毒蛊之事不过借口罢了,还不是普日家弄出来的。百余年前,本是普日、拓伦与火火三家共掌释卢,普日家掌牧事,拓伦家为司祭,我们火火家管刀兵。虽以普日家为首,但一应军政大事,俱是三家共同商讨决定。岂知时日久了,普日氏便不甘处处受制于拓伦、火火两家,便勾结我火火家一个叛徒叫做火火郎的,一夜之间毒死了拓伦家上上下下四十余人。这四十余人俱是拓伦家的骨干,拓伦家至此便一蹶不振,至今已是踪影全无。而普日家自是将脏水泼在了我火火家头上,说我们野心勃勃,妄图除去其他两家,独揽大权。又指使那火火郎四处投毒害人,闹得民心惶惶,俱视我火火氏为妖邪。我们自此便被逐入沙漠,再不得踏回草原。若非普日氏还忌讳着我们的毒蛊,只怕我们早已被他灭了。普日氏自此方成为释卢王,而那火火郎也改名换姓,成了新的大司祭,他的后人,便是今天世代执掌司祭之职的郎氏了。普日氏与郎氏世世代代不遗余力打压我们,百姓们自也便跟着视我们为敌了。”
王落轻叹道:“原来还有这一段。此番你们若能助普日桑复位,想必火火氏便能重回草原了。”
火火沐忿忿道:“若非为此,谁帮他们!”说着一挥手道,“这些事待明日我带你们回去见我姐姐再详说吧。今日你们方到,定要尽兴才好。”随即招呼众人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火火沐忽抬头问道:“是了,都说你们风人会妖法,我原还不信,刚才在湖边却是见着了,那些飞来飞去的白光是什么?”
一语未尽,便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却见一枚锋利短刃正悬在半空直直对着自己眉心。火火沐一声惊呼,正欲向后翻到,却见那短刃“啪”地落到几上,耳边听得一人笑道:“便是这个了。”
火火沐惊魂甫定,回头看时,见秋往事正自笑嘻嘻地望着她,身边犹有数枚短刃悠悠荡荡地飞来晃去,俨然活物一般。火火沐瞠目半晌,方吐出一口气道:“这便是你们的枢术?”
秋往事点头笑道:“不错,这便是十二法之一的自在法了。”
火火沐拾起几上的短刃左看右看,奇道:“这刀除了两面开刃,无处落手之外,好似也没什特别嘛,怎地能听你使唤?”
秋往事从不曾喝过酒,此时几杯下肚已有了醉意,便起了玩心。当下只见她身边一枚短刃飞至席上一大块生鲜牛肉之前,切下薄薄一片,又挑着那肉片飞至铁架上一烫,随即飞至火火沐身前将肉置入她碗中。秋往事收回那短刃,盈盈笑道:“这不是刀,这叫作凤翎,本便是专为自在法而制,自是用不着握手之处。所谓枢术便是操控枢力之术,这自在法能将自身枢力注入天地万物之中,然后即可操控自如,便如使用自己双手一般。我不止能使唤这凤翎,别的东西那也尽可使唤。”说着只听一阵叮当乱响,却见席上杯碗勺筷相继凌空而起,转一圈后又各自落回原位。
火火沐看得目瞪口呆,连声惊叹,问道:“枢力却又是什么,竟如此神奇?”
秋往事歪头思忖半晌,皱眉道:“枢力便是枢力了,你们释卢又不信枢教,与你们说不明白。”
方定楚“嗤”地笑道:“怎会说不明白,分明便是你这丫头嘴笨。”说着转向火火沐解释道,“我们风人相信天地万物皆由火、水、风、尘四素构成,尘主器、火主灵、水主生、风主轮回,这些你想必知道。”见火火沐点头,又续道,“四素之中,尘为万物基本,上至九天、下至九泉、中及九洲,皆赖尘而存在。火为灵性之源,多聚于九天之上,天上神祗,便是秉火气而生。水为生命之本,多集于九泉之下,地下妖魔,便是秉水气而生。而风为水火之合,兼具二者之性,往来于天地之间,通九泉生气于天,降九天灵气于地,秉风气而生的,便是我们人了,是以我们方称自己为风人。而火、水、风得以与尘器相合而生神、魔、人的力量,便是我们说的枢力了。以人来说,是以尘为体,以风为魂,而魂体之间,便靠枢力相连相通,我们能够按着心意操控身体,便是靠的枢力了。”
火火沐恍然道:“唔,是以锻炼枢力,便能让身体更听使唤,以致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对吧?”
方定楚点头道:“这却只对了一半,这一类靠修习枢力提升对自身掌控力的,便称作尘枢。尘枢的耳力目力,体力速度,以及反应之机敏,甚至伤病恢复之迅速,皆远过于常人。尘枢按修为深浅分十二流,”点点王宿道,“阿宿便是四流的尘枢。”
火火沐点点头道:“那另一半呢?”
方定楚道:“尘枢无论如何修炼,始终受尘器所限,不能当真做到无拘无碍,是以剩下的另一半,便是寻求突破尘器之限的风枢了。”
火火沐指指秋往事道:“像她这样的便是风枢吧?”
方定楚点头:“风枢修炼的,便是当日碧落女神传下的十二法。十二法修习的,便不止是魂体之间的联络,而是直接以自身枢力影响外界,是以风枢修为深浅全看枢术高低,便不似尘枢一般要受身量体格之限。道理上说,若能修到极处,那便当真能如你所说,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直入神魔之境了。十二法之效果全不相同,往事的自在法你方才见到了,其它如阿落的入微法与人我法,一可感知天地间的枢力,于最根本处掌握万物动向,而另一个则能以自身枢力影响他人体内枢力,可制人于无形。”
火火沐讶道:“影响他人枢力?那你岂非想让别人怎样便怎样,这可不是天下无敌了?”
王落笑道:“我修为尚浅,不过能起些些微影响罢了,哪里能到如此境界。再者人我法不似往事的自在法,枢力不可随意传递,也无法隔空施展,只有触到了人方能施用,是以便是当真有人修到了如你所言的傀儡术之境,也仍未必便能天下无敌。”
火火沐又转向秋往事道:“那你呢?你若将枢力注入他人体内,岂非便能随意操纵他人了?”
秋往事摇头笑道:“哪有这样好事,十二法毕竟并非仙法,各有所长却也各有所限。自在法确可将自身枢力注于他人体内,可却无法影响他人枢力,反要受他人枢力所扰。自在法之所以能隔空施展,正因自在法的枢力纯度之高远超其余十一法,而一旦与他人体内枢力相混,纯度一减,那便一无用处了。是以莫说是人,便是走兽爬虫,也非自在法可操控,只能对死物施展罢了。再者自在法也并非就能将枢力随意传递,也只能借物相传罢了,譬如空中箭矢,我便无法直接叫它停下。”
方定楚插进来笑指着秋往事问道:“火火姑娘可觉她长得有何特别?”
火火沐一愕,不明她所指,细细端详秋往事半晌,微微蹙眉道:“你这么一说,似还真有些特别。按说你二人都比她漂亮,可方才进屋之时,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她。唔,我说不清,她似是长得特别……‘清楚’?”
方定楚点头笑道:“正是‘清楚’了。你可觉她走到哪里,整个人都似被从背景中生生刻了出来一般?这便是因为她的枢力比谁都纯了。”
火火沐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招眼。”复又追问道,“那你若是再多修一门人我法,可便能施那傀儡之术了?”
秋往事摇头道:“那也不过是自在法归自在法,人我法归人我法,并不可二者合一。何况我是天枢,不能兼修的。”
火火沐问道:“天枢又是何物?”
王宿插口答道:“人天生带来的枢力,不仅无法掌控,甚且感觉也感觉不到,要先通过修炼开了枢觉,方能捉摸得到,至此便可修习枢术。枢术虽是人人皆可修习,但造诣深浅,却与天分高低极有关系。尘枢造诣受限于各人身量体格,而风枢之造诣,便端看这天生带来的枢力如何了。十二法的枢力其质各不相同,普通人的枢力本是一片混沌,无所用处,皆须经过辛苦修炼方可更改其质而使之适应于十二法中的某一法,自此方可开始风枢之修炼。而天枢据说是前世修为极高的风枢转生而来,直似专为十二法而生,他们的枢力天生便极适于某一法,常人修炼多年之后的枢力,往往还及不上他们天生的纯正。也便是说,天枢都是天生的风枢,往往一开枢觉,便已有数品的造诣。只是如此一来,天枢能修哪一法却也是天生便定下了,自己想改也是不成,而因本身枢力太纯,是以也不能兼修二法。”
火火沐咋舌道:“那天枢岂非极占便宜?”
“那也未必。”秋往事摇头道,“风枢分作九品,各有称谓。九品称扬尘、八品称飞烟、七品尘飘翎,此三品为下三品,这三品之内,天枢的进境确是远快于常人;可正因进境极易,往往基础不固,往上至六品立海、五品惊电、四品蔽天这中三品之时,进境便会慢下来,未必比常人强得许多了;而一入上三品,即三品出云、二品入照、一品碧落,则便是天枢也一样举步维艰。自古以来,真正修到一品碧落之境的,天枢与常人,也不过各占一半而已。”
火火沐讶道:“这碧落入照的,岂非便是你们风族的九级爵位。”
“正是了。”王落点头答道,“风族九爵本就是据此而来。风枢修习不易,每年皆有考品之试,能入品者,便算是贵族,可食国禄的。”
“原来如此。”火火沐点头道,“高旭未来之前,这一代本也颇有人信奉枢教,听说也曾有人修过枢术,不过大约多是尘枢,倒不曾听过十二法。而自高旭来后,你们那凤神碧落便被释卢人视为邪魔了,便连唱游艺人唱的曲文,亦尽是碧落女神如何如何为释神卢迦所斩杀。”
王落无奈道:“正是,风族释卢本世代交好,风族百姓于释卢绝无敌意,谁知却竟因高旭一己私愤而坏了两族数百年交情,我们此来便亦正为重修两族旧好。”
火火沐举杯道:“我明白。两族相争,谁也不愿见到,明日一早我便领你们去火火堡与我姐姐详谈。今晚已是夜了,诸位喝了这杯便好自休息吧。”
众人举杯饮尽,谢过她款待,便由侍从分领入几顶毡帐中歇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即上路,一路向南。火火沐听说秋往事不会骑马,便自告奋勇教她,牵着她的马与她两骑并行,一面传些要领与她。跑得一阵,秋往事便已可驾驭自如。火火沐加快些马速要她跟上,一面侧头笑道:“你学得好快,待到了火火堡,大约便能成个像样的骑手了。”
王宿在一边笑道:“她的枢术到底不是白修的,自是比旁人强些。”
火火沐奇道:“她是风枢又不是尘枢,这也有关系么?”
秋往事得意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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