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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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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染更是焦急,眼看越闹越僵,几乎站立不定,手指已是颤得划不清字,恨不能揪过李烬之大吼两句。偏他气定神闲,一派泰然自若。

此时门口也已渐渐抵挡不住。容府兵改了战术,不再贴身硬拼,却抬起几具尸体挡在最前,以此为盾列个方阵,两千人一层推一层,合力向前硬挤。永宁兵一时砍不透尸盾,只得彼此相挽,扒着门框,也一层挤一层地顶住。两阵相接处的兵士初时还抽空捅上几刀,很快便皆卯上了全力,无暇用刀,纯成了蛮力之拼。

凌乱的嘶吼忽然成了整齐划一的呐喊,随着每一回大吼发力,门框便“吱呀呀”一阵响,屋顶被射破处亦是“扑簌簌”落下灰来,叫人疑心整座殿宇皆要轰然倒塌。群臣不自觉地挤作一团,彼此搂的搂,抱的抱,皆是心惊胆颤。

永宁兵毕竟人数太少,如此力拼,很快便落下风。眼看撑持不住,却忽听“噗”地一声,一支漆黑箭矢自门上窗格内穿出,正中一名在阵外指手划脚喊着号子的容府将领肩头。将领顿时惨呼一声,仰天倒下。

这一下变生突然,容府兵霎时慌了神,当即松了力。永宁兵趁势猛力一推,前排容府兵站不稳脚,跌跌绊绊地向后倒去,一排压一排,转眼倒了小半。前排永宁兵亦被拉扯着摔了下去,两边混作一团,未及爬起,又就势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扭打起来。

殿内之人只瞧见李烬之射了一箭,却瞧不见外头究竟发生何事,只知局面起了变化,一时连江染江一望也探着脖子向外望去。

李烬之抚着震颤未息的弓弦,朗然笑道:“援兵看来是未收到号令,不会来了。也罢,如此乌合之众,纵以百取千,又有何难!诸位大人稍待,我出去收拾妥当便来。”语毕一招手,领着永宁众人一同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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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处乱作一团,立的倒的横七竖八挤得满满当当。李烬之使个眼色,跟在身后的陶端当即大喝一声:“阔列翅!” 这拨永宁兵本便出自他麾下,一听号令,不需过脑身体便先动了起来,立刻后队作前,第一排三人,第二排六人,第三排八人,第四排十人……由前至后向两侧错列而开,犹如雁翅,皆挺刀向外,正是个锋刃尽出的攻阵。还倒在地上的人也顾不上同容府兵纠缠,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入阵。 ;

群臣中略知兵事的皆吃了一惊。此阵形似三角,而唯留两翼,中央空虚,背后更是无遮无蔽,空门大开,攻势固是锋锐无比,却是以尽弃防守为代价,不仅遭人自后一冲便要溃散,哪怕正面受阻也难承压力,因此若非敌弱我强或追击溃兵时极少使用。此时却是敌强我弱且众寡悬殊,李烬之不固守待援,倒摆出这等攻阵,若非不通兵略,只怕便是孤注一掷,做垂死之搏。原本震慑于他慨然气魄的众人见了这等局面,不免又暗自动摇起来。 ;

江一望心下却生出几分窃喜。约略猜到李烬之必是想趁容府兵乍失守领的乱势来场突击快攻,打个措手不及。可这两千人皆是精中之精,其中一部更是抽调自他的贴身枢卫,皆有以一当十之能,就算一时叫他占些便宜,也定能很快稳住脚跟,毕竟人数远远占优,强弱之势决非一两轮快攻所能逆转。何况永宁兵既摆出了攻阵,便必定要弃门而出,殿门一空,便总有人能趁隙而入,只消控住了殿内,无论殿外胜负,皆大有周旋余地。 ;

正有些混乱的容府兵蓦觉前头失了阻力,定睛一看却是撤回去列阵。那名将领也是硬汉,虽受了伤,仍是折断箭杆站起来,眼见门前露出空当,料想这等狭小之地,但拼人力,岂与阵势相干,当即挥手喝道:“冲!”自己也为洗大意中箭之耻,当先冲在前头。  ;  ; ;

才踏过门槛,冲眼便见一人笃悠悠走出来,也不管大批兵士涌到,便负着手往门前一站,笑眯眯对他道:“韦必兄别来无恙?”又抬头高声道,“诸位兄弟,还记得李烬之么?”  ;  ; ;

众兵士尚不知他仍在人世,乍然见他现身,皆是大吃一惊,顿时停了脚步,喧哗四起。韦必通入微法,已知殿内情形,倒不如何惊慌。想李烬之当日在容府时对一干入微士皆引为同脉,走得颇近,唯独对他一直不假辞色,冷冷淡淡,提拔上亦屡施阻挠,料来必是因他默默无闻,却偏较他这人人追捧的名将早过四品之试,因此遭他嫉恨。他当时亦颇有不忿,好在容王慧眼识英,将他纳入枢卫,贴身跟随,这才算出了一口闷气,从此便一心效忠容王,与止戈骑不相往来。今日李烬之在殿内偷射冷箭,他自然察觉,原本可以避开,偏偏那箭中还含有自在士枢力,线路不定,距离又近,他一犹豫间便已中箭。此时照面,正是新仇旧怨,无从说起,挥刀便向他砍去,口中高叫道:“大胆叛贼,兄弟们随我杀!”  ;  ; ;

容府兵却面面相觑,皆有些犹豫。李烬之与秋往事独立门户之事虽说流言四起,可江一望却从未明指他二人是叛徒,传出永宁太子之说后更是与永宁一脉走得颇近。军中不少人受过他俩恩泽,凡事亦自往好处猜测,因而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即便普通将领亦未必清楚李秋与容府究竟是分是合,底下兵众便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从。此时乍听韦必呼李烬之为叛贼,原属江一望直辖的兵士倒也罢了,出自止戈骑的一拨却不免心生不快,虽不便明言,却皆立着不动,不肯攻上前去。  ;  ; ;

李烬之斜身闪过韦必砍来的一刀,也反手拔出腰刀,却不攻击,只是左右招架,一面朗声道:“谁是叛贼,兄弟们可要听听王爷怎么说?”  ;  ; ;

江一望听他此话,越发认定他并无其他底牌,终究还是要逼自己出面发话,便越发打定主意不开口,只作没瞧见群臣频频扫来的目光,就是一声不出。

韦必却是有些紧张。他先前听得殿内对话,知道江一望立场为难,不能承认引兵攻殿之举。他虽深信只要拿下大殿,江一望自有办法善后,必不会当真叫他做了替罪羊,可此时被李烬之当众大呼小叫起来,却未必不会生出事来,因此手下加劲,一刀紧过一刀地向他劈去。

初时还气势如虹,一阵猛攻下来,却越来越觉不对。明明每回皆是由他体内枢力变化料准了他下一步动作方才冲着空隙出手,却偏偏次次都鬼使神差地正撞在他刀上。留心一察,才发觉李烬之动作之间连绵不断,一招未老便接下招,他也便跟着变化,一式未完又换另一式,自以为料敌先机,实则被牵着鼻子走,反倒手忙脚乱,疲于奔命。他心下一凛,虽尚未摸清李烬之招法奥妙所在,却情知不能如此下去,当即刀势略收,欲改变被动局面。哪知忽觉一直守而不攻的李烬之腕间枢力蓦地上行,显然要抬刀挑他面门。他吓了一跳,忙横刀撩他手腕。尚未沾衣,李烬之枢力又变,改作要翻腕划他肋下。他只得忙又斜退半步,长刀一拖,斜斜立起,算准李烬之攻击路径,应当正好削他手指。哪知李烬之出手却较他慢了半分,本应划中他手指的刀锋便差了半分之距,“铿”一声恰恰卡在他护手上。

韦必至此方恍然明白过来,李烬之便是凭着这变招快慢间的微妙差异每每叫他自撞南墙,压得他动弹不得。双方皆是料人先机而动,因此皆走轻灵路子,出招本就极快,李烬之这细微的缓急变化实不过毫厘之差。可便是这毫厘之差,决定了两人反应、定力、胆魄、刀法、以至枢术修为的难以逾越之距。韦必一直自诩入微法不输于他,今时今日方知彼此实力断然有别。此念一生,越打越是心寒。

群臣中忽有人叫道:“杀狐刀,是叶公杀狐刀!”

众人一片哗然。老一辈臣子皆知叶无声当日平内乱时曾有一套专破风枢十二法的刀法,原本叫做逆风刀,曾作谱传授,在军中颇有流传,只是难有人得其精要。此后内乱平息,外祸又起,风人怕燎人得知此刀法用途偷学而去,因此改以杀狐刀相称,叫他们断然不屑去学。只是此套刀法专对十二法,对付燎人倒未见奇效,因此内乱定后军中便不再教授,渐渐也便失了传,至叶无声被杀,更是从此绝迹。此后世间便只留杀狐刀之名,而不见逆风刀真容了。李烬之今日所使却正是这套刀法,且观其进退自如,游刃有余,明明招招尽是守势,却逼得攻势凌厉的韦必大汗淋漓,狼狈不堪,可见造诣甚是深湛。这套刀法素以精深难通著称,非多年浸淫不能成就,算来绝非秋往事传授,因此可想而知,只能是他当日在宫中时自时任太子傅的叶无声手中习得。如此一来,不仅他的太子身份又得一层确认,且叶无声只认皇长子,不认永宁太子的传言也便不攻自破。当日不少臣子便因这条传言支持江栾,今日方知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忽听李烬之清啸一声,蓦地转守为攻,招招进逼,生生将韦必推出门外。容府兵虽有些分不清他是敌是友,可眼见主将危急,到底纷纷围上来合攻。一直跟在李烬之身旁的赵翊也跨出门外,顺手带上殿门,枢力抬起门栓摸索着扣好,便射出三枚凤翎没入敌阵,专刺膝窝,转眼放倒一片,自己也持刀杀入。李烬之攻势大开,于刀丛之中倏忽进退,刀光如练,所过之处血光四溅,却也是只伤四肢,不及要害。

与此同时,陶端亦大喝一声,忽打开另两扇大门,领着列好雁翅阵的永宁兵呼啸而出,只留下一人关门,其余尽数冲下台阶绕到容府兵队尾,由阵脚处斜贯而入,立刻冲开一个口子,同样也是专砍四肢。

容府兵顿时大乱,明明前方只有两人,可队尾起火,迫在眉睫,一时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加之永宁人马处处留手,尽量不伤人命,容府兵对李烬之到底感情仍在,见此情形,愈发失了战意,尤其原属止戈骑的兵士,更是无心再战,不过提着刀虚应事故,纷纷往外散去。

韦必见有溃阵之势,心下大急,忙趁李烬之被众兵士围攻脱出身来,连声号令,命各百袍整饬己部,分作三段,尾段回身抵挡永宁兵,前段加紧围攻李烬之二人,中段则脱阵而出,绕往永宁兵身后夹击,同时亦隔开首尾二段,免得后方的混乱影响了前方。众兵士到底训练有素,如此一安排,很快稳住阵脚,只是止戈旧部消极怠战,余者士气亦有些低迷,一时间仍有些散乱,叫永宁兵左冲右突,尚未彻底形成围堵之势。

较之后方的相持,前方的李烬之与赵翊倒当真颇为吃紧。包围圈越缩越小,又要顾及绕到身后撞门之人,两人身上皆已受了伤,亦顾不上手下留情,见哪儿砍哪儿。好在殿内众臣见四扇门都已关闭,皆跑到门边扒着窗格向外探看。江染亦不得不命兵士守卫,倒将门口堵得颇为严实,一时不虞失守。

李烬之劈倒一人,随手一抹脸上血污,低声道:“你爹不是说你能用四枚凤翎了?做什么还留一枚!”

赵翊苦笑道:“站着不动能用四枚,还要耍刀便只能三枚。”说话间一不留神,左肩又着了一刀,他哀叫一声道,“再开口说话只能两枚。”

李烬之哭笑不得,咬牙道:“那还不闭嘴!”

赵翊一身狼狈,心情倒似不坏,犹能挤了挤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细眼道:“这会儿是不是特别想你老婆?”

李烬之一呆,手下一顿,几乎叫人一刀砍中脖子,幸得赵翊撞了一把才堪堪避过。赵翊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乱说话,专心应敌。李烬之回过神,见容府中后段兵马将成合围之势,情知不能再拖,小声道:“我护你,用四枚,一定得冲出去!”语闭忽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大哥!”

周围兵士顿时一怔,纷纷抬头寻找江一望身影。赵翊看准机会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刀向着人墙最薄处用力掷出,同时四枚凤翎腾空而起,血光翻飞,生生扯开一道口子。李烬之一把拉起他,长刀舞得密不透风,趁众人一时混乱强行前冲,一气闯出阵外,高呼一声,撒腿便跑,冲下石阶往外奔去,似要同后方人马会合。容府兵一时也忘了目标本是攻进殿内,皆回身追去,跟着下了石阶。

李烬之见大部分人皆已离了游廊遮蔽,立刻叫道:“发信!”

赵翊一甩手,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鸣响撕裂天宇。容府兵皆是一愣,不知是何征兆,忽听一阵沉闷而怪异的声响,似是劲风贴着耳廓鼓荡,闷闷的好不难受。有经验的兵士已是变了脸色,蓦听韦必一声厉呼:“快跑!”

语声刚落,乌压压的箭雨便从天而降,劈头落来。容府兵顿时大乱,呼嚎之声四起,或是抱头狂奔,或是就地倒伏,转眼已溃不成军。

韦必闷着头直奔入殿沿游廊下,喘一口气,正欲招呼众人过来躲避,却赫然发现永宁兵士竟似不畏箭矢,无遮无蔽地来回奔走,专寻百袍、十袍等将领及旗鼓手擒捕。容府兵章法全失,只能任人宰割,不片刻便有大半将领被擒。他大吃一惊,定睛朝满天箭矢望去,却蓦然变色,奔到廊外随手拾起一支落在地上的箭矢一看,只见箭头处圆鼓鼓的,包着厚厚的布袱,扯开之后底下还裹着厚厚一团泥,自高空砸在人身上虽颇为疼痛,却绝无性命之虞。

他情知中计,捶胸顿足,忙欲通知众人,才一抬步,便见李烬之与赵翊一左一右提刀走来。他心下一沉,放眼一扫,见容府兵多半仍在夺命奔逃,大小将领几乎尽数就缚,知道无力回天,只得长叹一声,扔了手中长刀。

李烬之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多谢韦兄配合,我便不绑你了。”

韦必冷哼一声,问道:“你先前那支箭,便是传这道令的?”

李烬之点头道:“不错,韦兄聪明。”

韦必恨恨道:“你在殿内写暗语,我便知道有诈!”

李烬之摇头叹道:“此时知道,太迟了。”

韦必闷了片刻,又问:“准备这些圆头箭应颇有动静,你怎么瞒过我的?”

李烬之仰头笑道:“他们掘泥包箭之时,韦兄与我缠斗正酣,十步之外只怕都无暇顾及,何况百步。”

韦必面色微变,咬牙道:“你便为了这个和我打了这么久?”

李烬之笑道:“韦兄尘枢造诣不错,倒也不必枉自斐薄,我并未放太多水。”

韦必羞愤难当,转过头不再言语。

李烬之忽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韦兄当日考品,是否觉顺利得异乎寻常?”

韦必一怔,霍然回头,瞪大了眼道:“什么意思?!”

李烬之长笑不答,见容府兵皆已缴械,便一挥手,率众回殿。

殿内知道外头事态平息,已然打开了门。众臣皆候在门口,满脸目瞪口呆的惊怔之色。见他手按刀柄,大步走来,一众杀气犹烈的永兵士跟在身后,神色亢奋而傲然,不知是谁率先跪下,沉声道:“殿下神威,臣等拜服!”

群臣纷纷跪地,齐声道:“殿下神威,臣等拜服!”

唯张禄召等几人立着不动,却也是神色感慨,泪盈于睫。

李烬之自众人自觉让出的路上大步入殿,朗声道:“诸位多礼了,我既为靖室太子,除祸平乱,份所应为。今日朝会,本为议定国是,如今生此突变,诸位大人也受惊了,便就此散了吧。回去各归其职,料理积务。三日之后枢元节,再开大朝!”

众人同声应下,声气之齐,承宗朝上闻所未闻。

江一望与江染立在殿内,阳光叫门口众人挡着,照不进来,黑沉沉的,周围虽有百名兵士拱卫,却仍显孤零零形单影只。两人看着群臣依序出殿,面面相觑,彼此无言。李烬之向他们走去,上下浴血,一身肃杀,步履沉着而稳定,似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

江一望与江染气息凝滞,浑身紧绷,光站直腰便似耗尽力气。眼看他步步走来,几乎怀疑会手起刀落,就此了结。

李烬之走到两人中间,略一停留,倒未拔刀,只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不为帝,凭谁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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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第七十一章 同心(下)
 作乱的容府兵马除韦必等几名主要将领被扣押待审之外,余者皆打散了暂编入永宁兵中,俟后发落。戍城军亦调出宫外,仍回四城大营。宫内守卫则交还卫昭死后便遭禁足的禁军。 ;

江栾并无子嗣,永安皇宫又是临时改建而来,规模有限,因此未专设皇储寝宫,只有江栾寝宫前的怀恩阁名为替皇储预备。将江一望与江染各自半强制地送下去歇息后,李烬之便领着一干下属进怀恩阁落脚。 怀恩阁虽长年空置,但摆设用具倒一应齐全,装饰亦甚为精致考究。内外双间,李烬之一行七八人进来,虽说有些局促,打开两房间叠门,倒也还兜转地开。阁中原有侍从早已遣走,众人自行动手,搬桌挪椅围坐下来。赵翊踏了踏丹花碎金砖地面,抬脚脱了鞋袜扔开一旁,舒坦地叹道:“这屋子都没人住,照样九月天就烧上地炕了,这几日兵荒马乱的竟也没断,永安朝的宫务倒是比裴初留下的万世宫有派头多了。” ;

赵景升朝他一瞪,正欲斥他失礼,李烬之也已脱了鞋袜,笑道:“今天是好日子,怎么高兴怎么来,谁也别提规矩。” ;

众人也皆非拘泥之辈,便皆各自散发脱鞋,轻松起来。乐有恒去屋角打开地柜,取出一个小坛拍开闻了闻,笑道:“永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怀恩阁说是替储君备下,其实就是卫昭不回去时用的,所以服侍周全着呢,一入秋地炕便日日不断,碧落酒也是常备的。如今他是用不着了,这儿倒还是原样,便宜了咱们。” ;

陶端冷嗤一声,朝着门外江栾寝殿努努嘴道:“他不睡在那儿?” ;

乐有恒晃着酒坛悠悠笑道:“卫大人进宫一夜不归,对外边总得有个说头啊。到底进没进过这儿,只有问这些酒了。” ;

众人皆笑起来。唯有简博呈闷闷不乐地接过酒就着坛口灌了几口,叹道:“可惜乐书喝不到。”

众人想起刘乐书与一干死难同仁,皆沉默下来。李烬之心中也有些沉重,只是想起秋往事将来回来,若听到此等言语必定伤心,因此虽知不适宜,仍是说道:“罢了,卫昭终究替我们出过力,这次永安若非他安排,也不能了结得如此干脆,也算赎了些罪孽吧。乐书等的家人,必定不能亏待。” ;

众人与卫昭多少有些仇怨,只是听他开口,也不好说什么,皆闷闷不语,气氛顿时沉了下来。赵景升对卫昭与秋往事的关系所知较多,心中也多少猜测秋往事此时离开是否与卫昭之死有关,只是眼下自不便细问,只得寻个话题道:“今日一战,殿下的威望是立下了,城中也已去布置,三日后朝野议论必定倾向殿下。问题仍是容王与临风公主,容王一直在我们算计之下,倒没什么,只是临风公主……今日所为实在有些出人意料,殿下可知什么端倪?” ;

李烬之想起此事也不由皱眉,缓缓摇头道:“江染此人,我自以为知之甚深。她看重皇室存续甚于一切,江栾既为神子,又好男风,摆明不会有子嗣,她自己当年风雨飘摇间又几番议及和亲,虽最终未行至此步,终究误了婚期,如今就算再嫁,产子也已艰难,因此皇室正脉,唯我而已。我之所以一直放心与她合作,不加防范,便是基于此点。哪知今日倒被她摆了一道,弄出个什么次世储。看她今日所为,倒并非反对我登基,只不知为何如此力捧这个江未然。” ;

 “怪就怪在这里。”乐有恒习惯性地抚着微凸的肚腩,说道,“临风公主最早同容王联系,还是出于我们授意,一直颇为配合,就算今日,她显然也并不支持容王上位,坚持让他摄政,看来也不过为了保证江未然的地位。不捧容王而捧他女儿,不知是个什么用意。” ;

赵翊插口道:“也许咱们想复杂了,江未然这丫头在风都时我常见,修钧天法,虽处处收敛,也已显见十分精灵剔透,以年岁论,堪称聪明绝顶。临风公主既重皇室血脉,没准就是看中了这块材料,希望在她身上光大靖室而已。” ;

简博呈不以为然地轻哼道:“若只是如此,有何不可明言?”

赵景升暗含警示地扫他一眼,说道:“如何能够明言?殿下有妻,将来自亦为后,皇储理当从皇后所诞子女中出。若今日立了江未然为储,那置秋夫人于何地?依我看,殿下信得过临风公主,她却未必信得过殿下。殿下与江栾毕竟是血海深仇,她虽支持殿下,可对殿下是否当真会放过江栾,却未必没有疑虑,因此仍欲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若选容王,显然非她可掌控,因此绕个弯子,选了江未然。如此既借了容府之势,又把容王的地位压到了江未然之下,加上她同殿下,四方制衡,大有文章可做,倒不失为一招妙手。”

李烬之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忧虑。若仅为牵制,摄政足以,未必非要立储。如此强硬地插手帝位继任之选,不似针对他,倒似针对秋往事。她与江未然既是一路,则或许已知秋往事的神子身份,若果真如此,以她重规矩的性格,只怕未必能容秋往事为后。这层担忧却不能说出来,便只点了点头道:“赵先生所言或许相差不远。”

 ;  “只是尚有一处颇令人费解。”赵景升接着道,“江未然好端端的容王独女,为何不帮着他爹,反同临风公主串成一气?若说是遭临风公主哄骗,可今日之后,此事自然真相大白,她岂能不怒?又如何再甘为临风公主驱驰?临风公主既如此有把握,敢于把宝压在她身上,想必与她默契甚深,绝非哄骗,就不知究竟与她说了些什么。”

李烬之微微苦笑,说道:“依我看,此事还未必便是江染主导。”

众人皆吃了一惊,讶道:“难不成还能是江未然主导?”

 “并非无此可能。”李烬之肃容道,“有一件事诸位还不知道,她不仅修钧天法,还是天枢之姿,已通读心之术。”

众人皆怔了怔,齐声道:“当真?!”

李烬之点头道:“千真万确。我虽未与她有多少接触,可细细回想这情势一路发展。关键处总少不了她的影子。此女年纪虽幼,心智之深,却只怕远出我们所想。”

众人一片讶异,议论不已。赵翊忽哀叫一声,抚着心口满脸痛苦地弯下腰去,呻吟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赵景升瞥他一眼,说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趁早说出来,免得将来被别人揭出来。”

赵翊苦着脸一径摇头,说道:“说不得说不得,我且挨一日算一日。”

 “就你这小子古怪。”陶端黝黑冷峻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些笑意,“我说咱们也不必猜这些有的没的,理他们盘算些啥呢,如今人都在我们手里,不低头的,宰了便是。”

 “岂有如此容易。”乐有恒道,“容王且不说,临风公主在永安可是有人望的,在朝中根基也深,俨然砥柱之姿。殿下虽说立了威,可这威也需从名正言顺中来,若贸贸然杀了公主,这一路积累而来的声势,可就一下毁了。”

赵景升也点头道:“不错,我们一党,论兵力实地,皆尚不如靖室,更遑论容府裴初。咱们立足根基便在名正言顺四字,眼下情势未稳,决不可自毁人望。当日容王在风都我们尚且未曾下手,何况今日局面占优,更不必行此险棋。我们眼下手头兵马也有限,待容府大军一到,强弱便即易势。有容王在手,尚且成一胁制,若杀了他,倒反授人口实。外头还有个江未然,她既有如此心智,纵容王身死,亦未必撑不起容府。若不能一举收服容府,殿下费尽周折的诈死便前功尽弃,今后仍是三方鼎足,如此与先前局势何异?于天下百姓又何益?人心易疲,锐气易散,到时重陷浑噩,又不知纠缠到何时才有破局。因此容府与临风公主,皆只宜拉拢,不宜反目。还有一层,咱们的方略,便是只问卫昭,不问皇上,如此方可将朝局动荡减至最小。而立江未然为次世皇储的诏书江栾已经下了,咱们既不明反他,若要将他的诏书推翻不认,也有些不好处理。”

简博呈浓眉紧皱,粗声道:“说不能依是你,说不能不依也是你,究竟是要如何?”

赵景升望向李烬之道:“殿下,是否先招临风公主同容王来谈谈?”

乐有恒也一叩桌面道:“他两人如今都呆在临风公主的崇明宫,至少该先分开,免得又商量使坏。”

 “我看倒不必。”李烬之神色沉着,显然已有打算,“观他两人今日表现,便知无足轻重,此事背后的关键,只在江未然。她如今尚未露面,咱们便也不必急着论断,三日后只管先明复我储君之位,至于什么次世储,我们只做不知,不说承认也不说不认,只要关照好江染江一望,想来旁人也不会多嘴,且看江未然如何应对。”

众人略一思量,纷纷应和,皆道:“不错,如此可进可退,先摸摸江未然的底。”

赵景升问道:“可要暗中派人去会会她,放些风声给她?”

李烬之摇头道:“她通读心术,不好随便见,这事交由往事处理便是。”

赵景升微微一讶,问道:“秋夫人……如今一时之间联络得上?”

李烬之垂眼默然片刻,说道:“我若未猜错,没准她们已经见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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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赶回须弥山时,正是枢元节前夜。座下的马是今日新换,一日下来也已满嘴白沫,四蹄打颤。宣平跟不上,中途已掉了队,秋往事原不过想领他出城保他一命,便命他自去。她不眠不休地狂奔数日,至此也已精疲力竭,无力上山,解了马具任其自去,便在山脚寻了户樵家投宿。

 ;  ;老樵夫一头稀疏的白发,满脸皱褶,目浊口瘪,怕已有六十来年纪。他在须弥山下住了数十年,秋往事依稀还有些认得,只是前尘隔世,人物皆非,纵想感慨亦不知从何发起。恍惚记得他有妻有子,如今尽皆不见,想说些什么,也终究是到口皆休。

 ;  ;破旧的茅屋中黑黢黢一片,没有半点灯烛。一堆堆新砍木柴占去了半间房,一股子木脂清香,此外除去一张半塌的砖炕便再无他物。炕下积满砖灰,堵着烟口,显然虽以贩柴为生,却已久未烧火。老樵夫得了秋往事相赠的马具,十分高兴,捧在手里不住摩挲,瞧着房中满满当当的几乎无处落脚,不免有些讪讪,急忙道:“如今世道不好,柴禾堆在外头招偷子。我一个人住,屋里空空的看着也慌,便都往里头塞。姑娘等等,我搬出去。”一面说着一面想放下马具去搬,却看来看去处处脏污,舍不得摆放,便想塞回秋往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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