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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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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数字像是往她的眼里撒了一把针,她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心底翻涌着一层又一层乌云一般黑压压的难过。

    正无措间。白色的柱子后面却出现一个人,将一模一样的酒递给她,瓶子和地上碎成渣的那些残片一模一样,连酒体颜色也是铜金色。

    许尽欢一愣,布满泪痕的脸抬了起来,就这样一下看见了程子放。

    黑色的西服套装,渐变银灰色领带,一丝不苟的袖口,精致的别针,胸口配有白色的手帕。所有的一切,像是法西斯标准装备,严谨无趣,甚至比傅云起还要讲究。

    “找这个?”他将那瓶轩尼诗递给她。

    尽欢刚要伸手去拿,他却猛地一闪,她扑了个空,撅嘴怒意重重的看他。鼻涕流出来了也浑然不觉。

    “要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资本家都是万恶的。”许尽欢忍不住咕哝。

    “我现在急需一篇关于巧克力的软文,你这豪门相亲会结束以后就给我回去写,明天交给我,怎样?一瓶paradis换一篇软文,这个交易划算吧?”

    “那你呢,这瓶酒只剩下一瓶了,你不喝了?”她说着已经接了过来。

    “我倒无所谓,就是傅二好这口儿,我得回去安抚一下他。也许不用安抚,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许尽欢想说,大老板不是在医院陪抱玉吗,怎么又在酒店吃上了?以及,为什么他从医院回来心情会不错?刚要问出口,程子放的身影已经走远,却又看见他顿住脚。回过头来说,“软文好好写,如果明天我看不到令我满意的文字,酒钱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程子放已经走至走廊的那头拐角,然后上了楼梯。她抱着酒瓶,像抱着皇室唯一宗亲血脉一样谨小慎微,又战战兢兢瞥了眼那个底座上的价码,心不由得微微一颤,这就是两个月的工资也赔不起啊。

    “程西斯,我要告你剥削!”她小声说。

    但他说的不错,这的确就是一场豪门相亲会,而她是最丑的小丑。

    就在许尽欢抱着那个小巧的酒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乔姿和裴母都惊讶起来,满眼都是不相信的神色,尤其是乔姿,她不愿意相信,这个没有背景没有样貌更谈不上任何气质与才华的丫头片子,此刻像一个熠熠闪光的公主。

    她居然还能搞到一瓶新的轩尼诗。

    裴斯宇显然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轻蹙了眉头,责怪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斤亚私技。

    落座之后,她依旧是坐在裴斯宇旁边,只不过他的另一边是乔姿,他就像个可以随时左拥右抱的昏君一样,乐呵呵的用刀叉享用着面前四四方方黑不溜秋的一小块牛排。

    其实裴斯宇在饭桌上的表现也算是斯文乖巧,毕竟家里有钱,长得帅,又是个情种,为了能有充足的资金去法国,他甚至连平日里最擅长的“耍贫嘴”也丢到一边。但长久以来,无论软件硬件综合条件,他都难免会陷入万花丛中过,最后粘成一个稻草人的境地。他手机短信里的对话模式百分之九十都是:

    “江湖儿女,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好的,你个贱男人。”

    终于有一天,他也渐渐开始像稻草人一样,变得空虚起来,他居然在吃下一口牛排以后,放下刀叉,用餐巾沾了沾嘴巴,说,“妈,我现在已经从对女孩子的兴趣转为思考人生和生活了。”

    于是他将那份自己做了一个星期的去法国进修的计划书拿出来,变戏法似的,呈给自己的娘亲看。但许尽欢看了看裴母的表情,估计是没看懂。她小声凑过去问裴斯宇,“能行吗,我看你妈那表情也不像是看懂了啊?”

    “你知道什么昂,人往往越是看不懂的东西,越是觉得牛逼,也许我妈转念一想:我儿子弄的计划书我都看不懂了,这只能解释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一拍桌子就让我启程呢!”

    许尽欢小声“哦”了一声,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始切割牛排了。

    其实这家酒店什么都好,就是上的菜少的像老鼠屎,虽然每一道菜的价格都让她感觉那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像是得了厌食症一般,对眼前少得可怜的食物提不起兴趣,连自己刀叉下到底是牛排还是巧克力块也分不清,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子放刚刚交给她的任务,以及那瓶酒的价格和她的工资。

    这样的走神使得她手上的刀叉一猛子丢到了盘子里。

    巨大的脆响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甚至邻桌的几个外国人也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她。裴斯宇的声音里明显有一种控制的怒意,他用不得已的温柔和礼貌将它包裹的不那么伤人,轻轻地朝她侧过去身子问,“你要干嘛?”

    她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秒,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她在想自己的顶头上司,程子放。

    “听说许小姐和我们斯宇是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裴母放下那本计划书,不动声色地说。

    许尽欢点头说“是”,其实她对英国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的了解也来源于卷福主演的电影《神探夏洛克》以及最近的那部《王牌特工》,并且她知道这个国家因为产出诸多同性恋题材电影,而在中国还有个称呼腐国。

    过了一会乔姿问:“hotel?renting。a。house?”

    她的意思是想问,许尽欢和裴斯宇在英国读书时,究竟是住酒店还是租房住,但后面那几个单词尽欢听得不是很清楚,大学时有一次她为了吃限量版的韩国叉烧包而翘了四级考试,对于她来讲,吃永远比考试重要。也因此,她只听懂了前面那个单词,hotel。

    她下意识地有些生气,因为这个单词她在花都坐台时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不少肥头大耳的男人会在她陪酒陪到欢畅的时候,适时地问“hotel。or。home?”

    尽欢马上尴尬地笑了,在她眼里,乔姿无非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揭开她曾是花都一枚交际花的事实。她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小姐,即便是身在英国也不会为了生活而出卖肉体,但她实在不知道这句话用英语应该怎么说,毕竟自己刚才说了和裴斯宇是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如果连英文都讲不好,怎么好意思说出那样的话。

    就在气氛有些冷场时,她绞尽脑汁,挖掘毕生所学,过了片刻,终于一拍大腿,脑门一亮,想到了如何表达她想表达的意思,她举起酒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那价值16900的玩意儿,慢悠悠地说:“nononono,i’m。not。fuck。man……”

    嗯,在许尽欢浅薄的理解里,觉得妓女或者小姐可以翻译成“fuck。man”,所以这句话在她的世界里就是:我不是妓女。裴斯宇在旁边坐着,一瞬间就觉得,全天下的英语老师都哭了。

    可许尽欢当时正得意地坐在椅子上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那一刻简直是个天才,头顶有一种“人类群星闪耀时”的光辉。

    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全场寂静,自从经历了高考之后,她再没见过这样安静肃杀的场面,乔姿甚至对她这样简单粗暴的回答有些难以适应,脸上甚至膨胀满了一片沸铁一般的红热,这种红热也弥漫了乔姿的母亲那个穿着晚礼服把大半个胸露在外面的贵妇。

    此刻那贵妇嘴里正发出“嘻嘻嘻嘻”的淫笑声,像一只在酒里泡了三天三夜的花雕鸡,许尽欢明显能听到这笑声背后幸灾乐祸的含义。她看着她脸上那些皱纹,里三层外三层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羽毛帽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猫头鹰飞累了从天空上一头栽下来撞死在她脑袋上一样。

    这种冷场持续了不到一分钟,许尽欢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当她静下心来联系完上下文,这才恍然大悟,弄懂了乔姿那个问题的意思。一种羞耻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感觉这一刻,有无数句“i’m。not。fuck。man”在脑海中飘荡。

    她满脸羞愧地看向餐桌周围坐着的大家,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自己在豪门贵族面前弄丢了平民百姓的脸蛋儿。直挺挺地后背配上因为尴尬而一动不动的脑袋,让她看起来特别像一把铁锤,但她也确实是想凿个洞然后钻进去。

    这个局面直到裴斯宇的一声爆笑才得以收场,许尽欢觉得他的这个笑声简直可以作为战争年代军队开炮时的音效,并且持续时间特别长,法令纹看起来都快要赶上别人手术开刀的缝合口了。

    他一把揽过许尽欢的肩膀,望着大家说,“尽欢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特爱开玩笑,你们别介意昂,别介意。”

第十章 不如抱玉去(5)

    那天的豪门相亲会,最终还是以一种很巧妙的方式结束。

    自从许尽欢把“我不是妓女”说成“i’m。not。fuck。man”,乔姿母女俩对她的兴趣就直线增长,乔母问,“许小姐。听斯宇说你会乐器,都会哪些呢?”

    许尽欢忍不住翻白眼,和裴斯宇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凭借彼此的默契迅速地用脑电波交换着对话:

    “你瞎说个什么啊,我不说了吗我不会乐器,装个屁啊你,装出事儿来了吧!”

    “没事没事,你不用怕昂,随便说个就行了,她们就随便问问,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说着裴斯宇把双手往后脑勺一放,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

    许尽欢随口说,“钢琴。”

    乔姿眼前一亮,“怪不得斯宇喜欢你呢。原来你们都是会弹钢琴的,正好前阵子从德国订了架白色钢琴,你是知道的吧。德国的琴是最好的,我等了好久,结果他们昨天才送来,想着本来也是要送给斯宇的,就先搬到酒店来了,就在外面的大厅,你是内行,不如来试试音准吧。”

    裴母笑着拦她,“别麻烦了,小乔。”

    乔姿赶忙摆手,瞪大了眼睛一脸天真无邪,“不麻烦呀阿姨,我看尽欢的手指细长,想必水平是有八级也说不定呢。尽欢,来,我跟你去。”说着起身就要过去。许尽欢扫了眼大厅,确实有一架蒙上了碎花布的钢琴。她顿时五内郁结,僵硬地扭转过头,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望向裴斯宇,又是一阵短促的眼神交流

    许尽欢:你还会弹钢琴啊,挺牛逼啊,棉花你会不会弹啊!

    裴斯宇:我也不知道乔姿会来这一手,你也是笨,明知道大厅有钢琴你还说你会这个!

    许尽欢: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吵了,快跟我说怎么办!

    裴斯宇:我相信你就是你,我相信明天,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许尽欢:相信你个鬼!快快快,来不及了,怎么办!

    裴斯宇:哎呀乔姿那小丫头片子都是装的,你放心,在场的除了我。没一个人能懂钢琴,你只要弹一下“哆来咪”试一下音就行了,音准是调音师干的事儿,你不需要会。

    许尽欢:“哆来咪”怎么弹……

    裴斯宇:……

    乔姿把钢琴身上的盖头掀开了来,又将琴键上的白色盖子打开,露出黑白键,像是列队欢迎一般,等待着尽欢的出场。

    其他人都围在钢琴周边,笑容满面的等待着,迫不及待想让她出丑,一副看郭德纲相声时一样激动地神情。

    尽欢像是一朵巨大饱满的积雨云一样,沉默而又缓慢地飘到钢琴旁的座位上,幽幽的,像一个鬼。刚坐定,两只小手颤抖着伸出去,缓缓接近钢琴琴键,她脑门渗出一大堆汗珠,还在看着面前天书一样的琴键猜测到底哪个才是“哆”。

    裴斯宇上前一只大手按在琴键上,发出“咚”的一声后,笑着对乔姿说,“还是我来帮你试吧。”

    “我们都还没听过尽欢弹得曲子呢,特别是阿姨,毕竟都是第一次见面嘛,这样也好多一重了解,斯宇你怎么能抢尽欢的风光呢?”乔姿说。

    尽欢如坐针毡,特别是听到乔姿说“曲子”二字时,更是紧张地一个哆嗦。她看看裴斯宇,又看看他妈妈,再看看等着好戏的乔姿母女,不由得面红耳赤、节节败退,很想拔腿就跑,仓皇逃窜。

    但上帝终归还是仁慈的,她想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闭上眼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像给地主家献出自己的肉身来换取两袋米的小媳妇一样,粗暴地撕开自己的衣襟,扑到地主面前,紧闭双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样想着,她蹙着眉闭着眼,一脸陶醉的表情将双手覆在琴键上面,那样子真实的仿佛已经听见乐声。她准备以一曲乱弹来扰乱敌方军心。

    “许尽欢?”

    刚敲了一个不知道是哪个音符的键,身后不远处就传来这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许尽欢一开始还以为是钢琴自己发出来的,睁开眼发觉乔姿她们都在朝她身后看,她也只好扭过头去看,是程子放。

    她刚要开口,对方却快步走到她身前,全然不顾裴母她们诧异的目光,说,“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打你手机也不接,原来你在这里。”

    “主编,我……”她不停跟他使着眼色。

    “先别说那么多了。”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很急切的样子,微微躬着身,迁就她坐着的身高,“出版公司已经下班,现在提出要跟他们见面也不合适,本来约好的晚上八点,谁知道你突然爽约,搞得我和副主编两个人都下不来台。这样吧,你现在先跟我去一趟平安公馆,正好几个影视圈的导演都在,我们一起过去商量下你这部电视剧的写作方案。”

    许尽欢的大脑像是突然过电一样,瞬间一片空白。

    “主、主编你在说什么啊?”

    程子放明显不耐烦的表情,听得出语气里压抑着难耐的怒火,“你新剧本的策划案问题很多你不知道吗,125万一集的制作费,首轮每集6万,想赔死投资方?400家城市电视台,每家一集1万,谁买?城市台平均每个电视台全年的电视剧购买费才20万,怎么可能就买你一部剧?冯导说了,建议你好好了解电视剧市场。如果按你预想的,10月22号发布,难道你不知道明年一剧两星?还写成首发6个卫星台,一集125万,我倒要问问你,钱都投哪了?”

    他那种认真的表情甚至都让许尽欢差点入戏,差点就要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没天理的坏事,心里都恨不得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放血谢罪。她甚至没有在当下,听懂程西斯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尽管脑海里已经爆炸性的出现了自己梦寐以求许久的光辉画面。

    出版公司?平安公馆?导演?电视剧?

    人类又一次要进化了吗,还是外星人已经攻占了地球?

    她支吾了半天,红着脸说,“我现在……我……”眼神不断往旁边瞟。

    程子放这才装作刚意识到周围有人的样子,诧异的从刚才躬身的状态回过神,西装的褶皱瞬间变得平整无比,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以一种看“外地人”的目光看着裴母她们。

    良久,他收敛了些自己刚才的气焰,平静地对尽欢说,“一剧两星制作费,每集100万内是有保障的,但还要有几个先决条件:第一,剧本一定要好,第二,班底一定要强,最好都是搞电影出身的,第三,有个好的发行合作者,这就是公司的事了,你不需要操心,但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话。那几位导演一听是要见你,都推了自己剧组的首映礼和发布会,这会儿就已经坐在公馆等了,你现在就跟我过去,但不要再跟他们讲你策划案上的那一套!”

    裴斯宇作为《clouds》的签约作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反应过来之后朝着尽欢伸出了大拇指,“行啊你,许尽欢,深藏不露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个编剧啊!”

    “小许,写电视剧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吧?需要投资的话就跟阿姨讲哦,阿姨最近很热衷于投影视圈呢~”乔母立马变脸,连称呼都变成了“小许”,笑的满脸褶。

    “哎呀妈!”乔姿嫌弃的戳了一下母亲的胳膊。

    裴母倒是在钢琴一旁靠着,一手端着高脚杯,面无表情也没有作声,沉默,一言不发。

    许尽欢还不知所措,抓着裙子的手都渗出了些许汗珠,她看着裴母,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说,“那个,阿姨,要不然我就……”

    “失陪了各位。”没等她说完,程子放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将她拽出大厅,临走时淡淡地扫了眼众人,满是不屑。

    裴斯宇眼看着人都要走远,不放心的对自己母亲说,“我送送她。”

    刚要抬腿追出去,裴母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懒懒地说,“斯宇你给我回来,这儿还有客人呢。”瞄了眼乔姿。

    “要陪你自己陪着吧。”

    “裴斯宇,你知道现在走了什么后果吗?”裴母终于动了身子,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妈什么没见过,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要去法国吗,我想你也不愿意坐在埃菲尔铁塔下面靠卖艺为生吧?小乔哪里不好,人漂亮,又懂事。”

    说着,她特意看了一眼身后的乔姿,然后半推半就的将裴斯宇推到房间内,大家再次围着桌子坐下。斤土农技。

    裴母依然微笑着说,“你好好想想吧,你那点儿稿费和版税加起来,按你的花钱习惯,去法国一个月,也就余点儿喝咖啡的钱。”

    他眯起眼来看她,她胸有成竹,抿了口红酒,不动声色。

    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程子放到了停车场取车,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就发觉副驾驶上,许尽欢已经以一种职业编剧的姿态端着那种架势坐在那儿,他甚至都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不禁挑了眉看她。

    “快开车啊,愣什么愣,不是说几个大导都等着见我呢嘛!”语气似乎全然忘记了开车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演戏还演上瘾了,醒醒吧,别做梦了。”说着,他勾起食指弹了一下许尽欢的脑门。

    她吃痛,赶忙捂住,“程西斯你个骗子,你欺骗我少女般的感情!”

    程子放黑着脸,恶狠狠地说,“那好呀,那我现在再把你送回那个相亲宴上去,让你接着弹钢琴?”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她用海豚音尖叫着。

    在她叫喊的同时,程子放一脚猛踩油门,在车子飞蹿出去的同时,许尽欢的后脑勺“嘭”的一声撞到座椅的靠背上。

    “我说你开车能不能稳当点,疼死了啊!”她呲牙咧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她揉了揉后脑勺,不经意瞥见窗外,高楼林立,昏黄的路灯发着自己的光,月亮藏在树叶后面,就要西沉。看上去,却像是那些郁葱的树木枝杈上,结出了一碗蜂蜜。

第十章 不如抱玉去(6)

    已经快要进入夏季的春城,阳光裹住所有的高楼和广场,包括喷泉公园与露天咖啡馆,似乎是要把这座城市拖进它热情温暖的怀抱。

    许尽欢拿着裴斯宇的航班时间和航站楼信息,那是程子放写给他的。在主编办公室,他轻巧地在纸条上写下裴斯宇的航班,然后递给她,说,“实在舍不得,去送送他也是好的。”

    艳阳高照的四月,她捏着纸条坐在出租车上,往春城机场赶。

    路上不断有带着巨大蛤蟆镜的女人,打着遮阳伞在街道上走着。也有坐在路边喝下午茶的人,像身在海滩一边悠闲地躺在伞下,两根手指小心地拿着吸管,用力吸一大口那玻璃器皿中的冰镇饮料,然后闭上双眼,深深地“啊”一声。

    春城机场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在这燥热的天气里更是惹人腻烦。广播里的女声在播报着各个航班起飞或者误点的信息,无数条长队排在换登机牌的窗口。

    许尽欢在人群里。艰难地一个又一个地挤过去,目光寻找着裴斯宇的身影,那个面容干净、身姿瘦高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去法国,他的头发也许已经染了新的颜色,或许今天穿的又是一件花衬衫,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斯文雅痞,或许带着的是上次去他家时看到的那个黑色拉杆箱,上面有一条醒目的水蓝色色带。

    然后,她终于看见了他。

    越过无数人的头顶和肩膀的缝隙,裴斯宇正静静地站着,看电子牌。他的侧脸异常消瘦,似是因为出国这件事而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但他决定出国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伯希顿那次大秀过后,他的脑中就在不断回放着抱玉怒气冲冲说出的那一席话,“既然这么喜欢顾嘉妮就去把她追回来啊。没本事追还赖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挑三拣四,别闹了。想做我男朋友的人现在都排到南门外了,要挑三拣四也轮不到你裴斯宇!”

    言犹在耳。

    许尽欢挥舞着手,大声地喊他的名字,“裴斯宇”

    他从回忆里怔忪了下,缓过神来,有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在寻找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目光轻轻落在许尽欢身上。他笑了,却显得更加落寞起来。

    这么快就要走了,都还没来得及表白。许尽欢想。

    她看着他,他的头发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皮肤、瞳孔、甚至手指,都在阳光下变得金灿灿的,还有点儿透明感。像是要融化进空气里消失不见。

    他就像是美好善良的精灵王子,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儿。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流逝、告别。

    分离的条件就是相遇,在分离前总有相遇。许尽欢觉得,那次酒店里的火灾,走廊里慢慢地白花花的大腿,以及那条浴巾,还有裹在浴巾里掺杂了烧焦气味的香水味道,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甚至还能感觉到气味停留在指尖,这一系列作用下神经末梢带来的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吧?

    相遇是件美好的事,和其他所有平凡的事物一样,光明的、温暖的、善良的属性,如同在冬天里想握住暖热的手,心情也会随之愉快一些。

    她的目的她很清楚,想要引起注意,想要更多接触,想要被他发现存在,于是用了最幼稚最直白的方式,拿着“催稿”这种有唯一联系的事情做文章,既然他每次都能跟她贫几句,闹腾两下,顺带还能认真看她几眼,那么总会关注到她的心里去吧,总会在将来有更多话题的吧,总会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吧。斤土肠扛。

    告白吧,不试的话,真的连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那么试了的话呢,连期待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不试的话,一定会后悔!

    那么试了的话,谁来解释自己的心情?

    说出来又不会怀孕,能有什么损失?

    自信不算损失?自尊不算损失?以往每次的期待,都不算损失?

    ……

    那如果,从此以后都不会再遇见。

    “喂,裴斯宇”她喊。

    他提着巨大的旅行包,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也笑着冲她挥挥手,算是回应。

    抱玉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光有自己的勇气是不行的,一定要让别人觉得你喜欢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而且要大声说,大胆地说,理直气壮地说。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她在嘈杂拥挤的候机大厅大声喊。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啊!”

    “太吵了,你说什么?”

    她有点花光了力气的虚脱感,正不知该怎么办,裴斯宇已经举起了手机,挥手示意她接听。她有点儿迟疑的从衣服口袋摸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这边太闹了,你说什么呢?”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啊?我啊……”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朝四周看。

    机场的安检口,裴斯宇排在前面,安检的人示意他赶紧进来,已经到登机时间了。来回拥挤的人群不断擦过他的背影,密密麻麻的蓝红电子数字牌不断闪烁着。

    “快点儿啊许尽欢,别磨叽了昂,我等着上飞机呢!”

    她噗嗤笑出了声,“我能说什么啊,让你多多保重而已嘛。”

    “谢了昂,你也保重。”他再次挥手,“那我走啦,等着哥哥我回来昂。”

    他站在安检口,挂断了电话,安检员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下,就放他过去了。

    她看着他拉着行李,甚至还腾出手来挠了下后脑勺,然后重新拎起地上的旅行包,一步一步走出了安检口。他的背影显得又清瘦,又孱弱,像是易碎物品一般,让人不知该如何去对待,仿佛即便是双手捧着也会碎。

    那就是了。

    许尽欢想,原来那就是我漫长暗恋的最终结局。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脸上有为了送机而化的妆,她平时都是不怎么化妆的。

    她甚至还穿上了难得的连衣裙与细高跟鞋。

    走出航站楼的时候,她看见了程子放。

    他穿简单的polo衫,没有戴墨镜,拿钥匙的手冲她挥了挥,笑着说,“好巧。”

    光线黄黄的,让人心里发暖,他的肩膀宽阔而结实,在polo衫的衬托下,洋溢着男人特有的一股力量与吸引力。

    许尽欢又一次红了眼眶,她想也没想,跌跌撞撞朝他跑过去,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滚烫的眼泪全部流进他的衬衫里。

    她一边哭泣,一边瓮声瓮气地说,“借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此刻的她非常需要一个抚平伤痛的场所,显然程子放的怀抱是最佳选择。她也不想管来人是谁,反正不管是谁,她都会扑上去抱住,那种失落与无力感已经爬满了她整个心脏,甚至在上面安营扎寨,她必须释放一会儿,否则真的会透不过气。

    程子放身上的香味温暖和煦,他没有躲闪,只是任由她抱着。她以为自己刚刚在机场已经哭过了,就不会再有眼泪,没想到现在,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还是嗡嗡地哭了起来。

    “抱一会儿有什么好处吗?”程子放不合时宜地插嘴。

    她将鼻涕在上面偷偷蹭了蹭,抽泣着说,“那个巧克力的软文我马上交啦!”

    “还有吗?”

    “你怎么那么烦啊,没看见有人正难过嘛,我都失恋了啊还跟我讲条件!”

    她捶打着他的胸口,远处看去,像是一对普通怨侣在吵架一样。她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傍晚时分的春城,无数人来,无数人离开。她看见周围年轻的女孩子对程子放投过去疑惑和稍许激动的眼神,这个时尚杂志的神秘主编,只不过在专刊上露过几次面,参加过几次媒体专访,或许也只不过写过几篇将奢侈品推销出去的软文,却总会让周围人觉得有远有近,还有一丝丝不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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