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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浮世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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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
闻言,阿叙立马蹙眉。居然要这么久?
“没有近道?”她不死心的问道。
“有。不过是悬崖峭壁,马车上不去。”
“那就算了。”她恐高,万一跌下去就惨了。
沅之淮轻轻应了一声,旋即看了她一眼后,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阿叙见他这样,心下疑惑。
其实早在几天前她就发觉沅之淮有点不正常,气色越来越差不说,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比平常多了一倍。此刻认真打量他后才发现他的脸居然透着青光。
青光?
阿叙的眉头越发蹙得紧了,强烈的不安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马不停蹄地连赶两天后辕马终于承受不了负荷,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阿叙看着死去的马和翻倒的马车,目光下意识投向站在一旁的沅之淮:“接下来怎么办?”
沅之淮抓着玄娘的手臂,红的慎人的嘴唇挑起弧度,言里带笑:“只能走了。”
“你找的到路?”
“跟我走吧,不会把你弄丢的。”他还记得某人是个路痴。
阿叙的脸一僵,撤回视线。
接下来他们确实是在走路,不过没走一会儿沅之淮便两眼一番昏倒在地。从下车开始他的手就一直抓着玄娘,这一倒,玄娘也避不可免的一起倒在地上。
听见响动,走在最前面的阿叙回过头来——明明她不知道路,却坚持走在最前面,怕的就
是看见两人依偎的样子失了心神。
见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她赶紧折回身,扶着沅之淮坐起来,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在她身上。
阿叙盯着那滩鲜血发愣,顷刻间,她的全身皆是冰冷异常。
“沅之淮,你……你怎么了?”轻拍昏迷人的脸,入手是更为骇人的冰冷。
阿叙顿时慌了。
“沅之淮!你醒醒!”她摇晃着他的身子,结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玄娘安静地跪在旁边,不悲不喜,只是盯着沅之淮被喷出来的血。
阿叙看到那双长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此刻闪着异样的光辉。
大脑反应慢了一拍,回神时,玄娘已经低头舔走了沅之淮嘴角的血。
几乎想都没想,阿叙就推开了玄娘,然后狠狠地擦了擦沅之淮的嘴角,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她的眼里是暴风雪,若不是玄娘异于常人,早就被她的眼神给镇住。
玄娘从地上爬起来,电光火石间,那条熟悉的银色蟒鞭已经缠上了阿叙的双手。
“你要杀我?”毫无温度的声音仿佛来自寒冰地狱,阿叙眼中杀气立现。
——————————感谢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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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绘浮生(14)【平安夜快乐】
(14)
伴随音落,一根银针从阿叙指中射出,无声地刺入玄娘的眉心。
玄娘闷哼,不过须臾,墨绿色的纹路从眉心蔓延,顷刻覆盖了整张脸。
“即便你有蕈衣姐的脸,我也不允许你碰他!”既是警告又是陈述。
阿叙冷眼看着玄娘双手颤抖地捂着脸,低头再次用袖子擦了擦沅之淮的嘴角,运用内力扶他起来,起身时又是一口血,不过却是黑色的窠。
心顿时沉到万丈深渊。
心下一横,她抬手去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靠在肩上的人轻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如蝶羽颤动燔。
“小阿叙……”沅之淮看到她的下颌,低低一笑。
“你究竟怎么了?”前面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他轻轻阖上眼,双手去抱阿叙的腰却是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一呼一吸间胸腔似要爆炸,说话的声音低不可闻:“没事……”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身体不自觉下滑,然后被人紧紧环住。
她的身上全是血的味道,可他还是敏感地捕捉到独属于她的馨香。
是多久没和她这么亲近过了?
真的好想念……
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浅,阿叙下意识又去掐他的人中,皓腕突得被抓住,瞬间又松开。
看着他的手无力垂下,阿叙的眼眶顿时红了,一瞬间仿佛回到她喂他吃下鸠丹,然后看着他吐血死去时的场景。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心口传来的痛意却又在嘲笑她,自己其实有多难受。
眼泪砸在他的脸上,像是感受到热度,沅之淮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睁开一个小缝,“我还没死……”
阿叙的身体一僵,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收不住。
“让我睡会儿……听话……别掐人中……痛……”说完这句话,沅之淮终于陷入昏迷。
阿叙只得抱得他更紧,偏头看了眼垂首的玄娘,运足内力,凭着感觉往前继续前行。
在黑暗中徘徊的沅之淮在十六个时辰后终于醒来。
入目是熟悉的摆设,一桌一椅,一柜一屏,乃至门边那个三角花架上都未曾动过一分,要说最明显的变化无外乎是当初埋在花盆里的种子此刻已经垂下了茂密的藤蔓。
空气里是檀香的味道,耳朵里是众僧诵经的声音。
沅之淮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自解衣襟,看着胸口凝聚的那团黑气又重了几分,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在床上坐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过须臾,门扉被叩响,没听见响动,门外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推开门进来。
沅之淮早一步重新躺下,盖好被子装睡。
阿叙端着水盆进来,瞥见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一直未曾松动过的眉头加深几分,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沅之淮只听耳边一阵水声,尔后一块温热的帕子附在他脸上。
阿叙轻柔地替他擦完脸后,又重新洗了帕子,拉过他修长的手,没一根手指都擦的极为细致。
沅之淮的嘴角不自觉抿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正低头专心擦手的阿叙并未看见。
左手擦完擦右手,右手擦完擦脖颈,擦完脖颈后,沅之淮感觉有双手正在解他衣服。
昏迷这么久身上并没有粘腻的感觉,看来每隔一段时间阿叙便会给他擦一次身子。
擦完身体后,阿叙简单替他拉好衣服,然后便收拾出去倒水。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沅之淮睁开眼,侧头望着门口的方向,慢慢笑了起来。
昏迷前他本以为她会带自己回冀湘,却不想她居然找到释迦山了,还把他带到了释迦庙——他以前就在这里做和尚,现在住的这个房间也是他以前的那间。
庙里规矩森严,不用细想他也能猜到她是废了多少口舌才让主持准许他们进来。
回想起刚才她的温柔对待,笑意染上眉梢。
不容他多想,脚步声很快去而复返。沅之淮不得不再次闭眼装睡。
回来后阿叙依然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沅之淮的脸,久久,沅之淮再也忍不住,嘤咛一声。
停在脸上的那两道视线立刻收了回去。
沅之淮睁开眼,双眸迷蒙,和刚清醒时的人无异,蹙眉假装打量四周后,目光最后还是停在阿叙身上。
阿叙见他看过来,面上不禁一烧,赶忙起身准备离去。身子还没完全抬起,她就被沅之淮的话惊得又坐了回去。
沅之淮哑着声音道:“这位姑娘是?”
“你不识我?”阿叙很是吃惊。
沅之淮闻言又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摇摇头,轻声道:“不认识。姑娘认识我?”
阿叙惊疑地盯着他,见他一脸茫然不解,心下
猛地一沉。
他这是失忆了?
他忘记了她,那以前的事肯定也一并忘记了……
“姑娘。”沅之淮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掩住眼底的笑意,继续装道,“姑娘你怎么了?”
阿叙还是不信,怕他是没看清自己的面貌,便往前坐了坐,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还是摇头。
阿叙看着他,眼眶和面色一同红了起来。沅之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倾身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然后把他提坐起来,眼里话中皆是愤恨与嘲怨:“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你杀了我爹,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你怎么能忘记我!沅之淮你在装失忆对不对?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诶诶!姑娘你冷静点!”沅之淮一边去抓她的手一边往后退,没退多少后背就挨着了墙,他顿露苦色,急切道,“姑娘你别激动,有话还请好好说!或许我从前是认识你的,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可现在的阿叙根本听不进去,不过片刻沅之淮就被她逼到了角落。
她的声音很是尖利:“你休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你所犯下的罪孽!休想!”
见她目眦欲裂,神色激动异常,沅之淮神色一凛,生怕她会在下一秒气血冲头,昏了过去。
正在他思忖自己该不该说出实话的时候,阿叙盯着他的脸,突然抱住他。
沅之淮被这个突来的举动惊得僵住了身体。
“你——”
“沅之淮,你是在骗我对不对?”耳边是她低低地啜泣声,“你肯定是骗我的……”
眼中笑意散去,沅之淮拧眉,停了许久后,轻轻推开阿叙。
“小阿叙,别哭了。”拭掉她脸上残留的泪珠,沅之淮沉声笑道,“就算是真的失忆,我也不可能忘记你。”
音未息,阿叙便打掉他的手,冷冷一笑,墨瞳里尽是讥笑嘲讽:“好玩吗?看着我失控觉得很好笑对不对?”
沅之淮收笑:“阿叙。”
“别叫我!”冰冷地嗓音如针扎在他心上,“早知道我就让你死了。”
“阿叙。”他只是唤她的名字,其余什么话都不说。
半晌,他才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阿叙先是一怔,然后冷笑,“哦?不知道这位公子哪里对不起我了?”她在变相的用他刚才的方法回击他。
他无缘无故吐血昏倒,而她一路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夜深露中,她只能一次次的用轻功去减少路程。
她不识路,只能凭着感觉去走,也不是没想过折身回冀湘,就怕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好不容易找到释迦山,她知道他在释迦庙里当过和尚,本以为住持会念着往日的情分放他们进去,却还是被拦了下来。
他的气息越发薄弱,她便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碎了,说了无数好话和要求,住持这才许他们进来。
好不容易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昏迷的他突得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
她突然就好怕。好怕他就这么离开她。
她哭着给他止血换衣,口里说着“我还没报仇你不能就这么死了”的这种话,内心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只是简单的怕他离开她,就像七年前一样。
她清楚的很,即便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她对他的情只增不减。
别人只道因爱生恨,却不知爱的越深,恨也更甚。
————————————————感谢正版阅读————————————————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提前的圣诞快乐以及元旦快乐~
116。绘浮生(15)【真相露脚】
(15)
越想心里越难受,阿叙强抑住情绪从床上退下去,临走前深深看了沅之淮一眼,衣袂翩飞。
“比起你,我更希望失忆的是我。”忘记一切,就像丢掉巨大的包袱,她也能活的轻松简单一些。
沅之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响起她方才说的那句话,黑眸里闪过一丝沉重和歉意。
知道他醒来的消息,厨房又多备了一份菜窠。
黄昏时,阿叙再次踏进禅房。
放下手里的食盒,端出里面的食物:素炒白菜,小碟酸菜,一碗菜粥,皆是清清淡淡燔。
阿叙冷声说:“你刚醒来没多久,不能吃太多。”
沅之淮轻笑,道了声谢后开始安静进食。
天空残阳如火烧着半边天,染红了门外的青竹腊梅。
阿叙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外面,不多时墨瞳便黯了下来。
“明天一起去寨子看看吧。”落下筷子,沅之淮如是说道。
“一堆废墟有什么好看的。”阿叙嗓音平淡,竟是意外的平静。
沅之淮看着她,眸色深沉,“我想去看看大家。”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轻飘飘地视线落在他身上,笑声夹着讽刺,“莫不是还想在坟头上再点一把火?”
“有些话我只能当着大家才能说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要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就必须去。”
阿叙半眯着眼,眸中是危险的光芒,“你是在威胁我?”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他的语气淡淡,并未反驳。
“我去。”半晌后阿叙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起身利索地把碗筷收拾回食盒里,“希望你也遵守承诺。”
“当然。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翌日。
天是铅灰色,有山雨欲来之势。
过了这么多年,寨子的废墟已被齐腰高的杂草掩盖,沅之淮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走时阿叙为什么要去借镰刀。
阿叙走在前面开路,镰刀毫不客气地劈断两边的杂草,径直向记忆深处走去,不多时前方便露出一块地面漆黑的空地。
“这是我们的婚房。”婚房是起火点,烧的最为厉害,以至于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阿叙摸着附着厚厚绿色青苔的断垣,嗤嗤一笑:“这是妆台上面的那根。”
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拿起废墟中的一小截木头,用丝帕擦掉其中一角,有小块凝固状的物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那根金簪熔成的。”
后来她又指着一些残垣断壁说了很多,面上始终挂着笑容,和昨日判若两人。
沅之淮走在阿叙身后,她每说一句他的眸色就沉下一分,来自心口的钝痛也跟着加重。
连续绕过三四个状况差不多的废墟后,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大片空地前。
准确来说,空的只有他们脚前十寸的地方,十寸之后,便是一片坟冢。
沅之淮侧头询问:“你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
说完,阿叙走到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个坟冢前面。简单清理了一下周围的杂草,砍断遮住墓碑的树枝。
沅之淮在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后,黑眸里是滔天恨意。
因为有树枝挡着,墓碑上的尘土要比其他地方少很多,阿叙直接用袖子擦掉那些脏污,尔后双膝跪下,把左手提着的竹篮里的水果馒头以及一坛女儿红拿了出来。
“爹,女儿来看了你。”阿叙轻言细语道。
启了封坛的红布,阿叙倒了杯酒,杯口倾斜,酒水洒在土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你最爱的女儿红,我珍藏了好久呢,这次来看你就记得带上了,看我多孝顺啊,快表扬我。”
顿了一刻,她娇嗔道:“知道啦,得到你的夸奖真是比天上掉馅饼还难。”明明无人回答,她却还是笑嘻嘻地回应。
此刻的阿叙已经变成了寨子里的那个疯丫头。
“上次跟你说我茶馆的生意很好,你馋了这么多年的酒肯定早忘了茶是什么味道了吧,下次来我就给你带一杯,铁公鸡你记得给我茶钱啊!”
“诶,你都下去那么久了有没有给我找个后娘什么的?我记得你喜欢小眼睛的,其实大眼睛也很美的,你看我就知道了。”她掩嘴偷笑,眼角却迅速滑下泪水。
沅之淮见此,心生不忍,强忍住想将她按在怀里的冲动,脚却不受控制向前迈了几步。
最后停在离她一步的位置。
听见动静,阿叙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漠:“我怎么忘了,他也跟着来了。”指腹划过爹爹的名字,阿叙慢慢起身,回神看他:“要敬酒吗?”
“不用了。”他几乎是在音落后就立刻回绝,“我敬的酒他估计喝不下。
”
“倒是我疏忽,杀了自己的人敬的酒,又怎么敢喝的下去。”阿叙嘲讽地看着他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变得难看。
沅之淮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这么早就说出一切。顿了顿,他冷笑反驳:“不是不敢喝,而是没脸喝。他要是敢喝下这杯酒,定是落个死不超生。”
“沅之淮!”阿叙怒喝,“请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干净?”他仰天大笑,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你怪我嘴不干净,那也要你爹做的事算干净才行。”
“你!”阿叙气得全身都在抖。
沅之淮却微微一笑,俯身拿起地上的酒坛,走向旁边的坟冢。
“你要做什么?!”
沅之淮不予理会,以掌为刃割断坟前的草,倒上一排清酒,朗声道:“马哥哥,好久不见。”墓碑上赫然刻着马哥哥的名字。
“插在你胸口的那柄剑还是他送给你的新婚礼物,没想到到最后你却是死在他手上吧。”
阿叙闻言,不禁惊在原地。
而他说完这番话又换了座坟,墓碑上是敬哥哥的名字。
“敬哥哥,好久不见。”还是之前那声问候,还是那排清酒,还是那种轻松地语调,“除了小阿叙,就你最爱吃我做的糕点,你吃了那么多年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块糕给毒死了吧。你是否以为是我害了你?呵,可是你别忘记了,你中的可是他才有的‘弥生’,害你的人究竟是谁,现在你可在九泉之下清楚了?”
声声轻笑,恰比寒风。
说的每一句都如寒冰利剑刺着她的心脏。
“……他明知你前几日头上才受过伤,还再金钗上涂抹毒粉,你说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呢?”
“……即便你已经脱离被震碎心脉的痛苦,可你却永远也忘记不了他对你的背叛所造成的蚀骨之痛……”
“……蜡烛里藏着剧毒,一经燃烧,毒气弥漫全屋,你和你的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他是谁?
他是三爷,是阿叙的爹爹,是大家敬重爱戴的老大——
插在马哥哥胸口上的剑是三爷送的;“弥生”是三爷私藏的致命毒药,连蕈衣都配不出来;金钗是三爷送给小米的;岳三哥的心脉是被三爷一掌震碎的;陈姨和她的儿子被毒死在房间里……
若说之前他还能控制自己,可说到一半时他已经被仇恨与怒火完全掌控。他不再顾阿叙的感受,就连她跌坐在地时也没回头去看看她,转身去扶她……
他现在只想让她明白——她一直恨着的仇人,不是他沅之淮,而是她那个道貌岸然的爹!
蕈衣是最后一个见的。
坛子里的酒早已空了,沅之淮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毒气在体内窜横,好几次腥甜漫上喉间,又被他狠狠压了回去。
他在蕈衣的坟前站了许久,久到风云都变了色,他才动了动身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一松,酒坛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手抬起,三声击掌惊醒失魂落魄的阿叙。
他唤道:“玄娘。”
一抹红影应声出现在沅之淮身侧。
如墨的长发,苍白的脸,血红的衣裳,银色的蟒鞭,不是玄娘又是谁。
相比较她脸上的毒纹居然消失不见,阿叙更惊诧于她为什么没有死?
针上涂抹的毒液正是沅之淮方才所说的剧毒“弥生”。
——————————感谢正版阅读——————————
昨天断更真是抱歉,飞雪飞到眼睛里有些刺激到了,迟来的圣诞快乐。
另外,本文估计会在月底完结,具体完结时间详见评论区。
117。绘浮生(16)【玄娘的秘密】
(16)
即便玄娘是阴奴,也是不能逃过弥生的……
除非有人替她解了毒。
心里这么想着,阿叙已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沅之淮。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看见沅之淮拉起玄娘的手覆在墓碑上,声音不大,被风一吹变得飘渺破碎,不过她还是听清了窠。
他说:“这是你的坟墓,蕈衣。”
阿叙身形蓦然一颤,仿遭雷击燔。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玄娘。”玄娘,不,是蕈衣,她从沅之淮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沅之淮淡淡一笑:“相比玄娘,我倒是更喜欢叫你蕈衣。”
蕈衣勾勾嘴角,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阿叙,面上僵硬地动了动,发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小叙。”
阿叙顷刻听见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爆炸开来。
蕈衣缓步向她走来,随着她的走动,血红的裙裾下露出一双粉色的鞋,阿叙登时瞠圆了眼。
蕈衣在她面前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尔后轻笑:“你还记得?”
阿叙顿了顿,点头,这双鞋是蕈衣成婚时穿的那双,因为憎恶红色,成婚时的所有布置都是粉色,而如今,她踏着婚鞋,身上却穿着红裳。
鲜明的对比,讽刺着阿叙的眼睛。
相比以往现在带着“人”的温度的手掌抚上她的脸,蕈衣捏捏她脸颊上的肉,低低一叹:“你瘦了,没以前捏着舒服了。”
阿叙闻言,鼻腔被酸涩填满,泪水漫上眼眶。她捉住蕈衣的手,哽咽道:“蕈衣姐……”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远远不及这一声称呼包含的感情更重。
“你怎么会言语了?”她不是阴奴吗?
“弥生和我体内的毒相斥,强烈刺激下我恢复了意志。”
阿叙抓住敏感字眼,“你体内怎么会有毒?”
蕈衣却是盯着她笑,意味莫名:“我以为你会更加好奇我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被沅之淮一剑刺穿心脏死在我怀里的吗?”这一幕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鲜血顺着剑头低淌在她身上的温度她永远都忘不掉。
听了她的话,蕈衣的反应很是奇怪,震惊掺着不解,“我被一剑穿心死在你怀里?小叙你从哪儿听来的说辞,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弥生也是同我体内的残毒发生了反应。”说完回首望向沅之淮,旦见他一脸讳莫如深。
——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
阿叙心下大骇,连退三步,不可置信地盯着蕈衣的面容,呓语般喃喃道:“不可能……我是亲眼看着你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是爹下毒把你害死的呢?”沉重的石头堵着她的胸腔,连呼吸都是痛的。
蕈衣眉头紧蹙,狐疑地打量了阿叙一番。
“蕈衣姐你在看什么?”阿叙困惑。
“我在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小叙。”她冷冷道,“我认识的小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叫过三爷一声‘爹’的。”
瞳孔因为这句话猛地紧缩,下意识再次往后退,却被突出来的石头绊倒,整个人往后倒去。
“玄娘!”沅之淮急喝,蕈衣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迅速移动,双手接住倒下的阿叙。
扶着她站起来,蕈衣漾起一抹笑,似无奈又似苦笑:“看来这具身子我还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控制的了。”
天雷在天空炸响,银白的光擦亮暗沉的世界,沅之淮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身边是砍断一半的杂草,整张脸晦暗不明。
听见蕈衣的话,强笑着咽下口中的腥甜,道:“再怎么说你也听了我五年的命令,想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也好意思说。若不是当年你劫走了我的尸首,现在我早已投胎转世了,哪还在这里受这些罪。”
“这么说还是我多事了?”沅之淮笑。
蕈衣轻哼,不置可否。
阿叙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话里的信息如同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只差一根,便可压垮她。
大雨倾盆而至,冰凉的雨水混着眼泪一起砸进土里。
半晌,阿叙扯住蕈衣的袖子,苍白的手指在红色的渲染下近乎透明。
“蕈衣姐,你真的是被爹下毒害死的吗?”
她的声音轻的像根羽毛,顷刻被滂沱大雨所吞噬。
蕈衣颔首:“是。”
只是一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而这个字,也是压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阵阵发黑,阿叙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在何处,耳边一会儿是雨声,一会儿又是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天地都在旋转,昏倒前,她听见蕈衣惊声尖叫——
“主子!”
主子?她在叫沅之淮?
他怎么了?
不容她多想,
黑暗已如大石向她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叙最后在一片青光中醒来。
入目是满塘香荷,绿色的荷叶上点缀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十字光芒。
她重新闭了闭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眼前的这片池塘是爹爹屋子后面的那个。
走进了些,她俯身去看池塘里的倒影:无神的双眼,灰暗的面色,苍白的嘴唇,穿着一件深蓝的衣裙,衣襟上是水色盘扣,腰间垂下一只略显陈旧的璎珞。
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怔了好一会儿,尔后缓缓蹲下身子,挽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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